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墨 上+番外————梁墨卿

　　猛地惊醒过来，硕岚三步并成两步跨下台阶跑到太后身边，尽管不知道她口中说得到底是什么事，心里也有数此事非同一般。攥着太后的手肘用力地将她掰过身朝着自己。“杀”红了眼的太后拼命地在画像身上又刺又捅，仿佛与画像上的人有着深仇大恨似的卯足了力至对方于“死地”，疯狂地样子却连何谓现实何谓虚镜也难辨出来。

　　感觉身后的人扯着自己的手臂逼迫自己转过身，太后再一次陷入不满，举起手上的发簪对着硕岚就刺下去，周围大臣见苗头不对，身手好的快步上前阻止，周围只回荡着硕岚大声的呼叫。

　　“母后！是我，我是你皇儿硕岚啊！”

　　这句话果然奏效，想来有几个母亲是真正虎毒不食子的？只见太后缓缓放下手上的簪子扔在地上，歪着头恍然若失地看着硕岚：“硕岚……硕岚……你是硕岚？”

　　出乎意料地对望着自己的生母，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硕岚伸手摇晃着太后的肩膀：“母后，我是硕岚……看清了，我是硕岚啊……母后你怎么了……”

　　“嘘……硕岚不要吵……来……”太后拉着硕岚的手将他带到被自己划得已经破烂不堪的画像前指着上面的人，“就是她……想要跟母后抢皇后的位置……她算什么……跟我做对……只能死……哈哈……母后派人烧了她的宫……还害了她全家……火……好大的火……”

　　“母后！你到底怎么了？！”硕岚忍无可忍甩开太后的手，吃惊地看着她。此时，跪在地上的李明圣爬过来抱着太后的腿苦苦哀求道。

　　“太后……求你……求你放了我家眷吧……不能嫁祸到梁王身上……可我的家眷是无辜的啊……太后……”

　　听到了“梁王”两个字，太后的眼神又犀利起来，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梁王的身影，最终把视线停留在对面那处身形上。

　　“嫁祸……为什么不能嫁祸……谁让他知道了我和谨诏的关系……萧宏死了……反正萧宏死了……萧宏……萧宏……”张大了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太后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凑近李明圣，“他们知道萧宏吃了那些毒药吗？知道我在碗里放了毒药吗？不知道吧？不知道就好……不能让他们知道……嘿嘿……”

　　笑着踢开李明圣的抱着自己腿的手，太后笑着起身看着惊呆的硕岚：“你爹呢？看到你爹了吗……谨诏……谨诏……你在哪……谨诏……”边呼喊着边慢慢挪着步子离开大殿，太后依然不放弃寻找着她的爱人。

　　大臣们听在耳中早就已经傻了眼，太后害死了毓妃，害死了先帝，与季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般不真切……

　　那眼前皇上的身份……

　　没有人敢开口，虽然说心里都同样在怀疑……

　　陆子涛眼看情势不对，连靠山都演变成如此形势。意有所指地抬头瞟了瞟镇定自若甚至淡定非常的梁王，心中不明开始悸动。细细想了想，现下已经没有比保命更重要的事了。

　　“皇上……皇上求您饶命……臣都是太后指使的……臣是无辜的……皇上饶……”

　　“滚！”硕岚白着脸看着一脸求饶的陆子涛淡然着声音说出粗鲁的话，抬眼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大臣们，不知所控地咆哮，“你们是皇帝还是真是皇帝？！朕叫你们滚！朕是皇帝！你们都给朕滚！快滚！”

　　“皇上，求您放过臣家眷吧……”

　　“皇上饶命啊……”

　　“再不滚朕就杀了你们！”一脚踹在陆子涛胸前，硕岚怒不可遏地大吼着，双眼通红地看着周围的人，猛兽般仇视着周围的人，甩袖跑去殿堂外寻找着太后的身影。

　　顾全中看着硕岚的背影长叹了一声，走到跪着的陆子涛面前严肃地看着他：“你且说的可是事实？”

　　陆子涛无奈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泄气般叹息着只能点头。

　　“上次的突厥人呢？可也是太后指使你的？”看着陆子涛继续点了点头，顾全中掳了掳花白的胡须摇头走向梁王身前作揖：“王爷，外面的通缉应该撤回了……给言墨卿一个清白，也还慕家一个公道吧……二十多年了……”说完叹着气慢慢走出龙翔殿……

