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冷眸锁住那张可爱稚气的天真睡颜,大手伸向紧揪住薄被的小手,以不吵醒他的力道把细细如白玉的手指一一扳开,再把朝水交给自己的药罐,塞到亚月的手中,让他握著。
就算亚月不懂这罐药的用途在哪,想必他口中的『哥哥』在他离开後绝对会好好地照顾年仅十二的亚月……
想到这里,寒冰早已站直了身体,表情一惯冰冷地走出亚月的房。
××
「亚月?」
一只手拍了拍还在昏迷中的亚月,令亚月迷迷糊糊地睁开水瞳。
一张模糊不清却依旧能认、豔丽动人的醉雨的脸,落入那双没有完全睁开的黑眼,缓缓地眨动了下。
看见亚月睁开眼,醉雨不禁松了一口气,拿了条湿毛巾覆在亚月的额头上。
亚月发烧了,在那位公子离开後,他进来看过亚月的身体,已被人清理乾净,却又因染上风寒而高烧昏迷,整整过了两天,到今日快接近黄昏才醒来,令众人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
他也在亚月的小手中,发现了一个小药罐,那应该是那位公子留下来的……
「哥哥……」
醉雨心疼地吻了下亚月的脸颊,轻柔地替他拭去汗水。
有清醒过来表示有复原的迹象――想起前天大夫说的话,醉雨终於能够安心了,他拉好亚月微微不整的单衣,要他乖乖地闭上双眼,再多多休息。
「乖,把眼睛闭上,睡一会儿哥哥再喂你吃饭,可好?」
黑瞳无如预期般乖乖闭上,努力睁著往四周看去,夜雨阁的嬷嬷及贴身侍童,招牌花魁之一的吟语及流语,再跳过其其他它那些小倌……就是没看到那个夜晚整整爱他爱到天亮的男人。
醉雨当然知道亚月在找谁,但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麽时候离开的。
那个人是亚月第一个男人啊。
醉雨的手覆上亚月渐渐红起来的双眼。
他,根本不希望亚月成为一名小倌,与其他人那样下楼接客,所以他才一直把亚月藏在他自己的房里,只要他学习写字画画,再学会如何弹一手好琴……可是,这里是夜雨阁啊。
在夜雨阁里出入的,不是富豪,就是强权,他们要找的,不都是这里的小倌?
不管是纯粹泄欲也好,还是玩弄他们的感情也好,到头来,还不是只会剩下他们?
一旦对自己不利,必想办法把不利於他们的全数斩除;他们这些小倌对於那些人而言,留著好玩,有害丢弃。
他不要亚月过著这样的日子,亚月他……只有十二岁……
他一直都以为他能这样保护著亚月直到死亡,他是那样的坚信不移,在斳员外巧合发现亚月之前,他都是在相信自己能够保护亚月而走过来的。
那家伙……居然趁著他抽身去招乎其他客人时,迳自走往平日他不让客人上去的三楼,看见亚月正抱著锦被准备回房时,起了淫欲,就这样把亚月拉了下来,强行塞给他一张五万两的银票,想侵犯亚月。
当了这麽久夜雨阁的主子,他当然清楚斳员外是怎麽样的人,几乎每个与他睡过一夜的小倌,死也不肯再去服侍斳员外;毕竟,鬼门关走过一次就够可怕的了,谁还会想再去绕个第二次?!
他能有什麽办法,把亚月从那种人救出?
