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做快要烧死得样子跑到专用下人们出入皇宫的南门门口,门卫见我身上全是火蛇哪敢拦我,我声嘶力竭的喊着“东宫太子殿有刺客放火,快去救火!!”喊完便到在地上装死。这群门卫像是被我的惨状吓坏了,居然就这样慌慌张张的去了,我躺在地上滚灭火焰顺便将烧破的衣服脱掉干脆只穿著三哥给我的天蚕丝护甲,若不是它我早就烧死了,我像疯子一样狂奔,仿佛有无数恶魔在我身后追赶。
天蒙亮的时候我顺利的出了京城,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如此幸运能在封锁城门前赶上一辆出城的货车,我藏在挤满货物的马车里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神经息息的自言自语:“不回去…不回去……”
***********自 由 自 在
‘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无所不能,但我们不过是些自大的可怜虫。’我对这话深有感触,我一遍一遍的将布匹在染缸里调染,直到原本的白布变成我希望的颜色,我几乎是怀着兴奋的心情做着这些奴隶的活儿,这些被人认为苦命的差使却使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我的双手已变的肮脏粗糙,我却为我得手能染出一批批颜色斑斓的布而骄傲无比,虽然我曾经创下四天染坏二十五批布的历史性记录,好心的染坊老板还是收留了我。我开始了我向往已久的自由生活。
这里的劳动量很大,我常常是一干完活就回到劳工住的地方休息睡觉,连饭也懒得去吃,要不是有个叫木头的小伙子总给我带饭,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我带着害怕和惶恐的心情慢慢接纳了我出生到现在唯一一个只想做我朋友的朋友,他不是为了我的身份,因为他不知道,他也不是为了我如母亲般绝色的容貌,因为我易容后很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和这样又穷又丑的我做朋友,但不可否认他给我的友谊让我打心眼里暖和。
他常常教我如何由浅入深的染出不掉色的绫罗绸缎,我也在休息时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当我染出不下于他的布匹时,我会高兴一晚上睡不着而第二天顶着熊猫般的眼睛任他嘲笑,当他终于写会自己的名字而哭的涕泪交流时,我也第一次为朋友这个有些可笑的成绩而真心实意的感动,这样平静清苦的生活让我感觉置身天堂无比幸福。
就在我都快要忘掉我到底是谁的时候,我从工人们那里听到了平叛的军队将路过这个小镇的消息,我全身就像被冰水浇过般只剩下打颤。是三哥吗?他是不是马上就要追我来了呢?我得赶紧离开这里,我要躲藏到哪里呢?哪里又才是真正的安全呢?
惊慌失措的我居然撞番了作坊里为数不多的染料,惹的好脾气的老板也破口大骂,当我醒过神时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最后要染的布是当地达官贵族特定的,近期内一定要完工,我这一撞翻染料,再买染料就来不及了。
木头拦着大叫大嚷要我滚蛋的老板,其它的工人也抱怨我是个捅事篓子,我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股不甘心的委屈由心里蔓延到四肢,我刚刚学会一项自力更生的本事就要被赶走了吗,我刚得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就要再次流亡吗?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
我慢慢站起来平静的对老板说:“我会走的,但我想再染最后一匹布,我不会要你工钱的,一分都不要!”
他们听完我的话觉得我简直是个疯子,我不理他们径自取来笔墨,把一大批布完全展开在地上,我闭目想了一会便拿起笔在布上挥毫泼墨,一幅幅生动的山水花鸟画在我笔下流泻而出,一会我用大点的墨滴勾勒傲雪寒梅,一会我用小点的墨滴描绘幕雨江山,兴起干脆跪坐直接以手代笔沾墨狂画。开始他们还叫我疯子,但后来却渐渐屏息凝神默然无语,我其实根本顾不上这些,我已沉浸在自己创造的墨笔乾坤中。
当我终于收笔时,木头走到我跟前沉重的问我“你是谁?”
“我是谁?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三哥和瑾琦重叠的人影,虽然他们一点都不像。
“可我现在知道了,我就是我!”我就是我!我就是我!我在心里默默的吶喊,我再也不做其它人的附依,再也不做傀儡和木偶,再也不在任何人的身下承受耻辱。我要真正的自由,灵魂上的自由。
我扔下笔转身就走不管身后的木头怎样凄厉的叫我的化名,这样决绝却是为了不连累他,毕竟这是我第一个真实的朋友,我的难过与不舍决不亚于他!
我又走上了浪迹天涯的旅程,这一次我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更加无所谓惧!
