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高手————莱因

许清平跟着顾应鸣去选购围巾。本来已是春末，再加上围巾本来就不是常见的服饰，顾应鸣的意思也不是要那种在潮流店里的便宜货，因此两人走遍了全城才找到顾应鸣能够接受的。许清平看着顾应鸣欢喜地站在柜台旁等待店员打包装，突然有种直觉：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清高，他也象平常人一样有喜有怒，甚至他比普通人执着得多，单是一条围巾就能如此严苛。

“总算买到了！”许清平半调侃地说：“顾老师，你那时候送我的项链也是这样跑一整天吗？”

“没有啊，那个我自己在天河城旁的珠宝店看的。”

“哦哦！顾老师好偏心！到底是谁，让我们把全城的围巾都试过了！”

顾应鸣笑而不答，许清平看到他流露的羞涩突然心里前所未有地空明起来：眼前这个人，也会笑会痴，只是他的心里还有他自己的世界！知己和情人的距离有时是一步之遥，却远如天涯！自己能成为他某一部分的情人，却不能是另一部分的知己。

许清平默默地咀嚼着张正杰写的剧中人的感情，安静地靠近的两人，却无法更接近一步的无奈，黙黙地退出的最后结局。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能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情！

20.冰冷的过场

顾应鸣当晚又开车去见许熙文。距离上次的见面只过了七天。

许熙文接过顾应鸣郑重地送来的礼物，笑笑地打开，原来是一条羊毛围巾。光看那精致高雅的包装就知道价值不菲！

“阿顾，为什么要专门送礼物，好客套！”突然许熙文想起文信送过的围巾，自己不知丢哪去了，有一丝沉重感涌上心头，他低头轻吻一下对方的额角。

顾应鸣接着递过另一个精美的小袋子，许熙文一眼就瞄到，竟然就是文信那晚围在自己颈上的那条围巾！看看顾应鸣那么郑重的神情，许熙文放下顾应鸣送的围巾，用拿那小袋子的手紧握对方的指掌，“阿顾，我会把这个送回去。”

顾应鸣抬眼浅笑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确定留下的是谁？一条围巾并不算什么……”

“阿顾！除了你，从来没有谁留下来过！我们之间的难题并不是文信！”

“那还有什么？”

许熙文放开手，仔细地瞧着顾应鸣的脸，复又搂抱着他，苦笑地自语：“阿顾！你真是太可爱！”

许熙文但愿能让这种纯真继续保持，能有多久就多久，既使明明同时承受着现实的焦煎，仍不想不敢把自己的境况坦诚地说出来。

跟顾应鸣在一起的夜晚，短暂而甜蜜，安定而单纯。许熙文终究有了不易察觉的改变。

许熙文虽然是个装修工人，可是人如其名，并不是个粗犷、言语低俗的魁梧男人，收拾整齐的许熙文高挑出众，是个模样俊朗，十分得体的斯文男人。这一点，在熟悉他的人的眼中犹为明显，大家都感到了他的神采。许妈妈当然以为自家孩子的感情进入正轨的关系，于是日益愉快。

“老板，那个男人叫顾应鸣，是音乐学院的教授，行内很有些名气，据说家乡倒是在本地。他回国五年。两年多前跟文哥见过一次面，不过一年多前他就经常去捧文哥的场了，据查只有他会付小费，但是当时倒没接近过文哥，自从今年三月中开始才每次过来都跟文哥一起……”

“行了”文信不悦地打断手下的报告，后面的他都知道，他有眼见得许熙文越来越有精神的样子，也见着许熙文这三个月来把自己完全无视的忘情！向来只有他文信负情，还从没有人对他薄幸过，偏偏就是许熙文这么忘恩负义！摆谱到了连吃饭都不来！

文信翻着手下记录的照片，全是两人最近的合照。这样看着，真有种捉奸的感觉！相片中的顾应鸣跟当晚的软弱和痴狂大相径庭，原来他其实是个贵气俊秀的艺术家！照片中的许熙文神采飞扬。顾应鸣真的能一夜之间扫除许熙文多年的颓废！且不说两个人如此天差地别的经历怎么能谈到一起，单说许熙文身上的魔障，一朝一夕真能破解？

