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一卷：斯文败类————饮风沈醉

      “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见生死。”秒杀又冷冷地瞪了谢欣荣一眼，转身离去。
      苏小桥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谢欣荣微一点头道：“你放心，我有把握。为了撂倒他，无论是车还是车技，我都下过大力气。”说完拿起手机，命人把自己的摩托车运来。

      三十分钟后，谢欣荣和秒杀已经在起跑线上整装待发。因为是两个头领的比试，围观的人都静静地待在一边不敢吭声，默默地押注、观望。
      令旗落下，但见一红一黑两辆摩托带着轰然巨响，像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苏小桥的眼里划过一道光。凭他过人的眼力可以看出，秒杀的启动比谢欣荣还是快了半筹。看来他能称霸这个地下车赛确有非凡之能。
      苏小桥留意了一下四周的议论，皱了皱眉，似乎为谢欣荣的成败担心起来。
      过了一会儿，消失的车影又出现在视界中。随着轰鸣声的加剧，两车越来越近，可以看见他们一边相互阻挠一边拼命找机会超车。忽然秒杀的黑车一飘，硬生生地斜切到红车的前头，猛然加速。

      四周的人都开始起哄，显然认定秒杀胜券在握。
      眼见黑车就要率先过线，这时，骤生突变——
      不知为何黑车倏地一个打滑，仿佛失去控制一般以超高速撞向了路边的大广告牌，只听“砰”的巨响，摩托车散成碎片，车手远远地弹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动了。

      人群发出惊呼，几个秒杀的手下连忙冲过去。
      谢欣荣停下车，脱掉头盔，惊疑不定地看向出事的地点，问迎上来的苏小桥：“怎么回事？”
      苏小桥摇了摇头，“不清楚，好像是他的车出了问题。不知道人怎么样。”
      谢欣荣看着秒杀的手下惊慌失措的样子，脸色沉了下来。有几个一起跟去的人急急忙忙地跑回来说：“很严重，他们正联系救护车。”
      “看来今天的车赛得暂停了。”苏小桥看向谢欣荣，“现在怎么办？”
      谢欣荣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慌张，犹豫了一下道：“我叫些人留下来看看情况，我们先回去。”
      说着他招来几个麾下的车手，吩咐了几句，然后急匆匆地招呼苏小桥上车，迅速离开现场。

      然而事情只是刚开始。这起事故的影响超出了谢欣荣的想象。
      车赛第二天，传来了关于秒杀的车被人做过手脚的消息。有人开始谣传是谢欣荣为了赢得比赛不惜出此下策。
      第三天，秒杀因伤重不治，死在了医院里。事态因此扩大。
      秒杀是黑道人物，他的父亲是飞虎帮当家赵国昌。因痛失爱子，赵国昌一怒之下，誓要谢欣荣偿命。
      谢欣荣百口莫辩，但显然现在不是鸣冤的时候。无奈之下他开始调动自己私下组建的帮派，大战一触即发。
      无论是飞虎帮还是谢欣荣的势力，在S城的黑道上，都属于说得了话的实力派，大的帮派吞其不下，小的帮派不敢招惹。但也因此，他们彼此的实力又几乎势均力敌，此一仗胜负难料，唯一预见的是黑道维持多时的平静终究告破。

      第十天晚上，飞虎帮袭击了谢欣荣的一个重要辖区，数十家娱乐场所和六家地下赌场被挑，人员损伤惨重。半小时后，谢欣荣迅速回击。飞虎帮虽有准备，但低估了谢的战力，牺牲了两个长老和不少精英。

      第十二天，谢欣荣一方面假意和谈，另一方面则派人偷袭了飞虎帮毫无防范的总部，飞虎帮措手不及之下，遭到重击。
      第十三天，战争全面爆发。飞虎帮孤注一掷投入全部力量，与谢欣荣在双方势力交接的一个废弃的小型工业区正面交战。持续四个小时，陷入僵局。
      然而，在他们僵持不下之时，有一股神秘的势力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吞并了他们四周所有的中小型帮派，把他们重重包围，并封锁了一切消息。
      此时，他们依然毫无所觉渔翁的到来。

