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余彦修大张着嘴指着言墨卿身后,眼珠子恨不得挤出眼眶。
“你见鬼了?”言墨卿转过身想看看到底什么把天不怕地不怕的余彦修吓成这样,才转头转到一半硬是被余彦修拉着胳膊拽走:“快走,快走,母夜叉……”哦,终于知道他刚说什么了,难道是她?
“哎哟喂,别看了别看了,见她一次我少活十岁。”余彦修皱着眉头叫嚷着。
“这叫……一物克一物,哈哈,余彦修你也有今天啊!”原来你也有怕的,顿时言墨卿心情大好,所以,整人心思也开始萌动。
“喂喂喂,你想做什么?”看着言墨卿脸上的坏笑,余彦修的心脏不胜力地抖了几抖,那样子分明就像在告诉别人:你别乱来,我好怕怕。
“美~~女~~”言墨卿憋足了丹田的气冲后面十几米远的弦芸大吼着,还故意抓起余彦修的手朝她大幅度挥舞着。
余彦修气的只剩力气指着言墨卿“你你你你你”着,眼看如花式弦芸就差个挖鼻孔的经典造型朝自己奔放地跑过来,余彦修吓得魂都变成蝴蝶飞走了,眼神一转,推开言墨卿,脚下马达一发力,撒腿就跑。
“死相,见了我干吗害羞成这样~”弦芸捂着脸害羞地扭动身体,等到双手从脸上撤下来时,却换成了彪悍的孙二娘,抄起旁边卖猪肉的摊子上挂着的屠刀朝着余彦修的逃跑路线阴笑:“臭小子,不想活了?!”于是挥动着双刀向前冲冲冲,惊飞人群哇哇叫。
擦了把冷汗,言墨卿小心翼翼地看着“双刀流”豪迈地奔走,终于放心地呼出口气:“可怕的女人……”
百无聊赖地独自回到宅子,管家已经命下人备好了热茶等待着言墨卿。
“老爷,刚刚梁王府有人送信给您。”管家恭敬地双手托着信站在言墨卿面前。听到“梁王府”三个字,言墨卿手上不稳,拿着茶盏的手颤抖了一下,几滴茶水从杯口滴落在言墨卿手指上。吃痛地缩回了手在衣袍上蹭去茶水,单手将茶盏重新置于桌上,接过管家手上的信。
雪白的封面上没有署名,言墨卿直接拆开上封处抽出里面的纸条,工整清秀的大字立马就跳进眼中:今晚戌时,城西竹林,要事相告,不见不散。
戌时……竹林……
言墨卿挑起眉头看着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梁王?肯定不是他。那会是谁?要事?什么要事?脑海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成形,是他?
晚膳后逛街市的人挺多,但是这个竹林虽说离城西的闹市不远,却像一个天堂一个地狱般。别说人了,就连鬼都捉不到一个。黑漆漆的竹林只有朦胧的月光照下来,但视力范围还是大大地被阻碍了。言墨卿提着纸灯笼照着脚下的泥石路,一步一步用心走着。
“我猜……你一定回来。”言墨卿停下脚步辨别着不远处清冽的声音,寻着声源处走去。
“我早已猜到是你。”停在离那人两米处,举起灯笼照亮那人。只见他身着白衣,青丝如瀑布般垂在脑后,黑夜却抵不住面前人的肤如凝脂。这么柔媚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瑜儿,好久不见。”
“闭嘴!只有他可以这样叫我!”为什么这么像……小狮子发威?言墨卿偷偷想着却没有表露在脸上。
“你很在乎他。”言墨卿慢慢俯下身将手上的灯笼放在地上,直起身看到瑜儿已在自己近身不到一米处。
“我爱他!”瑜儿盯着言墨卿的眼睛坚定地说着,看到言墨卿直直盯着自己不发一语的表情,似乎怕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他!”
言墨卿笑着看着瑜儿半晌,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我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不过……他不会喜欢你的。”瑜儿眼神发亮地看着言墨卿,双眸中除了肯定的坚决,还有一丝不尽的嘲讽。
“啊哈~没关系,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言墨卿轻笑着转身俯下身拿着灯笼正打算离开,瑜儿挡在了他面前。
“你应该庆幸,我上次给你的酒里放的是辣椒而不是毒药。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谁知到你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他弄得你很舒服是吗?你很陶醉是吗?很……”
“美人~你吃醋了……啧啧~”言墨卿上前托起瑜儿下巴笑眯眯看着,“再美的人生气起来……可会变得很丑啊~”
瑜儿非但没有生气,却笑得愈加妩媚:“言大人,梁王很疼我,我是他最宠的。而你……什么都不是!”