文信一点都不看好两人！尽管许熙文一直不正面接受，但是文信对他的青眼早就众所周知，他身边的人又有哪个不是买文信的面子？这个文信知道，许熙文也知道。所以文信心里的怒火隐隐欲燃。

文信算算自己跟许熙文亲密了八年多，便是手下的马仔，有这个年份也算长字辈，兴许对他也有了那么点主权意识，否则一个不花钱的床伴，不见就不见，断不会花心思去打听他的事！许熙文，你太不识趣！

文信却也不急，他倒想看许熙文怎么唱下去！许熙文在躲避他，但是躲藏不是许熙文的风格，而且又能躲多久？半年前他还为被廹相亲而沮丧得想死，现在顾应鸣来了，就能救他？文信打死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

21.结冰的河

顾应鸣与许熙文每月最多见三次面，大多数时候是间隔十多天才见上一次。顾应鸣虽然有比从前更积极的动力，但总不是个闲人。许熙文更是工作不定时，遇到老板赶工程，加班没商量，一天十四个小时是铁定的，如果不是有噪音管制，老板巴不得要他二十四小时连续干哩。这时，两人的见面就只能一推再推。

顾应鸣其实也是个聪明人，至少不是许熙文感觉上的那么天真无知。跟许熙文一起后，渐渐地明白有些事不要说。譬如当年在国外的经历，不管有趣没趣，最好不要跟许熙文说，高中就缀学的情人对自己的求学趣事意兴索然，那么工作中的事，说到技法、曲目，对十多年来没再碰过钢琴的情人更加是曲高和寡。许熙文不会跟顾应鸣说地砖是怎么铺成的，顾应鸣自问对那个并不好奇。双方对对方的朋友圈子都不熟悉，完全不同的圈子也不可能有融和的一天。那就是一种毫无志趣相投感的恋爱。

但既使这样，顾应鸣还是沉浸在幸福中。安心、甜蜜，这样的情怀使他更加积极地应对手上的各种工作。

顾应鸣一反往日低调的态度，甚至担当文化局的下属的艺术培训中心的顾问。这个顾问要求他每周至少要亲自指导一个课时高级学员们的器乐课，但是给他的报酬却远低于同级的授课，只能说是义工。

顾应鸣愉快地做着这样吃力不赚钱的事。只要想到在这里工作着，和许熙文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着，就已经很快乐！

顾应鸣甚至想要辞掉教职到许熙文的身边，幸好许熙文说“阿顾，你当老师很好啊，我觉得你弹琴的时候最有魅力了！”，顾应鸣才下定决心留下来继续他心爱的教学工作。

于是两人相处的地方，除了酒店，白天多半是在艺术中心顾应鸣的专用琴室。有时两人无话，顾应鸣就弹弹琴，许熙文挨在琴脚边上看看杂文小说。有时两人对坐在钢琴室里弹吉它。不过现在是顾应鸣教许熙文了。许熙文的技法和曲目也因而进步良多。

顾应鸣明白，弹钢琴不必跟许熙文讨论，但是教他吉它他却会很乐意接受。顾应鸣很高兴，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更喜欢吉它，果然到现在还是这样。

到了这年的暑假，顾应鸣过来的时间就更多了。

陶夔假期开始拍电视剧。想起近半年来对自己宽容了许多的顾应鸣，心里的欲念就象猫抓一样，又刺又痒，只是苦于事务太多，不能再细水长流地缠在对方的身边。所以虽然早早打听了顾应鸣兼职的地方，却一直没能抽空跟来。

这天，陶夔总算闲出一天没事做，就早早打电话问顾应鸣的去向。顾应鸣没想到他会来，自然照实说了。陶夔只留下一句我等下过去，就挂机了。顾应鸣也不在意，只当陶夔又想来游山玩水，于是继续上课，然后下课就窝在教室里等许熙文。