      谢欣荣红着眼睛，满手的汗。
      他紧张地盯着电话机，犹豫不决。
      其实他要逃出升天是很容易的，只要给市里的一个高官打一个电话就有办法安全的离开。问题是这么做的代价可不小，第一他必须舍弃所有的手下，第二他的父亲事后必然会知道他私底下组建帮派的事，那他的逍遥日子就彻底结束了。这后一点，是他犹豫的最主要因素。

      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实在不想打这个电话。
      但问题是，现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警方很乐见黑道自相残杀，可是也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时间一长对双方都不利。
      谢欣荣窝在一栋小楼里，一边注意着外界的情况，一边苦思打破僵局的对策。像现在这种情况，往往一个小小的变因都会改变局势。
      正头疼间，一个手下忽然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禀告道：“荣哥，您的朋友苏公子来了。”
      “苏小桥？”谢欣荣吃了一惊，“在哪儿？”
      “我们的人看见他正往这边来。”
      “快，去把他接来！被飞虎帮看见就危险了！”谢欣荣连忙吩咐。
      过了一会儿，手下人把苏小桥带了上来。他的脸色有些受到惊吓后的苍白，但神情还维持着镇定。
      谢欣荣给他倒了杯酒压惊，然后才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小桥平息了一下呼吸，露出奇怪的表情，“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什么？”
      “我接到你打来的电话，叫我到这里来，还说是商量关于车赛的事，难道……”苏小桥狐疑地看着他。
      谢欣荣摇头，“不，我没打电话给你。我还不想把你卷进来。你确定是我的声音？”
      “应该没听错。真的不是你？”
      “不是。”谢欣荣脸色沉了下来。“一定有人冒充我打电话。不过，把你牵连进来究竟用意为何……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人阻拦或跟踪？”
      “没有，我正奇怪你为什么选荒郊野外的地方见我，结果一靠近就看到很多带着枪的人……”
      谢欣荣看着苏小桥心有余悸的模样，叹了口气，喃喃道：“竟然把你卷进来了，我怎么向欣欣交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苏小桥问。
      “还不是那次赛车事故惹的，不知道什么人对秒杀的车动了手脚，却嫁祸到我头上。如果一般人死了也就算了，我动动手指头就能摆平。麻烦的是秒杀是帮派老大的儿子，所以……”谢欣荣没有再说下去。虽然他早把苏小桥当自己人看待，但黑社会毕竟不同苏小桥这种大学生所经历的世界。知道越少对双方都好。

      不过从谢欣荣的话中苏小桥也猜到了他的意思。但现在最该考虑的是怎样脱困。冷静下来的大脑开始发挥优势，他想了想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对车子动手脚的人很可能就是冒你的名把我叫出来的人。依现在的情况，我担心有人想挑起帮派之争好从中得利。你有没有可以怀疑的对象？”

      谢欣荣皱眉，“要怀疑的话，那可能性太多了。本城的帮派势力成得了气候的少说也有十几个，其中最有实力的有四家。除了我和飞虎帮，另两家如果合作趁机做大未尝不可能。何况还有些隐藏的势力无法预计。”

      “先不管是谁，”苏小桥对这些帮派情况根本一头雾水，不禁有些头痛地说，“你觉得他们把我牵连出来有什么目的？总不见得他们认为我能证明你的清白，所以想除掉我一劳永逸吧？”

