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么快……怎么也让我先存点钱才能办事吧……”除了拖,许熙文真的不知怎么办!
“钱,妈倒给你存了点,你看够不够?”妈妈高兴地转进房间去找存折,许熙文真想干脆溜掉!
“……”许熙文看都不看一眼母亲手上的存折,游离的眼光四处搜寻着如何把这样的话题转开,“妈……这事急不得啦……才认识几个月,人家肯嫁我了!”
“也是,女人家还是会想得多,可是象小文你这么老实孝顺的人,她不会错啦……”许熙文听着母亲在那里喃喃自语,只觉得背上的冷汗止都止不住,忍无可忍只得走到门口假装摆弄货架上的物品。假装听不到母亲的念念有词,这一次又蒙混过去,可是下一次呢,最后呢,许熙文不敢往下想!
“小文,我下午没课,现在过去。”
“是吗,好啊!不过我手上还有点工夫,最快也要傍晚五点才能回,你晚点再过来也没关系。”
“那我先在酒店等你好了。”
“那更好!记住乖乖先睡一下,不然晚上会很累哦!”顾应鸣听着话机里传来情人低沉充满色情暗示的话语,不由得全身流过一股战栗。小文虽然有时嘴上轻浮,实际上对自己十分珍重。这一点顾应鸣深有体会,因此这种长距离的恋爱始终保持着浓烈的状态。
顾应鸣交待余下的事务,开一个小时多点的车就到了情人所在的城市。在老地方下榻后,还真的小睡了一回,醒来把自己整理打扮一番,甚至淡淡地喷了些香水,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顾应鸣打电话给许熙文:“小文,下班了吗?在哪?”
“下了,不过我还要带点货回家一趟,你再等一下,我就过去了。”
“我去接你吧,以前我家旧居那里吧,我应该还能找到。”
“不!”许熙文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我没那么快,你在酒店等我就好了,不用过来!”
“没关系啊,先到先等吧。”
“不,我真没那么快,家里太乱,我还要洗个澡,你还是在酒店等我吧。”
“你跑过来也还是会一身汗啊,我去接你好了,我都差不多到了。”
“不!阿顾!你等等!”
“好吧,我在巷口等你。”说话时车已经到了进旧居的那条小弄口,再开不进去了。顾应鸣就在车里等。
顾应鸣在车里听了两首曲子,边听边四处张望。上次在这被人差点打断手时跟许熙文相遇,当时因为是夜晚,并没细看的闲裕,如今在明媚的黄昏里细细看来,虽然事过境迁,很多变化,但更多是岁月的风尘覆盖于那些熟悉的事物上的感慨。顾应鸣忍不住走出车子,在四周踱步,更近地端视这一切。然后怀着柔情的心慢慢走近曾经跟许熙文家对门的旧居。
从前三层的小洋房十几年来大概几度易手,如今对着小文家的只是一面高墙。如果从前也是这样,自己的人生会不会有不同?如果没有遇到小文,自己是不是会爱上其它女人?仰望着旧居的位置,顾应鸣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命运的缘法啊,真让人想不透!至今小文在河边亲吻自己的激情还那么鲜明地留在自己的唇上,既使那些无日无夜地练习的指法和曲谱都无法有这么深的触感!再见到小文,再触摸到他,自己觉得就现在这样一辈子都很满足了!
小文家还是从前那个小平房,只不过现在更旧,再加上门口的杂货柜架,使从前的门厅几近拥挤,进里屋的走廊一片昏黑,完全是明显的破落感。顾应鸣想起从前自己跟小文愉快地穿过走道跑进屋时,倒从不觉得它那么黑、那么窄。仿佛中似看到两个少年的身影轻快地穿梭而过,顾应鸣侧头笑了,自己也长大了啊!
隔壁走出一个男子,汲拉着拖鞋大刺刺地坐在小文家门口,一手拿起小桌上的电话,噼噼啪啪地按了号码,过不多久就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此时屋里走出一个高瘦的妇女。
女人抬眼看一看顾应鸣,他那整齐的衣着,贵气的神态,与周遭格格不入,大概是走错路进来的吧,并不理睬他,看看那个打电话的男子,自顾顺着对方的手势,拿了一包烟,放在对方的手边。
顾应鸣笑笑地上前,朗声叫道:“许姨!好久不见了!”这个女人正是许熙文的妈妈。从前高挑娟秀的少妇,如今已成了瘦削硬板的妇人。
女人惊讶地回头细细打量眼前人,还未及认出来,顾应鸣已经亲近地提示:“我是小顾呐!以前就住对门的小顾!”
女人有点迟疑地细细盯着顾应鸣,然后微微笑了:“小顾哦!你都长成个大男人了!”
顾应鸣突然有点脸红,“许姨!……你都认不出……我了嘛!”
“你当时才那么小啊!你们家不是移民到外国去了吗?”
