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痕平时再聪明,到底也是个孩子,一个人呆在谷里呆得越久,想得也就越多,等慕少游回来,就迫不及待地粘上去……
但慕少游在路上确实也累了,回房后强撑着同秦痕说了一会话,没多久就倦意上头,倒头睡了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慕少游尚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秦痕摇醒来。被扰了清梦,慕少游想也不想一个爆栗敲儿子头上,“小痕,这么早就吵爹,欠打了是不是?”
秦痕捂着头,丹凤眼眯成一条线,不悦看着慕少游,又看看旁边笑着看热闹的莫耶,忿忿跺了跺脚,“是师伯让我叫醒你的。而且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哪里还早?!”
莫耶见状笑笑,说道:“少游,我先出去等你,你收拾好出来吃早饭。”
听闻莫耶这么说,慕少游赶紧翻身坐起。他再怎么懒,也不好意思让师兄立在床边等他。秦痕帮衬着替他穿好衣服,套了鞋子,又有弟子打了热水送来,洗过脸整理干净,慕少游带了儿子出去。
莫耶今天是来替他拆眼上布条的,这双眼还能不能看见,就看今天如何。
心里悬着这件事,饭桌上几个人都没多少心思吃饭。
草草吃过早饭,莫耶带了慕少游去内室,将门窗都掩好,又让谷中弟子将一早备好的热水、药汤干净纱布取来。
一切准备妥当,便是拆布条了,慕少游人坐在椅上,感觉到莫耶的手绕到脑后,将缠眼的布条一圈圈拆下来。旁边秦痕揪着他衣服的手也渐渐抓紧,心里跟着紧张起来。不由将背脊挺直,微凉的天气,手心里却有湿意。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上的纱布终于全部拆掉,莫耶却还不准他张开眼。而是先用浸了药汤的纱布一点点擦掉他眼睛周围残余的药,再用热水细细擦拭了一遍,才让他睁开眼。
满心的忐忑,在那种期待却又担忧,怀了希望却又怕希望落空的复杂感觉中,慕少游缓缓睁开眼。眼皮才张开一条缝,刺目的光亮于瞬间剖开黑暗涌进来……即使是在暗室里,光线已较外面暗了许多,但慕少游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不能接受过度强烈的光线刺激……难以克服的不适应感中,他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莫耶看清楚他的反应,小心劝道:“眼睛是不是有点疼?别着急,慢慢来,多试几次!”
慕少游依言再次试着睁开眼,有了上一次的铺垫,这一次他的眼睛已多少能适应室内的光线,只是还有微弱的刺痛感罢了。
慕少游心中被狂喜所充满,能感受到光亮,便是很好的征兆!但他还不敢贸贸然睁开眼,于是再度闭了眼,等了一阵,才第三次睁开来。
这一次,视线内先是一片刺目的白茫,慢慢的慢慢的,面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莫耶尽是关切的容颜,旁边揪着他衣裳紧张不已的小痕的脸,房间里的重重摆设,乃至于搁在一旁的白布,全都一点一滴清晰起来。
他尚不清楚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只清楚秦痕怔怔看了他一阵,然后猛地扑上来,“爹,你能看见我了,对不对?”
小孩说话是声音闷闷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但仍有难掩的兴奋。
慕少游拍着儿子的背,心也跟着放柔了来。
其实这些日子,小痕这孩子也够苦了。
“小痕乖,爹能看见你……哭成这样,可让人看笑话……”
“谁会看笑话?”
慕少游扬眉笑道:“爹看啊!”