他只能想尽办法让亚月在事後,尽力替他减轻那撕裂般的疼痛。
他爱钱吗?没错,他很爱钱,只要能出得起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两,基本上每个客人他都接受,他亦可以很无情地把一个未破身、害怕得直打颤的小倌狠心推向深渊,他就是那样的人。
但亚月不一样,他很疼、很爱亚月,因为,他把亚月视为自己年仅十二的可爱『弟弟』,自然希望他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快点脱离淫乱没有伦常的夜雨阁,自由的谈个恋爱……
原以为那个夜晚亚月就真的得在斳员外身下破身,但到最後,至少是别的男人……拥有了亚月。
醉雨轻哄著亚月,看著那双想哭又爱困的眸缓缓阖上後,他拿了个汤匙舀一匙水喂他喝下,才靠在床边,静静凝视著亚月不甚安稳的睡颜。
那个男人,他不能说他温柔,但也不能说他残暴;没错,他占有了亚月一整个晚上,狠心让小小的亚月献身给自己,就连他流了一夜的血也不予理会,可是,他至少还有点良心。
临走前,他替亚月清理身体,连体内不该留的东西都弄了出来,替他身上单衣,盖好被子,还留了一罐药给他。
就是这几点,说明了那个男人与斳员外有多大的不同。
而亚月,睁开眼第一个找的也是他……
「亚月,我该怎麽做,才能保护得了你?」手指滑过亚月甜美的唇,看著亚月的黑眸多出了明显的哀伤,只有在四周无人时,他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著亚月。
「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啊……」
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滚烫的泪滴,悄悄滑落醉雨的脸颊。
××
怀里拥著一个小人儿的朝水,蓦地抬起头来。
寒冰他,现在应该回去客栈了吧?不知道小雪是不是也到这里了,照这个时间看来,小雪应该已到这个时代,只不过迷路了。
他该拿这个孩子怎麽办呢?朝水捏了捏在他怀中昏厥的小人儿。
只不过,他更担心寒冰……那个对他们以外永远只有那一个表情,冷得绝对破表至零下不知第几百度。
唉唉,他四面遇难题啊!
离开夜雨阁至今第十一天,寒冰仍是坐在茶馆里喝茶,毫不理会朝水丢来的好奇眼光。
他已经被那样的眼神,连看了十一天了。
终於,寒冰忍受不住,放下茶杯,轻叹出声。
冰紫的眸与冷色的银眸对上,好奇与无奈同时接触,打破了近三个时辰的沉默。
「有事吗?」
「唔……没有。」基本上啦。
「那你?」干嘛一直这样看他?让他很不习惯。
朝水露出一抹暧昧的笑,伸手推了推寒冰。
「你那罐药……给谁了?」
「?!」他知道他已经把药给人了?寒冰下意识摸了摸已空了十一天的口袋,被视力超好的朝水看得一清二楚。
朝水低低一笑,伸手拿出另一个相同的小药罐,把它摆在桌上。
「还有?」寒冰不禁瞪了下那罐药,那会令他想起在他身下年仅十二就破身的小倌亚月,还有……那染红了锦被的鲜血。
朝水轻敲起药罐的琉璃制药盖,「当然,这个可是要给小雪的呢。」
据他所知,小雪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了,可那小家伙真如他预料的,不知在哪儿迷路了;本来想遇到小雪时连同寒冰身上的那一罐交给小雪,谁知寒冰却送给另外一个人了,害他找了好久。
那罐药是爹地要他交给小雪的,免得哪天他受『欺负』,疼上好几天,苦了那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娃娃。
寒冰的目光飘移了下,又回到那罐小药罐上,脑中,竟不自主浮出亚月泪湿的小脸。
「你还没说你给谁了,是你喜欢的人吗?」要是这样,不希望自己的恋人因那疼痛而哭泣不已,会把药给他是应该的。
难得寒冰终於懂得爱人,可喜可贺~!
「不是。」喜欢?那是啥东西?
「咦?」哇咧!这是个严重的打击……朝水哀怨地睇著寒冰,想希望自己可以……赏他一拳。
这次来这里,要他们找伴侣是其次,让小雪寻获幸福与让寒冰懂得什麽是爱才是主要目的。
小雪的恋爱姑且不谈,就寒冰不懂爱是个最大的问题。他承认,寒冰很疼小雪是事实,光明正大、甚至不亚於他们宠著小雪是事实;可是,不懂得爱是什麽,这也是事实。
每回都摆著可以把人『冻』起来的表情,疼著、宠著小雪还是一惯的『冰冷』,来到这个时代的事他完全不理会,一点也没有想了解爱是什麽的意思,也不想要那样的情感。
可除去了那些感情,寒冰还剩什麽呢?
爹地担心小雪,同样的,担心著不懂爱的寒冰。
「那你把药给谁了?」不会是……卖人了吧?
「小倌。」
「啥?!」朝水不禁瞪大了眼。
他、他有没有听错?
寒冰说的可是『小倌』?
朝水一脸的不敢置信。
是不是在所谓的『相公馆』里,妖媚地浓妆豔抹、放柔身段、娇柔地殷勤伺候著男人的……小倌?
不会吧?!
