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出去买药。」
拖不得了,寒若风忙将人扶起喂药。祺祺也帮忙擦去冷其醉嘴边溢出的药汁,触到那似要套烫伤人的高烧,不禁又掉泪:「冷哥哥要什么时候才会好......」
若是当初没有冷哥哥,那么他早已沦为妓院里的小官,陪着客人饮酒作乐、出卖灵肉!他之所以有今天,都是他的冷哥哥救了他!而如今冷哥哥病得严重,辗转痛吟之际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他真恨死了自己!
寒若风轻轻拍拍祺祺的头,放下药碗把起冷其醉的脉,的确体内气息紊乱,温度奇高。这场大病的确重重侵袭了他的身体,差一点伤肺的风寒怎么可能短短一天好起来,更何况他身体虚弱,能熬过他们白天赶车没在半途发作就已是万幸!现在只要好好照顾他,别再让他发烧,应该是会逐渐有起色的。不过也难为了祺祺一个小孩子要照顾冷其醉这个病重的人,还要躲避东越盟的追杀。若是当初没有他,也许他们两个早是路边白骨了。
「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你去帮我熬一下我另外抓回来的补药好吗?我来照顾他。」寒若风微笑安慰。给点事让奇奇去做,也许是比较好的,至少不会整天掉泪难过,换换心情来照顾病人也是比较好的。「药我已经放在厨房了。」
「好,我马上去!」祺祺擦掉眼泪,马上飞奔出去。
无奈又疼惜的笑看祺祺的背影,一回头却对上一双湿润的眼──如透过水面看着黑夜倒影与几颗星子,应当是美丽又楚楚可怜,可是寒若风在他眼里却找不到足以让人可怜的情绪,只有些些歉意、无奈和莫名的深深凝视。
那凝视似乎无言对他诉说着什么,可惜寒若风读不出,只能为那凝视心悸、吸引,然后想起一张纯美的小脸在心里回味一遍,最后在冷其醉出声后只好把从心里渐渐浮出的异样情感先按在心底不去追究。
「又麻烦你了......」冷其醉哑着的声音彷若历经沧桑,有深深的无力感。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被人视为麻烦,只有母亲是爱着他、疼着他、把他当宝,可是母亲去世后,家中的每个人都将他当成麻烦的球踢来踢去,一点点关怀也不愿付出──只因他是个多出来的小孩。
「不会。」寒若风收起一地心绪,依旧露出那一贯的笑容,只是他没发现的──他的笑里多了一种平日不曾有过的温柔,一种令人心安、有安全感、会在心里生热的温柔。
冷其醉望着寒若风的笑,心底如石子投湖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如镜面,映出往日那个晴朗的天气美丽花园的相遇。
「接应你们的人何时来?」
「他已经到了,明日便会通知我们。」
「那就好,我怕明日我一离开你们就无人照应了。」
别离,一生中有过太多别离。冷其醉轻声叹息:他与他,终究是不相干的两人;记忆,终究不可靠......
「叹什么气?」寒若风耳力极好,纵使声如蚊蚋,还是听见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人......」犹豫了下,还是缓缓地说了。目光移向窗外的远方,记忆中那个花儿拥簇、蜂蝶如浪的日子历历在目,闭上眼更是鲜明了起来,那一字一句、那笑,他永远都记得。
那除了母亲外,唯一待他好过的人......
寒若风凝着那张酷似冷怀璧的脸庞,冲动地想知道他的一切、想知道他的沧桑。这是移情作用吧!寒若风揶揄自己。他错过拯救冷怀璧的最佳时机,所以他希望能拯救冷其醉吗?寒若风以为是这样的,纯粹为了童时那双眼、自己未了的心愿......然而,他始终没问出口......他难以狠心去打破冷其醉回忆的神情......回忆中的他看起来比现在快乐......
估计冷其醉暂时都要沉浸在回忆里了,寒若风也不想再打扰他,只好步出房间。具有感染魔力的,他也想起了往日那个美艳的花园,美丽的日子......
「果然还是不能完全忘记呢......早知道就不该把玉佩给他了......」否则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情绪了。
寒若风喃喃自语着,脚步已经转往厨房去看祺祺熬药的成果了。
三
其实一切都很巧合的,命呤侨绱税才牛屃颂右蔡硬坏簟?
