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悔————默默竹

　　小六看他这麽诚恳，也没再多说什麽。

　　12.君无悔

　　君炎练完了武，师弟们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今天是萧缘出关的日子，大家都聚集在练武场，等著师父来带领他们到闭修房前，惟独小六没有出现。

　　大夥儿一点也不讶异，对於小六没有出现也没人在出声责备，他们像是习惯了小六的消失一样，见怪不怪。

　　「小六没来，他到哪儿去了?」君炎困惑的问。

　　「大概是去了镇上，他老爱往客栈跑。」徐曹戊淡淡的回道。

　　平日里他最爱说小六閒话，但最近他有些不同了，连见到小六也不再冷言冷语，顶多只是不打招呼罢了。

　　「镇上?他刚才说他要回房，怎麽这会儿又到了镇上?」

　　宁仁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这种情形非常无奈，这一年来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了，他想劝劝小六，但小六总是对他爱理不理的。

　　「大师兄，你多劝劝小六吧，每次从镇上回来他就往林子里跑，师父说了他也不听，他好像老是到客栈去喝酒，醉了不敢让人知道才往林子里跑的……」

　　宁仁的话还没说完，君炎的脸就沉了下来。

　　「喝酒?」他的声音低沉，让人不寒而栗，师弟们都不敢说话，连偶尔会凑上一脚讽刺小六的曹敏也不敢说话。

　　君炎将大刀收好，然後便下了山打算去找小六。徐曹戊轻轻敲了君炎的门，然後推门而入。

　　「大师兄。」他恭敬的拱了手。

　　「有什麽事等我回来再说吧，我现在要去镇上。」君炎挂好大刀，然後准备下山。

　　徐曹戊看著他，然後才缓缓道出了话。

　　「小六现在应该是在天扬客栈，大师兄你进了客栈，往二楼走就会看到他了。」

　　徐曹戊曾经在客栈里头看过小六，那种喝得微醺的样子让人十分心动，他知道小六外貌不同於一般人，一定会引起许多人的觊觎，心下有些担心，所以才来告诉君炎。

　　君炎看著他，觉得有些不解。

　　「我记得你最爱找小六的麻烦，现在这又是怎麽一回事?」君炎知道小六下山去买醉，心头已经十分不快，因此口气更加不好了起来。

　　徐曹戊没有回话，转身就离开了他的房间，君炎也没有责备他的无礼，心急的赶下了山。

　　君炎看到小六的时候，小六正脸颊泛红的喝著酒，他的表情流露出迷蒙，看的出来已经有了醉意，这样的小六看起来非常动人，湿润的嘴唇让人想一亲方泽，但君炎可没这种心情，他自认为对小六只有师兄弟之间的关怀，并没有其他遐想。

　　「小六，快跟我回去。」他夺下了小六手中的杯子，生气地道。

　　小六的表情露出了惊讶，但又飞快的变回了漠然。

　　「大师兄，你怎麽在这里?」

　　小六是有了醉意，但并没有烂醉，意识还是非常的清醒。

　　「你才几岁，就三天两头往镇上来买醉，不成体统!」他生气的骂小六，但小六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拿过了杯子，又往里头到酒，他表情冷淡，似乎不把君炎放在眼里。

　　「师父都不管我了，你干麻这麽多事?」

　　小六一口饮尽了酒杯中的酒，梅香在他嘴里散开，让他有些茫茫然。

　　「今天是萧缘出关的日子，你不迎接我没关系，但总要迎接你二师兄吧!」

　　君炎说不出骂他的话来了，只好拿出大师兄的架子，要他回山上去迎接萧缘出关，小六一听，重重的放下了酒杯。

　　「你嘴里别老是惦著出关不出关，连大师兄你我都没去迎接了，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二师兄吗?」

　　小六心烦的说。

　　他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心烦，但是君炎左一句出关，又一句迎接，让他心里十分不悦。他以为自己在君炎的心里至少会占上不小的分量，岂知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些令人厌烦的礼仪。

