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上千帆 下————黯月星辰

　　不想和别人谈论感情的事，尤其还是在这最为尴尬敏感的时节。

　　不过，什麽时候姚莞也变成了「别人」……，竟然把那家夥的地位置於他之上，人心境的潜移默化真是可怕。

　　“可怜的家夥，你眼光也太高了，我看他还不错啊。”

　　姚莞一脸兴味，颜千帆依然沈默以对，见他无反应，姚莞也只得悻悻的转换话题

　　“明天是七夕呢。”

　　“嗯。”

　　“结城他们是明天的飞机吧？”

　　“嗯。”

　　“什麽时间？”

　　“晚上八点半的样子。”

　　“哼，那家夥也超难搞，都对他百般讨好，还一点面子都不给。算了，反正合约都签了，让他们自个走吧，喊万东去送送，我就不去了。“

　　颜千帆脸色倏然一沈，“万东还有事，我安排其他人去送就好。”

　　直觉的不想让他们两人在他看不到的时候碰面，更何况──

　　那家夥明天死缠烂打的约了自己出门，似乎有什麽安排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打算玩什麽花样。

　　更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竟然隐隐有些小期待，这样矛盾的心情真是让人困扰，颜千帆觉得自己变得陌生。

　　“你明天没事吧？”姚莞的质询将他拉回神。

　　颜千帆皱眉，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没有，怎麽呢？”

　　姚莞笑笑，故作神秘的凑上前：“好久没去海蓝Happy了，明天陪我过情人节吧！”

　　东上千帆-63

　　事实上，万东活了二十多年，好像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徒有虚名的节日而忙碌。

　　还在念中学的时候，曾被一个女生约出去逛街，後来才後知後觉发现是情人节，然後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当场拒绝了对方，结果换来一记毫不留情的锅贴。

　　於是，这就是他对所谓情人节的全部记忆。

　　最初，他甚至搞不懂为什麽情人节二月有一次，八月还要再来一次。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将要重新刷新对它的认知，因为今晚将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时刻。

　　就算是软言祈求或者威逼恫吓，他也要把和颜千帆的关系确定下来。

　　看看他准备的──，鲜花、礼物、烛光晚餐，还有构思很久的感人台词……，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美中不足的就是没钱订包厢，海蓝这边的消费实在太贵了，尤其又是情人节这麽特殊的日子。

　　但是两个大男人，也不好去一般的餐厅，毕竟颜千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被无聊的人看到就不好了，想来想去，也只有海蓝是最好的选择。

　　他已经想好了，先在饭桌上展开第一轮攻势，假如颜千帆还不肯乖乖就范，接著去海边看夜景，继续第二轮攻势，不行的话，还有午夜场电影，再不行……总之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罢，一定要他明确表态！等时候差不多，就抱著美人打道回府，在他新买的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慢慢「培养感情」，顺便说服他同意同居计划，然後嘛……

　　眼角弯成不怀好意的奸诈弧度，万东光是想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走到他跟前的侍者硬是疑虑的後退二步。

　　“……先生？”

　　“嗯？什麽事？”不满的瞪了一眼打断自己YY的家夥，万东摆出正常表情。

　　“我想跟您确认一下，是六点半开始上菜是吗？因为今天订餐的客人比较多，如果需要更改的话，至少需要提前半小时通知我们。”

　　“不改，就是六点半了。”看了一眼壁锺，六点还差一刻，自己好象来得太早了点。

　　“对了，今天订餐的客人很多吗？”

　　环视了一圈，如果人很多的话，会不会很噪杂，破坏气氛？颜千帆的性格太挑剔，万一惹得他心情不好的话，一切都白搭了。

　　服务员点头：“昨天下午四点开始位置就都全部订出去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特别拉开了各座位之间的间距，中间也布置了这些遮挡视线的盆栽，所以用餐环境绝对会让您满意的。”

　　“那就好。”

　　松口气，点头让服务员离开，想想差不多该喊颜千帆过来了，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拨号音响了很久，万东眉头越皱越紧，好在许久之後终於接通。

　　“帆帆，你在做什麽啊？怎麽这麽久都不接电话。”

　　“我……有点事，刚才没听到。”短暂的停顿，颜千帆的声音略带迟疑。

　　“有事？你没在家里吗？”

　　“嗯，我碰到一个……重要的客户，在谈合作上的事情。”

　　“什麽？客户？”万东愣住，“什麽客户啊？怎麽周六还找你。”

　　“你不认识，是临时碰到的。”

　　“这样……，你那边怎麽那麽吵，你在车上吗？”

