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上千帆 下————黯月星辰

　　至於原因三，那个叫万东的家夥，不但工作能力强悍，和公司高层的私交也不同一般。之前和姚副总的来往频繁就已经令人对他刮目相看，而自从酒会後与颜千帆的关系也变得异常熟络起来，不但被人看到他和颜千帆同打一俩车离场，而且可以进他办公室都不用敲门的，天知道这种失礼的行为即使换了其他部门的经理过来都有可能被颜千帆冷斥一顿……

　　不同寻常啊不同寻常……

　　这只有三个人的小小的媒介组还真是藏龙卧虎，不可小看……

　　议论归议论，毕竟都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其实真正清楚其中内情的人压根就没几个，其实现实里景象压根就不是他们所想像的那样──

　　比如现在，原本颜千帆正在专心的批阅文件，却被眼前兀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疑惑的抬头，果然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家夥，抑郁了数日的火气便轻易发作。

　　“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被怒视的家夥显然是脸皮比城墙厚的万东。

　　若说原本还有点顾忌的他在把人家吃干抹净後，早就自以为是将对方贴上专有的标签，又哪会在乎这点在他看来宛若调情的怒气？反而笑呵呵的凑上前去：

　　“帆帆啊，你今天心情还是不好嘛？听说你又把我送的花给扔了？为什麽，是嫌太少吗？”

　　每天都九十九朵肯定是招架不起了，因此万东就自作主张的决定每天送一朵，这样既能表达心意，又能节省开支，真是两全其美！只是根据八卦秘书透露的讯息，颜千帆每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把桌上的花毫不留情的扔进垃圾桶，连多瞧一眼都不愿意，这可真是伤透了他的心……

　　“难道说你不喜欢玫瑰吗？那百合怎样？或者郁金香？你说啊，你不说我怎麽知道你喜欢的是什麽──”

　　“免了，留著给你自己扎花圈吧。”

　　颜千帆没什麽好脸色打断，“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让我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在我办公室里，否则立马去财务处领钱滚蛋！”

　　万东撇嘴，“帆帆你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开口动不动就滚啊滚的，我又不是球……，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都两夜有余了，你就不能对我稍微亲切点……”

　　“你还敢提？”被刺到痛处，颜千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愈发变得咬牙切齿。

　　“那晚的事我都当被狗咬了一口，懒得跟你算帐！你最好少提这事，惹恼了我对你没什麽好下场。”

　　所谓的恼羞成怒形容的就是眼前的状况，偏偏万东就喜欢看他这种毫不掩饰的表情，老是挂著那副冷漠的表情不会让脸僵硬掉吗？还是这样感觉比较有生气。

　　“唉，帆帆，你怎麽可以这麽说呢？你明明知道原本你才是那个想咬我的家夥吧？只不过一时失算，被我抢先下口而已……”

　　颜千帆面色一僵。

　　“而且我伺候了你一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也不想想那晚我有多卖力，到後来你都舍不得放开我的，一直催我更用力些，还叫我不要停──”

　　“住口！”颜千帆头顶都快冒出烟来，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会说出那种恬不知耻的话，绝对是这家夥的诽谤！

　　“不准再提这事！否则我让你立刻滚出金天！听到没有？！”

　　一再在心底默念要保持冷静，可是如果面对这不知羞耻的家夥还能保持冷静的话，那简直是奇迹！

　　颜千帆现在极其後悔一件事，当初不该应该一点点小小的好奇就和这家夥扯上边，这没个正劲的家夥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他为什麽没有早些看出来？！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虽然那晚的损失有点大，但也只能咬牙认命了了，今後还是和这家夥保持距离为妙。

　　“出去！做你的事去，别影响我工作。”

　　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的恢复平静，他知道如果和他认真的话，他就输了，减少接触才是上策。

　　万东笑笑，也知道万事适可而止，索性利落的转换话题。

　　“下班後一起去吃饭吧？，离这里很近，只要步行十来分锺就到了──”

　　“没时间。”颜千帆冷漠地转开头，打开桌上的文件夹。

　　“别这样嘛。”万东把头趴到桌上，“我问过了，你晚上没什麽安排的，反正你都要吃饭，和我一起去不好吗？”

　　“不好。”

　　“为什麽？”

　　“我的事用得著和你报备？”颜千帆不悦的竖起眉头，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有爆发的征兆。

　　万东怔怔的和他对视了半分锺，才讪讪道，“反正下班了我等你，你要是跑得掉就试试看。”

　　颜千帆冷嗤，“随便你。”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万东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头。

　　“好吧，那我先出去做事了，下班我等你。”

　　“…………”

