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的迷途————清晏

楔子

我叫李琳,大学毕业将近一年。有幸通过公务员考试捞了个闲职，可以每天坐在办公室上网、看杂志。在我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基本没有离开过我出生的城市，估计以后会继续这样。
我没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们住在新买的二百多坪的房子里，我住在我家老房子，七十多平米的两室一厅。那套房子我有将近四年没好好住过，当父母提议一起搬到新居时我拒绝了，因为那套老房子有太多关于成长的回忆。墙上已经翻起角的乔丹灌蓝海报和巴乔忧郁的侧影都让我不舍离开。
巴乔旁边那个搂着我笑得帅气万分的人是我的好朋友吴斌。我们从高中开始就好朋友，之后念同一所大学，同专业。
我跟吴斌成了好朋友周围的人都很意外。我是勤奋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宝宝，吴斌是吊儿郎当没事闲晃打架的那类人。

现在想起来我还会笑出声。我高一，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大家私下聊天的时候都说女孩子身材啊，性格啊之类的，我发现自己对这些完全不敢兴趣，到是对班里几个长相清秀的男生恋慕不已。
当时每天都怕怕的，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也不敢说，只是借着跟同学勾肩搭背时候慰藉自己罢了。
这些想法我都写进了日记，结果一天写完忘记收拾，摊开着放在桌子上被妈妈看到。妈妈是作家，从小被外公逼着背四书五经，唐诗宋词。我没想到这样的妈妈竟然跟我说，李琳，你要清楚你要什么，跟别人不一样不代表你是错的。父母在这件事上给我的帮助和宽容第一次让我产生那种发自心底的感谢和感动。
高一第二学期一天放学，路上看到有人打架。是跟我关系不错的一个男生跟吴斌。那个男生瘦瘦小小，要是不拉开恐怕会被吴斌揍到伤残。我过去拦架却被吴斌一拳打在鼻子上，鼻血跟有水泵往外压似的冒，吓到了他们两个。之后吴斌送我回家，他比较高大，可以扶着失血过多晕头转向的我。
后来在我家，我俩竟然开心地聊在一起。我喜欢乔丹、巴乔也是这个家伙的最爱。说的正高兴的时候，吴斌突然不吭声了，直直盯着我书桌上的书《同性恋亚文化》。我愣了，看着他说不出话。他转过头勉强一笑，问我是不是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知道我承受不起这 件事被公开的伤害。他看我不吭声的尴尬模样突然大笑起来，他说"我是"。至今我还记得他笑得闪亮的双眼，深褐色的双眸略带着揶揄的色彩。从此我们俩总是混在一起，除了上课、睡觉不在一起，形影不离。
我刚才说的想大笑出声不是指这件事，而是另外的一件......
那个星期天我和吴斌单独在家里，结果他提议试试怎么"做"，我同意了。当我们俩躺在床上亲吻完毕膜拜彼此的身体还没实质性进展的时候，妈妈突然推门进了我的房间。狼狈，这个词我是彻底体会了。
在那之前我的确非常喜欢吴斌，之后可能是因为没成功或者别的原因，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谁都不愿意再跨过界限一步。我不敢说对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今天也是这样，可是我们只能是好朋友了。
高中的后一半时间吴斌开始发奋向上，考上了跟我一样的大学。可能是大学比较松，他开始每天出入酒吧找朋友，经常夜不归宿，跟我们班里的高松一起人称"双歃"，当然是在圈里。我也跟他们经常去玩，但是不找伴。母亲的情感教育比较成功，她要我洁身自爱找伴侣不是玩伴。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毕业，吴斌去了广州，我留在我出生的城市，偶尔会去那家酒吧转转，只是喝酒怀念我逝去的烈火青春。

