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爷刚过而立之年,未曾娶妻,风流潇洒京城人人皆知,只是火凤没想到他的生活靡烂到这种程度。
他府上大摆宴席,邀请许多达官贵人到家中寻欢做乐,喝不完的美洒,揽不尽的美色,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火凤在酒池肉林上寻找一番,并未见到觉子胤的身影,暗忖他去了何处,身边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原来,火凤已经变为一个满身横肉一脸淫笑的中年汉子,混迹于其中。
“这位大人很面生啊,不知贵姓?”
“在下在门外瞧见觉……罗爷府中欢声笑语,一时好奇,便……”
“呵呵!你好福气,觉罗爷今天适逢喜事,大宴各方宾客,定了七天的流水席呢!”
“哦?不知王爷有何喜事?”
说话男人的笑突然变得极其淫贱,令火凤心生厌恶,“对于男人而言,还能有什么别的喜事?”
有人在旁边听到,也凑过来问:“莫非王爷亲事将临?”
“非也非也,王爷风流倜傥,多少千金小姐求上门来也不曾见他定过人家,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成了亲?”
“那是如何?”
“我听说……王爷最近得了一个新宠,喜爱非常,为了博美人一笑……”
“怎样的美色令得觉罗爷也动了心?”
“呵,想必不凡,比那皇帝小儿的后宫粉黛要更胜一筹吧!”
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讲哪门子,可是听到有人说自己不如觉子胤,火凤还是心有不服。
说话那人嗓门极高,招引了很多喝得醉醺醺的人围成一团,兴高采烈的议论,火凤听他们庸言俗语听得不解,越不解越心烦,就离开歌舞生平的宴席,转到王府后面去查探。
一到后府就听到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奇特的火凤从未听过的声音,夹杂着人的喘息与碎语,听到心里,让人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
循着那绵长的呻吟和喘息声,火凤找到了一间房间,房间里还亮着微微的烛光,人影闪动。
火凤身形一晃,将自己隐遁起来,进到房间中,刚一站住,就看到奇怪的事情。
有两个人在做自己没有见过的事情。
这凡间的人真是古怪,睡觉偏爱叠在一起,说是为了取暖吧,饶是又满身大汗,叫喘不已。
他们脱得一丝不挂,紧紧交缠在一起,火凤不知为何,可是却没由来脸红心跳起来。
搞什么!
这人分明表情痛苦万分,呻吟不断,却还死死夹着别人不肯放松,生怕掉下床去似的。另一个大汗淋漓看起来累得腰都折了,可是还勤勤恳恳不知疲倦耕耘到底。
无聊的凡人,这么好的夜晚,不看花不赏月,做这等莫名其妙之事!
连闯了三四个空门,似乎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不同之处只有些微的姿势有异,火凤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其中玄机来,看他们做得专注又不好开口相问,只得灰溜溜跑掉。
一直走到一间幽深的大房前,火凤被吸引住了。
还是刚刚那种熟悉的调调,不同的是,这是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声音。
深沉沙哑,带着不可测的魔力。
是觉子胤。
火凤一阵窃喜,当机立断又闯入房去。
怪怪,原来觉子胤这家伙自恃高人一等,也不过在做同样俗的事情。
只是有了些创意,他以一种火凤认为凡人不可能做到的姿势跨坐在另一个人身上,将对方的腿高高举过头顶,两个人搭配起来,形成一副让人拍案惊奇的画面!
觉子胤的声音断断续续,总是被另一个的声音盖过。那声音纤细脆弱、气若游丝,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捏碎了似的。
火凤非常不满觉子胤的行迳,人家分明已经痛苦得要命,脸上清泪两行,喊得声音嘶哑,痛得面部扭曲,还不住摇头就不要,他还不依不挠地欺负人家,简直是禽兽的所为!
