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的迷途————清晏

"恩。"李琳不知道吴斌想说什么，但隐约可以感觉得到是关于彼此的未来。他紧张地抓着被角，安静听着。
"李琳，有些事情我知道。我不笨也不迟钝。"
吴斌始终侧坐着交握着双手，没转身正对李琳，这让李琳看不清他的表情。
"如果说你爱了我八年，那我也是。"
"我没回去陪我妈是因为我接到薛程他妈的电话，他让一群人给堵了，一砖拍到头上，现在在医院......就因为他是同性恋。他妈打电话是骂我来着，说我是罪魁祸首。我妈不知道我跟薛程的事，我不想让她担心，就过来了。"
"本来想好了，我爸的事情完了，咱俩就在一起。......李琳，还是继续做朋友吧。"
吴斌没给李琳插话的机会，一气说完。
李琳的心被揪得紧紧的，他听完了段让他从欣喜到万劫不复的话，想笑却只是僵硬地抽动了下嘴角的肌肉。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说明白，李琳心里咆哮着，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实刚进门我就知道是你，可是我真希望是薛程。你知道吗？那小子其实挺可爱的。"
"是吗？"李琳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声音哑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李琳，我本来不想说，可不说我憋得难受。现在连个能撑住我的人都没，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斌用双手捂住脸，喃喃说着。现在他能指望的只有一直温柔对他的李琳，他只想无论如何让李琳留在身边，他怕极了，怕什么却不知道。
李琳抿了抿唇，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能平静些才开口。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薛程。"
吴斌转过身，感激地看着李琳。
李琳捋了下遮住眼睛的刘海，淡淡地道："我想睡了。"
待吴斌走出去，李琳关了灯。他枕在手臂上连呼吸都在颤抖，后悔的情绪这么强烈，他真的后悔没跟林嘉离开。可是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还是会义无返顾。
李琳怀疑人是不是真有前世，自己是欠了吴斌吧。也许把自己所做的一切想成偿还能好受些。

 

黑暗中，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直到听到城市苏醒的声音，李琳才反应过来天亮了。
李琳再次偿到一夜无眠的滋味，可是比起心苦，身体上的不适反而更能忍受。
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厨房准备了早餐，准备叫吴斌起床，却看到吴斌也走过来，顶着青眼圈，恐怕也是一夜无眠。
两人相视而笑，又因为想起了什么同时敛起了笑容。
终于捱到将近中午，李琳打了电话回家，告诉家人薛程的事情。李母让他赶紧去看薛程怎么样，不着急回家。
（十三）
到了医院特护病房区，吴斌在薛程病房外收住了脚步。李琳在他背后推了把，他才犹犹豫豫地进了病房。
见了在薛程身边的人李琳和吴斌顿时轻松下来，那不是薛母而是白文婷和高松。他俩正静静看着闭着眼睛的薛程，白文婷还抹着眼泪。
见了来人，白文婷狠狠瞪了眼吴斌没再说话，高松把两人带到门边小声说着病情。
"薛程他妈太累了，我们让她回去歇会儿。他爸正跟他妈要离婚，不知道忙什么呢，昨天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现在怎么样？"吴斌有些着急。
"脑震荡，颅骨骨裂。具体怎么样医生说要醒了才知道。目前情况还行，挺稳定的。"
吴斌的神色让高松不安地看看李琳。李琳笑了笑走到病床跟前，坐到白文婷旁边，拍了拍白文婷的手。
"他才十八，咱们十八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你说他惹谁了他，那些人怎么那么狠呐？"白文婷说着眼泪又噼啪往下掉。
"唉！"李琳只回了一声长叹。
"吴斌还有脸来啊，要不是他那样对薛程，那孩子能一个人回家让人堵啊？"
李琳轻声劝着白文婷。吴斌和高松听到白文婷的话，都再不吭声。
吴斌走到薛程身边，伸手顺着他的头发。他又附下身，在薛程耳边说道："薛程，我是吴斌。你醒过来行吗？你醒过来我一定好好对你。一定......"
后面的话全被决堤的泪水淹没。
另外三个人看到吴斌这样，还能在说什么呢？
李琳撇头看想窗外，白文婷死死捂住嘴不让呜咽声泄露出来，高松红了眼睛看着哀哀哭泣的吴斌。
他们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苏醒，他们都发自内心地希望这个孩子早早醒过来。也许在平常你来我往中他们已经被束在一起，谁被割裂出来都会让其他的人痛心、难过。平时吵吵闹闹，甚至会翻脸，可是当那个一直跟你一起走的人突然离开，那种涩那种苦那种痛，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

 

第五章你好，再见
李琳之后看了很多事情。薛母从开始对吴斌又骂又打到后来视若不见直至原谅；薛程真的被吴斌唤醒，他得到吴彬的代价是失明；白文婷那个疯丫头宣布订婚，他的未婚夫跟李琳长得极象；高松奋发读书准备考博。
李琳突然有种疏离感，自己似乎是唯一一个跟他们不太一样的人。当时因为要跟林嘉离开，工作已经辞掉，如今在家里几乎不怎么出门，除了参加白文婷的订婚宴。
也许是离开的时候了。
坐在老房子自己的床上，看着墙上的乔丹、巴乔，李琳想。
巴乔旁边吴斌和自己的照片旁边多了个小人，笑得灿烂的薛程。
李琳奇怪自己前阵子怎么没发现这个变化。真要静一静了。
随即李琳到客厅拿起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
"妈......"
......