　　颜千帆没搭理他，只自顾专心地看著桌上的文档，直到传来轻微的落门声，抬头才发现他真的出去了。

　　宛如虚脱一般的向後靠倒在椅背上，颜千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天知道他何时会面对别人有这麽高度紧绷过？这家夥真的是不该惹……

　　无意识的揉了揉额头，眼角余光却忽然意外地发现──

　　那本该在垃圾桶里的花怎麽又……插在花瓶里了……

　　东上千帆-37

　　时至下午七点，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办公室里灯光黯淡下去，只剩窗外地平线下炫目的霞光仍兀自燃烧著。

　　金天大厦与周围的楼层相比算是比较高耸的一栋，万东所属市场部被分配在三十六楼，视野十分不错。

　　有时他会从透亮的玻璃墙看出去，望著外面钢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陷入无边的沈思，尤其夜幕下的残阳历来是他的最爱，那种惊心动魄的消逝之美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只是今天他所关注的却另有其它。

　　会议室内不时传出的细碎交谈声令他变得焦躁不耐。

　　他不明白，虽然颜千帆会晤的是一家国外十分知名的电视媒体，但也不至於拖到下班之後一个多小时还没结束吧？以他的性格来讲，一个会议超过九十分锺就已经算是浪费时间的行为，为何今天却如何反常？

　　越来越坐立不安并不是因为时间而失去耐性，而是担心他是否在商谈中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这麽长时间还不出来，他是否吃得消？感觉他这几天精神就不是很好，好比今天就连中午没下去吃饭，所以才打算就算用拖的也要把他拽去吃饭，哪知道居然搞这麽久。

　　“喂，还不走，等他啊？”

　　小宝一边嚼著口香糖一边收著提包，扫了万东一眼，他那频频往会议室探首的模样想让人猜不出都难。

　　“听说里头都是NTV的高层，应该是来谈续订广告合约的事情吧，估计一时半刻是没结果了，你还是先走算吧。”

　　万东闻言皱眉：“NTV？那不是该总部那边来接待麽，怎麽丢到在我们市场部这边？”

　　小宝翻了白眼，“你这不是白问吗？你觉得姚副总能搞定得了NTV的人？”

　　“咦？”

　　“以前这些和NTV、TCS之类的跨国业务都是滕总裁在亲自接洽，不过你也知道自从她结婚後，现在公司的事基本都是姚副总在管，但半路出家的他根本对公司的这些业务毫不了解，所以除了咱们的老大外，还有谁够格和NTV的人谈判？”

　　万东了然，“原来是这样。”

　　“嗯，所以指不定他们还要折腾到什麽时候呢，而且根据往年的情况来看，今天都不一定能敲定，可能明天後天会继续也难说。”

　　万东惊诧，“需要那麽麻烦？”

　　“不然你以为几个亿的单子是那麽好接的啊，日本人精明得要死，又怕你赚了他们的钱，又怕你不给他们好好做事，真是有够墨迹。”

　　一边抱怨一边关上电脑，小宝随口道：“怎麽样，你还等不？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万东笑笑，“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事情其实没了，但是知道他们可能会进行得更晚，他反而更不能走，天知道那工作狂要是发作起来会怎麽折腾自己还不知道。以前就不关他的事，但是以後──，既然他已经是「自己的人」了，那就不容许他再亏待自己，不然心疼的可是他啊……

　　“嗤。”一眼就看出他想法的小宝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空旷的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万东一个，他倒也不在意，随手点开电脑游戏消磨时间。

　　连续杀了几盘，开始还挺来劲，後来眼睛都开始干涩了，肚子更是抗议的发出咕噜的响声，万东迷迷糊糊的看了一下手表，却被倏然吓了一大跳，居然都快十点了。

　　掏出手机再次确认时间，万东甩甩头，开始怀疑办公室里的那些家夥该不是光谈公事都不用吃饭了？

　　刚好此时杂乱的交谈声变大，里面的投影灯被关闭，似乎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总算！

　　打个呵欠站起身，一眼不眨的注视著会议室门口，第一个迈步而出的果然是一脸沈稳的颜千帆，尽管商谈了将近六小时，却依然保持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啊！

　　微笑著对上他微微吃惊的目光，看著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回经理室，不过明显变得有些仓促的脚步，顿时让万东失笑。

　　而後，不经意的看到另一个紧随颜千帆而出的男子，那记忆中几乎已经遗忘的面孔顿时令他如五雷轰顶般僵在当场。

　　是他──？！！

　　对方表情平静如常，就像初次面对一名陌生人般，礼貌性地面对万东微笑点头示意，然被身後众人簇拥著从电梯离开，短短几秒，如幻觉般出现又消失，却在万东心底投下层层涟漪。

　　不，不可能的……

　　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吧，世上哪有那麽巧合的事，况且对方是日本人，根本就不可能会是他……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怎麽了？在发什麽呆？”