　　转过脸看着慢慢起身的李明圣，梁王勾唇笑了笑冲他使了使赞许的颜色，而后缓缓步出大殿。

　　墨卿……你的愿望可以完成了……

　　第三十五章 上部完

　　硕岚坐在地上一脸无奈地看着在寝宫中寻找着什么的太后，已经不想上前再劝阻她，每次都会像不认识自己一般将自己用力推开，而后发狂般继续找。

　　“谨诏……谨诏……谨诏你在哪……”

　　几乎将寝室上上下下翻透了几遍，却依旧一无所获。天色慢慢转为黑沉，服侍着的贴身侍女和内官几乎都不敢靠近现在这样的主子，也幸好小皇帝在里面关紧着大门照看着。

　　太后泄气一般地坐在茶案旁的椅凳上，青丝早已凌乱地披散在了身后，何为端庄，何为贤淑在她身上早就消失殆尽。支在茶案上的手似乎想凑近理开悬在额前的散发，肘部却不慎碰倒了案上的烛台。

　　就这样歪着头盯着桌上一点点烧起的火苗，太后无动于衷却饶有意思地看着逐渐蹿升的火势。硕岚转过脸只能见到太后的背影，直到发现闪动的火光后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冲到太后身边脱下龙袍就想往上面扑火，伸到中途的手腕突然被太后握住，看向她时看到太后眼中倒映着起舞的火黄色，连着她表情一起变得诡异起来。

　　“毓妃……你来了？来害我了？哈哈哈……来啊……哀家不怕你……来啊！”

　　手腕被紧紧地握住，硕岚逃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由着双手被桎梏住反握着太后的手将她往后拽离火势。

　　太后蓦地转过脸温柔地看着硕岚，用她细腻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硕岚我的儿……我们一起走……母后带你去见爹爹好吗……不要怕……你爹爹在等着我们呢……不怕……”说着说着，眼神顿时变得阴狠且毒辣，张牙舞爪地甩开硕岚双手用力掐住他脖子憋足了力气想置他于死地。

　　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居然想亲手杀了自己，心底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伤恸。一直以来自己最依赖的人，现在确实想要亲手杀了自己，寒心……好寒心……

　　难道真的如同她那时自己亲口说的，父皇和慕家都是她害的？

　　不可能……

　　不可能的……

　　可是颈上的箍力越来越强烈，足以让自己窒息：“母……呃……母后……”试图着叫醒她的理智，可是徒劳无获后感到了无助的绝望……

　　就这样放弃吗？

　　不甘心啊……

　　不想死……不能死……

　　求生意识唤回了硕岚反抗的本能，挣扎着伸手从长靴中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对着太后的手臂当下一挥，随着一声尖叫伤口上的血液汨汨流出，脖颈上的压迫也随之消失。

　　太后就这样盯着自己的伤口，似乎感觉溢出的颜色鲜艳地好看，伸指在血水上蘸了一些探进口中吮吸着血液。

　　眼看屋里的火势蔓延开来，硕岚不敢多想，拉着太后就开门往门外冲去，不远处的侍卫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向这里奔过来。随着大门慢慢的敞开，硕岚安然无恙地先从屋内跑出来，看到天子无事，飞速赶来的人也松了口气，可却在下一刻太后用力地推着硕岚的后背将他推离自己后，复又走进房中关上门走进火海。

　　硕岚踉跄着身子向前冲着呗一旁的侍卫扶住，推开侍卫箭步上前想推门时房门早已从里被锁上，边用力地敲打着门框，边注意着屋里的火势：“母后！快开门！快开门！你快出来……快出来啊！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朕把门撞开！快！”

　　“哈哈哈哈……慕紫英……你来啊……来报仇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谨诏……我来陪你了……谨诏……谨诏……”

　　歇斯底里的大笑声和狂乱的呼喊声，侍卫们似是被吓着般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尔后两人一起发力用力向房门撞过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终于撞开时，映入眼里的已经是大火蔓延的情景，硕岚跨步想冲进去却被两名侍卫拦住。闻风赶来的大臣们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眼，纷纷上前拦着硕岚进去。

　　这火……

　　亦如同心魔一般，只会吞噬人的心灵，却惟独忽略了人性……

　　到底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不知道……

　　只知……老天有眼，自食恶果，终有报应……

　　“母后……母后……”硕岚哭喊着颓败地跌坐在地上，下人们提着水桶一次一次地向屋里泼洒着。

　　水火无情……

　　却怎堪比阴暗的人心……

　　时日将近除夕，大街上比以前更为热闹。天虽冷，却掩不住人们内心的热情。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个个脸上一片沐浴着春光的喜色，言墨卿心头也是一阵无名的宽心。