　　不知为什麽，万东总觉得颜千帆的语气有些什麽不对劲，难道是因为对方在旁边，不方便讲电话的原因？

　　“嗯，对方想评估一下我们的摄影场地，我带他去看看。”

　　“这样……”难怪他讲话怪怪的，原来在驾车。

　　“那……昨天约你的事怎麽办？你──不会来不吧？”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万东怎麽也想不到紧要关头会发生这种事。

　　本来是想说让他推掉工作，过来和自己共进晚餐的，可看他为难不出声的模样，这样的要求却又说不出口。

　　电话两端陷入无言的沈默，万东无意识的攥紧五指，原本的好心情消逝无踪。

　　不能生气，发生这样的事，不是颜千帆的错，况且工作这麽重要的事，当然要优先处理，吃个饭什麽的，随时都可以的不是吗？

　　视线上挑，看著桌面上还没拆开塑料膜的玫瑰和光洁的蜡烛，万东目光变得复杂，却强迫自己扯开一抹笑容。

　　“好啦，我知道了，那你忙吧。我也省得出门了，刚好可以把前几天租的电影看掉。”

　　睁眼说瞎话是家常便饭，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苦涩。

　　所谓言不由衷最是痛苦。

　　“……抱歉。”

　　低沈的嗓音，听得出颜千帆也很无奈，万东笑笑，庆幸自己没给他施压是对的。

　　周末还在打拼，比较辛苦的是他才对。自己帮不上就算了，绝不能拖他後腿啊。

　　“抱歉什麽啊，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那我不和你多讲了，你专心开车吧，等完事之後记得给我个电话。”

　　“嗯。”颜千帆应予，却迟迟没有切断通话。

　　“万东──”

　　“嗯？什麽？”

　　“没、没什麽……”似乎听到叹息，又似乎只是幻觉。

　　“那我挂了。”

　　“嗯。”

　　心情复杂的收起电话，万东望著桌上订金条，倒不是心疼几百快钱，而是难掩失落的心态。

　　都年纪一把了，怎麽还像个十八少女一样为这种无聊的事多愁善感，既然爱他，就要支持他呀。

　　这麽想著，万东打起精神，伸手招来侍者，说明了退订的打算。

　　“咦，可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能给您返还订金的哦。”

　　侍者一脸疑惑地看著这个来得无比早，却又在晚餐前退订的男子，大概被对方的情况搞糊涂了。

　　“要不然您稍等一会，我让厨房提前做菜，让您打包带走好吗？这样您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浪费了。”

　　服务周到是海蓝的特色之一，然而万东却笑著摇头。

　　“不用了，桌上的东西麻烦帮我处理一下吧。”

　　他一个人哪有心情啊，看著人家一双双情侣开始抵达，他却孤单一人离开，多待一分锺都觉得不自在。

　　随手拿起准备送给颜千帆的礼物，谢绝侍者更多好心的建议，万东苦笑著走出海蓝的餐厅，却在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表情瞬间僵住，怔怔看著那俩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跑车从面前驶过……

　　东上千帆-64

　　“爱情算个什麽狗屁东西啊，X的，都他X的扯谈，还是有钱才实在。只要有钱，什麽帅哥啊、美男啊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凑上来让你上。”

　　望著海蓝门口进进出出的众多出色男子，姚莞一边冷嗤、一边看得目不转睛。

　　“情啊爱的又有什麽意义？在钱面前还不是照样只有低头的份，当初楚扬还在这里卖过呢，都不知被多少人玩过，也亏队长不嫌弃，哼，这就是伟大的爱情啊。”

　　颜千帆原本闷不吭声的专心驾车，听到他这话，不悦地皱了皱眉。

　　“别乱讲，楚扬当初只是打工，别说得那麽不堪。”

　　姚莞撇嘴，“卖笑和卖身又没什麽本质的区别嘛，反正他到这里做公关是人尽皆知的事，你今天怎麽了，居然会帮他说话。”

　　“我一直都是这样。”

　　“胡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姚莞抱怨，“要是以前，都是你找著话题跟我讲，哪像现在跟个闷葫芦似的都不吭声。老子都主动跟你讲话倒反呛我，臭著一张脸是什麽意思嘛，是不乐意和我一起出来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我看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哦！”

　　无奈的低叹，颜千帆懒得再搭理他，伸手调低车速，将车子驶上迎宾大道。

　　“先去吃饭还是直接进包厢？”

　　海蓝这边布局分明，餐饮和娱乐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虽然姚莞在这边有一间固定的包厢，但是因为出来的时间太早，他觉得还是应该先去吃个晚饭。

