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传说————拾舞

　　但他实在不喜欢，他好几次感受到怨恨的眼神，被嘲笑过因为是个少爷命所以有没有才能也无所谓，这他都忍下来了，只要父亲高兴的话，他就算被拿去展示也没关系。

　　於是就算心里不是那麽愿意，他也还是去报名了四年一度的新人大赏。

　　而他心里清楚今年流行的是美人肖像或是蔚蓝的星际图，不过那些他都没兴趣，他跟着奶奶画画，他只喜欢画风景或自然景观，但是忙着撇开过去保守作风的新人大赛是不会让这种题材入赏的，那等於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他只想画这些美丽的花。

　　上川哲也叹了口气，决定先不要想这些烦人的事，他放下画作走进屋里，远远的看见狄奈特坐在另一头，开着落地窗让风吹进屋里，拆了满地的零件不知道又是什麽东西。

　　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看看时间还没中午，他走进厨房去泡了自己喜欢的红茶，本来想拿出心爱的骨磁，但是想想还是放弃。

　　他最早也都好好的用茶壶泡了茶，但是狄奈特嫌杯子小，也没耐性慢慢小小口喝，他最後只好换了大的控温杯，虽然看起来很粗鲁但是狄奈特用的很习惯的样子，上川哲也边想边笑，最近狄奈特也会开始跟他要茶喝，要东西来吃，他有种在同居的感觉。

　　稍停下动作，虽然是在同居没错，可是事实上他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没关系的人了……

　　上川哲也叹了口气，要是离开了这里，他要等一年後才能有藉口回到这里……到时候狄奈特还会让他来吗？

　　或是……他会让肯自己在平常没事的时候待在这里吗？

　　「……烫、……」上川哲也发愣着，一不小心烫到了手，慌忙的去开冷水冲。

　　半晌才叹了口气的关掉冷水，确定手指只是微微发红没有起水泡才把茶倒进杯子里。

　　最近他也舍弃拿餐盘或茶盘，因为狄奈特嫌麻烦，虽然不用太注重礼节是很轻松，但是有时候也会让他觉得稍微困扰。

　　拿着杯子走近才发现狄奈特咬着烟，手上那只是一把巨大的长枪，他怔了怔的望着狄奈特，他从来没见过他抽烟，不知道原来他是会抽烟的。

　　「怎麽了？」狄奈特抬头望着他。

　　「没有……我还不知道你会抽烟。」上川哲也笑着把茶杯放在他身边，跪坐在他身後。

　　「讨厌烟味？」狄奈特把嘴上的烟拿下来随意搁在某个散落的零件上。

　　「也没有特别……」上川哲也应着，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才发现似乎是在清理他的枪，他想起前几天送来了好几个巨大木箱，狄奈特看起来很高兴的弄了部迷你起重机把木箱运到屋里的仓储室里，他当时没问那是什麽，不过现在想想该不会全部都是枪吧……

　　他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家里放了枪还随意拿来打，更何况是打朋友……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个流氓一样，不过他并不觉得狄奈特看起来可怕。

　　不过如果让父母亲看见狄奈特是这样的人，也许会吓到母亲吧，想到这里却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

　　上川哲也看着狄奈特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而且骨节分明，看起来十分有力，手指上覆满了厚茧和大大小小的伤口，那是双用来工作的双手，和查尔斯那双总是乾净清洁的手不一样。

　　「又怎麽了？」狄奈特伸手去拿回了烟塞回嘴里，见他的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来来回回的，好笑的开口。