言墨卿仍旧笑着看着面前的瑜儿,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怎么?没话说了?我说得不错吧?言大人,你在他眼前,比不上一个男宠啊,他不会喜欢你的。”瑜儿的身体像蛇一样贴向言墨卿,凑近他耳边将温热的气息喷呼在他耳畔,嘴里的话却咄咄逼人的阴狠。
“你不该跟我说这些,与其这样,不如回床上把王爷伺候好了,这才是你本分,我和他只是……朋友……”边不屑地笑着边弯腰俯身,言墨卿捡起了地上的灯笼背过身,笑得苦涩。
“他不会喜欢你的……”看到言墨卿的背影走远,瑜儿缓缓蹲下身抱着自己,无助地像个迷茫的孩子,“也不会喜欢我……”
第十四章
大街上的人渐渐开始稀少,因为夜色开始变深,也因为阵阵的打雷声。眼落之处的人都在加快脚步往回赶着,放眼望去,只有言墨卿一人悠哉游哉地在街道上漫步移动,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产物。
居然动气了,还是被一个男宠。言墨卿苦笑了一下,心里怎一个烦字了得。
光打雷不下雨的天气,吓唬吓唬人吧。心里暗暗想着,还没来得及仰天大笑三声,倾盆大雨就纷纷泼在言墨卿身上。
居然……
言墨卿愤恨地朝天空举起小拇指,却在下一刻打了一个响雷吓得言墨卿小心肝都萎缩了。扔掉手上被雨打湿的灯笼,烦躁地抬腿用力踩扁。
“他不会喜欢你的”“他不会喜欢你的”“他不会喜欢你的”……
言墨卿,你到底怎么了!他是男人!是男人!至于吗?脚下泄愤似的将灯笼的尸体都踩得稀巴烂,言墨卿用力攥紧拳头朝自己脑袋砸去,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
“你在做什么?别告诉说你在赏雨。”低沉的声音从后响起送进言墨卿耳朵,与此同时,一把黑色纸伞也为自己遮住了从天而降的暴雨。
没有转过身,言墨卿抽回自己的手,站着一动不动看着空中:“呼~我在淋雨……”
梁王眯起眼睛伸手掰过言墨卿下巴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我没喝酒。”简简单单说了几个字,言墨卿笑着将下巴从梁王手中挪开。
“要我派人送你回宅吗?”梁王慢慢抽回手看着眼前湿透的言墨卿,又伸出手掠开他被雨水沾湿在额前的刘海。
言墨卿伸手抓着梁王的手腕,吸了口湿润的空气:“喜欢我吗?”
梁王默默收回手就这样注视着言墨卿的侧脸,却没有下文。
没有听到答案,如同上次一样。言墨卿自己心里却已经知道结果,转过脸笑着看着眼前的梁王,不罢休地再次询问,声音却是连他自己都可以听出的颤抖:“你……喜欢我吗?”
沉默……
继续沉默……
周遭只听得到雨滴冲刷着物体的声响,其他一切都是静止的。
倾盆的大雨,溅在地上激起水花千万朵,如同摔碎的镜子,散落的镜片……
伞下的两人互相对视着,良久过后,言墨卿躲开眼神,笑得灿烂,心底瞬间一败涂地。
“啊呀~那就糟糕了,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笑着转回脸擦拭掉脸上的水渍,言墨卿转过身恭敬地朝梁王揖了揖手,挺直了背脊走出梁王遮挡的伞下,走进雨中。
终于……应该放下了……
梁王撑着纸伞站在雨中,就这样看着言墨卿走进雨帘的背影渐渐远去,傲然却孤寂。
方才……你可是在流泪?
“王爷,上车吧。”一直跟在梁王身旁的侍卫非影跳下马车,看了眼远去的言墨卿,伸手为梁王打伞将站在雨中看着那人背影的梁王请上马车,伴随着马的嘶鸣声,华丽的马车缓缓消失在夜幕中。
昌顺帝登基后不久,外藩觊觎我朝国土的野心开始蠢蠢欲动。如今先帝过世,新帝年龄还小,虽有梁王萧俍摄政,朝中大臣指点,毕竟驾驭起来没有先帝轻车熟路。
此时,硕岚右手撑着下巴将眼神放在不远处梁王身上,眼光所落之处尽是他挥舞着手中墨痕的潇洒,还有双眸境界的忘我。
微微蹙起眉头,这种表情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几岁孩童的脸上。为何母后让自己不要太接近面前这人?难道他会威胁到自己以至于皇家吗?
慢慢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硕岚将双手叠合起来搁在桌沿,下巴凑近抵在交叠的双手上,让自己表现地尽量天真一些,眨乎着大眼睛看着梁王:“皇叔,突厥如果预备发兵对我国不利,皇叔是主攻还是主守?”
不动声色地眯起双眸,很快就恢复以往的神色,抬起头来时,梁王已换上和蔼的面容笑着看着硕岚:“回皇上,臣觉得……主守。”
居然和母后的答案不一样。硕岚咕噜了一下眼珠,继续问:“皇叔为何如此得见?”