许熙文的老板最近在做一个新楼盘，因为地点比较远，就调许熙文去给他监工，所以许熙文要在工作时间跑出来不太难。于是午饭也不吃跑回市区，到文信的酒吧里换洗过衣服，才骑车到艺术中心。见到顾应鸣时还是不免一身的汗。

“小文！你吃过没？我叫了两份外卖，一起吃好不？”

“两点了，你还不吃啊？”

“你吃了没？”

“还好也没哦！”

“一起吃吧，刚到不久，还送下午甜点呢。”

“好啊。”

“热不热？我有毛巾。”

“阿顾想得好周到！我想脱衣服！”

“嘻嘻！小文你害羞啊！”

“是啊！一起脱！”

“可是我是老师啊，让学生看到没关系吗？”

“还是算了，你这都有空调啊，这下已经好多了！”

“可是小文你脱脱衣服真没关系，牛仔裤配衬起来好性感！”

许熙文往嘴里送的菜停滞了一下，看一眼一板正经说得那么调逗的顾应鸣，差点喷饭！

吃过饭，许熙文靠在琴脚上伸懒腰，有点爱困，顾应鸣靠在他身旁，啧啧叫好：“哎哟！好久没吃甜品了，真是满嘴甜啊！”

许熙文看着顾应鸣伸舌在那唇边咂嘴巴，突然心动，“是吗？我尝尝！”伸手把对方拉在怀里，用舌去舔他的嘴唇。

陶夔在琴室的玻璃窗口看到的只是许熙文搂着顾应鸣，他们两人的亲吻因躲在琴身后，却不被看见。但是这样已经够了，陶夔想要这样无负担地拥抱顾应鸣也想了够多了，不还是从没得逞过！所以陶夔呆在门外，盯着两人一直抱着。许熙文抱着直到把对方的嘴里都填满了自己的味道才放开。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想象得到两人在做什么！这样搂着，难不成是挨着睡！陶夔不想躲开，他要看看这个男人是谁，可以让顾应鸣准许他光天化日的轻薄！

陶夔敲门，顾应鸣探头出来一瞧，赶紧去开门。许熙文仍旧坐在地毡上收拾两人吃过的饭盒。

“熙文，这是我的学生陶夔。”

“熙文是我的初中同学。”顾应鸣很自然地站在许熙文这边。

陶夔看着对方慢慢站起来，然后，自己似乎还矮一点，有些不甘心地客套地伸手来握。

许熙文不明白他的意思，呆了呆，然后笑说：“你好！长得好象那个新进明星陶谨呢。”

顾应鸣回头奇怪地问：“小文你还关心明星的吗？”

“不是，是春节晚会的表演转播我看了，你不是跟那个陶谨一起表演吗？”

“陶谨是陶夔的艺名啦，就是他本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许熙文恍然大悟般向陶夔笑笑，又侧头看一眼顾应鸣。

陶夔一直打量着许熙文。他们两人之间有种亲密的随意，果然两人互有情意。但是眼前的男人瘦削柔和，实在没有什么过人的感觉，而且一眼便能看出他的穿着虽然整齐却朴素普通不过，跟自己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相比，这个人均只能算平庸，如此更加比不过自己，到底自己哪里输给他呢，想不明白！

“今天有空出来玩啊？”顾应鸣现在对人的态度都亲切了许多，不过他自己感觉不到，旁人却是有体会的。

“是啊，想看看你这边的环境，似乎不错。”陶夔四顾而言。刚才一路寻来，大略地看了中心的全貌，觉得确实很有文化气氛，感觉在这大楼里人都高雅了似的，见了顾应鸣这种感受越深，“你的课上完了吧？”不然不会在这跟人亲热！

“是啊，这个周末我都在这边过。”顾应鸣说着瞄一眼身旁的许熙文。

许熙文正看着陶夔发呆，不知正想什么。大概还在惊奇面前的人就是当红的偶像明星吧。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那我们又去爬山吧，上次不是说新开发的山峰，你也没去过，这回去就好了？”