*******
我打算去北方,小时侯就常听三哥讲那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壮美景象,一直悠然神往,现在定要好好欣赏。我一路上都靠打一些短工和买字画为生,虽然勉强糊口但过的还是很开心,有些日子里竟也碰上令我心仪的朋友,他们当中有乞丐、有落魄的书生、酒楼卖唱的父女、甚至还有不得人赏识的衙门师爷。
我之所以对他们心仪,是因为我在他们身上都看到过去自己的影子,或被人欺压或被命运凌辱,但就是不放弃自己、不放弃活着,勇敢的承受凉如冰雪的打击。
我同情他们更尊重他们,我请乞丐吃饭喝酒,告诉他如何调染布料;我给落魄书生一只断头的毛笔告诉他这只断了再换就是;我给酒楼卖唱的父女自己谱的琵琶曲并告诉他们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要因为卖唱就让女儿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我给不得人赏识的师爷两巴掌告诉他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自怨自哀是不会改变现实的!于是这些人就这样认识了我──一个又穷又丑叫靳雯的人!
而不得人赏识的师爷竟因我的巴掌定要与我同往漠北。我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排斥寂寞的旅途友人相伴──他叫宇翔。
“我们来结拜吧?毕竟相逢就是有缘,来之不易……”他喜欢废话连篇就为开导我与他结拜。
“你怎么吃那么少,你若不吃我便要抢你的吃了……”他喜欢装作抢我饭吃,实际上却是为我的健康担忧。
“别难过,虽然你长的不是很漂亮,不过比那边那个鼻孔朝天的家伙还是强出许多……”他喜欢在我难过的时候胡搅蛮缠让我破涕微笑。
而我只喜欢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似曾相识明亮如北极星的眼睛!
我找到一个在书肆排版印书的工作,那些或木刻或泥雕的印字在我手下被排成一篇篇优美激昂的文章不能不让我兴奋,于是我欣然暂住在这个北方的城镇上。
“靳雯啊,印刷工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喜欢干这个呢?” 宇翔开始给一个富家子弟当老师,我知道他多半是为我才留下。
“印刷工有什么不好,值得你天天在我面前说教?”我不理他径自完成我手上的排版。
宇翔看着我小心翼翼的将泥印字排在排版框里不禁露出微笑“靳雯,你知道吗,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哦,我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自认没比别人多长个嘴或鼻子,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啊,就像是个从没见过世面而好奇心强的小傻瓜,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亲自尝试一翻,也不怕把自己累坏!” 宇翔不无调侃的说。
我却深深的一震,不错我的确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傻瓜,从我出生到现在,我在那金子造就的牢笼里白白虚度了二十年的光阴,我的见识经历都浅薄的像是一张白纸,我不能不为自己如此的无知感到汗颜。
“如果能见识大千世界,历经人间百态,学习有用的知识有用的技能充实自己,辛苦一点又有何妨?”我如此对他说,更是对自己的勉励。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以你的学识能力不去争取功名利录创一番事业,你难道不可惜不屈才吗?” 宇翔还是对自己无人赏识耿耿于怀。
“富贵功名于我更像是枷锁,我宁愿辛苦一辈子,也不愿轻轻松松却缚手缚脚的过一日!你若向往功名你只管去争莫要拉我跳火坑!”那样的日子我早已受够了,所以不知不觉间语气渐怒。
宇翔不知我为何突然发火只好一脸尴尬木然不语。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安眠,如果我生在普通人家,如果我长相平凡无奇我大概也会成为追逐荣华富贵、功名利录的芸芸众生之一,我有何来傲气指责宇翔的贪功慕名呢?今天我的语气是不是太过激了呢?明天一定要好好的向他道歉!这样想着才渐渐困乏不觉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向书肆的店长告假打算去宇翔教书的地方看望他。在街上徘徊许久却还是不知该买些什么礼物才更好的表达我的歉意,就在我犹豫不决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
“靳雯,果然是你,我找你好久了!”寻声回头,来者居然是相别已久的木头。
“你是木头?”看着对方锦衣华服、红光满面一副爆发户的嘴脸,我不能不感到吃惊。
“我现在可不叫木头了,我请算命师起了个大富大贵的名字叫木百万!”木头一脸得意的向我吹嘘。
我忍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回答道“木百万,那不是有一百万根木头,不错,不错,果然是个好名字!”
