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有一双藏住星光的眼睛。
马小二的眼睛里,却只有人间的旋涡。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改变自己的声音。
在众人面前,马小二自有一套功法,可以模仿出东方不败的声音,只是颇为耗费内力。然而他自己天然的嗓音,却在修炼葵花宝典以后日益变得尖利,令他不得不压低嗓子讲话,听起来十分怪异别扭。
马小二就用这如公鸭一般的嗓子桀桀干笑了两声。"我要进来,谁敢拦我?"
诗诗定了一定。"你小心些,莫被人听见了你说话......你来这里作什么?"
"我关心你的安危,所以尾随你来此地,暗中保护。有何问题么?"
"......没有。"诗诗勉强一笑,飞快地站起身来。"我要回去了。秋婵,雪月!"
"不必叫了。"马小二阴恻恻地微笑着。"她们听不到的。"
杨诗诗没有答他,转身朝着后门而去。
"在我面前,你想逃到哪里去?"
巨大的观音像下面,马小二快得如一条鬼魅。
他拦在杨诗诗身前,似一条来自地府的恶狗。
"你究竟想做什么?"
为了掩人耳目,诗诗被迫与马小二共居一宅,长达五载。
五载之间,她闭门不出,隔三岔五便偷偷溜去花田找东方不败依恋一番。马小二也十分识趣,规规矩矩待在一楼,从不上去打搅。
然而自从去年开始,相安无事的情境开始改变。
开始是杨诗诗换衣之时,总觉得有人偷窥。
后来发展到她的亵衣居然莫名其妙不翼而飞。
最后,她沐浴之时,马小二堂皇地闯了进来,道声走错,再堂皇而去。
"怕什么?他本是个没有种的。"杨诗诗只得这样安慰自己。"就当自己是宫妃,被太监看到了,也没什么不妥。"
"你......你想怎样?"诗诗壮着胆子呵斥。"我是教主的人,你敢对我无礼?"
"无礼了又怎样?"马小二再踏出一步。
杨诗诗退入观音像下的死角。马小二的脸已经凑得很近,他的气息吹在她脸上,令她不舒服。而眼里的兽欲,却令她感觉熟悉--那是从很多男人的眼中曾经见到的东西。
"你......"诗诗咬牙。"你根本不是男人,难道还想要最我做什么不成?"
"我不会强暴你。"马小二忽然狂笑起来。"我当然也不会杀你。"
他闪电般出手。
杨诗诗若一只落入了蜘蛛网的可怜飞虫。
"我只是很好奇。很好奇我这辈子也没碰过的,令‘他'如此迷恋的,女人的身体,究竟是何等奥妙?"
马小二撕扯起杨诗诗的衣裳。
尖利的叫喊划破苍天。马小二迅速点了她的哑穴。
丰盈柔白的胴体赤裸裸地呈现在观音像下。
观音的脸孔,从这个角度看起来有些嘲讽之意,或是黯然。
马小二的手一点一点地在这胴体上游走。
--已经不再是十七八岁花朵初绽的烂漫,却散出盛放时刻最为成熟狂热的香气。
这是一具令男人心动神摇,血脉贲张的女体。
马小二却用手狠狠地掐了下去。
杨诗诗痛得一哆嗦。
"就是这两个奶子,让他爱你多过爱我吧?"马小二的眼中竟然露出嫉妒之色,大力地在她乳晕上留下斑斑血痕。
忽然,一把小刀从他袖底滑入手中。
银光一艳。
杨诗诗浑身皮肤收紧,毛孔中渗入难言的寒意。
"你很怕?"马小二淫糜地一笑,刀身在杨诗诗乳房划过。
一条血痕,平添了几分凄楚的美感。
"割了她们,你就和我一样了吧?--错了,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个地方。"
他伸手去摸杨诗诗的下体。
"和男人不一样么?"他自语,很是粗暴地探索。
那幽深神秘之处经不起如此糟践,纵然全身要穴受制,那处的肌肉仍是干涩而疼痛地蜷曲战栗。眼泪无声地从她面上流下来,在脂粉上面留下纤长而凌乱的痕迹。
马小二摸到幽径,狠狠地用手指插了进去,一次又一次反复强暴着了杨诗诗的哭泣。
忽然他将手退了出来,转了转刚才那把小刀。"不知道用这个捅进去会不会令你快活些,嗯?"
寒亮的刀光逼近。
杨诗诗晕了过去。
"不要--"杨诗诗猛然坐起来。
天已经黑了。
碧玉花瓶中插着几枝梅花;白墙黑木,卷帘垂珠--这里是......竟然是自己的卧房?
秋婵笑吟吟地拿着毛巾过来。"夫人您醒了?大夫说您没什么大碍,只是心中愁苦,要好好放宽心才是。"
雪月赶紧将一个锦垫塞入诗诗的背后。"是啊,虽然教主......不常来,可是毕竟他也不曾去找其他女人啊!夫人莫要太挂心了。"
怎么回事?
