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领口沾染的唇膏,所有的理智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就像一个恶狠狠地盯着出轨的丈夫的吃醋的妒妇一般,面目可憎。
他喝了不少酒,脸颊上带着诱人的红晕。
一想到别人也能看到他这样性感诱人的神情,我就无法克制地怒火中烧。
如果我再努力冷静一下,也许就不会这么冲动。
可我不想忍耐了,一点也不想。
既然你要恨我,就干脆恨个彻底。
我宁可你精神失常,也不要别的什么人碰你。
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我把他拖进浴室,扔进盛满温水的浴缸,用力洗刷掉他身上神秘的香水味。
我本以为他会挣扎,可他没有,甚至难得的配合我的动作,顺从地任我除去衣物。
他真的是喝了不少,脸上居然一直带着笑。
躺在浴缸里,笑得有些鄙夷,有些自伤,甚至有些自我厌恶。
平时泠冰冰的双眼变的茫然,透过乳白色的水蒸气,整个脸庞看上去意想不到的柔和。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表情是如此地无奈。
我情不自禁,用力将他抱在怀里。
这样,算不算乘人之危?
我不愿多想,只知道现在不抱他,以后也许再没机会。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把他抱在怀里而不被推开的一天。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怀里,依然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带着淡淡的美丽笑容。
看着他安详的脸,我所有的力气突然都被抽空了,再也动不起龌龊的念头。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小雅,我到底想错了。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仇敌,可我错了。
你那么讨厌我,那么恨我,可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是多么、多么的爱你。
16、
我是个大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我说过,我要让他从商界消失。
我明白,报仇可以不择手段。
我想过,要不顾一切,要抛弃所有礼义廉耻。
可我做不到,我居然一次又一次地,让机会从我的指尖白白溜走。
家教如果太成功,就是这个下场--我居然当不成小人。
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过于高尚的道德观。
多少次了,只要我动上一点手脚,就能让他人仰马翻。
只需要做上一些小动作,就能让我永远解脱。
可我居然下不了手。
就差那么一点点,犹豫再三,我偏偏跨不出那条线。
业绩蒸蒸日上,职位连升三级。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要报复他,不是要为他卖命。
可如今,人人都知道,我是他手下第一重臣。
原先只想着,职位越高,权力越大,报复的手段机会也就越多。
为了这个目的,我拼死拼活。
能到今天的位子,我花费的精力外人难以想象。
可我忘了,我报复得越成功,越爽,为之痛哭流涕的家庭也就越多。
那些声音甜美的接线生,精干的秘书,活泼的业务员,他们原本平静适意的生活,都有可能因我一个自私的举动,于瞬间崩溃。
以我现在的地位,如果下黑手,全公司有一半以上的人要失业。
我做不出来,真的做不出来。
大学时,我也曾四处奔波,只为了一份微薄的薪水。
虽然只是打零工,足以让我感受到所谓小人物的辛酸。
没有丰厚的工资,没有灿烂的未来,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
即使是这样单调乏味的生活,也随时可能因上层人物的一个小动作而毁于一旦。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公司破产,新的一批也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
的确,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能发光,锦衣玉食宝马香车。
可这是个平凡人占了绝大多数的社会。
他们甘于平凡,却不见得能活得安稳。
他们没有雄心壮志,只希望饭碗牢靠,全家平安。
很多时候,即使是这样渺小卑微的愿望,也是如此地难以实现。
随手戳出的小洞,就可能令诺大的蚁穴崩溃,而无数的蚂蚁葬身其中,竟只为博顽童一笑。
这种事,我永远也做不出来。
上官文央,你真是厉害。
你一定早就看出我有这样可笑的弱点,真不愧是在商场打滚多年。
上官文央,你是恶魔,我总算知道了。
以前我还以为你只是坏水满腹,现在我明白你根本就是恶魔转世。
人怎么会是恶魔的对手?
我早该认清这一点,我早该认输。
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如果不是遇上这个可怕的家伙,我今天也许只是个小小的程序员。
如果不是遇上他,我应该像其他人一样,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遇上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变数。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顺利地从大学毕业,如果可能的话去国外镀金,然后挤进国内的某间有些规模的公司工作,有了一定的积蓄就找一个看着顺眼的女孩结婚......