 

三年后 冬 北京
街上时隐时现着刀狼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不知道为什么这首写02年雪的歌在04年唱红。这年的冬天格外冷，雪来得很早。
12月的北京已经让大雪清洗了好几次，清冷的空气比往年干净了不少。
李琳一个人走在街上，偶尔倒退着走几步，看着跟自己擦身而过的人的背影，没什么原因，就是想看看。有人奇怪地看他两眼，更多的人当作没看到，继续走自己的路。
整三年，李琳没回过家，电话也很少。今年他打算过年的时候回家看看。

 

（十四）
快走到住处的时候天更阴了，已经有小雪粒打在脸上。拿钥匙打开房门，脱下黑大衣，抖了抖上面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戴上眼镜，打开电脑，看看信箱，一封白文婷的信，附件是她儿子百天的照片，小家伙圆滚滚的，蛮可爱。
好象没觉得过了这么久，白文婷连儿子都有了。走的时候她才订婚吧？
七七八八地想着，关了信箱，继续没做完的工作。李琳刚到北京的时候学了视频和动画，现在自己在家接活。做的东西还不错，活没断过，收入不算低，除了日常必须还能小挥霍一下。

 

不知不觉过了晚饭时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附近的餐馆随便吃点什么。
出了门才发现雪更大了，气氛跟平常也不太一样。人很多，都是一群一伙的，再不就是小情侣你浓我浓着过去。想了想，才记起今晚是平安夜。
本不想去凑热闹的，可是在家也是对着电脑，一点人气都没，干脆去人群里挤挤吸点阳气。想着李琳就转头跟着人群慢慢向宽街道方向走。
人越来越多，到了九点左右，已经是摩肩接踵了。
李琳在人群中有点晕头转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让他认路是为难平时不出门的人了。
再看表的时候将近十二点了，人很多其实没走出多远。
准备过马路，顺着人流方向回家，却被红灯挡住。靠在栏杆上正不耐烦着，抬头看看计时牌还剩多长时间，突然手机响了。
"恩，是我。"听到对方的声音李琳找了个安静的墙角，窝在那里回话。
"吴斌？！......你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
"啊，自由职业。"
"还成，混呗。"
"我变了？没有。没变。"
"什么啊，呵呵。薛程怎么样了？"
"能看见了！太好啦！"
"恩。准备过年的时候回家。"
"是啊，我在北京。"
"你也在北京啊？"
"那薛程呢？"
"喂？喂？听不到！"
断了通话，李琳犹豫了下，还是转身准备回家。隔着人群，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型，那人正拿着电话，目光紧锁在自己身上。
李琳的手机脱手掉在地上，他直直盯着那个人，直到那人走到身前。
十二点的钟声此时想起，人们笑着，抱着，叫着......

 

"我被薛程甩了。"
"啊？"
李琳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什么唇已经被两片温热堵上。
李琳吃吃的笑了，却被对方扣住脑袋加深了吻。伸出双臂攀上那人的颈子，不在乎周围人们惊异的叫声，兀自享用着终于来临的幸福。

 

我叫李琳，在那个白色的圣诞节我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爱情......

 

我后来问过吴斌，才知道他问白文婷，知道我在北京便赶来。没想到第二天就在街上遇到我。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会给我离开的机会。
而且，需要说明的是他的确是被薛程那个小家伙甩掉了。他哀怨地告诉我的时候我真不能相信，他说我走了之后第二年他和薛程就分手了。压在视觉神经上的血块自己化开了，薛程视力恢复后没多久就提出分手。原因吴斌没说，我想我能猜到几分。
他还说我妈坚决不告诉他我去了哪里。偶尔一个机会，才知道我跟白文婷有联系。他求了那个"疯女人"（他是这么说的）好久，白文婷见他实在可怜才说的。其实我可以想到他一定没被文婷少整，那丫头厉害着呢。

 

过年前，我找到房东退了房子。房东是个鳏居的老人，十分和善。他嘱咐我回家的时候要小心。我连连答应。期间吴斌一直跟着我，让我头疼。
直到坐到飞机上，吴斌才放心似的长舒了口气。
这人，我简直没语言了。他昨晚把我摧残的都快废了，我还能跑吗我？不知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琳？"
"恩？"
"我怕你妈不接受我。"
"应该不会吧？只要你以后别乱来。"
"不是。"
"那是什么？"我转头看看严肃的吴斌。
"你不知道......上大二的时候吧，你妈跟我私下谈过。"
哦，这事我到真不知道，竖起耳朵我仔细听。
"你妈说当时你认识我的时候开口闭口都是‘吴斌这样吴斌那样'，但是我不是能托付一生的人。所以希望我不要对你有更深的感情。"
真象我妈说的话。
"活该，都是你自己不自爱，还说我妈了。"
"那要是你妈让你跟我分开，你......"
"分啊，我最听我妈的。"
看他顿时黑了脸，我笑了。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傻瓜，这个人怎么说也是帅哥，到最后不要了还能卖到泰国呢。
看看周围，没人注意，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下。然后扭头看着窗外的云层，偷笑着。
我觉得奇怪，刚刚飞机起飞的时候还是风雪呢，怎么现在就是晴空万里？呵呵。
感觉到吴斌的手握住我的，我想幸福是这样吗？可能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