昏迷之前的事情绝对不是自己的一场臆梦或是幻觉。
她立刻伸手探入自己的衣裳。
隐隐地痛。
"我怎么会晕倒的?"她问。
"您不记得了?夫人在娘娘庙求子,忽然就晕了过去。我们费了好大劲,甚至惊动了教主,才将夫人抬了回来。"
惊动了......教主?
杨诗诗看住两侍女的眼睛。
秋婵立刻转了开去。
雪月坚持一会,也低下头去,顾左右而言他。"夫人赶紧洗把脸吧。"
杨诗诗叹了一口气。
月前,雪千寻之前所在的杀手组织"暗香",本已被东方不败秘密招致麾下,却忽然传出私自行事,背叛神教的消息。雪千寻大怒,自然要亲身前往一探究竟。
--所以,现在,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
敷完面孔,她看着镜中映出娇艳如花的容颜,娇柔无力地开口。"我今晚想要吃佛跳墙。你们两个去厨房给我准备吧。"
两侍女愕然称是。
(4)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诗诗轻轻念出来。
东方不败搁笔。"怎么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害我最后几个字写坏啦!"他揽过诗诗的腰肢,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却蓦然感觉到诗诗的僵硬和抗拒。
"怎么啦?"他收起玩笑口气,认真问。
"我......"诗诗压下心中的阴影,靠了过去。"我......其实也没有什么。"
"你若不想告诉我,便不要在心神未定之时来。你既然选在此刻来,便应该早知道逃不过我的眼睛。什么事,讲。"东方不败的语气中有淡淡的威严。
"是啊......我来就是为了对你讲......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讲。"诗诗在花田映衬的书房中走了几步,忽然提起东方未干之笔,在那幅字旁边匆匆写了几笔。
东方不败眼角一瞟,已看到那是"千情万欲"四字。
他尾指微微一颤。
窗外繁花似海。
东方忽然将诗诗狠狠地抱在怀里。
千情万欲......千情万欲?
东方的手指在诗诗的背上轻轻摩娑。
只有诗诗知道,他正在她背上写下字句--
"你中了千情万欲蛊?"
诗诗略微点了点头。
东方深吸一口气,换个姿势,环抱住她双肩,直面她眼神,手指藏在她秀发之下,写道,"谁下的?马?"
诗诗以眼神答他,是。
东方再写,"如何下手?难道交合?"
诗诗神色复杂地望着他,轻轻依偎过去,手指绕在他腰上,迅快写下回答。"他买通我身边人。用手。好恨。"
东方咬牙,眼中藏不住怒色。
千情万欲蛊乃是苗疆七蛊之一,又名红蛊,必须通过交合来种,中者会逐渐对施者产生难以斩断的依恋和欲望,以至于不断要求同对方合欢,若不能得,则会情欲难解而卒。
东方又写道,"为何不语?"
诗诗苦笑。"除了千情万恨,还有传声蛊。"
传声蛊是苗疆较为普通的无毒蛊,其效用可使蛊主在一段时间之内听得到蛊虫所在之处的一切动静。
娘娘庙中,马小二在杨诗诗胸前划下的一刀,即是将传声蛊种入了她体内。而在她下体的动作,才是下千情万欲蛊的过程。
貌似猥亵淫邪,实则别有所图。
"他如何会有?......"东方不败的字句零乱骤收。
马小二一直在他控制之中。
他是汉人,不是苗人。他如何懂得如此精深复杂的种蛊之道?
他又有什么机会,可以接近收买什么人?
"莫乱。"诗诗见他烦乱,写下两字以劝。
东方深吸气。
忽然,他将诗诗推倒在了书桌之上。
砰然巨响,砚台落与地上,碎成数片。
诗诗娇呼一声,欲拒,却被东方双唇覆住口舌。
受完一场雨露,杨诗诗忽然哭了出来。
"怎么?丢了身子也不必如此激动。"东方将衣裳盖住她的酥胸。胸上那道红痕,已经淡至难以分辨。
"传声蛊效力已过了吧。"诗诗长叹,抱胸而起。
"而千情万欲蛊现在已经在我的体内。"东方看着她的眼睛,答道。
十二个时辰。
中了千情万欲,并无解药。唯有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若能与第三人交合,蛊毒则转移至此人体内。
若是那人在十二时辰之内再同旁人交合,则此蛊又转移至下一人的体内。如此往复,虽千人万人,也会被网入这张情欲之网。
"怎么办呢?"诗诗担忧地问。
"自然是再找个人来替死了。"东方皱起好看的眉。
"马小二是下蛊之人,找他无用。杨莲亭......"诗诗苦笑。"难道随便抓一个来么?岂非要泄露这里?"
"当然不能在这里。也不能找马小二和杨莲亭。......杨莲亭。他虽是汉人,倒却恰好是一个会用千情万欲的人。"东方目光沉沉。
诗诗吓了一跳。"他才不会背叛你。圈子内会用千情万欲之人并不少见。"
"然而圈子内会用千情万欲,又不知道你就是‘滇西蛊王'唯一传人的,并不多。"
诗诗笑一笑。"什么‘滇西蛊王'的唯一传人呀,我可是最怕虫子的了。爹爹的蛊术教给的是你,才不是我。"
"而杨莲亭的蛊术,则是我亲手教的。"东方不败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
"东方。"杨诗诗有些情急。"若你冤枉了他,你教他情何以堪?"
