林久微微动了动招了下手,林永笑着冲我们点了下头。
林久侧过脸来,一副正经的样子抱歉地对我笑笑:"抱歉,小清,今天我得陪依盈,可能会冷落你了。"
"没关系。"那样最好,他要弄得依盈难过我才跟他没完。
"不过他也很忙,得陪老爷子,还有在场那么多人。"林久指指林永,用一种无法理解似的语气嘀咕着,"我怀疑他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说只要能看到你,远远地看着也好。"
"不过,"他又补充,"爱一个人就是如此吧。"
我抬头看他,林久的眼睛清澈如水,"爱一个人,想让他幸福,远远地看着就好。真的如此啊......好了,依盈出来了,我走了,老弟。"
他这个称呼说得我一愣,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林久已经快走到依盈面前。
"姐夫,好好照顾我姐!"我冲他喊道。
说完,我笑着对依盈点了下头,转脸,不再看她听了我的话以后呆呆的神色。
所谓无关爱情,只是个引子罢了
可是我知道自己永远不能那么自私
尽管我那么爱他
尽管心里已经痛得快要麻木
23.
林久和依盈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反复咀嚼林久说过的话。
说真的,有点不明白。
会场从主角到场开始一下子热闹起来。交流的交流,握手的握手,拥抱的拥抱,喝酒的喝酒,像林久和依盈那样成双成对的也不少。我没什么事做,但是窝在角落里叫一杯酒来慢慢品还是不错的,也不太会觉得无聊。
只是眼睛总是不听话,目光总是随着他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我暗骂自己太小孩子气,在旁人看我这绝对一副黄鼠狼觅食的德行,大概还挺能吸引保安注意。不过每次无奈地把刚收回的视线在次投出去的时候,总是会碰巧看到他对着我笑,目光还似往昔般温柔。
而那份温柔,总令我想起那个叫我小清宠我爱我的人,不是林永,说会好好照顾VAN的林永,而是永哥。
突然想起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的日子。那么和谐,那么快乐。什么也不用想,被林家的保镖打伤了也不怕。然后又想起那个叫我VAN的老板,笑容仍旧。
两颊绯红的温度终于降下来。
我看着他。
同样的面容。我却不懂。
他......到底是谁?
或者说,我只是在一个美好的梦中遇见他、爱上你?
无聊的联想。只会引起脑细胞大量死亡。我端起酒杯仰起头。
真是的,还不如一饮而尽来得痛快。
"帅哥,怎么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啊?"
正跟酒较着劲儿呢,忽然听到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抬头望去,见一盛装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我面前,那叫一个明眸皓齿,袅袅婷婷,清新脱俗啊,对我微微笑着,我是怎么看都顺眼。
我放下酒杯,也对她笑过去:"我就是在这里等候您这样美丽的小姐的呢,怎么会无聊?"
她瞪我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在我旁边坐下:"臭小子行了吧,少给我贫。"
我嘿嘿两声:"老姐啊,我看你气色不错嘛。一切都好?"
"我好着呢,不过你--"晓华皱了皱眉,心疼地伸手抚摸着我的脸。
然后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起来:"怎么好像你也蛮滋润的,反倒比前两天胖了似的?死何平,我咒他祖宗八辈子,怎么咱们俩待遇相差这么多?"
"你咒他祖宗八辈子是骂亲的还是后的?骂后的可连你外婆都连带着咒了。"我好心提醒她一句。
"谁跟他亲戚啊!"晓华不屑地冲着远处人群里何平的身影哼了一声,"妈妈和舅舅都是外婆和她前夫生的,跟何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了姐,"我突然想起一点事,问她,"你见过舅舅的照片吧?"
晓华先是一愣:"呃......舅舅的照片?见过啊,我们都觉得你们挺像的。我猜,妈妈当年在那几个孩子中挑了你,可能是因为你让她想起了小时侯的舅舅。"
想起以前晓芳拿着舅舅的照片和我比对时惊奇的神情,我不由得笑了。
看着晓华,让她直视我的脸:"那,姐,你也知道当年他们是怎么闹起来的、何平把阿爹阿妈往死里整的原因吧?你也知道舅舅的事吧?"
晓华脸色变了。有点艰难地点头:"嗯。我都知道。所以我才一直担心......"
我笑笑,做无畏状。
她再次皱眉:"其实,小清,你才是最无辜的一个。不管是上一代的纠缠也好,还是我们和何平的恩怨也好,本来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当初就是想把你送回去,回到你原来呆的地方,至少,不要再被我们牵连。谁知道,你竟然自己往坑里挑。大傻瓜!笨蛋!"
"我愿意。"我笑了,把晓华温柔的目光、无奈的苦笑尽收眼底,"九年的手足之情啊,你以为我会像何平一样那么冷血?何况,这一摊子烂债也该收拾收拾了,如果我能帮得上任何忙,我都得帮。"
"唉......"晓华轻叹。"你说爸妈当初为什么要买下你啊......"