重逢
李琳坐在办公室，正低着头敲键盘，手边一张写满字的稿纸。跟李琳对桌的是个将近五十岁的女人，姓刘，她边写东西边跟周围的人闲聊。
伸脖子看看忙碌的李琳，压着声音说："李琳啊，二十三了吧？谈朋友没？"
李琳抬起头温和地笑笑，摇了摇头。
"哎呀，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没女朋友啊！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吧？"
李琳抿了抿嘴唇，说："谢谢刘阿姨。现在还没打算，想先立业再成家。"
"呦！打算得到远，你坐这位置，以后不犯错就稳升，怕什么？"
"阿姨，你也知道，就这么点工资，还不够自己花怎么讨好女朋友？"
"先谈谈看么，又不是要你立马结婚。"
"嘿嘿。"李琳憨笑了两声，正好有人进来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琳是属于长相比较可爱的，圆脸配上长圆的的眼睛加上卧在眼上的两道浓眉，一笑让人觉得非常舒服，还有几分稚气。平常对人和和气气，十分礼貌，年龄大的阿姨都希望自己有这样惹人疼的儿子，单位的阿姨们知道李琳一个人住经常多做一份午饭带给他。
夏天的傍晚，李琳一个人坐在客厅啃冰冻西瓜看新闻，没有开空调，对流的空气形成丝丝热风扑在李琳脸上。
电话铃打破了一个人独处的自在，李琳撇撇嘴，拿茶几上的毛巾把手上的西瓜汁擦干净才接起电话。
"喂？"
"请问李琳在吗？"
"我就是，你是......？"话没说完李琳就笑出来，这个声音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是吴斌还能是谁？
"少装啦！我是谁你还不知道。"
"呵呵。"
"你怎么还住那儿？听高松说你家搬家了么。"
"我爸妈搬过去了，我一个人住。"
"哎呦，那约会到方便多了。"
"胡说什么？"
"啊，想跟你说声，我回来了。"
"哦？怎么也不说一声？那边不好？"
"不是。说来话长！那个......"
听到对方突然没了声音，李琳把电话又往耳边使劲压了压，"怎么了？"
"我在你家楼下。"
"恩？"放下电话，冲到凉台看到楼下正使劲抬着头看着自己的吴斌，冲他招招手，再跑回客厅拿起电话，笑着说："客气什么，还不上来？"
"那你得先下来啊，我这行李这么多，一时半会弄不完。快点啊！"
李琳挂了电话，刚准备出门，想了想，关了门窗，开了空调。这才下去。

（二）
见到吴斌本人李琳吃了一惊，大夏天的他竟然西装革履，即将过眉的刘海跟自己的板寸形成鲜明对比。
吴斌本来坐在行李箱上，看见李琳从楼洞出来他立即站起来，展开双臂把矮他半头的李琳抱了满怀。
"我回来了。"
李琳闷笑着推开吴斌，暗自为穿了西装显得更加成熟英俊的吴斌心慌意乱，"就两件行李？赶快上去吧，天这么热。你穿这么正式？又不是见上司。"
"我是见上司啊，面试完我就直接过来了。"
"这个我拿吧，"说着李琳拖起地上的行李箱，"你怎么想着回来了？"
"我妈非要我回来，我爸见了我立马赶我出门，于是我这个帅哥就成无家可归人士了。"吴斌接过大行李箱，塞了一个手提包给李琳径自走向楼口。
"这么长时间，叔叔还是不接受你？"
"哪是啊？！本来都好啦！前几天一个缠了我一个月的死孩子不知道从哪翻出我家电话号码，打电话给我爸说我非要跟他分手，他不想分，要不就自杀。"上了两层，在楼梯转弯的空地上歇了下，接着把行李往上拖，李琳伸手要帮忙，被他把手拍开。"我爸说你们的死活关老子屁事！就挂了电话。你说他那么做有什么好处？我什么时候跟同一个人过过第二夜，跟他在一起一个礼拜前所未有啊！他还告状？！疯了他！"
吴斌越说越激昂。李琳只是嗤嗤地笑，心想，他还是没变。