　　「大师兄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顾好自己的。」小六拿起酒壶，又想往杯子里到酒。

　　没想到君炎手一挥，便将酒壶打到了地上，梅香在空气中散了出来，阵阵的香味让君炎有些头晕。

　　这酒竟然这麽烈!他有些吃惊。

　　店小二在一旁不敢靠近，只得远远的观看著，希望他们不要再闹出更大的事情才好。

　　「大师兄，你这是做什麽!」小六原本有些无神的眼睛这下子全醒了，他生气的说著，声音也有些大了起来。

　　君炎拉起了小六，就往客栈外走去，他经过柜台的时候放了一锭金子在上面，看的店小二眼睛发直，连忙打躬作揖将他们俩个送了出去。

　　小六一路上默不作声的让君炎给拖著，他不知道君炎在气什麽，但他要自己这麽急著回去做迎接礼仪，让他心里十分不高兴。

　　小六已经很久没有在短时间内就一下子表现出那麽多情绪，以前他都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连生气的时候也不看时间地点，所以才常常被三师兄跟五师兄骂。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放肆的行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君炎的脚程非常的快，小六本来就有些醉意，根本赶不上他的脚步，要不是被他这样拖著走，恐怕早就落後许多。

　　「大师兄，我很累。」小六只是简短的说道。

　　君炎以为他又想找藉口离开，但他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小六的脸颊发红，神色也十分疲倦，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休息一下吧!」他莫可奈何，只好找了一处阴暗的地方让小六休息。

　　没想到小六上眼皮一黏著下眼皮便睡著了，任他怎麽摇怎麽叫都唤不醒。

　　「小六，快醒来!」他唤著。

　　君炎拿小六没辄，只好坐在那边看著小六睡觉。

　　他细细的盯著小六的脸，从他长长的睫毛，俏挺的鼻子，一直到玫瑰色的嘴唇，然後他才发现了小六不一样的地方。

　　小六的狐狸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可见现在的小六非常没有防备之心。君炎看著这样美艳的小六，竟然发现自己的心快速的跳著。他盯著小六的嘴唇，起了想要吻他的心思。

　　君炎惊骇的回过神来。

　　他竟然小要趁小六睡著吻他，这是什麽下流的想法!

　　他对小六应该只有师兄弟的情谊，不会再有更多，但他现在竟想要趁人之危，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夕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小六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君炎神情复杂轻手轻脚的抱起了小六，回到了震南馆。

　　13.君无悔

　　回到震南馆的时候，萧缘早就已经出关了。

　　他看见小六的巨变，向来冰冷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惊讶。师父从厅里走出，看见君炎抱著小六，还以为小六出了什麽事情，师弟们则是闭起嘴巴，不敢对君炎的行为有一句批评。

　　他把小六抱回房，还细心的替他盖上了被子才离开。门关上之後，床榻上的人儿动了一下，眼睫毛轻轻的眨了眨，便睁开了眼。

　　小六动也不动，眼睛直直的盯著正上方。

　　他不晓得自己到底怎麽了，只觉得最近心里烦躁的不得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自从大师兄出关之後，每次见到大师兄他都觉得非常难受。他想像以前一样缠著大师兄，嚷著要大师兄变幻术给他看，但是那种把东西变不见的幻术，他早就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了，哪还需要别人变给他看?

