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梦成城————落花满架

作者:落花满架  录入:11-15

警惕心起,他无视周围又沉寂下来的人群,直直瞪着斛律芮。
斛律芮知道那眼神里全是警告,可他全然不理,只是按古拉尔之前所做的,屈身行了个礼。
秦暮苔抱胸,冷然看着斛律芮笑嘻嘻地抬起头,甩头就要走,结果看到了身边翰吉略带感激的眼神。
他忽然省悟到,他们两人此举,无疑给翰吉那一对解除了一部分的困境,至少看来不是那么突兀了。
所以,在斛律芮依然笑得很假的眼神下,秦暮苔放低了抱胸的那只手,压低了嗓音冷冷说道:“我不会跳。”
斛律芮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妥协得那么快。待到揪到秦暮苔看身边那一对男人的眼神,才有一丝的了解,这回是真正的微笑,然后说道:“跳剑舞?”
秦暮苔心道若是乃父有知,不知道会不会从地底下气活过来:秦家的家传剑法居然被点名为“剑舞”……这样想着,他有了个主意。
结果,秦大哥把一套太极拳快打,倒也是虎虎生风,煞是好看。
斛律芮啼笑皆非,随步跳了几下,板着脸压住心底泛起来的笑意,却也不得不佩服秦暮苔,本是刚柔并济、用力不用力、运劲如抽丝的一套拳法,却使得飘逸无比,只是闪转腾挪之间幅度小了不少,几招不适合此时情况的也被省去。映着烈火,秦暮苔看来格外认真。

忽然,秦暮苔眼睛一扫向斛律芮,斛律芮心中一冷,然后太极拳变成了小擒拿手,就朝着斛律芮的手腕而来。
斛律芮大笑,向后迈出一步,恰好躲过。秦暮苔少年性起,一招一招如流水行云而来。他的身形并不动,只是简单踏着四象之步。在外人看来,就如同是以简单舞步为辅的舞步。虽然牧民并不知道那少年为什么一边跳一边嘴角含笑,笑来还有些阴森森,不过看来实在好看,不少女孩看着好奇,也学了起来,才发现那四步极难踏,一不小心就要绊手绊脚。

斛律芮并不精通小擒拿手,他早年曾见识过几招,只觉得太过柔软阴损,女子习来倒还差不多。这时看秦暮苔使来,也如同太极一般被改得逸秀,再加之此时秦暮苔总算是衣冠整齐,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是在火光中看来精神无比,总算是能瞥见他曾经的几分侠名。如此之下,斛律芮也就随着他玩,他也踏着四象之步,眼尖地瞅见秦暮苔的动作,一招一招化解开。好在秦暮苔的动作快,斛律芮也算厉害人物,每每不到手臂交缠就是过了一招,过了片刻之后,秦暮苔居然连一招也使不完全。也正是如此,在场已经看呆掉了的牧民们不至于见到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手握来握去。

到最后,秦暮苔玩得更加性起,也不管什么招式,除了步伐不变之外,时而动肩使肘,力求能碰到对方上身穴位。那斛律芮最后耍赖,竟把手背了过去,只踏四步,让秦暮苔气结,最终停下来时,脸都有些微汗。

他用力瞪着斛律芮,对方笑得一脸无辜。
月亮已经完全升到空中了,皎洁逼人,秦暮苔正对着月亮,看到斛律芮明亮的眼睛,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一时攀着斛律芮的肩膀不能自已。斛律芮任他靠着,见他脸上微红,伸出袖子给他擦了擦汗。

秦暮苔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抬起头来,斛律芮此时半对月亮,眼睛看来更亮。
就在这时,人们听到了奔马的声音。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哭泣下。

最近因为这篇文很是烦恼,一直在考虑是坚持原来的初衷写成白烂武侠,或者是加快行程,加多情感戏,变得比较耽美一点……
越想,头越大。
还是没想明白。
再加上与一个朋友交谈起文章走向,让我很是沮丧。我极重视那朋友的意见,她并不如何看好目前的方向。
更头大了。

so……摊手,我头很大。大家要不要打我?
不知道多一点人打我,会不会变聪明一点……哭泣……


28

秦暮苔转头望向月下,见草原的尽头,月亮升起的地方有一片黑影奔腾而来。他望了斛律芮一眼,两人都已经直起身。
那月夜下的来客……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感觉。而秦暮苔终于发现当初心中那一丝不解所为何事:难道斛律芮自认在这里很是安全,所以完全没有考虑要是被追兵追到会如何么?