寒若风与冷其醉都错愕地看着对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而他们中间的男人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你们认识?」寒若风的师父,也就是接应冷其醉他们的人──齐玥大方的坐下喝茶。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寒若风先回过神来,纳闷地看着他多年不见依旧气度翩翩、面貌清俊的师父。
齐玥瞄了一眼还有些呆滞的冷其醉,再看看自己徒儿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就知道冷其醉有些事没有对寒若风坦白。不过那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一定是要解释清楚的。
「这事稍后再说。若风,你知道江湖三大盟吧?最近三盟齐力要举办一场武林盛宴。」不再废话,齐玥直接切入话题。
「他们想做什么?」寒若风皱眉,之前先后遇上东越、齐月两盟的人,已经让他"受宠若惊",现下又冒出这个事,三大盟究竟想干什么?
「三大盟一向是鼎足而立,力量势均力敌,就算不是和好相处,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各人做各人的生意。不过上个月东越盟的弟子抢了齐月接案保护的镳局的镳,齐月与东越大开杀戒,两败俱伤。自此之后,齐月和东越只要一碰上准是开打,一点儿也没有过去那你我不相犯大家默认的条律了,尤其在这一个月来他们开战的次数已达十数次,武林开始动荡不安,谁也不肯让步、不肯承认错误,连带天煞一盟也开始偷袭另两盟,其它小盟小派也开始有了动作。因此为了确保三大盟的地位和排除其它意欲偷袭的派别,只好协议由三盟举办武林大会选出一位武林盟主,统一武林,解决纷端。」
「难怪一向隐密行事的齐月盟人会出现在这儿了......」寒若风喃喃地说。
「你见过齐月盟的人了?」
「嗯,昨日街上被一个叫白羽尘的人杀了,取走令牌。」白羽尘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让他印象深刻。
「白羽尘?」齐玥眉一挑,「他是齐月盟的护法,武功可排上武林前五名。」
「齐月盟的护法?那他怎么会杀了自家人?」他明明看见那两个汉子身上是别着齐月令牌的。
「武林大会在下个月十五召开,进入的条件是必须拥有齐月、东越、天煞三大盟的令牌方可报名,其它没有这些令牌的人也许用抢、用偷的方式来取得,否则就得待在台下乖乖当观众。三大盟的令牌除了盟内的弟子可拥有外,另外被三大盟延揽来的人才也会有。」
「所以,被杀的人不是齐月盟的人,那令牌是抢来的,白羽尘才会灭口取回令牌?」
「没错。不过以武林和平为口号来召开的武林大会只是一个借口,三大盟如此协议是各有各的目的的。」
「什么目的?」
「其醉,你是东越盟的药师,应该知道东越盟的目的,介意说说?」齐玥望向默默听着的冷其醉,只见他脸色一白,在接到寒若风惊讶的视线时差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东越盟主他看中了齐月盟内的独步天下的毒药,镇盟之宝──七星散。七星散可蚀人理志、断人筋络、化人骨骸、腐人肤肉与内脏,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非人折磨后才使人七孔流血、肠破肚烂、全身腥臭化为血水而死。盟主为得七星散,不惜力战齐月,后来两败俱伤达成协议,三大盟以其镇盟之宝为奖励,最后的武林盟主必可得三大盟之宝。」
「可是最后的武林盟主未必是他,与齐月盟战争容易败在他们的毒药之下,况且他得七星散有何用途?」
「齐月盟内已有间谍,是东越盟主派去的人,且东越盟有药师可解齐月盟的毒药。」齐玥说。
「因此,齐月盟的毒药已经誓在必得。只要有了七星散,盟主可藉此控制齐月盟,且天煞一盟也必是囊中之物,统一天下就不再只是空想。」冷其醉说。
「也就是说,他不甘于与其它两盟鼎立,想自己做武林的皇帝了。」寒若风讥嘲,果然还是皇帝梦!