"严晓华,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什么都可以变,可是我郦远清,会一直是你们的兄弟。这是不变的。"我猛吸一口气,换一种口吻接着说,"再想着怎么摆脱我?哼,严晓华,我告诉你,你就省省吧你。"
"就你那样?我还想着摆脱你?"晓华斜睨着我,脸色则变做一脸不屑,"姐姐我还巴不得有人在屁股后面伺候我伺候得好好的呢!倒是你小子想摆脱我,一万年以后再说吧!"
说罢,晓华得意地起身,动作真叫利落,连句拜拜都不说地走了。那叫一个趾高气扬啊,跟天上掉下来什么红包砸着她了似的。我定睛一看,呦,黑马王子在那等着她呢。
我对江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谁知道他就那么微微瞟过我一眼,什么特别的表情都没有,牵过晓华的手就走了。
我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他们这一对算什么意思啊?把我当透明人?
真是,枉我好心帮他们一场。
我正在那看着晓华和江伟的背影气得面部抽筋到要笑出来,突然听到一个带着笑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小清,想什么事那么高兴啊?"
我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转过脸把那人的笑容看得真切,突然就被拉了起来。一头雾水。然后就被拉着一路狂奔。
紧紧拽着我的胳膊的指尖传来的温度那么的温暖。我就这么跟着他一路狂奔到洗手间,以最短的时间,吸引最少人的视线。关好隔间的门,拥抱住对方就是一阵狂吻。背后的双臂似乎要用尽力气把我捏碎似的,虽然我知道自己也一定也是让他几乎要窒息。
喘息声渐渐平息了,心跳却依然毫无减缓的趋势。我靠在他肩头脸颊靠贴着他的,就这么紧紧地静静地互相拥抱着。
不记得多久以前,我们也曾这样,或是在泉水里嬉闹着快乐地泼着对方的水, 或是拉着手在高高的山崖旁看天,看星,看云。有多久了呢,我都记不起来了。
突然有种想法,如果世界就这么完了,时间就这么终止,岂不是很好么?
我轻笑一声。
郦远清,你又醉了。
"小清,笑什么?"他在我耳旁轻轻地吐着气,温热的。
我不理他,笑着伸出一只手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像鸡窝一样。
"又被你弄乱了......"他抱怨似的说着,突然送开抱着我的手,在我腰上乱搔一阵。
"哈哈、哎呀、停啊、呵呵啊停!"我最受不了他这一手,连忙喊停逃开。
林永有点得意地看着我,理了理被我弄得一团糟的头发:"小清,我今天在知道,原来你怕这个啊?"
"去你的吧,这句话我听都听腻了。"又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我心底不知怎的一阵疼痛,"我改不了了,一辈子怕痒。"
我直直地注视着他,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脸上笑容也淡去了。
四目相对。沉默。
如同过了一个世纪。
直到他突然把再次把我拥入怀里:"小清,怎么听不见你叫我?叫我啊。"他的声音很激动,似乎带了点责怪,闷闷的。
"永哥。永哥!永哥!"我不管那么多了,"你就是我的永哥,去他妈的什么老板少爷的!"统统给我见鬼去吧!
他突然笑了,又对着我又搂又亲起来。
"咦,这是什么?"
他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新玩意儿似的,对着我耳朵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突然温和地笑了出来,"不错,挺有眼光的。"
"我的眼光什么时候让你质疑过了?"我把已经有点发烧的耳朵从他的视线里救回来
"说的也是。"林永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正好了,这个给你,也很相称的。"
我打开那个见过的小盒子,还是那个我当初在他卧室里见过的戒指,不禁一下子愣了:"给我的?"
"是啊,"永哥有点不自在地又拿出一根漂亮的银链,穿在一起,"早就该给你的。"他的目光变得温柔和遥远,"那个时候,你手指也就这么细,戴进去刚好。可是谁知道后来出了点岔子,还有很多原因......再见到你,你都跟我差不多高了,长大了。而且我不也说过不会亏待你......"
"别说了。"我打断他。"都过去了,何必重提。"
"好吧,"他把链子在我颈上戴好,帮我放到衬衣里面去,又看了下表,"该出去了,在洗手间呆的时间太长了。小清,走吧。"
我站着没动:"你先走吧。"
"今天太忙,可惜没法陪你。"他遗憾地耸肩,"明天晚上我在非凡等你。知道地方吧?"
