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上千帆 上————黯月星辰

　　本意并不是指工作的事，模棱两可的说法也算是换个角度回应她对自己的关心吧。

　　小宝难得的沈下脸色，“你还是别太冲动了，又不是小孩子，动不动就拿辞职开玩笑，你要是走了我们可怎麽办啊？”

　　“不是还有张健吗？”万东笑，“我走了你也不用担心再有人给你捅娄子了。”

　　“喂，你明知那只是玩笑话。”

　　整个部门都看得出万东在入职的短短两个多月内表现有多麽出色，看似不正经的态度下，其实有一套比谁都要独到的工作方式，就连很多老资格的员工都对他刮目相看。

　　再加上和部门经理颜千帆以及公司副总姚莞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更是让他成为市场部的名人，要说他拖累了媒介组的话，倒不如说媒介组还得仰仗他。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要是走了，谁负责满足我每天的工作乐趣啊？要说张健的那跟屁虫的话，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呵呵。”

　　除了干笑，万东也不知该说什麽好。

　　相处了几个月，感情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他有他更深层的顾虑。

　　秘书室的职员站在门外低声催促，难怪小宝来的这麽早，还煞有其事的戴上眼镜，原来有个案子要谈，。

　　“听我说，在我出来之前你可别干傻事啊，晚点咱们好好聊聊再从长计议，听到没，要等我啊！”

　　不放心的叮嘱，小宝拿著档案夹进了会议室。万东笑著看她离开，目光回到屏幕上看著打好的的文档，迟疑了片刻之後，还是轻轻点下了发送键。

　　因为仍在三个月试用期内，他还不算正式员工，没有签合约，也无需进行书面交接，要走人的话，随时都可以，只不过出於礼仪而言，这个步骤还是必要的。

　　望了望工作了两个多月的场所，还有走道上忙碌穿梭的同事们，心里有些复杂，说不上是什麽滋味，随手装了自己的私人物品，万东迈步离开了公司大门。

　　东上千帆-27

　　炫目的灯光，吵杂的音乐，疯狂摇动的人群。

　　这里是海蓝另一处人声鼎沸的天地，浮光酒色的DISCO舞池。

　　本不喜欢这里，可他知道只有这种地方，那个人绝对不会涉足，所以不必有撞见的担心。

　　明灭不定的光线穿过褐色的液体，勾勒出舞池里癫狂放纵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可是万东很羡慕。

　　这几天，他停掉行程，关掉手机，只为脱离那如影随形的身影，然而实在收效甚微，就连找工作的心情都提不起，或许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东哥，你今天很反常哦，都光喝酒不说话的。”

　　对面坐的清俊男子，是上次不欢而散的小零，今晚是他主动提出的邀请，万东几乎是没有思考的立刻同意赴约，然而见了面之後，却发觉自己的伶牙俐齿忽然无故罢工。

　　“是不喜欢这里吗？可不是你说想来这边坐坐的……”

　　看得出小零对周遭的环境是十分反感，只是因为万东的关系，一直耐心的保持著礼貌。万东不是不清楚，只是今晚的自己确实有点时常，於是勉强干笑两声。

　　“没啦，是被你的魅力所陶醉，光知道发呆去了。来来，喝酒吧，喝完剩下的我们就走。”

　　十二听嘉士伯，万东已经解决了大头，除了肚子涨得厉害之外，意识还十分清明。

　　对他来说，喝啤酒就是撑死也不会醉死，这都要归功於念书时代的「艰苦磨练」，不过他到真希望自己不要这麽能喝，连买醉都不得如愿。

　　小零闻言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端起面前那罐自打开封後就没降线的啤酒，象征性的和万东碰了碰杯。

　　“好吧，只是我不大能喝……，不过，我们待会去哪呢？”

　　意有所指的目光，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暗示。

　　万东怎会不明白，这可是两人今晚出来的最终目的，当然也不会让对方失望，“去你那吧，我那边比较乱，一直没空整理。”

　　小零点头，“那不如咱们现在就走吧，这里太吵了，弄得我头昏，而且晚了也不容易打到车。”

　　两人都是无车族，超过午夜的的士，价钱从三位数起跳，一般人坐著都会觉得肉疼。

　　“嗯。”

　　万东一口喝干手里的，再抓起剩下一罐没开封的，摇摇晃晃的起身，小零见状以为他醉了，连忙上去搀扶，万东搂住他削瘦的腰身顺手吃几块豆腐，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些。

　　只可惜触感还是不及某人啊……

　　“从侧门走吧。”