「亚月没有。」亚月和小雪一样,不化妆就已经惊为天人,不需要拿怪怪的化妆品来装饰自己。
更何况,若那个醉雨没有骗人,亚月的确是不经世事处子,这点他可以证明……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朝水明了地点点头,「他叫亚月?几岁了?」
「……」寒冰一愣,蓦然不语。
那个孩子才……他要怎麽说出口?而且,他还是在明明已经知道的情况下,中了媚药硬把亚月压上床,对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怎麽想都觉得自己应该为了这件事,对亚月负责。
不管是卖女色的青楼,还是卖男色的相公馆,一旦破了身,接下来接客的日子是跑不掉的;换句话说,亚月从那天开始……就得努力接客了……
那是他害的。
「……那孩子……该不会比小雪还小吧?」朝水平静地看著愣著不语的寒冰,心中已有了底。
紫眸捕捉到寒冰持著茶杯的手一震,心中的猜测在这时已清楚证实。
比小雪还小……哇,他家的寒冰啥时变得这麽……这麽『野兽』?居然把一个小小的孩子『压上床』!?
那天晚上他应该跟寒冰一起出门的。
「亚月十二了……」
而且,他是在中了药没理智的情况下,强制要了亚月……
「只有十二?!」
才这麽小就当了小倌,那未来的日子,不都毁了?
寒冰垂下冷眸,想到小小的亚月因他的关系,日後都得过著天天接客的日子,那张泪湿的小脸,让寒冰那颗冰冷的心蓦地揪痛了一下。
把那罐摆在桌面的药罐硬塞到寒冰的手里,朝水笑了笑。
「你想补偿他?」
他清楚地看到,那双冰冷的银眸在一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那是对於亚月的……不忍及怜悯。
寒冰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情感,亦不知道要如何表达;看来,那个可爱的亚月,已经让这个和他一样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冷情死神,渐渐地开始有了些情感。
他可以放心了吗?
「你想补偿他,对不对?」
没有开口,但寒冰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想补偿亚月……
那他可以把亚月直接从夜雨阁抢走吗?那样是不是比较快?
朝水差点昏倒,「你想被人当作强盗喔?」用抢的?亏寒冰这麽聪明,怎麽会想到这个怪主意?
「不可以?」这样不是比较快?亚月可以马上脱离小倌的生活不是吗?
「当然不可以!」要真的是这样,那亚月日後要是被抓回去了,一定比现在更惨。
那怎麽办?寒冰的银眸飘向朝水,不语地问道。
「嗯……你以後每天都要去夜雨阁,然後,把亚月包下来。」虽然那样还是把亚月当成小倌,但是至少抱著亚月的是寒冰,而不会有其他的男人可以触碰到他,不是很好?
这样,也可以同时促进寒冰对亚月的感情,由同情转变为爱情。
呵呵,他突然好想见到那个孩子喔。
把亚月包下来……。寒冰与朝水走出茶馆时,照句话还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久久不散去。
他要把亚月包下来。
××
夜晚的街道,那是一古代城镇最热闹的地方,亦是夜雨阁最好、最不可错失的营业时间。
醉雨先要其他的小倌去陪上夜雨阁来的客人,自己则是待在亚月的房里,像在照顾一个小娃娃般,小心温柔地替亚月把一件件的衣衫套上。
执起木制发梳将亚月的黑色长发梳开,再用一条缎带在离尾端五公分处扎了起来,看起来松垮垮的,却又因为那条缎带而不会让整头的黑发散开,配合亚月的小脸,很可爱诱人。
醉雨在亚月的额上印了一吻,像个哥哥似地摸著亚月的头。
「哥哥下去了喔,亚月要乖乖地待在这里,知不知道?」
乖巧地点点头,但一爽小手还是揪住醉雨的衣襬,有点不安地看著他。
但是那双黑眼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哥哥』醉雨,另外一个,是那夜抱了他的男人。
是在找他吗?醉雨苦笑了下,那个男人自那天後就再也没来夜雨阁,他也不知道他叫啥姓什麽,虽然想帮亚月找到他,但没资料要怎麽找?
他知道,亚月想见那个男人。
「哥哥?」亚月……可不可以下去?
寒冰哥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在楼下?
摇了摇头,醉雨心疼地睇著那张写满失望的小脸,「那个大哥哥要是来了,哥哥再带他上来看亚月,好不好?」
他怕亚月要是下去,又被那个今晚又来这里报到的斳员外看到了,绝对会出重金买下亚月这个晚上的。
亚月不是小倌,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才不会让别人像是买男宠一样把他买下!
更何况,他只想把亚月交给那个男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