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墨 上+番外————梁墨卿

　　即将触碰到嘴唇的杯沿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言墨卿抬头看到梁王手指捏在固住杯盏的另一边看着自己。

　　“那……你又在我面前装什么？”梁王含笑的眼睛看着言墨卿，出口的话语一针瞄准了言墨卿飘忽的神思，激得那人的心咯噔一颤。

　　“王爷深谋远虑，我猜……你早已知道这背后的主谋。”转了个圈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言墨卿垂着双眸笑着却也不看梁王的眼神。

　　意味深长地一笑，梁王慢慢松开攥着的杯身挺起背脊负手站立着看着窗外：“有幸一见，比狩猎时死命奔跑的动物逃的更快的家伙。”

　　言下之意是……言墨卿，你在逃避……

　　听出梁王话里的弦外之音，言墨卿也站起身却大方地看向梁王：“因为这个家伙懂得知难而退。”

　　“猎物见到猎人是为了保命之所以才逃，可这个家伙呢？为何而逃？”梁王府微微侧过脸，笑意浮现在脸上，毫不回避视线地看着言墨卿的眼神。

　　“这个嘛……”言墨卿停顿了一下，面向窗口，“身死可以心生……心死的话……”

　　“哈哈哈哈……言墨卿，你果然有意思。”

　　“哎呀呀，梁王好说好说……”

　　正当两人又像以往一样开始调侃时，窗外几个黑衣人摆刀弄剑地扭在一起打来打去，视线离得太远，因此只能看到他们身着黑衣。看到此景言墨卿也未曾放在心上，因为梁王府的侍卫的服装一向是统一的暗黑色。

　　“你的侍卫内讧了？”言墨卿开玩笑地看着梁王轻笑问着，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不对劲。还未反应过来时，从窗口猛地跃进一个蒙面人。

　　言墨卿只觉身体被梁王用力一推推向一边躲过了蒙面人的袭击。站稳身子后看到那个蒙面人手中提着长剑朝梁王逼去，顿时明白过来——刺客。

　　愣神的刹那窗口又跃进两名刺客，一个身手矫健地前空翻朝梁王靠近，一个则向自己慢慢靠过来。

　　心慌归心慌，思维还是清醒的，言墨卿一边后退一边不住瞟着被逼困着的梁王，只是一个岔神，对面的刺客提着剑就朝自己头顶劈过来。言墨卿近身摸到一个器皿也不管是什么就朝刺客脸上砸过去，谁知那个刺客只是将手中的长剑一挥，砸去的器皿零零碎碎地掉落在地上发出脆弱的声响。

　　言墨卿瞥了一眼地上的残骸轻轻蹙眉，打不过你我还躲不过你？于是，在大堂中央围着桌子转圈的两人玩起了“老鹰捉小鸡”……哦不，是小鸡玩老鹰……

　　“操！他娘的有完没完？！你鼠猴啊你？”暴走的刺客猛地一抬腿跨上桌子眼看就要杀到言墨卿面前，却看到面前言墨卿的人影突地钻进了桌底。

　　这下刺客真的被惹恼了，高高将长剑举过头顶对着桌子中间就刺下去。可就在剑尖刺进桌面的一刹那，言墨卿四肢并用着从桌底爬了出来。

　　刺客正集中精力拔着陷进桌子的长剑时只听到言墨卿朝他轻喊了一下，抬起头的一刹那只觉一个硬物正中脑门，一下子觉着满脑金元宝在面前飞来飞去，便直直摔下桌去。

　　梁王的侍卫头头非影已经冲进了大堂与缠住梁王的两名刺客打了起来，言墨卿看到安好的梁王竟不知不觉松了口气。走进半昏在地上的刺客蹲下身缓缓拔出腰间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伸手拉开他面上的黑布打量着。一点儿都不面熟——这是言墨卿的第一反应，长的很难看——这是第二反应。

　　“说，是谁派来的！”言墨卿凑近匕首在在他脖子上微微划出血痕冷声问道。

　　那刺客开了开口还没回答就被迎面飞来的小刀刺穿了心脏。言墨卿猛地抬起头，慢慢地支起身子，看到眼前一双阴鸷的眸子盯着他，正举起手中的剑将焦距对准言墨卿就欲斩过来。眼看来不及躲了，言墨卿就呆呆地看着锋利的剑刃朝自己逼近却在同一时间被一道力用力推向左边。转过脸看清了侧面的人，银色的寒光却也落在那人的手臂上划破了玄黑的衣袖切进皮肤中，顿时，刺目的液体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就着刺客长剑划在自己手臂上停留的片刻，梁王猛地伸出空余的手用手掌包裹住刺客握剑的手朝自己拽过去又狠狠抬腿踹向他小腹，趁着刺客吃痛间又抬起膝盖用力撞向他下身。