“我可说不过你,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一直都在找你呢!”木头拉着我示意找个茶楼坐下说。
“先不说我,到是你看来过的很不错!”我随着他坐到茶楼的一角问他,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让我喜上心头。
“嘿嘿!托你的福!你还记得那天你打翻了染料的事吗?”木头一边说一边给我倒茶。
我点点头表示记得,毕竟那是我第一份工作,我怎会轻易忘记。
“你画了一大批布,本来老板是想要给你那画染没的,我死说活说硬是留了下来,老板还吓唬我,说如果没人买这批布,就让我也滚蛋,我也吓了一大跳只好到市集上去卖,谁知道当天就有人花重金买下了你的画……”木头喝了口茶才又说道“我本想追上你,给你这笔钱,可你却像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我只好代你收着这笔钱,先做了点小生意,没想到就慢慢发了起来……”
“那还真是祝贺你了!”我的画能改变我朋友的命运我自然替他高兴,但我隐隐感觉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买那画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大概是个喜欢书画的有钱人……他还问我是谁画的呢……咦,靳雯,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
“没什么,你说他问我名字了,那你告诉他没有?”我压下心底的恐惧,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来找我的,三哥也还没有回京不可能知道我跑出来了,瑾琦也不会让这样重要的消息外泄的,更有可能他们会认为我已经被烧死在太子殿了……我拿种种可能安慰自己。
“我只说是个调染工画的,别的没说!”木头也注意到我神色不对,急忙解释“而且他也没有再追问我什么!”
我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恐慌。自 由 自 在
“靳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不是普通人吧?”木头吞吞吐吐问。
我吃了一惊表面上还是平静的说“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我多长了一个脑袋!”
“不,我只是感觉你好象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似的,你有时好象什么都会,很有学问的样子;有时又很白痴,连自己也照顾不好……更有时我觉得你好象……好象很伤心,但你总是淡淡的笑什么也不说……”木头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但我还是听的心头一暖,有一个这样关心我的朋友,上天待我已是不薄。
“靳雯,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你就告诉我你的困难,我现在有钱了,我一定帮的上忙的!”
我伸手握住他,心潮澎湃难以自制,良久却只说了句“谢谢!”
木头很不好意思搔搔头说“你跟我说什么谢谢,毕竟我是因你的画发的财……对了我给你钱……”说着便要掏钱。
我阻止他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过的很好,什么也不缺!”
“好什么好,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他抓着我的手腕比划着。
我不露痕迹的收回手微微一笑“我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变化的!你怎么会来这个小镇?”
木头看了看四周才故做神秘的小声对我说“我来这里是走一批货,跟你说实话,是批海盐……”
“海盐?!”我心头一惊,我虽然不问世事,但也知道在这马上就要风云易主的天下,海盐对军队和朝廷意味着什么,敢在这时候走货的莫不是一些有权有势的官宦世家,就连几位皇兄皇弟都有可能参与其中。
“卖给谁?”我下意识的问。
木头将头靠过来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是威远将军的军队,过两天他们的军队可能就到了!”
威远将军?三哥平叛所带军队的将军之一,那既是说……我不敢再往下细想,站起身对木头客套了几句,匆匆留下我工作的地址便带着满心的惶恐离去。
宇翔那里我也顾不上去了,急急的赶回住处便开始收拾行李包裹,匆忙中那件助我逃脱皇宫的天蚕丝护甲掉在了地上,一段尘封的回忆鬼使神差的自脑海中窜出……
一天夜里,三哥在自己的府邸遭到不明刺客的袭击,虽然伤势不重,但三哥却开始大张旗鼓的命人搜罗刀枪不入的奇珍异甲。
我开始还嗤笑三哥的懦弱胆小,直到三哥将天蚕丝护甲给我套在身上,我才疑惑的问他“三哥这件天蚕丝护甲当今世上不是只有一套吗,你为何自己不穿却给我套上?”
三哥仔细的为我系上护甲笑着说“三哥虽不是天下第一高手,等闲几个刺客我还不足为惧,何需要这种东西保护……”
“那你还派人到处去找奇珍异甲?”我装做不明所以的问。
三哥深深的看着我“汶,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我转过头不愿看他眼里那足以将我灭顶的似水柔情。
三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很小的时候我听宫外的说书人讲了一个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法力无边的魔鬼,很多武功高强得人都想杀他,可是无论怎么砍他捅他,这个魔鬼就是死不了,为什么他死不了呢?”
我被离奇的故事吸引也禁不住揣策“难道他穿著天蚕丝护甲?”
三哥笑着摸我的头“不是,他之所以死不了是因为他没有心。”
“没有心?”这个原因还真是让人想不到“怎么会没有心,那他的心呢?”
“他的心关在一个笼子里,每到他要战斗时就把他的心变成一只老鹰,放飞在远远的天际,任谁也找不到他的心,那样他就永远都死不了!”三哥轻轻的拥我在怀里近似呢喃的问“现在你明白了吗?”
“变成老鹰也可能会被人射下来啊!”我不愿承认他的用情至深,就拿他言语中的漏洞反驳。
三哥收紧臂膀大笑的说“所以我才早早给你套上天蚕丝护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