　　一旁的小狐狸跳到了他的身上，他轻轻摸著狐狸，闭上眼睛睡著了。

　　隔日一早小六又像往常一样到了练武场，他今天练的是双鞭。不管小六前一天喝得多醉，有多晚睡，隔日他也都是天还未亮就起来练武。君炎一向都是天一亮就起床，因此又碰到了小六刚巧练完武。

　　小六礼貌性的道了早安，便又说他要回房去了，君炎想起前一天小六也是这麽说，但是却是下山去喝酒，他心上有些不快。

　　「你又要去喝酒了吗?」他严厉的问小六。

　　小六先是错愕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没多说什麽就要离开练武场，君炎抓住他，声音大了起来。

　　「我问你话，为什麽不回答?」

　　「大师兄，什麽时候我小六要做的事情需要轮到你来管，虽然你是我大师兄，但那并不代表你可以事事都束缚我。」他冷冷地道。

　　「你说什麽胡话!」

　　小六冷冷一笑，原本美艳的眼眸射出冷冷的精光。

　　「我是说胡话，你又管的著吗?」

　　君炎气不过，右手往小六脸上挥去，他的脸被打的一偏，脸上先是不敢置信，然後眼里出现了怒气。

　　君炎有些愣住了，他抓住小六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小六用力挥开君炎的手，拿著鞭子离开了。

　　「小六!」君炎在他身後大叫，但是小六却头也不回。

　　「大师兄。」

　　君炎回过头，看见徐曹戊正在一旁看著他，很显然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被他瞧见了。徐曹戊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才开口。

　　「你不该打小六的。」他冷静地道。

　　君炎对他的话有些诧异，但他现在心思混乱，没有多想那其中的意思。

　　「怎麽，我闭修两年你就变了性，这麽关心小六。」他看见徐曹戊这麽关心小六，心里头竟有点儿不是滋味。

　　徐曹戊倒是不在意他的讽刺，依旧把话说了下去∶「小六是狐狸人，练武需要花上比别人更多一倍的体力和心力，师父替小六诊过了，小六需要喝酒来维持内力。」

　　君炎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三师弟在说什麽。

　　「这话是什麽意思?」

　　「小六喝酒不是他自己愿意的，适量的酒才可以维持住他的内力，大师兄，你就别再骂小六了。」徐曹戊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然，让君炎几乎以为他在唬弄自己，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徐曹戊没必要说谎，虽然他以前总爱欺负小六，但还没说过这种谎。

　　君炎被他这样一讲，心里有些愧疚，但他知道小六固执，应该是没这麽容易原谅他。

　　没错，小六气呼呼的下了山，又往客栈里走去。

　　店小二看到他，又带了他往二楼，给了一壶梅酒。小六的脸颊上还火辣辣的一片疼，他内心翻涌，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徐曹戊没有说谎，小六的确需要酒来维持内力，但那也不过仅只每天一杯酒的量，对身体并没有多大影响。但小六近来心烦，一两个月前才养成了这种习惯。越接近大师兄出关的日子他就发现自己越烦燥，因此一杯的酒量便被他自己逐日增加成一壶，甚至两壶。

　　牛二看见小六时不免有些惊讶，他想上前和小六攀谈，因为小六又用那种喝法来折磨自己的胃。牛二本来就热心，又有些爱多管閒事，看见别人家的牛跌倒了他都要帮著喊痛，更何况小六又是他的镇民，放著不管他有些说不过去。

　　「小哥，你怎麽又这样喝酒了。」牛二一劈头就是这样问，小六看向他，脸上露出了受不了的神情，但牛二也没有生气，迳自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别又来烦我了。」小六说话时透著梅香，牛二这样闻都有些晕了，就知道梅酒的酒性真的烈。

　　「我说真的小哥，这样喝对身体不好，你有什麽心事可以说，但是别藉酒消愁啊……」

　　「我愁不愁与你何干，别多管閒事。」小六脸上的不耐毫不遮掩。

　　牛二看他这麽执著，叹了一口气。

　　「我这镇长看不下去自己的镇民这样糟蹋身体，你有什麽困难我可以帮你的，但你三天两头这样喝，身体再怎麽年轻也会被你搞垮。」

　　小六没见过这麽热心的人，又见他这麽诚恳，不再好意思对他恶言相向。

　　「我是有些烦恼，但是不想要人帮忙。」他淡淡的说。

　　「你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的上忙……」

　　小六看著牛二的脸，一时说不上话，他并非有什麽重大的困难，只是觉得心烦意乱，才会来天扬客栈买醉。

　　「我看见一个人就觉得心烦，见不著他也心烦，你说这是为什麽?」小六想起早上被君炎甩了巴掌，心头就一股气闷在那里。

　　「这……你可能很讨厌他。」这小哥的问题怎麽这麽怪?