这样想时,他又看了斛律芮一眼,而斛律芮只是回头淡淡回看了他一下,然后又转过头去,眯着眼看着月亮下越来越庞大的黑影。
周围的牧民也感觉到了不对,歌声和说话声停了下来,翰妮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大声:“是谁啊。”
这一声讲完时,奔马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只有五骑,斛律芮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那五人驾着马松松围住了牧民,打首一人慢慢任马踱着步子,斛律芮的脸色又难看上几分,秦暮苔的眼则冷了三分。随着五匹马儿停了下来,一股冰寒之气透骨而来。
秦暮苔仔细看着马上之人的脸,那股冰寒之气并非杀意……还是有几分古怪。
渥西看这架势,已有几分明白,不过作为族长,他还是站起身来,冲着那打头的人行了个礼,然后问道:“远方的客人,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助到你们。”
那马上的男子微笑着,还没说出一句话,斛律芮已经踏上一步,温言说道:“族长,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是来找我们的。”然后冲着马上的人叫道,“燕阳,选个清静的地方吧。”

马上的燕阳策马而走,而后面四匹马则仍然站定原地,等到斛律芮与秦暮苔动身,便又有两匹跟上,余下两匹依然在牧民处。
秦暮苔知道此举半是监视半是警告,他跟着斛律芮慢慢走去,见此刻的斛律芮已经是神色正常,只是从他背后望去,那肩背分外挺直,很有几分傲然。秦暮苔看身后那两匹马上来人,只细细打量便知大约都是高手人物,忍不住冷笑:难道这样,便当我们会怕么?

身后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人们转过身时,就看到古拉尔疾跑而来,到了秦暮苔身边时喘着气停下来,对斛律芮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斛律芮愣了一愣,摇头道:“没事,怎么了?”
古拉尔着前方的燕阳,皱着眉头大声道:“我觉得这个人不是你们的朋友。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就说吧。”
秦暮苔哑然,没想到这古拉尔会如此“直率”。
燕阳已经翻身下马,抱胸看着古拉尔,仔细看后觉得并无威胁性,于是对斛律芮说道:“斛律芮,你打算如何?”
秦暮苔拉了古拉尔退开,低声说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想了想又道,“你先过去吧,我们等会儿自会回去的。”
古拉尔狐疑了看了看场中央,然后皱了皱眉,也低声回道:“若有事,你叫一声就行了。”
秦暮苔哭笑不得:莫非当我们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孩童或者女子么?
不过总算,古拉尔慢慢走开了。
燕阳朗笑道:“斛律芮你倒也算是艺高人胆大,我原道你是早跑进了你的无涯庄,却没想到居然还在外面闲晃悠。”
“那么燕阳你打算如何呢?”
“那就请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吧。”
斛律芮淡定地笑:“燕阳你倒是颇为自负。”
“不敢,我也不过是捡些小便宜罢了。你腹部那道伤,只怕没怎么看吧?若不是因为那伤,你早能回无涯庄了吧。既然还流落在此,自然是因为马上颠簸不易。念及此,斛律芮你说这个便宜我当不当捡?”燕阳漫不经心地甩着鞭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斛律芮,似乎是猎人看着伤了腿的老狼。

斛律芮大笑:“燕阳果然眼亮手快。”却招来秦暮苔阴阴一眼。
秦暮苔听着那两人不阴不阳的话语来往,忍不住看了斛律芮一眼。自己居然没发现斛律芮受了重伤。他心中升起一阵自责,却也佩服起斛律芮来。虽说自己并非细心之人,不过斛律芮这一日来没流露出一点痛楚之色,状若无事,也算厉害。