"知道。"我笑着打开门,把他往外面推,"你走吧,明晚见。"
"那我走了啊小清,明晚见。"他说着,关上隔间的门出去了。
我呆呆地在里面站了好一会儿。不知怎的,刚才心里那种激动和兴奋全变成了失落和疑惑。就算在梦里,我也从没有料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
越想越头疼。我揉揉太阳穴,舒口气,不再想这挡子事。把刚链子上的戒指挂坠从衣服里拉出来,再次打量了一遍。
漂亮的钻石,闪闪柔和的光泽。做工也是精细得没得说。
难怪我当初看到那个耳环会觉得似曾相逢,竟然长得差不多。档次质地上是差得十万八千里,形状颜色却是大差不离。
假如再早那么两年送给我,那时我大概能戴得上,那时我大概会欣喜若狂。大概会让林永给我戴上,然后再和他到十里八乡去偷上几个瓜果,找个清净优美的地方,谈天说地或谈情说爱,一边吃一边玩玩闹闹,笑得肆无忌惮。
只可惜,晚了两年。
太多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24.
我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去。
因为还在想事情,有点心不在焉。一不留神,竟然很没面子地撞到了人。
"啊......抱歉。"
"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何平的声音。
我这才抬起头来。被我撞到的人是个年龄大概五十岁的男人,精神很好,面容却显得沧桑。何平站在他旁边,似乎正在和他谈事情。
那个男人打量了我一下,没有什么不悦:"没关系。"然后有点疑惑地看看何平。
"他是我外甥,现在在我这边帮忙做事的。"何平这么说的时候竟然还是直视着我的,没有一点不自在。我暗笑,他所谓帮忙做事,谁能听出其实就是天天端差倒水做饭的伺候他。
"年轻人真好,这么有活力。"那个男人笑着,"何总也不像我这孤寡老头子一个,无依无靠的,真令人羡慕啊。"
我走了以后,他们又谈了会儿。我远远地看着,最后还是放不下心,等那个人一走,我就去问何平:"刚才那位是谁啊?"
"不认识吧。"何平斜睨着我给自己倒了杯酒,竟然连这种事他也觉得可以用来作嘲笑我的资本,实在无聊透顶,"肯杰斯达亚洲分公司的头儿。对了,你正巧跟他一个姓呢,郦总,郦胤宏。哎,对了,"何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里有一种玩味的光亮,"你是他们买来的,我说郦总不会是你爸吧?"
"我怎么可能高攀得上。"我也嗤笑一声,"何总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爸是医生。"
仅存的一点记忆,爸爸老实憨厚,并不是经商的料,妈妈这么说的。
"在生意上郦胤宏可是个够阴够狠的家伙。不过他也挺倒霉的。"何平悠闲地喝了口酒,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个精神病的老婆杀了他女儿,他深爱女儿,倒也没让那女人好过。唉,都只是些道听途说。我觉得自家的麻烦已经不少了。"说着又看了看我。
我去找了点东西吃,又和几个刚认识的女孩子聊了会儿。消磨时光。
我知道我认识的那一帮子都是大忙人,可没空顾及我这小人物。唯一不忙的是林久,可人家还得跟佳人培养感情。硬到林久或是江伟那儿去,看人家甜甜蜜蜜,我心里总有点难过。
林家老头子把宝贝儿子看得很紧,我挺纳闷之前林永是怎么抽身来找我的。有时候我感觉背后几道阴光扫过冷飕飕的,不知又是林家哪位看我不顺眼。熬一会儿回头,就看到林永担心的眼神往这边看过来,却不敢久留。
后来我因为还是不太会喝酒,喝得有点发热,就到外面去清醒清醒脑子。走到后面的阳台,却遇到一个人影,在那里吸烟。我本来不想惊动他的,刚想退回去,他却转过头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打招呼:"郦总,抱歉,打扰到您了。"
夜色中他看我的目光有那么一刹那震惊,随后又恢复平静。
"你是......何总的外甥?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语气很亲切,就像对待一个晚辈。
"VAN。"我告诉他我那个简单好记的英文名。
"VAN......呵,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玩洋文。"他笑了,很和蔼,"你多大了?看你的样子......大几了?在哪儿上的?"
我稍微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没呢,我高三。"我扯了个谎。不过如果不是这些意外,我确实应该坐在高三的教室里和试题大战,而不是现在这样。过了一阵子乱七八糟的生活,把原本的自己都忘的差不多了。
倒是他提醒了我。
"高三啊。一样大呢。"他嘴角微微颤栗,后面那句话声音微不可闻,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都高三了,跟你舅舅说,别让你再帮他什么忙了。何总也真是......"他语气中略带指责,"别输给你何平,他可是X大毕业的呢。"
"哦。"我冲他笑笑。
有点心虚。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回去了。
长辈还是很和蔼的,很会为你着想。
太久没有这种感觉,我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前途很迷茫。很久以来,我为自己的行为找了太多借口。为了生存,为了家人,以及为了......现在看来,自己倒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了。
我是谁呢?郦远清?严远清?VAN?小清?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回答别人的,现在我倒要问问我自己了。长叹一声,苦笑。
看看时间,不早了,我也有点累了。反正要见的人已经见了,要说的话已经说了,附带一点意外收获,让我吃惊却有些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