一想到禽兽这个词,火凤心里好象掠过什么,把他吓了一跳,不敢深想,脸又红到脖子。
幸好根本没人看到。
火凤正欲在背后给觉子胤个突袭让他措手不及,觉子胤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虽然他没有望向自己,可是那双眼睛仍然把他吓一跳。
平时觉子胤那如炬的目光总把自己瞧得找地洞钻,今天仍是这双眼睛,却蒙上了一层蒙胧绯艳的光芒,不再那么专注,只是漫无焦点地望着前方,沙沙的嗓子轻吐出一句:“舒服吗?”
当然不是对火凤说的,因为有人回答了,就是火凤觉得快被掐断了脖子那个。
简直串不成一气的声音:“嗯……挺好……嗯……再有……”
火凤失笑,你到底想讲什么哪?不舒服的话就先不要费力讲话了,留点力气跟我一起对付觉子胤这混蛋吧!
两人又交换了几句意见,都是不成句的话,火凤也听不太明白。
直到郡安身下的人发出一阵对火凤而言心惊肉跳的呻吟,火凤去望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咧得更大了。
这个人,面色潮红,泣不成声,整张脸浮现诡异的表情,好几次甚至扭成一团,以至于火凤许久都没有认出那张脸。
那是皇太后。
第六章
后来火凤仔细回想一下那张脸,终于确定那不是皇太后,皇太后没有那么年轻,没有那么青春娇人,她那张年老色衰的脸,怎会引起觉子胤的兴趣。
火凤记得那天觉子胤要处决皇太后的时候,他扑过去挡,结果觉子胤的刀却没有落下。
因为当时有一副美丽的脸庞,梨花带雨海棠春,她跪倒在觉子胤面前,将胸脯抵在刀尖上,意志坚定地望着觉子胤,誓与母亲共存亡。
她是觉氏王朝的第七位公主,月平。
火凤还该喊她一声姐姐,她也是觉子胤的亲侄女。
火凤想到这里,气得脸紫如茄,把觉子胤这无耻禽兽骂了几万遍,虽然实际上他也弄不清觉子胤究竟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
嘴里骂骂咧咧地冲出觉子胤的房间,幸好火凤隐身隐形,不然这墙怕是又会被他撞个大洞。
火凤气呼呼的,完全忘记此行的目的,他踩过觉子胤府上名贵的花花草草,恨不得把他们家每块石头都踢碎!
火凤一脚下去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他张大嘴巴,心想虽然我火凤功夫非凡,这一踢也没有那么威力巨大啊,再四处一望,望见声音来源处正是异光满天,飞过去看发生什么事情。
异光从觉子胤府中一个幽深的宅院后面发出,随着一阵白烟渐渐隐去,火凤眼尖,瞧出那是从一个不易发现的小洞中发出的。
火凤还未及去看个分明,前院的众人已经受到惊动,火凤惟恐被人发现,连忙躲在一旁,前院骚动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火凤放下心来又探出脑袋。
觉子胤已经赶来,看得出来他来得匆忙,衣衫不整只随便披件大衣,火凤想到这里就又没由来恼火起来,如果不是接下来的对话吸引住他,恐怕就此离去了。
觉子胤问:“怎么样了?”
另一人道:“觉罗爷可曾看到刚刚的异光?”
觉子胤象是点点头。
那人叹道:“大异!此物大异哪!老夫生平未曾见过……非凡非仙、非妖非魔,说他至圣通灵,却又邪气逼人!”
“这……请术士指点。”
“觉罗爷,请您朝上看。”
火凤随着术士的指点抬头,头上只有天,天上只无一物,咦,星星怎么都不见了?
“是七子星?”觉子胤说。
火凤又疑惑地望了望了,怪怪,这觉子胤是什么眼神,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他还说有七颗!难不成他能把天瞧出个洞不成?
火凤越想越怪,突然耳边突然划过一阵刺痛,奇异的感觉传过全身,令火凤抑住不住向上弹起来,直直地望向天空!