“……”
莫耶笑笑看着他们父子,摆手示意屋内其它的弟子退下去,他也跟着出门去。但才掩了门走开几步远,就见有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莫耶看了看身后闭紧的房门,赶紧打了个手势,示意那弟子噤声,然后带着那弟子走离慕少游房间老远一段距离,估摸着这边说话屋里听不见了,这才开口询问:“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弟子跑的气喘吁吁,站着猛喘了几口气,抬袖子擦了擦额头汗水,急急道:“师父,外面有人硬要入谷。”
莫耶神色一凝,“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赤峰教教主沈千扬。”
莫耶心里暗道,预料之中,“这事先别告诉其他人,带我去见他。”
药王谷久避世外,不理江湖纷争,更将自己与谷外争斗隔绝开来。药王谷的入口是一条狭道,狭道两边壁立千仞,险峻异常。药王谷前代谷主为了防止外人私自入药王谷,也为了约束谷中弟子,便在入谷处设了一处险阵——七杀阵。
这七杀阵固然是以南斗六星中“将星”七杀星命名,但却不只含有将星的奥妙。它是以南斗六星星位为基,在其中融入奇门遁甲之术,同时顾六仪、三奇、八门之利布阵而成。此阵凶险异常,入阵之人要想破阵,必须寻出八门中至关重要的生门、杜门、死门三门,避杜门破死门开生门,才可全身而退。若入阵之人奇门遁甲之术修得不精,又贸贸然行事,只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待莫耶赶到谷外时,沈千扬正在七杀阵外候着,见他到来,眼中墨色益浓,其中的执念依旧放不开。
“一月之期已过,我要见慕少游。”
“哦?”莫耶看看沈千扬,再看看身旁七杀阵,手中竹笛打了个转,淡笑道:“依照药王谷的规矩,任何人想要擅自出入药王谷,都得过这七杀阵。沈教主要见少游,先闯过这阵再说!”
沈千扬不悦扬眉,向莫耶道:“你故意为难我!”
莫耶笑笑退开几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当我故意为难你好了。少游是我师弟,他在你手中受的苦,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再说了,你想要带人走,也总得有点诚意,不是吗?”
第八章
才恢复了视力,看东西尚还有些模糊,再将积了满肚子委屈终于憋不出哭出来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哄好,慕少游觉得自己又开始倦了。
回头要寻莫耶,谷中弟子只说莫耶临时有急事出谷去了,他也没多想,回房间睡了一觉,再起身时,已近午时。
同秦痕用过午饭,慕少游独自去了药王谷中藏书之地。
药王谷中所有的书典全都放在天音阁,他多年未曾回谷,但谷中的种种尚还记得清楚。依着记忆里的路径寻去,拐过几处回廊,穿行两处院落,走上条铺满碎石的小道,小路尽头,天音阁就静静落在那。
金秋十月,四周的繁茂锦树依旧生得张扬,将天音阁遮得只露了一点头。
天音阁外并无弟子看守,慕少游慢慢走过去,伸手推门。
只听得吱呀呀两声响后,年代久远的乌沉木门在眼前晃悠悠打开来,光线透进去,隐约可以看见光束中尘埃飞舞的轨迹,还有那些模糊了的旧日时光。
他自小便对医毒感兴趣,常不用师父吩咐,就一个人跑到这天音阁来看书。记得有几次不小心毁了师父几本孤本,直把他老人家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狠心罚他关了三天禁闭。结果一天没到,自己就被心疼他的师兄偷偷放了出来。