“这么热的天爬山？”顾应鸣又看看许熙文，他是想跟对方小聚，而不是想爬山。

许熙文认真地看着眼前一言一行都潇洒倜傥的陶夔，听他邀阿顾去爬以前他们爬过无数次的小苍山，心里涌过从前两人的快乐片段，不由得浅笑起来：“阿顾，你跟他去玩吧，我还要回工地，晚上再去找你，电话联系。”

“噢！那，那好吧，陶夔，我们去爬山！”“那我们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骑了车来。”许熙文静静地回应顾应鸣的热情，似乎浑然不觉身旁的陶夔吃惊鄙夷的眼光。

陶夔盯着许熙文坦然离去的身影消失后，侧头对关空调的顾应鸣说：“顾老师！……那个人……就是你的对象？！”

顾应鸣呆了一呆，露出一丝羞涩，“你可真不愧是优秀学生啊！反应真快！”

陶夔妒忌得快发飚，却无法发作！就是这么一个男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但是顾应鸣单恋着他！简直莫名其妙！

内心愤愤不平的陶夔跟顾应鸣在山林树荫里漫步，或者是已经在这个人身边，似乎可以把那些所有的不快忘掉。是不是这个人能沉淀一切纷扰的魅力吸引人不能割舍！无解的为什么，陶夔的心里不止一次问过，始终未能真正放下！

顾应鸣到了那个听起来没去过的山峰才发现，所以以为没去过，只是因为现在改了个名字，实际上是从前他和许熙文早上过不下十次的山峰。虽然同行的不是许熙文，却依然勾起无数甜蜜的回忆，他自然是积极地做着向导。

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陶夔和顾应鸣抢着付帐，许熙文坐在一旁就象是不相干的看客。

等陶夔不得不离去后，许熙文坐在顾应鸣酒店的房间里，突然问：“阿顾，陶夔真的只是你的学生吗？”

顾应鸣低头想了想，眼光看向旁边，“不是，他希望更进一步！”

“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让我们两个坐在一起？你想拿我们来比较吗？”许熙文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顾应鸣的神情。

顾应鸣有点惊讶地抬头看许熙文的脸，“小文！我是想他知道我真的有对象了！”

“你真的决定放弃他吗？……”或者他才是配衬你的人！许熙文在对方的脸上看到坦诚和挚情，但是这种感情有时居然让他有点憎恨！全心全意只追求一样，持之以恒地爱着一样，这个如此心智的男人，让自己倾心，就仿佛天使一样美好、耀眼，另一方面，又如同魔鬼一样诱惑自己，他会把自己维持到现在的一切全部破坏掉！

明知道脚下的地面正在倾塌，但如果能抓住这个人，便是再深的地狱也愿意去！许熙文慢慢地挨近顾应鸣，伸出大手轻抚他的脸，轻轻印上一个吻，听到他低声说“小文，我只有你！”。

顾应鸣闭起双眼，温驯地享受对方爱抚。

许熙文把他压倒在两步开外的床上，越来越狂热地吻着他的脸、颈、胸、腹！许熙文不敢问是不是因为你的身体交给了我，所以才会如此委曲！你不明白你拥有一切！你还认为不够吗！那好吧！在一切毁掉以前，让我拥有你吧！

22.夹缝里的爱

许妈妈觉得日子越来越向好的方向前进了。小文跟对方的进展应该很不错，最近隔三岔五地去约会、晚归，人也越来越干净精神，果然只要努力还是能改邪归正！

“小文，跟晓莹商量过什么时候登记没？妈看过最近的黄历，有好日子呢，要是差不多就跟她定下了吧。”

“……”

“小文，有没听到妈妈的话啊？”

“……听到……”许熙文背上突然冒起了冷汗。

“那你们有没商量过这事，大家的年纪都不小了，合就早定下来吧！趁我现在身体还好，能给你们带上几年小孩啊！”

许熙文真有如坐针毡的不安，昨天才刚跟顾应鸣翻云覆雨、情爱绵绵，这会自己的妈妈却想着自己该传宗接代！如果妈妈跟对方对质一下就会发现早在三个月前自己就跟对方分了手！不管对晓莹还是对阿顾，他都不想拖累欺骗对方，然而事到如今，发展的势头却是自己瞒骗着这个世上自己最重视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