　　「咦？、没、没有……」上川哲也连忙别开目光，看见他扔在一旁的烟，「只是之前没看你抽过。」

　　「……昨天做了讨厌的梦。」狄奈特皱起眉来，有些嫌恶的回答。

　　「你会做梦呀？」上川哲也有讶异的望着他。

　　「我又不是机器人。」狄奈特好笑的睨了他一眼，上川哲也就像只别人家里走失的名种小猫，优雅可爱但又充满好奇心似乎对什麽都感到新鲜。

　　「也是，我怎麽那麽失礼。」上川哲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低头反省了一下，又看见他把烟搁在一边，细细的白烟顺着烟头缓缓上升然後消失，不知道为什麽那支烟似乎诱惑着他去拿起来。

　　「我……可以要一支吗？」上川哲也抬头看着狄奈特，用着期待的眼神。

　　狄奈特望了他一眼，「那对身体不好。」

　　上川哲也一脸你明明也在抽的神情，让狄奈特笑了起来，「你抽过吗？」

　　上川哲也摇摇头，他从来没有抽过甚至拿过，他大哥偶尔会抽，但都在深夜母亲睡了，他才到院子里抽上一、二根，有时候查尔斯会从围墙另一边翻过来跟他要一支，二个人就坐在院子里聊天，他曾经很羡慕过那种友情。

　　但查尔斯从来没有平等看待他过，而且他後来也慢慢了解也许自己误会了很多事。

　　他望着狄奈特觉得跃跃欲试，虽然他从来就对烟没兴趣，不晓得为什麽他现在觉得好想抽看看，「我从来就没抽过，让我试看看就好。」

　　狄奈特有点无奈的回答，「别浪费我的烟，你抽看看有兴趣再拿。」

　　咦？上川哲也怔了怔的盯着不停诱惑着叫他拿起来的半支烟。

　　「……可以吗？」上川哲也移近了点，直盯着那支烟，看起来好像七岁小孩看见伏特加又爱又怕的模样。

　　狄奈特笑了起来，伸手拎起那只烟贴近他唇边，轻声开口，「试看看，别呛到。」

　　上川哲也觉得自己从脸一直热到颈子去，却忍不住张开嘴咬住那只烟。

　　看着狄奈特後倾的身体，上川哲也忍不住再移近了点，伸手去拿着嘴上那只烟，慢慢的把烟吸进肺里，然後再慢慢吐出来，很小心的不要呛到。

　　狄奈特望着他平常白皙的脸因为紧张还是兴奋变成一片粉色直到颈子下都是，他很好奇他那身总是规规矩矩的衬衫下这麽纤细的身体是不是也是这样漂亮的粉色。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吐出白色烟雾，平常拿着画笔的那只手现在夹着烟，无意识的咬着下唇的模样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烟的味道。

　　「喜欢吗？」

　　狄奈特笑着，看见他透红的脸侧靠颈子的地方染了一抹银蓝色，不由自主伸手去扶着他的颈子用拇指抹掉那抹颜料。

　　触手才觉得他的脸几乎是滚烫，又热又软的触感不知道为什麽让他想起他离开他姐姐那一天，姐姐给他煎的蛋包。

　　瞬间有了很想咬一口的感觉，而他感觉得到上川哲也似乎震动了一下，就连动也不敢动的低着头。

　　狄奈特很想享受手上柔软的触感，但是他还是收回了手，「沾到颜料了。」

　　把那抹银蓝色在手上抹开，上川哲也忙把手贴在他刚刚触碰的地方，「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狄奈特却笑了起来，伸手从他指间拿回那根烟，「只是颜料而已，又不会怎麽样。」

　　看着狄奈特又咬回刚刚自己吸过的那支烟，他无意识的吞咽着，觉得心脏似乎到这时候才开始作用的碰碰碰地狂跳了起来。

　　嘴里和鼻腔里还充斥着香烟的气息，其实烟渗入肺里的感觉并不好，但他想他喜欢的并不是抽烟，或是那支烟。

　　望着狄奈特咬着烟继续清理枪枝的模样，望着他拇指上那抹抹微微的银蓝色，上川哲也突然间明白了。

　　他喜欢的是这个人。

　　喜欢的是这个最近越来越会对着他笑，越来越会温柔对他说话，越来越习惯自己在他身边的，这个人。

　　「真的想要就拿吧。」

　　咦？

　　上川哲也怔了怔，狄奈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明明很近听起来却很远，他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幻听。