"我说，你家干吗住六楼？这老楼房又没电梯，会死人啊！"喘着气坐在沙发上吹着冷风，已经脱了外套，解开衬衣扣子晾着大半胸膛的吴斌大声抱怨。
"啊？你刚才说什么？"从厨房端着冰西瓜出来的李琳问。
"西瓜啊？有没有冰饮料？我不爱吃西瓜，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有这个了，趁凉着吃，解暑又解渴。"
"行行行！你是越来越贤惠了啊？谁调教的？"说着吴斌还挤了下眼睛。
"......"李琳没说话，吃了口西瓜对着电视。
"不会吧？！你妈说的你还真听！这么等要到什么年月你才能找到那个什么‘伴侣'啊？咖啡伴侣到是可以买到。"
斜眼看了看吴斌，李琳笑道："我这儿有好几罐，不用买。"
"耶？好小子，会顶嘴了啊？看我收拾你。"
说完吴斌扔了手上的西瓜，直接把手探到李琳腰间呵痒。以前李琳就怕这个，如今依旧。笑得喘不上气连连讨饶，压在身上的人才放开手。
吴斌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环抱着李琳，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小声说着："我想你，李琳。"
李琳抽出手环上吴斌的肩头，停了会才说"我也是。"
然后拍了拍吴斌的背，示意他起来。
吴斌在李琳身上嗅了嗅，闪身起来道："你身上怎么是臭的？！"
李琳不相信地拉起T-SHIRT闻了下，瞪着吴斌，"还不是你，都是汗臭！洗澡去！"
李琳有洁癖，吴斌最清楚这点。知道踩了地雷，他赶紧起身冲向卫生间。

李琳跟吴斌聊到将近五点钟才睡。早上起来看到在本是父母床上的吴斌睡得正香，便准备了早餐，放在桌上，顶了青黑的眼眶去上班。
对桌的刘阿姨吃惊之极，连叹："哎呀呀，这么好的皮肤，睡不好就毁啦！"
李琳只能报以朦胧的睡眼和疲倦的笑容。
李琳让吴斌暂时住在自己家，象征地交点水电费就可以了。吴斌不肯。好说歹说加赌咒说要是吴斌找到工作绝对狠宰他一顿，吴斌才答应住下。
依李琳对吴斌的了解，他恐怕是早就看上这安乐窝，就是拉不下面子说罢了，要不怎么连行李都带着。
李琳安排吴斌住在父母原来的房间，他舍不得自己满屋子的旧海报被吴斌糟蹋。但是，他要求吴斌绝对不可以带他的LOVERS回来家里。否则，OUT。吴斌答应了。
下班后李琳专门去配了钥匙给吴斌。还没开门就听到屋里刺耳的高分贝女人笑声。李琳拍了下额头，翻了翻眼睛开门进去。果然......
一个穿着贴身灰蓝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正在放声大笑。旁边陪坐的吴斌在憨笑。
"白文婷，你，你来了。"李琳说得满是辛酸，一脸绝望相。
"李琳你回来啦？吴斌回来你也不通知一声。真是的，都是老同学，谁跟谁啊，是吧？"说完还撞了一下坐在旁边同样一脸绝望相的吴斌。
白文婷跟李琳和吴斌可以说交情不浅，她知道他们俩是GAY的时候绝望地拉着李琳的领子吼到："小样，你敢跟别人试试？！姑奶奶我废了你！以后你就是吴斌他老婆！！记住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他妈的是没指望了！"
之后她经常跟着李琳、吴斌和高松逛GAY吧，搞得比GAY还了解GAY。不过好处还是有的，她时不时冒充李琳的女友应付外人怀疑的眼光。她说了，那两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男朋友还是李琳好。基本上她不笑得变变态态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温柔贤淑的。毕业后她没什么大爱好,就是喜欢没事到李琳家转转,视察下他有没有打野食，顺便混饭吃。她要求李琳要有王宝钏一样的情操。
有白文婷在李琳即使起过找伴的念头也打消了，被她知道肯定会死得很惨。
（三）
"你们现在小两口团聚了啊？"饭桌上白文婷挑起一条眉毛问。
"你别每次都拿这事说，我们俩就是朋友，好朋友！"吴斌说的时候想了下，专门把"好"字加重了说。
李琳扒了口米饭，点头表示非常同意。白文婷翻了翻眼睛夹菜到自己碗里。
"我们高中起就是好朋友，有什么事情让你误会？"
"李琳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看你跟吴斌大学的时候，只要找不到他问你准行。你自己说，咱们那些班对儿哪对比你俩更好的？"
"呀呵！那高松也知道呢！我就去那几个地方，谁不知道啊？看看你那标准。难不成我跟高松也是亲密小爱人？"吴斌鄙夷地说。
"切~~~~~~你那贞操观，说不准。你俩的事肯定自己心里比我清楚。我就不说了。吃饭吃饭。"
"呵呵，文婷，前几天我们办公室有个阿姨要给我介绍朋友，麻烦你啦。"李琳尴尬的想差开话题便夹菜给白文婷，顺便想请白文婷帮自己把那些个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掐死在摇篮里。
"你这种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老规矩，小锅仔炖鸡一顿。"白文婷说着还不忘挥舞筷子，心想，吴斌你个瞎眼的这么好的厨子你不要我接收定了。
"谢谢。真的，每次都麻烦你。"
李琳说的太诚恳，白文婷被吓得差点呛着，李琳顺手把自己的水递给白文婷。这一切全都落到吴斌眼里......