“我回来了。我想……”顾应鸣差点就说出‘想跟小文一起’,最后还是及时刹住了,毕竟让人有点害羞的事哩,“我想在这边教书更适合我。”
“教书吗?还以为你会搞音乐呢,你从小就弹得一手好琴,我记得你爸妈当时也是搞音乐的。”
“是啊,我在音乐学院教书呢。”
“哦?真的挺适合你!回来多久了?”
“嗯,都有三年了!不过今天才第一次回这里,因为我们家的旧房子都卖了,回来也只能干看了!今天是跟小文约了见面才过来呢。”
女人的脸色徙然就变了,她锐利地盯着低头浅笑的顾应鸣:“你跟小文见过了?”
“是啊,我们刚开始也有点互相认不出来呢!”顾应鸣不自知地有点陷入回忆中,脸上有甜蜜和满足。
“你跟小文见过几次了?”女人的声音里有一点紧绷,然而顾应鸣并未察觉。
“嗯,我们大约三个月……四个月前才见得多些,其实我平日都在S市上课,就算想回来也要看假期。这个周末没什么事,我才能早点过的。”
“……那……你们……”许妈妈心里闪过冰一样的寒意,直直地看着顾应鸣,“你知道小文准备结婚了吗?”
“……不!”顾应鸣脸上的笑意瞬间僵化了,他失声叫道:“跟谁结婚!”眼看着许妈妈飞快地转身入屋,出来时手里捧着个纸箱。
顾应鸣心里很慌乱,直觉是不相信!许熙文平日对他那么情深爱重,怎么会还爱着别人,甚至要结婚!“……许姨!小文他没说过要结婚的事啊!……小文要跟谁结婚?……我们总是一起,他还能跟谁结婚!”不知不觉地就有种信任着的一切崩溃的感觉,顾应鸣已经说出了他和许熙文的交往。
“小顾!你出去了为什么要回来!我家小文本来是个好儿子,要不是你!是你引诱他的!你居然写出那么下流的东西!要不是你教坏了小文,小文早就成家了!你现在还要回来诱惑他!”许妈妈把手里的箱子向顾应鸣奋力砸去,“你滚!你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小文面前!”
顾应鸣在近距离里躲闪不及,被箱子狠狠地砸在脸上,箱里的东西一下子四散开来。顾应鸣难以置信地抚着脸,惊痛地望着眼前的许妈妈,然后再看清楚撒于地上的全是自己早年寄给许熙文的信。到国外的头三年,自己几乎一个月写两三封信,可是许熙文一封也没回过,当时,孤寂时也怀疑过对方也许忘情,但是始终还是相信对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最有可能是搬家了吧。现在看来,却原来是许熙文根本不知道这些信,难怪小文不相信自己的心一直没变,是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啊!
许妈妈的脸色几近狰狞,恨声斥骂顾应鸣:“枉费你顾家书香门第,你长得相貌堂堂,原来你的品行如此无耻!你勾搭谁不好,我们家虽然没钱,但是从来没有待薄过你!你吃过我家多少饭了,你想想!居然带坏我家小文!你想小文跟你一样无耻!你去死!要早知道你的心肠那么坏,我当初就不会让小文跟你玩!看你文文弱弱的,原来是另有企图!我告诉你,我家小文是要结婚开枝散叶的,你个妖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顾应鸣退了两步看着许妈妈责骂自己,又难堪又不甘!说自己勾搭小文,当初主动亲自己的明明是小文,当然自己是真心爱着小文的,哪有什么不良居心!小文也是爱自己的啊!他努力想让对方平静下来,“许姨!我跟小文是你情我愿的事,你也看到我们都是大人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太多了。”
“你闭嘴!你自己下流无耻还要拖累小文!”许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她拿起旁边的扫帚向顾应鸣没头没脑地打去,“你想害我们许家断子绝孙!你想害死小文!我要杀了你!你去死……死!”
顾应鸣赶紧又退后,嘴里却还是不甘地辩解:“……我会照顾小文的,我也会对你象自己妈妈一样的,你让小文自己选择啊!……”
“你去死!你去死!”许妈妈狂性大发。无路可退的顾应鸣还不肯走,背靠到了墙上,左躲右闪只是挨打,嘴里还是说着他爱小文什么的。许妈妈操着扫帚乱棍地打,直有打死顾应鸣以绝后患的气势。
许熙文给家里的士多店拿货,路上就接到顾应鸣的电话,一面高兴着很快能见到对方,一面又担心让对方等得久,心绪不宁地点了货到送货车上,随车回家。在巷口看到了顾应鸣的车停在路边,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顾不上卸货就快步跑向家门,远远就见到母亲举着扫帚打一个人。那个不知逃跑甘心挨打还拼命想让对方平静下来的男人不正是顾应鸣!