今晚没有月亮,更没有星辰,夜空一片冷寂,正因为如此,这七颗灰暗的星星才能够在偌大的黑幕间灼灼闪耀,抢走天空所有的光采。
“觉罗爷也听说过七子星?”
“略有所闻。”
术士笑了两声,道:“觉罗爷果真不同凡响!这七子星,乃是驻守天界的七员神将,分别看守天地间七个方位,各归于不同的天域,隐于众星辰之间,平素绝看不到他们!可是现在居然在天上显现出来,而且聚合成众,这着实太不可思议!老夫修道多年,莫说见,就连听都从未见过这种奇事!”
火凤听了半天,总算明白,原来就是七个平日里碰不到面的兄弟,看今晚天气好,就出来聚聚,喝杯小酒下盘棋什么的,不巧让人瞧见了,就大惊小怪起来。
“术士认为此异象有何昭示?”
“老夫不知何解哪……”术士随即叹口气。
“这……远超过老夫生平所学,不知是吉是凶,历朝历代,天上有异象发生,人间就必然有灾祸,或是妖孽横行,或是血雨腥风。此物……此物居然逼迫七子星必须连环联力与之抗衡,倘若他日横空出世……怕是人间又会灾祸连连,千百年基业又要毁于一旦哪!”
火凤听那老术士故弄玄虚地“此物”半天,说得严重无比,心中暗暗哧笑他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凡人,不过,这老术士一惊一咋,把觉子胤也唬得一愣一愣,算是替他出了口气啦。
“这么说……要趁此物还在懵懂之际,一举将之除去,永绝后患!”
火凤没由来感到后背发凉,直打冷战,他暗暗骂道,这觉子胤心狠手辣,整日就想着除掉别人,这下不知哪个倒霉蛋又要遭殃。
“觉罗爷身边最近可曾有异人接近?”术士突然问。
“异人?”觉子胤想了想,突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笑得术士莫名其妙,解释道:“觉罗爷乃是真龙之身,此物……若是妖孽,必然要居心叵测,对觉罗爷纠缠不清!”
觉子胤的大笑嘎然而止,他低着头似乎也在思索。
火凤找不着原因,却紧张得浑身冒汗,他很用力地按压身边的石头,直到把巨石扳碎自己也毫无知觉。
火凤还在恍然间,觉子胤已经察觉到这方动静,一跃而起朝火凤藏身的石林后面推出一掌,火凤来不及躲避,只有闭着眼睛接过来。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觉子胤突然将掌力硬生生收回去,落在火凤对面。
火凤张开眼睛,觉子胤站在黑幕中犹如一只来势凶狠的野兽,火凤看自己行迹败露,只得逃跑。他一个跟斗就将觉子胤甩在后面,可后者不再象上次那样好对付,紧急关头火凤也来不及召唤翔云使,觉子胤一直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追逐,眼看到了京城外围,火凤一头扎进环城的河道里去,觉子胤顿立在岸边,目光如鹰搜索着河里的猎物。
火凤大气都不敢喘,钻进河道最深处,顺着水流缓缓移动,一直到他再也憋不住气,钻出水面,非常幸运水流从城外流入城内,终点就是皇帝家的后院。
火凤从河床边爬上来,水凉得要命,秋夜的冷风瑟瑟,把他冻得站都站不稳,火凤一溜小跑从后院的门溜进寝宫,大喊道:“来人哪!朕要洗热水澡!”