      谢欣荣一愣，飞快点头。“对了，你不说我都没想到。应该是这样！”
      “什么？我不过是和你一起去看车赛罢了。”苏小桥一脸莫名其妙。
      谢欣荣苦笑，“你不知道，道儿上的原则就是如此。为了防止泄密不惜除尽所有可能因素，错杀也无所谓。”
      苏小桥半晌没有反应。这种事在电视里看过是一回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谢欣荣拍拍他的肩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谢欣荣而言这种事很正常，但对苏小桥来讲，只能说是飞来横祸，殃及池鱼了。
      正一筹莫展间，外面又传来了枪击声。同时一个手下匆匆跑进来汇报。
      “荣哥，好像有另一股人马和飞虎帮打起来了！”
      谢欣荣沉下脸，“再去探探清楚，究竟情况怎样？”
      过了片刻，消息传来：“飞虎帮似乎顶不住了，那股人马的火力很猛。”
      谢欣荣的眉毛蹙成了一团。“太奇怪了，为什么到现在警方一点动静也没有？飞虎帮那边没有这种能力，我也没有和谁打过招呼。我原本想趁他们出动时趁乱突击出去的。”

      “先别管这个，有人拖住那个什么飞虎帮对你来说不是正好吗？趁他们注意力不在你身上，现在离开正好。”苏小桥说道。
      谢欣荣明白不是犹豫的时候，似乎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他想了想，就同意了。正要叫手下人进来吩咐撤退，门却突然被撞开。
      他的一个心腹满身狼狈闯进来，冲着他急切地喊：“荣哥！有一股不明人马杀进来，我们的人挡不住了。荣哥，您最好快离开！”
      “什么！”谢欣荣一下变了脸色。
      “那怎么办？”苏小桥在一边急切地问。
      “有一条地下道可以离开这里。荣哥您快走！我们还能挡一下。”
      谢欣荣终于回过神，力持镇静地道：“是，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走！”
      “这怎么行，你走了我还怎么玩下去？”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同时一支黑洞洞的枪管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谢欣荣直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跟冻住似地不能动弹。他看着心腹震惊万分的表情，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出声道：
      “苏……小桥？”
      苏小桥站在他身侧，笑嘻嘻地问：“很吃惊吗，谢大公子？”
      “你、你究竟……”
      “我嘛，不就是那个渔翁啰。”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忽地一扬手，一把匕首飞出，把谢欣荣心腹的脚钉在了地上。无视于对方的惨叫，他很和气地道：“别急着出去报信，这里可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谢欣荣的脸上一片青白交错，“苏小桥，你——”
      “别你你你的，弄了半天一个问题都问不清楚。”苏小桥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但那把枪却半分未曾松动，“直说了，这本来就是个圈套，就等着你们打起来。”
      谢欣荣仍然没办法理解。苏小桥左看右看依然是个大学生的样子，优雅知性的翩翩才子，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到凶狠狡诈的黑道人物，更无法看出他的底细。
      谢欣荣还没回过神，门外又闯入四个满脸萧杀之气的陌生人。
      “你们来得真慢。”苏小桥咕哝，等着来人接替他，才慢丝条理地收回枪，整了整衣服。
      这四个看起来恶煞似的人物对苏小桥却极为恭顺。其中一人低声向他汇报道：“桥哥，两边都已控制住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苏小桥点点头，“动作再快点，过一会儿警察就要来了。”
      这人连忙应声是，恭恭敬敬地为他披上一件鲜红色的长风衣。
      谢欣荣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他瞪大眼睛看着苏小桥身上这件像血一样红的外套，浑身的骨骼都震动得咔咔作响。他哑着声，断断续续地道：
      “你！原来你是——赤、赤狼！”
      苏小桥歪着头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穿上红风衣的苏小桥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他只听到他说：“是，我是‘赤狼’，红门赤狼。”

      谢欣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腿一软，坐倒在地。
      S城的黑道上近几年出了不少强劲的势力和新人，已隐隐威胁到原本四大家坐镇的平衡局面。其中风头最劲的两个帮派是百鬼会和红门，最神秘莫测的人物是白狐以及赤狼。百鬼会的首脑白狐，以阴险狡诈著称；红门老大赤狼，则以残暴疯狂闻名。可是这两个声名显赫的人物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自家手下几乎没人见过其真面目，甚至连名字都不知晓，至多听闻白狐总是一身白，赤狼喜好鲜红色的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