“阿文!天下大乱了!”早前在门边打电话的男子指间夹了张二十元拦住要冲进战圈的许熙文,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神色。
许熙文摆了摆手推开了对方,扑过去拦住了疯狂的母亲,“妈!这是干嘛!”忙乱中只能用眼光去检视顾应鸣有没有受伤。
顾应鸣放开了护着头脸的手,无措又无助地望着许熙文,然后啮牙皱眉伸手去摸索背上。许熙文见他脸上有几条刮擦的红痕,只有一条可见破了皮,隐隐渗着血,身上的衣服脏兮兮,不知是不是背上被打得更痛,顾应鸣只是摸着背,形容士分狼狈。不久前还不住嘴地说他对小文是真心诚意的,现在面对许熙文却嘴唇颤抖无语。
许熙文很心痛,情不自禁上前伸手轻抚他脸上的血痕,“这里出血了呢!背上更痛吗?”
还没等顾应鸣回答,许妈妈就又扑上来,一把推得许熙文往前冲了个趔趄,“小文你走开!等妈妈赶走这个贱人!你不要被他迷惑了!”手上的扫帚又狠打下来。
许熙文仗着身高一把把顾应鸣抱在身前,用自己的背挨了老妈一帚!
许妈妈吃了一惊,呆了下来,已经有很久没再动手打过身高186厘米的儿子。
“小文!……你……你……走开!”
顾应鸣挨了那么多打,总算撑到爱人回来,委屈感汹涌而出,不禁鼻子发酸,他红着眼拉了许熙文的手哽咽:“小文!你说!……说你爱我!”
“无耻!不要脸!”许妈妈一听就火大,愤愤地唾骂起来,“……小文,你离他远点!”
许熙文急急地对顾应鸣低声说了句“阿顾,你等我!”转过身把顾应鸣护在身后,低声下气地对他母亲说:“妈!你不要这样!……”
“
我怎么了!我是为你好啊,小文!”许妈妈见了许熙文明显的回护姿态,只感到儿子离自己突然远了,难道这么多年过后,还是失去吗!跟儿子相依为命这么久,竟比不过这个男人突然回来!她又恨又怨,伸手指着顾应鸣痛斥:“顾应鸣!你好好的一个男人,居然勾引另外一个男人!你还是不是人啊!你简直是妖孽!你是专门吸人血的啊!你没有道德!你丧尽天良!你猪狗不如!……”
顾应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或者是受伤的地方太厉害!从来只在众人的称赞和尊敬中长大,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对他说过粗话,此一刻,不知如何回话,连面对对方的力量都几乎找不到,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情人的母亲!明明没有半点过错,却受到本该敬畏的长辈的严斥,顾应鸣憋得脸色青白,他僵硬而悲伤地挤出声音,“小文……我们走,带我走!……”
许熙文很难受!一面是情人,一面是母亲,两个都是他最爱的人,这一生的感情都在他们的身上,左右决择的艰辛如火吞噬他的精神!他紧紧抓住顾应鸣的手腕,不肯放手,但是也不舍得就这样抛开年长的母亲,一走了之!他放不下,不管是谁都放不下!
母亲的话听在耳中其实跟当年掌掴在脸上一样让他痛让他受辱,这些话指着阿顾说,比指着自己说更让他痛苦!然而他却无法躲避!
“妈!你别说了!……不是!……是我要阿顾……”
“你错了,小文!是他骗了你!他引诱你的!小文你上当了!”
“不是,都是我的错!……以前就是我强迫他……”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顾应鸣惊呆了地看着许妈妈抽在许熙文脸上的掌印。
顾应鸣伸手搂了许熙文的颈肩,痛心地低喃:“你没有错啊!……”
许妈妈尖叫一声,扑上去,一把扯开两人,猛推顾应鸣,“都是你这个变态!我的小文不是变态!怎么会呢!你滚开!你滚开!”
顾应鸣退了一步,挺胸大声说道:“许姨!不管你怎么说,我爱小文,小文也爱我,我们哪里错了!我们什么人都没碍着!小文!我们走!我们去外国领个结婚证回来给你妈看看!”
“你无耻!”“你给我闭嘴!你要怎么害我的小文!”许妈妈又捡起扫帚要扑上前!
“妈!”许熙文迟钝却有力地拉住了母亲的手,没有抬眼看顾应鸣,“阿顾,你先回去。”
“……小文!……你跟我走!”顾应鸣惊愕了!
“阿顾!你先回去!”许熙文的声音更肯定,声调里渗出一点不耐的怒气。
“……小文!……小文!……你爱我吗?”顾应鸣突然觉得很迷惘,翻搅于心的痛楚就是爱吗!
“你先回去!你没听到吗!”许熙文冷冷的怒意好象突然撕裂的水袋,一下子泼溅开来。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赶都不走!看我不打死你!”许妈妈打过儿子后的焦虑被儿子的恼怒浇灌得更炽烈,她恨恨地又要去打顾应鸣这个罪魁祸首!
“妈!你别这样!”许熙文强硬地挡住母亲的去向,刚冷地向着顾应鸣,“阿顾!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许熙文咬着牙说出的话,本应是恳求的愿望,但是在悲伤的顾应鸣听来只不过是冰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