寝宫里的下人们全被苏原用迷药灌晕,睡得晕晕浑浑,被火凤这一声大叫惊得失魂丢魄,从地面上跳起来,以为皇宫里闹了鬼,尤其是看到火凤湿淋淋搭拉着长发站在面前,哇哇惨叫起来。火凤怕他们再这么叫下去全京城的人都来了,只好每人给他们一下让他们继续晕睡。
没想到当个皇帝居然那么惨,还得自己打水洗澡,火凤本来并不知道凡间有“沐浴”这么一道工序,可是他发现在凡间自己真的很容易就变得脏兮兮,大概是环境的问题。看这凡间的天总笼罩着一层灰突突的气,就知道跟无极殿上的一尘不染不能比拟。
火凤累得呼呼的,来来回回跑了很多趟,才凑够足够的材火来把那个雕栏画栋的大池子烧得冒起热气来。他一头就栽进里面去,温暖的水总是让他鼻头一酸,想起跟师父一起渡过的美丽的日子。
这里没有仙境中那般云雾缭绕,青山环抱,更没有脚底下滑溜溜的青石,还有,非凡非仙的师父……
池中的水没有仙境那源源不绝的涌动与活力,只是静静地包绕在自己全身,裸在外面的身体感受到了寒意,火凤向下面沉了沉,一脚踏空,整个人栽了下去,秀发尽湿。
他从水里重新钻出来,站稳了,水珠滴滴答答沿着自己的脸庞落下来,火凤伸手抚着陌生的轮廓,突然迷惘自己做了什么。
连这优美的手指,也不是自己的。
正在失神,一道声音响起,在寂静的池水荡漾一圈后传给火凤,吓得他反射性地一侧身。
还未及逃离,一只手就钳制住了他。
弥漫着的、不断升腾的雾气蒸腾着他的脸,那苍白的面色浮出一片陌生的绯红,唐突的艳丽。
岸上的人一时眩惑了,忘了说话,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觉子胤?”火凤叫了一声,随即缓过心神:“你胆敢如此放肆?”
觉子胤的一只手还托着火凤的下巴,他很吃力地抬起头,两片唇瓣一张一合。
几乎要克制不住去吻住他那倔犟的小嘴,觉子胤展现一抹微笑,在一切都看不清的情况下,火凤甚至觉得,那抹笑很迷人。
“这是你给的特权,玄冰。”
“朕是皇帝!”
“我知道,玄冰,一开始我就知道。”
“放肆!叫我皇上!”
“叫我子胤。”
“什么?”火凤瞪大了眼睛。
觉子胤轻轻放下手,失去了托力,火凤几乎跌进池子中,他用一只手支在池边,抬着头望着觉子胤,完全未觉察这种情况下这种姿势如何撩人。
觉子胤的眉头微蹙:“你一直不都是这么叫我的?”
火凤正欲斥他胡说八道,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又是那种熟悉的福至心灵的感觉,待自己再去追的时候已经追不到了。
火凤咬咬牙,瞪着觉子胤,这家伙真够阴魂不散,幸好自己聪明早早钻进池子,不然若是觉子胤问起深更半夜自己为什么象条刚捞出来的鱼,那他就哑口无言了。
想到这里,火凤得意自己又高觉子胤一招,还可以理直气壮质问他:“八皇叔,深更半夜,你来这里干什么?”
觉子胤突然俏皮地一笑:“自然是观美人出浴。”
火凤听到他恶质的玩笑,不由又把自己往水中藏了藏。
“不必藏了,我什么都看过了。”
火凤的脸突然爆炸一样红,暗忖自己干什么要不好意思,又不是自己的身子。
“你居然敢调戏皇帝?”
“我以为你喜欢。”
“你……”有一个名词在火凤大脑中回旋了一周,终于还是出口了:“流氓。”
觉子胤张大口,做了个“哈”的口形:“皇上虽处深宫,却也耳眼通天,连这市井小民的俚语也能随口道来,微臣真是佩服佩服!”
火凤虽然听得出来觉子胤在拿他打趣,可人家把赞美挂在嘴边,他也不好相驳,扮个假正经道:“有什么事情,待朕沐浴完毕,去议事房商量。”
“这么晚,议事房也关门了,皇上,不如我们就在这里……”
没待他说完,火凤一个狠厉的眼色丢过去:“觉子胤,你要是再敢说出大不违的话,信不信朕砍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