　　而狄奈特看他一脸呆滞的模样，好笑的伸手去轻推他的头，「我说烟，你到底在干嘛。」

　　「啊、是……烟……」上川哲也把他扔在地上那包烟给捡起来，半天又放了下来，苦笑着，「还是不用了……」

　　「那对身体不好，别试这些无聊的东西。」狄奈特把手上清理枪具的工具放下来，开始把所有地上散落的零件一个个装回去。

　　上川哲也眼花撩乱的看着他又快速又熟练的动作，听着轻脆的卡匣声，大概没有十秒那把枪就装好了。

　　好、好厉害……

　　狄奈特把长枪收回旁边的盒子里，上川哲也盯着他的动作，心跳还没有缓下来，想着要说些什麽。

　　「你……没有交往的对象吗？」上川哲也说出口就後悔了，问这种问题好像自己有什麽企图一样。

　　狄奈特好笑的望了他一眼，「交往？如果你是指水云的应召酒吧里那些侍应生的话，倒是偶尔会去交往一下，不过最近素质越来越低了，只会躺在那里装清纯叫人温柔一点，有次一晚换了三个都同一种的，逼得我换酒店。」

　　上川哲也怔了半晌，低着头想半天确定狄奈特大概不是在开玩笑，虽然没接触过但他也知道那些侍应生是做什麽的，决定当作没听见这些话，随意转头才发现一边的沙发上搁着一袭用防尘衣袋装得好好的西服，很正式的感觉，他从来没见狄奈特穿过正式的服装。

　　「你……要出去吗？」

　　「嗯。」狄奈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晚餐前就回来了。」

　　停顿了会儿，狄奈特望着上川哲也，「你要出去吗？还是……有要回家吗？」

　　「没有。」上川哲也想都没想的摇头，然後朝着狄奈特笑了起来，「那我等你一起吃晚餐。」

　　「嗯。」狄奈特看起来很满意的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起身去拎起那套衣服准备出门。

　　上川哲也坐在原地好半晌才爬起身，本来期待着看狄奈特换上正式的衣服，结果他只是拎着那身衣服就这样走出去，有些小失望着朝他挥挥手。

　　也快正午了，不能再偷懒，他拎起新的画布打算再去画几幅图。

　　还没走出日光室就听见大门的音乐传呼，他怔了怔的想不知道会是什麽人，如果又有人来找麻烦的话，狄奈特现在又不在……

　　想了半晌他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就请他们明天再来好了……

　　想着走到大门边去，看见萤幕才惊叫了声。

　　「啊、今天……是星期三……」上川哲也这才想起来他之前答应了查尔斯要陪他去宴会，看着查尔斯一身正式加上不耐烦的神色，他想着完蛋了。

　　而主人不在不能随便把人放上来，他忙把传呼打开，「查尔斯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就听见查尔斯无奈的声音，『早知道你会忘记，我帮你把衣服带出来了，你快点下来就好，要迟到了。』

　　上川哲也有些苦恼的想着刚刚才答应狄奈特说他不会出门的，可是自己明明答应查尔斯要陪他去的……

　　叹了口气，苦恼又自责的回答，「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应该可以在晚餐前回来吧……

　　上川哲也皱着眉去把画布搁回原来的地方，赶紧跑了出去。

　　乖乖的道歉上车，查尔斯倒是没多说什麽，只是吩咐司机开车。

　　略松了口气，宴会多半都很无聊，陪着查尔斯转几圈，打个招呼大概就没事了，等到他开始谈公事的时候，大概就可以跟他要求自己要先回去。

　　「你的画怎麽样了？」

　　上川哲也回过神来，很难得查尔斯会问他关於画的事，「嗯……还算顺利，只是还没画到真的很满意的。」

　　「还要很久吗？」查尔斯盯着他。

　　「……我不知道，也许再一阵子吧。」上川哲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一阵子是多久？如果差不多了就赶快回家，别待在那个地方了。」查尔斯想起狄奈特就一阵火起。