关于未来,我有过许多设想。
但我却从没想到,我的人生会是这样富于传奇色彩。
如今,我身居高位,手握重权。
人人皆曰:年轻有为。
年轻有为,这句话放到他身上似乎更加合适。
即使已经从商不少时日,也见识过各方豪杰,却还没见过有谁比他年纪更轻,城府更深。
这么一个充满魅力的人物,曾夸我是天才。
当时他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目光温柔如水。
当时只觉得受宠若惊,如今回想起来,却不免令人胆寒。
那时我们还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也许更像是年龄相近的朋友--这似乎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回忆与他相处的种种片段,其实不难发现--他早有所图。
也许是他掩藏得太好,也许是我反应太迟钝,居然一直没察觉出有何异样。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也猜不出。
我真是笨蛋,居然一再给人以可乘之机。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我早就听过无数次。
可我总以为自己比谁都聪明小心,我是如此的自命不凡。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好狠的老天爷。
不过,更狠的是他。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身边可以让他利用,用来威胁我的居然有这么多。
原先那么优雅的人,一瞬间伸出獠牙,眼里闪着血光。
我从来没这么害怕,也没这么愤怒过。
我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一直都在骗我,种种的关心,原来都不过是圈套。
即使是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每当想起那时他的表情,心底都会刺痛。
一个我曾如此信任的人,带着恶毒的微笑,威胁我。
后来......他居然说爱我。
老天爷,你是如此恶毒,替我的人生安排这样戏剧性的场景。
那你能不能发发善心告诉我,这真的叫爱情?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我至少懂得,它和欺骗无关。
每天和这样一个骗子见面,我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许仙扫塔的时候,就算每天看着法海,至少还有个白娘子让他念念不忘。
我比许仙还能忍,我是对着唐僧的孙悟空。
虚伪,残忍,可恨的唐僧。
每次看见他,我都想扑上去,狠揍他一顿。
可我不能,我要顾虑的太多。
我要一直忍下去,直到我找到报复的方法。
可事实证明,我又一次高估了自己。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情绪竟然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我以为自己已经是一块无坚不摧的寒冰,没想到轻易就被他凿出裂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竟然流露出无限的悲伤。
以前我从没发现,他一向坚定的眼睛竟会变得如此脆弱而痛苦。
他一直是完美的,没有任何弱点。
也许是酒精烧糊我的大脑,这些全是我的幻想,我的错觉。
可他就那样用力把我抱在怀里,紧得让我无法挣脱,就像在提醒我,这不是梦。
你干了那么多好事,看到我这副窝囊样子,应该高兴才对。
老鼠终于不是猫的对手,你满意了?
你应该满意我的表现才对,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么绝望,那么忧伤,好像被下药,被强奸,被威胁的那个人是你一样。
你凭什么?凭什么?
也许......我更该问我自己。
为什么我下不了手?
为什么我对女人再也没有兴趣?
为什么你的怀抱,竟能让我如此安心?