「嗯,另外齐月一盟则是为了排除盟内间谍参加,天煞一盟则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
「这个人大家都在猜,不过还没有人猜出来。」齐玥插话。
「那师父您大老远的叫徒儿过来为了就是这事吗?」
「是啊。」齐玥答道,「若风,想必你爹已经在逼着你打算未来了吧?」
「没错,我临出来前才又提了一次。」老爹总是爱挂心这些小事,自娘去世后,他要身兼母职也为难他了。
「那么,你觉得武林盟主这位子如何?」齐玥笑得得意,彷佛盟主之位已在眼前。
「......您在说笑吗?」
「不,当真的。」
「......三大盟主武功高强,您要我去送死?」
「不,我早有准备,否则你以为其醉为何从东越盟叛逃?」忽而露出神秘的笑容,「当然是为了你啊!」
「......什么意思?」寒若风忽然全身发凉,师父的笑必有文章!
东越盟的追捕与武林大会时间相近,且冷其醉熟知东越盟内许多事,身份又是对抗齐月盟的重要药师,如此之人叛逃组织的时机真是敏感。而师父与冷其醉一副熟识的模样,这到底是?
「若风,来叫师弟吧!」
「什么?」
「冷其醉,我的徒弟,你的师弟。」
「......」
「师兄,以后请多指教。」
冷其醉望着寒若风呆若木鸡的模样,不由得湝的笑了。
那是第一次寒若风见到冷其醉的笑容,如冬雪初融时的暖意缓缓流过心田......他觉得自己微醺,可是明明喝的是茶吶......
果然,自己还是被师父算计了!
寒若风被齐玥所逼,拿着齐玥不知从何弄来的齐月盟令牌报名去了。冷其醉当然不能去,否则就会被东越盟的人给认了出来,所以他便和齐玥与还在睡的祺祺待在客栈的房间内。
「师父,您觉得师兄他真的能当上武林盟主吗?」冷其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担忧,偏偏齐玥一副轻松自在,易如反掌的模样,真让人想不出他的自信是打哪来的?还是说因为比武人不是他就显得轻松?
「担心什么,他是若风,你的师兄,我的徒弟,就算武功不如三位盟主,我也有把握他可以顺利登上武林至尊的宝座。」齐玥啜了口茶,有些厌恶的瞪了眼粗糙的茶杯。果然他是他自己泡的茶最好喝!
难喝的茶索性不喝了,目光移到祺祺身上,话题一转:「鬼刀的人?」
「......是。」有些难以启齿,冷其醉一想起鬼刀对待祺祺的方式不禁红了脸。
「能从他那逃出来,你们真的不简单。」齐玥笑了笑,对于冷其醉的困窘了然于心。
「多亏了祺祺,若非他知道东越盟内的秘密通道,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逃出来。」
「这小鬼知道得很多,亏鬼刀能够轻易放过他,想必你们来杭州的路上已经遇上鬼刀了。」肯定的,齐玥心知鬼刀是固执的人,一但认定的人即使是违背盟规也会保护到底!不过依鬼刀那执拗、占有欲又强的个性,他会放过祺祺还真是罕见......
「是,不过与师兄一战是鬼刀输了,因此我们得以逃生。」
林子中,清风微拂,勇敢挺身于他们身前的男人,身形修长,器宇轩昂,手持宝剑,脸上带着微笑如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那种匆容不迫的气度,那种义无返顾的保护,那人、那笑,都让他着迷了......
偏偏他们在相认之前只是相识的陌生人,为何他能为他们做到那样呢?
明白冷其醉的心思,齐玥笑道:「若风心肠好,可也不是滥好人。他会保护你们,估计只有一个原因,否则有谁会为一个认识才一天的人力战江湖上有名的鬼刀?我想若风人再怎么好也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断送性命的。」他的徒儿耶,当人家师父的当然要把徒儿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了!
「原因?」冷其醉迷糊了。
「你不知道吗?那为师给你一个提示,若风与你们相遇前应该去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看着齐玥的预言般的笑,冷其醉的心猛地颤动起来。
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冷家。」
闻言他倒抽一口气,神色尽是不敢置信。
是......那个冷家吗?!那个曾经有过美丽花园的冷家?那个他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冷家?那个与寒若风相遇的冷家?寒若风还记得他?