　　言墨卿此时就一动不动地呆呆地看着梁王手臂上汨汨地向外流着的鲜血。

　　“王爷！”赶过来的非影不知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看到地上捂着自己下身扭动的刺客害了自己主子受了伤，又狠狠瞥了眼言墨卿，抓起地上的刺客绑了起来用力掼在地上。“王爷，您受伤了！”

　　梁王捂着手上的伤口缓缓放开言墨卿，脸上看不出一丝疼痛的表情，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

　　回过神来的言墨卿掀起下摆撕下一条边凑近梁王：“我先给你包扎一下。”伸手还没触碰到梁王的衣襟，肩膀被一股力道攥着将自己从梁王身边推开，还没看清来人就只听“啪”地一下，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生疼。

　　瑜儿如同看着仇人一样看着自己，眼中的怒火张牙舞爪地扑向言墨卿：“都是你！都是你害王爷受伤的！”

　　不置可否地沉默着，言墨卿看着梁王手上的伤口红地刺眼，撇开双眼：“先给王爷包扎一下吧。”低着头走向非影面前，“把他交给我。”

　　非影俊秀的双眸看向梁王用眼神询问着，梁王没说肯也没说不肯，转过身就朝后院走去。

　　第十六章

　　瑜儿跟着梁王离开了大堂，非影绑着刺客与言墨卿对峙着不动。言墨卿轻轻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啊呀，这就难办了。你希望我还几刀呢？”正说着，言墨卿将自己那把匕首搁在他手臂上，一刀已经毫不犹豫地划在上面。

　　不等非影开口，第二刀又已划下。非影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言墨卿边笑着边用匕首用力划在他自己手臂上，心里却百感交集……

　　“看来……你也挺恨我的……”一时之间满目的红色已经映染了言墨卿的左袖，渲染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着。

　　这到底是怎样的人……

　　眼看着言墨卿第三刀快要划下，犹豫间，非影拽起地上的刺客推给言墨卿，自己退到一旁。

　　言墨卿接过面前的刺客利落地将他固定绑在椅子上，扯去他脸上的黑布塞进他嘴里，看到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残留着一些痛苦。

　　“我想……我们应该来玩点花样，因为我知道，你们这种人骨气硬。”言墨卿拿着自己的匕首在刺客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留在上面的血迹，不顾忌自己手臂的伤踱到刺客身后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指，“挺漂亮的手呢，如果这样一根一根切掉会怎样呢？”说话间略一扬匕首就已削去刺客小指的一个指节。

　　刺客摇动着身体挣扎着，咬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真是英雄好汉啊，你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要知道，任务失败的话你回去还是会死，说出来的话……至少我可以让你活着……”言墨卿边说又动手切去他无名指两个指节。

　　人说十指连心十指连心，手指上的疼痛的确是可以钻到心底的。虽然刺客极力忍耐着钻心的痛，喉咙深处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呜呜声。

　　“最可恨的是……你伤了他！”一刀划下，一并齐齐切下他的中指和食指，笑着看着地上的断指，言墨卿笑得邪恶：“啊呀，我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一旁的非影看着也觉得心寒，记得那天晚上在雨中言墨卿的背影。自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只懂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命令。如果言墨卿真的是喜欢主子的话，那么……摇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唔唔……唔唔……”刺客剧烈挣扎着翻动着坐着的椅子，言墨卿冷笑了下：“疼吧？还没完呢～”用力掰开刺客完好的另一只手，将他的掌心按紧在椅背上，“还是不肯说吗？”言墨卿停下动作等待着刺客的回答，除了喉咙口的呻吟却不见下文。

　　手起刀落，刺客还没来得及出声，匕首的尖端已经深深陷进他的掌心，霎时五指痉挛似的扭曲抽搐着。

　　言墨卿握着刀柄，更是旋转着刺得更深，眼里满是鲜红的血色沿着椅腿蜿蜒在地上。刺客疼得满脸冷汗，痛呼声此起彼伏，却又因为嘴里堵着残布，无奈不能让吼声分担自己的痛楚，终于无力地点头妥协。

　　言墨卿见状起身走上前却被非影快一步拦在身前扯掉刺客嘴里的布块。

　　“不好……”非影微皱剑眉，盯着刺客的脸色，引得言墨卿也凑近直直看着，却发现他脸色开始发青，嘴唇发黑，两人暗暗觉得不妙。

　　“我说……我说……主子他……要……要灭……梁王口……要杀……”

　　“你家主子是谁？”非影突地上前抓住刺客的的前襟用力摇晃着。

　　“是……主子是……”

　　“听着，你主子早就给你们下了毒！不管你们任务成功还是失败，你们都得死！”言墨卿看着刺客慢慢放大的瞳孔和泛黑的嘴唇，攥紧着拳大吼着。

　　“原来……我们致死逃不出奴才的命……哈哈……哈哈哈哈……”刺耳的大笑从刺客口中发出伴随着大量涌出的血液，抽搐着身体暴突着眼珠窒息过去，到死却终究不瞑目。

　　言墨卿泄气地坐在地上，此时才真正感觉到手臂上的刺痛。伸手捂着手臂，又因为手指触碰到手臂上的多处伤口，疼痛感使得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跟我走，给你包扎。”非影直起身，低头看着地上的言墨卿开口说道。言墨卿坐着抬起头看了一眼非影又缓缓低头不语。