　　「我不讨厌他，一点也不讨厌他，他今天早上甩了我一巴掌，我也不讨厌他，只是生气而已。」小六一口气说完，牛二仔细看他的脸，才发现他的脸真的有些红肿，看来那人打得不轻。

　　「他为什麽打你?」

　　「因为我瞒著他出来喝酒。」

　　「你真的不讨厌她吗?」看来著小哥是爱上了某个姑娘家了。

　　小六摇摇头，他不可能会讨厌大师兄的，大师兄那麽关心他……

　　「那你就是爱上她了，我想她打你是因为关心你，我看你这样子喝酒都看的心惊胆颤，没人这样喝梅酒的，尤其这天扬客栈的梅酒出了名的烈……」牛二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小六打断。

　　「谁说我爱上他了，他……」他是个男的。

　　小六忽然闭上嘴不说话。他想起两年前二师兄和四师兄接吻的样子，男人和男人不能相爱的，但是昨日二师兄看四师兄的样子却那样深切，让小六内心悸动。

　　牛二看他不说话，还以为他自己想开发现已经爱上了那位姑娘，於是起了身，就要道别。

　　「我看你是真的爱上人家姑娘了，赶快去和她说清楚吧，小哥你长的也真俊，没有姑娘家看到你不爱你的。」

　　「他不是……」但大师兄堂堂男子汉，跟姑娘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呀……

　　小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牛二还当他是害羞，自以为开通了这个小哥，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小六震惊的呆愣在那儿，心里百般陈杂。

　　他是很在意大师兄的，但是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他，他是男的，大师兄也是男的，这……

　　小六心里烦躁的要命，乾脆拿起整壶酒往自己嘴里灌去。

　　14.君无悔

　　晚上小六醉的一蹋糊涂，脚步摇摇晃晃的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跨进门槛，却被门槛给绊倒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

　　君炎的房间就在隔壁，他正要睡了，听见小六的房间传来巨响，以为小六发上了什麽事情，连忙推门查看。他走进小六的房间，发现小六正趴在地上，一旁的小狐狸轻轻的叫著，他吓得上前察看。

　　「小六!小六你怎麽了!」他摇晃著小六，闻到小六身上有一股梅香味。

　　小六被他晃的头更晕了，他吃力的抬起身，然後挥开了君炎的手。

　　「我自己来就好。」他轻声说著，但是脚步却十分不稳。

　　君炎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到镇上去喝酒，烂醉如泥了才肯回来。但是小六满脸通红，两眼迷茫的样子千娇百媚，君炎觉得心口砰砰的跳著，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想要指责小六。

　　「你怎麽喝这麽醉，不成体统!要酒来维持内力也不是你这种喝法。」他扶著小六来到床上，嘴里仍是千篇一律的说教。

　　小六听他这样一讲，露出了生气的表情，他对著君炎大吼。

　　「谁告诉你我要喝酒来维持内力的，我就是喜欢喝成这样，你又怎麽著?」小六生气的挥开君炎，软软的身子倒到了床上，身上还散发著香味，让君炎胸口一阵热流窜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这应该是对女人才会有的欲望，不该出现在小师弟的身上。

　　忽然间君炎口气差了起来。

　　「我是你大师兄，管你是应该的，你再给我喝得这麽醉，小心我对你……」

　　「你想对我怎麽样?像以前那样骂我吗?」小六晃晃的坐正身子，费力的起身想要推开君炎，他知道君炎应该是想说要对他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