吴斌住进来第五天接到电话，被那天应聘的公司正式录用，营销主管，薪水不低。自上班第一天晚上请李琳吃那顿约定的大餐后就再也没被李琳逮着身影。偶尔一个早晨可以在卧室寻见他睡得将死的"芳踪"，下来不是留字条就是一通留言电话--我不会来了，不要等我。偶尔偶尔还会有新鲜蔬菜放在厨房，全是他爱吃的。开始李琳还会看着字条发会呆，后来习惯了，反正本来就是一个人住，跟这种情况也没差别。
李啉对于吴斌的生活习性是很了解的，他的生活动力好象就是找不同的人过夜。虽然李啉不能理解上天怎么会把如此的完美样貌给这种不知道责任和爱情为何的人，但他从不干预过吴斌的生活，吴斌虽然对李琳的感情观抱怀疑态度但也从不干涉，这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他们还经常调侃彼此认识的朋友--李琳是说话投机一起喝酒的朋友，吴斌是一起过夜的朋友。

星期六傍晚，李琳刚坐下看电视电话铃就响了。
"一直给你打手机你也不开机，家里也没人接电话！干吗呢？！我还以为你让人绑了！"
"请白文婷吃完饭，刚到家。"李琳听出吴斌的口气有点冲，知道他担心，就老实交待了自己的行踪。
"你以后就跟那些大妈说你有朋友了能怎么着？那么老实又没人给你发钱！别每次都去麻烦白文婷，人家也有工作。"
"以后就知道了。"李琳笑道。
"我跟高松一起。他说好久没见你了，想聚聚。在1/2。你来不？"
1/2是他们大学时常去的迪吧，是这个城市有名的GAY聚集地。吴斌和高松曾经在那儿出尽了风头，李琳估计以后1/2又要开始不安定了。
"好。我过去还有段时间。"
"那我跟高松在旁边‘避风塘'等你。快点啊。"
"好。"
挂断电话前，李琳听到线路那边高松的声音，在说"那个不错"之类的。李琳摇着头笑笑，长叹了一声，真的很久没见了。

噬
高松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全白的头发扎马尾，最新潮的儿童打扮。几年不变的发型让李琳颇为感慨，有恍然回到过去感觉。

酒吧不到8点就开门了，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的男女窝在角落里谈情，还有些上班族趁星期六狂蹦着放松。吧台里的少爷们一个塞一个多情，跟腆着啤酒肚油光满面的老男人在划拳推酒。午夜12点整过后，仿佛仙度瑞拉的魔法，所有的女人消失一空，本就昏暗的地方开始到处都溢满着男性欲望的喘息和呻吟，舞台上的表演更加香艳，跟越来越激烈的音乐相较灯光是越发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