旧事尚且历历在目,师父他老人家却已不在。
物是人非的残酷,谁也敌不过。
猛然间想到沈千扬……对那个素来霸道决断的人来说,当年种种今日看来,同样也是物是人非吧。
其实自己当真是个心狠的人。
走进去,乌木做的书架足有一人多高,一排排并立着,人走到里面,再让重重叠叠的书遮一遮,连影子都不剩。
走到最角落里书架旁,慕少游手指拂过那些紧凑在一块的泛黄书籍,一本本挨着看着走,寻到要的,便抽出来抱住怀里。这些书大多有些年月,书脊上的字已不大清晰,慕少游才找了一阵,就觉眼睛有些发酸发胀。
知道自己眼睛的状况,他也不敢强撑,赶紧闭了眼休息一阵,待眼睛的酸涩胀痛纾解些,才又睁眼继续查找。
天音阁中药书虽有分类,奈何数量巨大,慕少游这样找来颇费时,才抱了三四本书在手,外面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落。
只是他找得费心,并不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那次在茶寮,听人说起沈千扬身上旧伤复发,他心里很清楚,多半是自己那日给沈千扬下毒惹发的。淋漓虽只是迷药,但药性太烈,对人身体多少会有损伤,而当时沈千扬定是怒极,心神激荡之下,触发了旧疾。
独孤行固然是光明磊落的人,但肖明堂的事他不可能不管,所以这他与沈千扬一战避无可避。沈千扬身上若带着伤,总是个隐患。
上次在赤峰教,他本可替沈千扬治好旧疾,但只因身份突然被揭露,后又被唐秋毒瞎了双眼,治疗进行到一半就不得不中断来。这样的耽搁,使得早些日子的努力前功尽弃,现在要想重头治起,就比之前麻烦了许多。
只是……
再麻烦也要试着来。他既然许诺要试着放掉过去,与沈千扬从新来过,那么旧日里彼此伤害过的痕迹,总要努力抹掉些。
又翻了一阵,收获依旧不多。猛想起楼上还有些师父珍藏的药书,慕少游将手中几本书收好,沿木梯上了楼。
楼上似少有人来,窗户全都紧闭着,光线较楼下暗了许多,空气也极不好。
推了窗,这才发现天已黑透。
好在屋角有油灯,慕少游取了火折子打着,将灯点燃来,就着亮光慢慢翻书。
他才将一本书拿到手,就听楼下的门吱呀一声响,似有人推门进来。本以为是谷中哪个好学的弟子进来看书,慕少游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又一阵,却听那脚步声直往楼上来。
心中不由生疑,抱了书走出去看,那人刚好走上楼来。
只一眼,慕少游不由怔了来,只当自己花了眼。眨眨眼再看,对方已疾步掠到身前,线条明晰的五官,深若寒潭的眼,以及墨色眼瞳中的薄怒,全都清晰无比。
“你怎么会来?”
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怀中书哗啦啦掉了一地,对方质问的口吻听来竟觉有些陌生,“一月期限似乎已经过了!”
这事确实是自己理亏,但慕少游嘴向来不服软,“不过才迟了三天……沈千扬你是有多心急?”
看着地上撒了一地的书,慕少游心里也有点不悦,甩手想挣脱手上的束缚将书捡起,却觉臂上一紧,眼前景象一晃,整个人已被压在墙上,沈千扬同他靠得极近,说话的灼热气息一点不露全喷在颈间。
眼睛眯起,沈千扬黑眸中闪过威胁的光芒,“才三天而已?”
“难道不是?”彼此身体严丝密缝地贴合在一起,透过衣裳仍能感受到沈千扬身体的温度,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背后冰凉身前火热,再看对方眼中的危险光芒,慕少游身体已比大脑先一步感受到危险。“你先放开,让我把书捡起来。”说话时视线却掠过沈千扬左臂,衣裳破了道口子,隐隐可看见臂上长长的刀痕,身上别的地方也有些细碎伤口。
“你手是怎么回事?”
什么人能伤沈千扬?