"先不说这个。解毒为要。"东方不败披起外袍。
"嗯......我替你到外面找个女孩,......男孩也可以......"诗诗面上一红,"悄悄带他们来此地,解了毒便......便灭口了事,可以么?十二时辰之内一定办到。"
"不行。"东方断然否决。"要带一个陌生人进来黑木崖谈何容易。"
"那就在崖上随便找个仆婢......我身边的侍女亦可。"
"黑木崖上武功比你差的仆婢也不多。"东方取笑诗诗。"而其他人全部都不可信......与其如此,不若我下山一次。"
诗诗跳了起来。"不行,你现在的状况,如何可以下山?"
"五年前我剿灭赤水派之时,不也毫无内力。"东方结束停当,看起来十分英俊。
"别跟我提那次。若不是那次,如何会有这五年的苦苦隐忍。"诗诗开始发脾气。
"乖。"东方亲她面颊一口。"我解了毒之后再顺道去一趟白鹿谷,七天之内必定回来。马小二和杨莲亭那边,你替我挡住。"
"我就知道,就算没有此事,你也会找借口去白鹿谷。"杨诗诗泄气地坐下来。"曲洋病危,叫你不去也难。不如......"
"莫要试图叫我答应带你去。"东方俊朗一笑,眨眨眼睛。"黑木崖上瞬息千变,你要替我牢牢掌控。我定下的军国大计,杨莲亭一直贯彻得很好,这方面不用理会。至于人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诗诗,就要拜托你的一双慧眼了。"
"哼。我才不想跟着你,去看你如何千情万欲呢。"诗诗脸色飞红。"不过,你孤身一人始终不妥。我立刻飞鸽传书童长老,叫他在一日后务必赶到白鹿谷附近与你会合,如何?"
东方不败懒洋洋地牵了牵嘴角,表示认可。
诗诗知他修身养性了五年,心中实在已经充满了野性与躁动。再则白鹿谷离开黑木崖甚近,又有曲洋童百熊可卫护左右,总算放下心来。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她触目所及的正是先前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副字。"东方,早点回来陪我。"她忍不住,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5)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相对于白日,东方不败更喜欢晚上。
白日里总是有一种理智在推着他,夜晚时却总有一种诱惑在拉着他。
被人推着走,比被人拉着走,要省力。
但是被人拉着走,比被人推着走,要自由。
那是一种放纵的感觉。
数着时间。
还有三个时辰。
足够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然而倚靠在酒楼三楼的雅间里,看着对面妓院的夜灯从昏黄到绚烂的东方,却还在迟疑。
他有点醉了。
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进去这个地方吗?
很多年前他曾经在一个青楼里遇见两个可爱的女子。姐姐温柔,妹妹爱笑。两个都有梨涡,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她们卷进了他的生活。
在他被江南白道追杀的时候,她们翻腾起大大的锦被,和他一起躲在里面。然后控制不住地开始做爱。姐姐温柔,温柔地用脸贴着他的胸膛。妹妹爱笑,像鱼一样扭动着吃吃的笑声。他们不管外面刀剑霍霍严阵以待的搜查阵仗,就那样,情难自禁地在锦被下面作爱,疯狂地作爱。
后来她们都死了。
很多年前他曾经在另一个青楼里遇见一个可爱的男孩子。他是一个走金莲步捏兰花指的相公,却也是一个聪明宽容能够洞察这个冷暖世界的智者。他看着东方的身体的神态欣喜,很想去伺候抚弄。可是当东方反过来去伺候他抚弄他的时候,他惊讶而羞涩的脸庞柔美地超越了性别。
他在东方身边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潮,尘世间难以寻觅的相爱的折磨,那是真正的顶峰。
后来他也死了。
古来江湖几人回。
东方饮酒。然后将酒灌入他随身的小小酒壶。
五年来熟习帝王之术。他的野望正在一步一步轨道上旋转,推进,上升。
然而现在是江湖。这个令他熟悉的江湖。
除了厌倦,更多的竟是热。
血里的那种热。
兴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
时间悄悄流逝。
还有两个半时辰。
若是不去,东方会一生对那个小男孩俯首帖耳,失去灵魂么。
想来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朗笑一声,振衣而起。
"兄台,楼下客满,可否借座?"
一个声音打搅了东方的行动。
很难形容出这个声音给人的感觉。
--好像在夜里看到了朝阳。
"这是雅间。"东方冷冷答。"滚。"
"雅间又如何?一个人喝酒,不寂寞吗?"那人已经朗朗笑着,迈了进来。
他看着东方。
东方看着他。
"在下令狐冲。"
那男人甩甩头发,明明已经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却一副小孩子耍无赖时候的表情。"兄台很会点菜啊,可惜似乎胃口不怎么好。不如在下来替兄台分担一二?刚好在下囊中羞涩,看兄台衣着华贵,想来不会介意小小一桌酒菜。对了,老这样兄台兄台的叫你多别扭啊,敢问兄台高姓大名?萍水相逢即是有缘,在下第一眼看见兄台就觉得亲切,不如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