　　“真想不到，王爷居然同意你一个人出来。”余彦修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言墨卿，如同敏感的动物一般轻嗅着面前的人的身上不一般的阳谋味道。

　　“啊～他不知道而已……呼呼……”诡异地朝着余彦修挑眉恶作剧地微笑着，言墨卿拉着他的手肘不顾对方的奋力抵抗将人拖去了城西御轩阁。

　　“走～咱兄弟逍遥逍遥去～”

　　“不～要～啊～”

　　“不要什么？你要你那位母夜叉？”

　　“别～啊～”

　　“真啰嗦……”

　　“你真不可爱。”

　　“再吵我动用私刑了……”

　　“……”

　　夜渐渐暗了下来，酒楼里的客人只多不少。向里一看，这最起劲的就要数角落里那一对从下午坐到晚上的好兄弟了，怎么看都是两俊俏的男子，可这形象和相貌怎么就这么大相庭径呢……

　　“哥俩好啊……五魁手啊……六六六啊……七个巧啊……八匹……”

　　“墨卿……停停停……我……我……我不行了……呕……”话还没说完，余彦修捂着嘴就迅速地跑出了酒楼躲到哪个小角落去吐了。

　　言墨卿醉醺醺地指着余彦修狂奔离去的背影大笑不止：“嘿嘿嘿……你好没用啊……呕……”捧着那人输掉的银子留下一锭放在酒桌上，言墨卿边往衣服里塞银子边捂着嘴也顺势狂奔追出去。

　　然后……两兄弟勾肩搭背地在大街上维持着漂亮的弧线歪七扭八地边吟诗边前进着。吓跑了无辜的路人一大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

　　“啧啧……你说你有出息吗？整天君子美人的，无奈啊无奈……”言墨卿摇头晃脑地叹息着，伸手在余彦修后脑勺上拍了一记，睁开朦胧的眼睛抬起脸对上半空的月亮，微笑着眯起眼睛。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萧俍……哎哟……”余彦修鄙视地看着言墨卿，伸手还在他脑门上一下，扯着嗓子朝他嚷嚷着：“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不也是情诗一首……不过对象从女的换成……唔唔唔……”

　　“你该回家了，送你回去。”言墨卿捂着余彦修的嘴，再次不顾他的反抗将他往余宅拖去，边拖边吆喝着引诱围观的路人一帮。

　　“磨剪子叻……锵菜刀……”

　　好不容易扶着醉鬼看到了不远处的余宅，言墨卿满心的欣慰，跌跌撞撞地继续朝目的地走去时，余彦修的胳膊不小心摩擦上了身旁路过的一名高大的男子。

　　下意识地抬起头说了声“对不起”，余彦修醉着眼看着面前的人，月光下照亮了他的面廓，酒一下子就醒了一般恨不得跳起来。

　　那人也皱着俊眉看着惊诧的余彦修，转开眼看了看他身旁的人，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意味。

　　“你怎么傻了？”还不在状态的言墨卿顺着余彦修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人，收回了嬉皮笑脸，回复成了严肃的面庞。

　　“好久不见啊～陆将军……”视线慢慢移向路对面，不知不觉看到了停驻在那的马车上，心下一想，不由得皱了皱眉，眼下再细细打量了陆子涛的打扮，再平常不过的普通布衣，凌乱的头发似乎是故意掳乱，看上去无不显得狼狈。

　　“哦，陆将军是想出远门吗？告辞告辞……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后会无期，不见……”朝他挥了挥手拉着僵持着的余彦修就往前面快步走去。

　　陆子涛停在原处看着言墨卿的背影，暗暗算计着什么。下一刻快步走到言墨卿他们前方挡着了他们的去路。

　　心里猛一“咯噔”，言墨卿心脏慢慢紧缩，换了几个方向都被对方阻止，此时只想着速速离开是非之地，抓紧了余彦修的手臂蓦地一转身就就冲反方向跑去。

　　陆子涛不吃这套，毕竟是将军，看到两人从自己面前逃开，立马就反应过来三步并成两步上前架住言墨卿的肩膀用蛮力将他扯过来：“言大人，既然有缘偶遇，那就劳烦你跟我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