　　「法肯先生对我很好，那里的环境我也很喜欢。」

　　「再喜欢也是别人家，没事别打扰别人那麽久，等下被说话。」

　　「……法肯先生不会这样，那里又没其他人，会有什麽人说话。」

　　「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又知道他是好人了？」

　　「查尔斯，我住在他那里好一阵子了，是你根本就不认识他，你又知道他是坏人了？」上川哲也又是无奈又有些动怒的回答。

　　「住上一阵子就能知道他是好人了？」查尔斯一付他太真的模样让上川哲也觉得很累。

　　「……我不想跟你争这个，随便你怎麽想吧。」

　　「你最近怎麽搞的，跟你说什麽都是这种态度，你就不能好好听我的话吗？」查尔斯不悦的望着他。

　　上川哲也叹了口气，侧头认真望着查尔斯。「查尔斯，我不是你的宠物或是你的手下，我是你的朋友，曾经在你身边的时候是我感到最轻松的，我都不记得你是什麽时候开始不听我说话，只想要我听你的话。」

　　查尔斯呆了呆，他从来没听过上川哲也对他说过这种话。

　　「我不反抗你是因为不想跟你起冲突，所以可以忍耐的时候我都愿意忍耐，就像在家里一样，你最清楚我在家里的压力不是吗？你最清楚我多麽在意我比由花少了十三年跟家人一起日子，你最清楚我多在意我万一哪里做得不好让父亲把错怪在奶奶头上，大哥都不会这麽对我了，为什麽你总是要这样？」

　　查尔斯沉默了一阵子才回答，「……我是关心你。」

　　「我明白你关心我，我很高兴也很感激，但是我要的是尊重，把我当一个平等的大人来看，我能做的事能做的决定能判断的事情比你想的要多太多，只要你愿意去听的话。」上川哲也不知道查尔斯这次能不能听进去，但他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知道了，我很抱歉，我没有意识到对你造成困扰了，我都忘记我们其实不是家人，跟本什麽关系也没有，我没有干涉你的资格。」查尔斯冷冷的开口。

　　上川哲也那一瞬间的喜悦马上就像被当头浇了桶冷水一样，沉默了一阵才平静的开口，「我想你已经不记得我早就过了需要被管教的年纪了，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麽，不过我已经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今天的宴会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会再陪你参加宴会了，我从来就不喜欢。」

　　上川哲也望着车窗外，没有去看查尔斯的表情，他怕自己见了他生气或是难过又会改变主意，而意外的查尔斯没有回应，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有什麽想法，上川哲也决定不要理会他，他不想这样下去了。

　　结果一下午两个人都没有交谈过，他仍然笑容可掬的陪着查尔斯跟其他人寒喧，至少他已经来了，就不能给查尔斯丢脸。

　　跟着转了一、二个小时，他觉得有点累了，查尔斯刚好离开一阵子，他稍靠着墙休息一下，听见前面一阵骚动，他抬起头来看看，似乎是有什麽要人来了。

　　抬头看了半天，结果是一个相当年轻，大概跟他大哥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那是石田上将，星联技术团的首席，带领乌托邦计划的。」

　　「好年轻……」上川哲也怔了怔，回头才见到查尔斯站在他身後。

　　「他是英雄，听说当年乐园计划失败之後，回到星联的三个人里只有他留在星联而已，另外二位在乌托邦计划上线之後就退休了。」查尔斯拿了杯淡酒给他。

　　「……谢谢。」上川哲也接过酒，轻啜了口觉得一点酒味也没有，除了他奶奶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很会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