“我闯了七杀阵。”
慕少游心念一转,顿时明白过来,“师兄……”
然而师兄两个字才出口,就觉唇上一片湿热,剩下的话都被沈千扬突然覆盖上来的气息堵住。唇瓣被重重地舔舐,对方舌尖贪念地描过他薄唇的轮廓,继而不知足地继续深入,强硬地撬开他牙关滑入口中,捕捉到他的舌头,交缠吮吸,逼迫他回应。
久未有过的唇舌纠缠,前一段时间那些频繁的性事,使得身体比心先一步沦陷,欲望的绚丽在脑中爆裂开来,快感从口中蔓延,沿着脊柱一路游走,身子禁不住发软。被侵略过度的唇瓣发热发麻,口腔里每一处肌肤都被扫过,不只是脸,就连耳根处都红透了来……
思绪都被沈千扬的强硬气息所侵蚀,也不知过了多久,唇上的侵略终于停止,慕少游靠着墙壁喘气,一颗心还没放下,沈千扬又迫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却是落在眼睑上,轻轻地吻着,“眼睛……能看见了?”口气极轻,里面有着这个人不应有的忐忑。
慕少游心里一颤,却道:“现在才发现,我该恭喜你当真是禽兽吗?”把人压在墙上强吻了个够,才开始关心别的事情……沈千扬这人呢,真是……
话未落音,沈千扬揉着他腰的手陡然加重来,落在眼睑上的吻移开,从脸颊细细密密地吻了过去,最后停到耳际,含住他耳垂。
沈千扬的牙齿折磨似地轻咬他耳垂,战栗感瞬间从耳后升起,慕少游难耐地皱起眉,推拒不断贴近的沈千扬。
“喂,你够了没有……”
天色虽晚,但这里是天音阁,难保不会有谷中的弟子过来,若让他们撞见,这叫什么?
“没有够!”不满他的走神,沈千扬重重咬了下他耳垂,将慕少游抵在胸膛上的手抓起来,十指交扣压在墙上,下身紧贴慕少游的腰腹,更霸道地将腿挤入慕少游腿间,喘着粗气问道:“一月之期已过,若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在药王谷呆下去?”
沈千扬质问的口吻,说话时凝视他的墨色眼瞳,还有抵在腿间的热源,都让慕少游涨红了脸,身子不由自主热了起来,摇头出声争辩,“不是……”声线却带着少有的粘腻迷糊,听得沈千扬脑中白光一炸,低头将灼热的吻密密烙在慕少游颈间,留下一个个鲜艳的印记。
视线往下,身下人松开的衣襟处,锁骨的痕迹若隐若现,俯下身去,火热的舌从锁骨上滑过,带起难以言喻的情欲气息。慕少游一声呻吟溢出口,随即咬住唇,挣扎着要别开身子,但却躲不过对方的唇舌。
牙齿轻轻啃噬小巧的锁骨,看着舌下的肌肤渐渐泛出粉色,因紧张难耐而渗出的晶莹汗珠滑落,那样子,根本就是在引诱人沉沦,沈千扬声音低沉暗哑,眸中情欲色彩浓得化不开,视线锁住慕少游的眼,“少游,我很想你……”
将慕少游的手扣在一起压住,沈千扬空出一只手,拉开对方衣襟,手指恶意压住胸前敏感凸起,往慕少游耳朵里吹着热气,“这里也是……”
缠绵的情话,在这种境况说出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困在沈千扬怀中,身子各处被一只不安分到处游走的手点了火,慕少游双腿酸软不已,只脑子里还残余几分理智,出声阻止道:“你发什么疯……这里是藏书楼,随时有人会进来……”
“那你就小声些,别被人听见。”
“你放开!”
慕少游气结,原来沈千扬发起情来,远比他无赖。但斥责才出口,唇再次被堵住,所有的抗议都化作意味不明的呜咽,衣襟被大大扯开,身上肌肤暴露在夜里微冷的空气中,随即浮起微小的颗粒,再被沈千扬滚烫的手拂过,瞬间泛起粉色。被扣住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被放开来,想推拒却使不上力气,在身上肆意妄为的手探到腿间,隔了衣裳握住欲望的源泉轻轻揉弄,沈千扬的声音忽远忽近,扰得人大脑益发昏沉起来。
第九章
腿间欲望被人握在掌中,隔了薄薄的衣料,或轻或重地揉着。沈千扬掌心的温度熨过来,握着渐渐昂扬的欲望,慕少游觉得自己身上像点了火似的,益发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