　　“咦，为什麽？”

　　“那边有个便利店，我总得买些东西。”

　　小零一怔，赧然道：“……不用了，我那有……”

　　万东却仍是坚持从侧门离开。

　　买东西是借口，担心在大堂遇见某人才是真的，虽然几率极小，但是以防万一。

　　其实严格说起来，他和他也没什麽，偏偏他心虚个什麽劲……

　　各怀心思的离开海蓝，两人在便利店前停住脚步。

　　“……那我进去买吧，你在这等一会……”

　　两个大男人一起去买那种东西未免有些尴尬，万东了然的点头，等他离开後，从外套里摸出香烟，很随意地在路灯的灯柱上靠住。

　　最近抽烟的频率好像上升了啊，是为什麽呢……

　　自嘲的笑笑，万东决定放弃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从烟盒里掏出最後一根，以手挡住风源，凑在唇边点燃。

　　丝丝缕缕的烟雾带来尼古丁的麻痹，也带了淡淡的寂寞，万东合上眼帘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等肺内的空气都被榨干之後才缓缓睁眼，而仿佛幻觉一般，那困扰了自己数日的面容竟然出现在眼前。

　　幽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微薄的双唇缓缓开启，冷然道：“还要逃吗？你这胆小鬼。”

　　东上千帆-28

　　丝丝缕缕的烟雾带来尼古丁的麻痹，也带了淡淡的寂寞，万东合上眼帘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等肺内的空气都被榨干之後才缓缓睁眼，而仿佛幻觉一般，那困扰了自己数日的面容竟然出现在眼前。

　　幽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微薄的双唇缓缓开启，冷然道：“还要逃吗？你这胆小鬼。”

　　瞪著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此的人，万东错愕的张口，刚点燃的香烟掉落地上，溅起点点火星。

　　“……经理──？”

　　“原来你还记得。”颜千帆的语气略带嘲讽，“怎麽，你那是什麽表情，看到我有这麽恐怖？”

　　“……不是，我──你怎麽……”

　　他怎麽会出现在这？

　　“上车再说。”

　　和上次一样，颜千帆似乎笃定万东一定会跟上来，转身坐进了车里。

　　万东哑口无言的回头望了望灯火通明的便利店，稍微挣扎了一会，还是妥协的跟了上去，十分不厚道的再次放了人家鸽子。

　　熟悉的景物在车窗外流逝，看来他已经记住了自家的地址。

　　万东倒也不惊奇，相比之下，他更好奇的是──

　　“为什麽……经理你会在那里，是碰巧遇见吗……？”

　　已经特意选择侧门，难道那麽巧颜千帆也刚好走那边？而且在同一时间？

　　颜千帆表情不变，淡然道：“如果我说不是巧合呢？”

　　“咦咦？”万东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该不是在暗示特意布下眼线堵自己？

　　这──不可能吧……

　　他怎麽可能为了自己如此花费心机。

　　“为什麽辞职。”

　　颜千帆看来并不打算解答万东的疑惑，只是干脆利落的扔出了重点。

　　万东脸颊一抽，没想到他这麽直接，不甚自在的别开目光。

　　“也没、没什麽啊，就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无法胜任那份工作而已……，再说这段时间有点累，想休息休息……”

　　“是吗？”

　　颜千帆几乎是从鼻子里冷嗤。

　　“你确定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

　　万东一惊，难以置信的转头瞪他。

　　这家夥……今天吃错药了？

　　就算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有必要讲得这麽直白？

　　再说他不是最反感和自己扯到一块，为什麽又要谈起这个话题？

　　难道他费尽心机的来这堵他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经理，你该不会今天又喝多了吧？”

　　“半杯威士忌而已。”

　　“那──”

　　“万东，我不知道你除了胆子小，还是个拐弯抹角的家夥。”

　　“──呃？”

　　颜千帆将车速减慢，目光复杂的转头看他。

　　“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在公司，你可以百无禁忌的直接挑战身为直属上司的我，我以为这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有足够自信。在之後的相处中，你可以厚颜无耻的说出一些胆大妄为的话，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我以为那是因为你自我意识足够强烈，可是我发现我又错了。”

　　颜千帆的表情有难得一见的苦恼，很少有问题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但显然万东是个例外。

　　“我不明白你是哪根筋出了问题，还是神经比女人还要敏感，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居然能让你玩辞职，搞失踪。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麽？青春期的叛逆行为？别跟我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的，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

　　没想到竟被颜千帆看得如此透彻，万东一时震惊得无以复加，然而回过神来，却也是苦涩别开头。

　　“你不会了解我的感受的……”