　　说到吃饭，不由得又想起刚才拒绝万东邀约的事。

　　什麽情人节的，在他看来根本是无关痛痒的无聊玩意，然而就是拒绝了这样一顿没什麽大不了的晚饭，却让他抑郁到现在。

　　本来不打算撒谎的，但面对万东热络的态度，他却心虚的说不出是和姚莞在一起，是怕他误会，还是怕什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他故作轻松的说没关系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反口的冲动，总觉得心底有种负罪的感觉，像是做了什麽对不起他的事……

　　沈重的心情自此就没有消散，也难怪姚莞会抱怨他态度不好。

　　确实很少有人能够影响他的情绪，而且，是迁怒到姚莞身上的程度。

　　“不用了，直接去包厢吧，我现在可没胃口吃饭。你要是饿的话，回头让他们送些吃的过去吧。”

　　“嗯。”

　　颜千帆点头，跳转方向，歪头在後照镜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差点把车撞到阶梯上去。

　　“我靠，你搞什麽啊？！”

　　姚莞原本懒洋洋的表情顿时飞到天外，高度紧张的抓紧安全带，看样子随时打算过来抢方向盘。

　　“我──”

　　神色不安的将头从车窗外探视，却没有再看到任何东西。

　　刚刚那个人──好像他。

　　是看错了吗？

　　“怎麽了？看到什麽了？”

　　姚莞也疑惑的凑过去，四下打量著。

　　“什麽都没有啊，你看什麽呢？”

　　“没什麽……”

　　阴沈的收回视线，颜千帆懊恼捶了轮盘一记，过了一会又再次确认了一次，这才将车发动起来，姚莞扫了他一眼，迟疑的没敢开口继续发问。

　　进了包厢，经理热切的给姚莞介绍新进的男孩目录，颜千帆情绪不定的坐在一边，终而还是按耐不住的给万东发了条短信。

　　「你现在在哪？」

　　之前电话的时候，他不是说还在家里吗？

　　那麽看到的人肯定不是他吧！

　　就算用飞的，他也不可能这麽出现在海蓝。

　　可是……

　　那个人该死的明明就是他啊！

　　越想越浮躁的爬了爬头发，颜千帆开始有点坐立不安。

　　他骗了他带客户去看摄影棚……，万一被他识破他陪姚莞来海蓝，他会怎麽想……

　　「回话！」

　　该死的，怎麽还不回短信？

　　又一条短信过去，颜千帆安慰自己那家夥准是看电视太专心没听到手机声，等一会他肯定会回复的。

　　如果餐厅门口那个人真是他，以他的性格早就杀过来了，根本不可能沈默到现在。

　　一定是这样没错。

　　颜千帆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方寸大乱，就算是他又怎样，大不了回头花点心思安抚一下不就好了，有什麽好紧张的。

　　可尽管如此，他却无法抑制越来越浮躁的情绪。

　　门口进来两名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应该是姚莞刚刚点的新人。

　　一个坐到姚莞身边，另一个则朝他走来。

　　虽然面上带著矜持的腼腆，但那眼神一亮的神情却逃不过颜千帆的敏锐，尤其当他的目光移到颜千帆腕上那道限量版劳力士时，更是露出无法显掩饰的愕然。

　　这样的情况，他早已司空见惯。

　　外表与身价的双重标准皆是满分，恐怕再没有比这更佳的服务对象。

　　颜千帆以前可以理解，现在却觉得无比厌烦。

　　难道真像姚莞说的，这些人眼里就只有钱吗？

　　“颜先生是吗？你好，我叫XX，很荣幸可以……”

　　对方嘀嘀咕咕的说了什麽，他一个字没听进去，只是瞪著漆黑的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在手中引爆一般。

　　“我说你那破手机到底是怎麽了，你干嘛一直盯著他看？要是怕被吵的话直接关机不好吗？”

　　姚莞横了他一眼，双手已经不安分爬上身侧男伴的大腿上摩挲。

　　颜千帆没理他，依然自我，弄得他面前的男子一脸尴尬的手足无措。

　　“颜先生，你是有什麽不开心的事吗？别想那麽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开心一些，也许困难就迎刃而解了也不一定……”

　　颜千帆眯了眯眼，总算抬头看他。

　　“去把你们经理叫来。”

　　男子一愣，随即大惊失色。

　　“颜先生，我做错什麽了？对不起！我──”

　　“和你无关，去叫你们经理过来，让他把今天餐厅的订位记录带过来。”

　　“啊──啊？”

　　“别像白痴一样愣在这，照我说的做。”

　　“好……好的，您稍等……”

　　男子一脸莫名的出去，姚莞也匪夷所思的看著他。

　　“千帆，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我没事，别管我。”

　　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颜千帆也想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东上千帆-65

　　“没事，别管我。”

　　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颜千帆也想知道自己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