　　“想你的手臂废掉？”非影伸出右手在言墨卿面前示意他起身。

　　盯着面前的手掌半晌，言墨卿终于伸出右手握住非影的手掌，让他把自己拉起身跟着他走去后院。

　　非影带着言墨卿走向后院停在梁王房门口，只见非影轻叩了门三下后恭敬地推门而入走去梁王身前跪下禀告着什么。

　　言墨卿本想跟着进去，却在露出的门缝向里看到瑜儿小鸟依人地趴在梁王肩头，跨出的脚步硬生生收回。转过身往来时的路上走去，却在下一秒听到梁王低沉的声音：“要我亲自把你请进来吗？”

　　无奈叹了口气抬腿踏进梁王房里，言墨卿放开捂着的手臂站在一旁。梁王眯起眼睛盯着言墨卿臂上的伤口，又看着言墨卿的侧着的脸不语。

　　“非影，把外面的尸体处理一下，不要让今天的事情散播出去。好了，你们两个先出去。”瑜儿听到梁王的话看着梁王皱起柳眉撒娇，梁王一个眼神瞟过去，瑜儿嘟了嘟嘴，只能作罢离开梁王身边，经过言墨卿身边时故意用力撞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引得言墨卿一阵龇牙咧嘴。

　　“我过去给你上药可好？”直至两人出去后听到关门声后，梁王看着言墨卿轻笑询问着。

　　听出了梁王话里的反语，言墨卿捂着手臂笑呵呵地走去梁王边上坐在梁王身侧：“啊呀，不敢劳烦梁王大驾。”

　　“把衣服脱了。”梁王简单开口道，看到言墨卿转过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攥紧了衣襟，挑了挑眉盯着他，眼里射出不容忤逆的命令目光。

　　好吧好吧，你是老大。言墨卿单手缓缓解开自己的腰带慢慢除下，又伸手去解外衣衣结。动作缓慢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残疾人。心里想着，面前却多了两只手扯着自己的领口衣襟：“这种速度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不语辩驳着，言墨卿偏开头就着姿势让梁王慢慢除去自己的衣物，伤口处有些地方的血迹已经干涸，粘上了亵衣。

　　梁王小心翼翼地为言墨卿撕开衣物与伤口的连接，动作轻柔地却使得言墨卿向梁王投去奇异的眼神。

　　“看着我做什么？我知道你喜欢我。”梁王头也没抬，终于将言墨卿的上身衣物除掉扔在地上，露出的左臂上的伤口狰狞地扭动着。

　　言墨卿看着自己的伤口，啧啧摇头……太没艺术感了……难看……

　　梁王看着言墨卿的伤口，微微眯眼……自虐症状不轻……

　　手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梁王正轻轻地用湿布在言墨卿手臂上擦拭着血污，仔细地裹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在他皮肤上移动着，温柔且仔细。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样。对，你说的不错……当男女的情爱移位到一个男人身上，本就不会有好结果。你对我无意的话就不要给我希望。”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言墨卿转过脸看着梁王，却感觉到下巴被对方托高了抬起。

　　“不要随意猜度我的想法，也不要擅自揣摩我做事的方式。”梁王笑意的眼神看在眼里那么地刺眼，言墨卿猛地挪开下巴甩开手臂，脸上微微泛红似是发怒的征兆。

　　“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剑？为什么要对我温柔？为什么要在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无心的，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说着说着声音几乎吼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却挥不了心口的堵塞，言墨卿也知失礼，但在这人面前却管不了自己的言行。

　　一切归于平静，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言墨卿就这样一动不动盯着梁王的面容，片刻过后却突然捂着肚子大笑出来：“哈哈……王爷，我看到你酒窝了……哈哈哈哈……”不觉间狂笑着竟流出了眼泪，笑着边随意地擦去边挪过去捡起地上的衣物穿在身上，利索地拢起衣襟跪俯下身冲梁王恭敬地行礼：“言墨卿除一心效忠王爷外，不会有其他任何感情。”说完朝梁王轻笑着理了理衣物转身快步离开。

　　守在门外角落的非影看到言墨卿走出梁王的房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慢慢消失在黑暗中。转过身走进梁王房中。“王爷，都收拾好了。今天的刺客……”

　　“嗯，我心里有数。传言出去，本王被行刺，重伤。”梁王抬起头看到非影不解的眼神，轻笑了一下，“奇怪我刚刚明明叫你封锁消息的是吗？照我话做就行了。”

　　“是！”非影低头恭敬回答转过身走到房门口又转回身站着不动。

　　“还有什么事？”梁王眯着眼睛看着非影吞吞吐吐的样子，索性将背靠在床栏上。

　　非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王爷，言大人……言大人……”说到一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卡在“言大人”三个字上不断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