「你所想的没错,正是你出生的地方,小时候游玩的地方,遇见若风的地方。」
「师父您怎么......」怎么知道寒若风与他是在那个地方相遇?!冷其醉张大了眼。
「怎么知道?呵。」齐玥失笑,「你在我身边时每夜都握着一块玉佩发呆,我怎么会不知道?更何况那上面刻着的不正是"寒若风"三个字吗?正巧我收的徒弟有个叫寒若风,正巧他在小时候也去过冷家......」
「若风知道了?」知道他就是他赠送玉佩的那人吗?
「不,我没告诉他。我想由你告诉他不是会更好?或是......你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追究了?」
「我......」
「别跟我说,有话去跟若风说,毕竟他也算是你的"朋友",不是吗?」齐玥站起打开房门,回头便是高深莫测的笑:「对吗?"怀璧其罪"相信他应该懂的。」
「怀璧其罪......呵......」冷其醉苦笑。那正是他的罪名不是吗......
武林大会的召开地点就在杭州里三大盟合建的一个武林别馆里,那是三大盟为了举办此盛会命人在三个月内赶工完成的,端看那龙盘之柱就知道三大盟的用意多么深远了。
大门是开放的,门前有一排十来人的守卫正在盘查报名的人的令牌,合格之后才由人引入正式登记。
门前拥簇着许多各路好手,很多人盼望着进入一看,放手一搏只为那诱人的位置和奖励,然寒若风却只能拿着令牌哭笑不得的排队。若非他那个爱作怪的师父突来一笔,他又何必与别人争个你死我活?虽说武功承自师父,也不是说没有信心,但这又何必呢?登上那个位子,又能如何?
他真的百般不愿啊!若非师父对他说:「武林一乱,天下大乱,你身为当今丞相之子,不该为你父亲分劳解忧吗?当上武林盟主,以和平待天下,所有人都会感激你的。况且如此一来,你的丞相父亲断不会再逼你打算未来了。」
好,就冲着"断不会再逼你打算未来了"这一句他来了,否则他本来打算做点小生意,找个伴侣平平凡凡的过一生。若天意竟此,他也不得不服了。
「叫什么名字?」盘查的人睨了他一眼,画出一个数字。
「寒若风。」本来想着是否要用假名,可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也就算了。他都能为冷其醉惹上东越盟的人,区区一个名字又怎能引来什么麻烦。无论引来多大的麻烦,他想都不会比惹上三大盟的麻烦大吧。
「有令牌吗?」公式化的问题,不过语气中却掺了一点点的鄙视,似乎认为寒若风朴素的穿著和拿着的一个丑剑匣一定不是名门子弟,也不能闯出多大的名堂。
寒若风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出了守门人的鄙夷,并不介意,笑笑答道:「有。」递上令牌给守门人,却见守门人拿过仔细察看一番后脸色一变,然后跟身旁另一个看似身份较高的人低头交耳。
「有什么问题吗?」寒若风察觉了,心下开始怀疑那块令牌是不是他师父从不该拿的人的身上拿来的。
低头交耳的两人祺祺看了他一眼,道了声:「没事,可以进去了。」便把令牌交还给寒若风。
「谢谢。」
跨进门,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淡淡对他声"跟我来"后,不在乎寒若风是否有跟上便自顾自的走了。
男人的脚步很快,几乎是脚尖不着地般的飞着,寒若风见状一哂,内力一提、左脚轻轻一蹬,迅速跟到男人的身后,然后开始打量起男人的背影。
男人的肩很宽,虎背熊腰,应该是个人物,但穿着很朴素,一衫长袍灰衫便打发了,过肩的长发也只用一条灰绳系起。若不仔细看,也许让人以为他跟灰蒙蒙的天空融在一起了。
男人一概的灰让人在视觉上忽视了他的存在感,然寒若风心中十分明白,这男人绝不像他外表那样简单。男人的脚步在外行人看来以为他只是走得快,然其实男人已在脚下咦懔肆Γ怪p功在行走,虽然比起真正的轻功慢,但寒若风知道他是在观察身后的人。也许外面所传的报名方式其实还要经过审核才行吧?而这男人就代表着这一关的审核,合他的意便通过进入报名,不合他意便一脚踢出吧?寒若风越想越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