“先王曾与突厥有过协议,百年之中,任何一方不得攻打对方国家。这是誓约,即使是突厥人,他们不会不懂得什么是信用,就算易主,这种事当然会有史书记载,如果哪一方轻易攻打对方国家,背信的可不只是国主,而是整个国家。如此说来,皇上觉得呢?”梁王将实情娓娓道来,却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眼。
硕岚将眼神移开那对刺眼的双目,自己不明白是梁王太过耀眼还是他身体中有着母后所说的魔鬼。
“可是……母后说……”
“太后驾到~~”
还未说完的话被化在通报太监尖细的机械声中,硕岚看向门槛处,华服的妇人正笑着朝御书房中走来。
“母后!”只有看到母后时,硕岚才会露出同龄孩童该有的活泼,站起身猛地冲过去扑进太后怀里。
太后一边眉开眼笑地接着自己的皇儿,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那一边的梁王,看到他正起身过来给自己行礼,瞬间眼神变得阴冷。
“臣见过太后。”爽朗的音色传进来人的听力范围,显得异样的谦逊和恭谨。原是应该俯身的动作,梁王却仅是伸手揖了揖,也不管皇后有没有看见就很快地收回了动作,继续坐回身翻看眼前的公文。
太后眯了眯凤眸,嘴角露出露出不尽的笑意:“皇儿,你看你多不懂事,你皇叔这么辛苦地帮你批阅公文,你也不多学学,要记住,你可是一国之君,犯了错误的话天下的子民当然只会怪你啊……”
好一个含沙射影,梁王暗自咀嚼着太后的话,笔下只是停了一停,又继续查看着面前的公文。
“母后,朕方才问皇叔主守还是主攻,皇叔说的话和母后的不一样哦。”无意的话使得梁王抬起眼睛含笑看着太后。
“梁王是主守吗?”太后眼神柔媚地扫向对面的梁王,“既然突厥目中无人,对先王的立下的协议置之不理仍要发兵攻打我国的话,难道我们无动于衷等着他们攻打过来坐以待毙?不知梁王是对我国的军队太过自信,觉得只是守的话完全可以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还是不相信我们的力量,觉得主攻无望呢?”铺陈着自己的言辞,太后的眼神冲着梁王的眸子对视着毫无退避之意,说到最后轻哼了一声,看向梁王的眼光数不尽的嘲弄意味。
梁王脑中重复着太后的话,似乎觉得哪里不对,翻来覆去反复回忆着。忽然嘴角慢慢倾斜了弧度:“啊~太后果真是女中诸葛!”看到太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梁王却在心底嘲笑着,“原来太后有预知能力,肯定突厥会攻打我国!”
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太后依旧媚笑着看着梁王:“摄政王谬赞了。”
“哦?原来如此……”梁王眼里止不尽的笑意刺得太后双眼犯疼。只见梁王掀起衣袍站起身双手握拳对着高处作揖,“皇兄在天上会难过吧,你说是吗?皇嫂……”离去的脚步声被淹没在浓浓的笑声中。
好你个萧俍!走着瞧!!太后狠狠地咬着牙,手中捏着硕岚的小手慢慢攥紧。
“母后……”硕岚挣扎着从太后手中抽回手。这样的母后好奇怪。
手中传来的力道将太后拉回神来,松开手蹲下身揉弄着儿子被自己攥红的手背:“皇儿,母后不是有意的,疼吗?都怪母后……”
摇晃着头,硕岚握着母后的手:“母后,为什么让儿臣离皇叔远一点?”
“因为……”太后轻轻将硕岚抱紧在怀里,使得硕岚忽视了他母后微笑中露出的残忍,“因为……你皇叔要谋害你!”
第十五章
此时梁王府大堂中,一人躺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假寐着,一人坐在桌前紧盯着眼前的地图,拿着上等狼毫笔的手不断地在地图上圈圈点点。
“看出什么来了吗?”躺在榻上的梁王没有睁眼却依旧挑着嘴角的弧度冲着空气发问。
言墨卿手中毛笔的笔尖停在一处迟迟没有动作——陆将军镇守的边界。轻轻放下毛笔将笔尖搁在砚台上蹙眉思索了片刻:“有内贼。”
梁王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言墨卿不语。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他感觉得到言墨卿变了,虽然说没有回避自己,但却似乎刻意在深埋自己的情感,不再让任何萌芽滋长。
别开头挪动眼神回到面前的地图上。不是躲避,不是掩藏,可是到底是什么言墨卿自己也不知道。一瞬间,大堂里又复归于沉默。
“你觉得是何人?”打破尴尬的沉默,言墨卿出声询问着梁王。
“嗯~”梁王轻轻沉吟了一声,微微直起身伸手托起茶几上的杯盏凑近唇边轻泯了几口将杯盏放回。言墨卿看着梁王慵懒地站起身朝自己走过来,收回眼神看向窗外。等他了半晌不见梁王继续说下去,又抬脸看向他。
梁王正拿着桌上的地图眯着眼睛搜索着上面的什么,等到将手中的地图重新放回桌上时勾起唇角拉伸弧度:“我也不知道。”
言墨卿猛地伸手托住差点掉地的下巴,挑着眉毛僵硬地转回脖子:“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真是奇了……”故意说着反话伸手端起桌上的杯盏,茶水已不烫却还是保持着温热的触感……“梁王在我面前就不用保持在大臣那儿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