　　玩世不恭只是他的保护色，嬉皮笑脸也不过是一层虚伪的面具，在严密外壳的掩护下，他依然有著懦弱的一面。

　　颜千帆似乎发现了这一点，这让他更加狼狈。

　　“你说得对。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所以我逃了，你既然知道又何苦追究到底。”

　　“那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

　　“怕我拒绝你？”颜千帆皱眉。

　　万东轻笑，他可不可以不要这麽犀利。

　　“你以前是不是有过什麽不愉快经历？”

　　颜千帆不确定地开口，然而万东却微微一怔。

　　“经理，你该不是会读心术？好可怕，侵犯别人隐私可是犯法的哦……”

　　颜千帆额头一抽，“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说话！”

　　“我也很认真啊。”万东叹气，“其实就像你想的那样，我确实对你有好感，然後也认为你不可能会接受我，而我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没兴趣玩什麽「做不成情人做朋友」戏码，所以还是趁早抽身为妙，经理你又何苦为了这点乐趣而来特意求证呢？”

　　颜千帆面色复杂的眯眼，丝毫看不出半点乐趣的模样。

　　“你怎麽就认定我不可能接受你？”

　　万东耸肩，“那还用问。你这麽优秀，怎麽可能看得上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家夥。”

　　颜千帆哑然，“那你觉得像我这麽优秀的人，该看上怎样的家夥？”

　　“物以类聚，人以群居。当然是和你一样优秀的家夥咯。”万东也搞不懂为啥要和颜千帆讨论这种无营养的话题，“比如上次你提到的那个学生时代的家夥，他不就是个很适合的对象吗？”

　　颜千帆眼神一黯，似是没料到万东忽然会把话题扯到这个上面。

　　“我说过，我和他不可能。”

　　气氛忽然变得压抑，颜千帆将车子停在万东公寓的楼下，两人都静默著没有下车。

　　“那天晚上之所以会喝醉，就是为了他。”

　　颜千帆爬了爬头发，往後靠在椅背上。

　　“其实我也不确定当时为什麽会打电话给你，不过我很确定你後来的离开让我很生气。”

　　万东一震，难以置信的看著他。

　　颜千帆自嘲的扯扯唇角，摇下车门玻璃，微凉的夜风流泻而入，吹乱他整理的发丝。

　　“说来有点可笑，对你的看法从最初的排斥变成好奇，然後在我也没发觉的状况下变为某种──唔，比较特别的兴趣……，你打破了我的很多特例，却又往往在事後给我留下难以言喻的乐趣，差点让我以为自己是否有某些潜在的阴暗心理，不过直到收到你辞呈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根源出自你身上。”

　　万东弯曲的食指指著自己，愕然道：“我？──我怎麽了？”

　　“你觉得呢？你的小聪明哪去了？”

　　“咦。”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整理不出头绪，可是颜千帆的话意思却再明显不过，难道会是他对自己──

　　“不要误会，我的想法仅止於此，再无其他。”颜千帆勾了勾唇角，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我和你这胆小鬼不同，我从不会隐瞒我的真实想法，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所谓的离职理由太过可笑，而我也并不讨厌你，仅此而已。”

　　“…………”

　　翻了翻白眼，万东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叹息，果然天上不会凭白掉馅饼。

　　“什麽嘛，害我白高兴一场……”

　　颜千帆挑眉，“不然你以为怎样？”

　　万东撇嘴，“……还以为你是想说你可以接受我咧，结果东拉西扯一大堆，还不就一个想让我回去给你继续卖命的重点。”

　　颜千帆失笑，“你既然都没有追求，我又何来接受一说？说到这个，我倒记得某人大言不惭的放话说要追我，结果倒是毫无後续。”

　　万东也笑，“那个啊，玩笑话而已，经理你不会当真了吧？”

　　颜千帆耸肩，“反正第一次有人对我说那种话，被骗一次也无妨。”

　　万东莞尔，望著路灯下因微笑而五官变得异常柔和的颜千帆，胸中莫名心潮涌动。

　　“也许，那不是玩笑也不一定……”

　　东上千帆-29

　　当冷硬的小冰块从领口处突然滑入，万东被冻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是端著饮料的小宝站在身後，顿时恼怒。

　　“靠！你干什麽？想吓死人啊？”

　　小宝不为所动的笑眯眯道，“欢迎归来！”

　　万东白了她一眼，回头继续整理东西。

　　小宝绕过万东背後，从一边凑到他耳根前，“哎，说真的，东东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