17、
阳光温柔地洒下来。
一如往常平凡而又美丽的早晨。
我一向早起,今天也不例外。
一切都如往常,只是我的枕边多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舒展的双眉,细长的睫毛,脸颊泛着红晕,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
清秀俊美的脸庞沐浴在淡淡的晨光中,让人联想到圆润的珍珠和娇艳的玫瑰。
有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塞纳河畔的那个夜晚。
Je t'aime,我是如此的高傲而卑微。
Je t'aime,我衷心地乞求你的原谅。
Je t'aime,如果可以,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让我就这样看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我看着他,贪婪而不知节制。
光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令人感到无比的满足与快乐。
如同佛祖面前长跪的信众,幸福到了惶恐的地步。
手指自动滑过眼前如鲜花般盛开的嘴唇,流连忘返。
我终于无法抵制这诱惑,轻轻地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般的短短接触,心脏却难以控制地狂跳不已。
我竟像一个纯情的处女一般,为这样一个浅吻而心潮澎湃。
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迷蒙的眼睛。
没有猜忌,没有防备,也不再冰冷刺人。
美丽的眼睛,纯洁的神情。
在我放肆的注视下,他逐渐从初醒的朦胧中清醒过来。
每清醒一分,眼中原有的柔和光芒就减弱一分。
依然是明媚的阳光,却再也无法让人感到温暖。
他看着我,眼里竟有一丝恐惧,以及更多的憎恶。
看着他的表情,我只觉得大脑一点点变得空白,整个身体,也慢慢地被一点一点地掏空。
似乎是察觉自身并无任何异样,他逐渐卸下了防备。
犹豫片刻,他眨眨眼睛,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带了一丝自嘲。
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硬,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只好学着他的样子,尽力微笑。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却一言不发。
我和他,共同置身于一室的明亮之中,却都踌躇着,谁也不愿主动打破沉默。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早餐想吃点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费力保持着快要崩溃的笑容。
他有些紧张,像是无法适应这样平静而闲适的对话。
"......蛋炒饭。"
就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说完,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清楚而谨慎地重复了一遍。
"蛋炒饭,再加上蔬菜汁--如果不嫌麻烦的话。"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不再有任何的情绪泄露出来,明亮,坦荡,却深不见底。
距离上一次共进早餐,好像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
恍惚之间,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活力十足的封小雅,慌慌张张地抓起三明治,急急忙忙冲出大门。
那时总觉得不满足,总想着有一天能两情相悦,才算不枉此生。
如今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那时,我已经是那么的幸福。
如果让我知道,一时的冲动会造成这个后果,我还会不会这么贪心?
应该还是会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静静地吃着蛋炒饭,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不知如何隐藏心事的毛头小子。
小雅,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但我却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你。
穷其一生,就这样看着你。
像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抬起头,双眼闪耀着不知名的光芒。
他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双眼的神采却如烟花般绚烂,转瞬间变化万千。
小雅,你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也实在猜不出。
"西门彰来找过我。"踌躇片刻,他平静地吐出一个名字,一个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的名字。
一股久违的冰冷的愤怒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只可惜实在年代久远,有些浑浊不清。
西门彰,西门彰,深情款款的西门少爷,曾让文止生死相许的初恋情人。
他找上小雅?为什么?
我静静地对上一双灿烂的眼睛,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似乎想和我合作,代价......"咳嗽了一声,轻轻皱起眉头,"只是要我帮他调查令堂兄--上官文止的近况。"
话语中稍带惊诧,更多的是困惑。
"那么......你的意见如何?"我尽量平静地说着,不想泄露太多情绪。
他冷笑:"当然是推掉了,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
的确,如果他要玩些下三滥的把戏,根本用不着外人帮忙。
西门彰应该下了不少工夫,可惜他不知道,小雅骨子里是多么的高傲。
"再说......我可不像你。"他盯着我,微微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是啊......你不像我。
不像我这样卑鄙,这样无耻。
很久没听到这样明显的恶意嘲弄,竟有些怀念。
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沉浸在莫名的思绪里,我闭上了眼睛,没有答话。
"你们这些大少爷的想法可真是神秘,我还以为这世上的变态就你一个,哪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着,从鼻子里冷笑出来。
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有感而发,不像平时那般冷淡。
我们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平静的闲聊。
他是一个称职的优秀助理,把工作与生活分得清清楚楚。
在公司里,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员工,对我保持着一份恰到好处的尊重。
他不会对谁刻意有所回避,却也从不与任何人谈论工作之外的任何事。
我不知道该庆幸,庆幸他对人一视同仁的冷淡,还是该暗自烦恼--自己在他眼里,竟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住在一起,却极少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房间,也极少坐在一起用餐,就像两个偶然成了邻居的陌生人。
这么长时间,我所能见到的,永远是裹在黑色西装里的修长身躯,配上冷淡严谨的表情。
这么长时间,他从不跟我废话,能像今天这样侃侃而谈,几乎可以算是世界奇观。
世界奇观......当年他教我玩帝国时代的时候,总是催我建造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听着久违的冷嘲热讽,想起当年小雅那一脸怒其不争的无奈,不知为什么,有种甜蜜的感觉慢慢地自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好像干渴的田地终于迎来了一场迟来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