　　收好公文包，挽著西装外套的颜千帆一脸疑惑的来到他身旁。

　　万东迅速收回脸色，一脸灿烂到：“没什麽，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说罢不由分说揽住颜千帆的肩头就往外走。

　　“喂！等等！你──，你这家夥……”

　　无奈地叹气声中，某人被强行拐走。

　　东上千帆-38

　　NTV作为日本官方电视台，与TCS、KBS一道，同为金天在亚洲最大的商业合作夥伴，因此对於三年一次签约谈判会议，金天予以高度重视，派出公司业务能力最强的颜千帆作为谈判代表，负责接洽这一桩重要的CASE。

　　会议流程整整一周，分别包括艺人包装、宣传，广告制作、播放，收益结算、分成诸多细类，十分琐碎，果然如小宝所言，这上亿的单子果然不是那麽好接。

　　然而真正令人吃惊的是，万东居然破天荒的被调度安排参与这次谈判，与颜千帆一道联手将各项指标争取到对金天最有利的程度，而身为副总裁的姚莞，就只是坐在一旁撑撑场面，毕竟公司的正牌总裁滕莉嫁到国外去了，这副重担子早晚得由他来扛，不早点进入状况可不行。

　　在外人看来，这分明是颜千帆偏爱万东的表现，否则哪有这种破格让新人参与公司重要项目的先例？别人羡红了眼不说，万东却叫苦不迭，他怀疑这根本就是颜千帆的故意安排。

　　首先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关於这件CASE的相关资料，为了恶补，不得不牺牲陪伴「纠缠？」颜千帆的美好时光，成天晚在台灯下与一摞厚重的资料奋战，好几次他分明看到了那家夥阴险的笑意浮现在眼底，这分明就是报复自己的行为嘛！

　　自己每天起床惦念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他订花，结果他就这麽狠心的对自己，真是有够无情啊。难道他的心门就那麽难以敲开麽……

　　话说这几日送出去的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他给狠心糟蹋了，天知道那可是他每天一包烟省下来的钱啊，呜呜……

　　“你最近是更年期吗？”

　　冷冷的声音传来，万东猛然抬头，刚才心底抱怨的家夥此时正一脸不悦的斜倚在门口。

　　“啊？你说什麽？”

　　颜千帆无奈的摇头，“今天你已经第五次走神，到底在想些什麽？这次谈判给你的压力就那麽大？你以往的自信都哪去了？”

　　“咦？”

　　万东愕然，原来是说这个啊，啧，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才是自己走神的根本原因啊……

　　“有五次那麽多？呃，原来帆帆你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著我，我好感动~”

　　背後正在喝咖啡的小宝忽然被呛得差点缓不过气来。

　　颜千帆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小宝和张健两人，懒得和他在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上多做讨论。

　　“半小时後会议正式开始，做好准备。”

　　万东点头，“知道。”

　　接过颜千帆递过来的最终成员出席名单，扫了一遍，发现双方的参会人员分别都是五名，而且没有那个曾令自己耿耿於怀的名字，心底原本存在隐忧顿时完全消除。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吧，本来那个人就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副总他们已经下来了。”

　　“哦，好。”

　　收起资料起身，万东随著颜千帆往会议室走去，没几步，颜千帆忽然皱眉回过头来。

　　“等等，把领带打好。”

　　一边说著一边动手替万东打理，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一个举动，可那在蓦然在眼前放大的冷峻面容却瞬间令他停止了呼吸。

　　看著那紧紧抿在一起的刚毅薄唇，莫名的热流从心中淌过，让他有种吻他，与此时此地的冲动。

　　“怎麽了？”

　　抬起目光，颜千帆似乎不理解万东怪异的神情所为何来。

　　“你看起来好诱人……”

　　不合时宜的蹦出一句，却是万东心底最诚实的声音。

　　颜千帆一怔，随即脸色变得铁青。

　　“白痴！开玩笑也要看场合。”

　　“我没开玩笑啊……”皖东有点委屈。

　　“闭嘴！”

　　大概很後悔自己多此一举，颜千帆退开一步，俐落的转身，等也不等万东的进了会议室，片刻後万东才後知後觉的追了上去。

　　好像除了他之外大家都已经到齐了，一一握手认识，万东又见到了那晚挽著颜千帆手臂的美豔女子，山口杏子。此刻她的身份是日方的谈判代表，真是令人意外。

　　当然，他置疑的不是她身为女子的能力，而是原本以为她是出於私交才出现在那晚公司的酒会上，现在看来倒是早有安排。不过也好，既然是认识，对谈判多少也有助益，而且就冲著那晚她敢碰他的人这事，他一定会在谈判桌上好好招待她一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