看来那人,有着奇怪的闷嘴葫芦性格。
这样想着时,他踏上一步,朝燕阳冷然说道:“若是我们不愿意呢?”
燕阳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说道:“秦少侠?秦少侠虽然侠名远播,不过伤了右手,还是要悉心照料,免得伤筋动骨,对武人而言比一时意气损失更大。”
秦暮苔笑道:“这倒是不用燕阳担心,我只是问你,若我不愿意呢?”说到最后那个“不愿意”三字时,他的眼已经是冷冷如天边极星。
燕阳这才正视起他,两人对视,只有冷风从袍间手底穿过。
斛律芮朝秦暮苔走上一步,却被他以竖掌而止。
自己的这个义弟,远比自己所了解的还要骨硬。
这样想时,斛律芮叹了一口气。
燕阳慢慢说道:“那么,秦少爷意欲何如?”
“简单,手下见真章。”
“我为何要答应你?”燕阳大笑。
“尊严。”秦暮苔却是心平气和。
“尊严?”燕阳一愣。
“武者的尊严。不过如果你觉得趁人之危较好,我自然无话可说。”秦暮苔背手而立。
燕阳冷笑:“激将法么?”
“激的,也得是个将才行吧。”秦暮苔依然平淡。
燕阳沉默了。
斛律芮却忍不住一把抓住了秦暮苔,低低咆哮道:“你的手受伤了!”
“还没死。若让我坐以待毙,我宁可折筋断骨而亡。”秦暮苔眼光看向前方,却不看斛律芮。
斛律芮咬牙,不知道该怎么劝好。秦暮苔的伤是他包扎的,他自然知道轻重。且不说那带了三道血槽的箭支对秦暮苔的右手伤害之大,单是秦暮苔身上未好的旧伤,就够他受的了。这样的秦暮苔只是勉力提着精神,让自己不用太担心而已。又怎么能够对敌?对手还是燕阳。

若在平时,秦暮苔若许能轻胜燕阳,而在此刻,只怕燕阳不需多时就能制服秦暮苔了。
可是,偏偏即使不长的交往,也能体认到秦暮苔那颗固执的心。
正当斛律芮皱着眉头时,燕阳已经抬起头,傲然道:“你若执意就死,那我就了了你的愿。”
秦暮苔点了点头,似乎早料到了这一番话。
燕阳问道:“那么,拳掌,还是兵器?”
秦暮苔道:“剑。”
燕阳至腰间解下佩剑,扔给了秦暮苔,自己则从侍从处接过了一柄剑。
秦暮苔接剑后,掂了掂,慢慢握住剑柄。
月华如练,照在抽出如水的剑刃处。那剑身上有着菱状的花纹,映在眼间,如同隐隐有着淡青色的光华。
护手是青铜的,上有阳纹,隐隐是条游龙,龙身盘至剑身,直到隐没其中。张口扬须,颇有威仪。
秦暮苔入手便知是好剑,知道对方是念自己是伤者,所以不愿在兵器上也占便宜。这样想着,他又把兵器扔回给燕阳。燕阳一愣,秦暮苔则向另一个侍从伸出了手。
对方也是一愣,犹豫了一下,才解下了自己的佩剑。看着燕阳点头,才递给了秦暮苔。
斛律芮看着秦暮苔用左手翻手亮剑,那剑光在他眉间一闪而逝,慢慢摆了个普通起手势的男子,握着剑时看来与前一瞬如此不同。
燕阳见了他这番举动,才起了一分敬意。微微拱了拱手,严阵以待。

风吹起两人的衣服,飘扬着很有些冷意,风中的两人却都没有动,只是看着月下对方的眼。
然后,冰冷的剑意却慢慢地浸没了围观者的身周。那并不是学武者的杀气,而是斗气,月亮慢慢地隐没在阴云后面,那月华笼着云朵的四周,冷风徐来,草如波涛般慢慢起伏着,这一刻,连虫儿都不叫了。

然后,燕阳动了。
他的剑斜向秦暮苔左胸处划去,剑光一漾,明明看来很慢,但到了秦暮苔身前时,人们才醒悟过来,那剑居然比视线所能见到的要快很多。
秦暮苔没有躲,他只是微微侧身,那原本向他左胸的剑的目标就成了左肩,而他的剑直刺而去,那剑光如水般划去,迎向对方的剑刃,滑了下去。若燕阳不劝,那一剑就要刺到他的右手筋脉。

所以,燕阳只能临时变招。剑尖一抖,挽出一朵剑花,人拔地微起,远远看去竟似站在那草上似的,风吹过时,看来很是俊朗。
不过,没有人会留意到这些,因为他的剑已如毒蛇般,攻向秦暮苔露出空门的喉间。
他变招极快,等到众人会意时,那剑光已经掠向秦暮苔,秦暮苔临危不乱,踏出一步,手里剑直挥出冷光,已护住面门。
燕阳冷笑,以秦暮苔目前的身体,这样的举动大耗体力,又能支得住几招?剑光频点,直洒向对方要害之处。
旁边的侍从看得兴起,大叫着“好”,得意地看向斛律芮,心道你们二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谁都看得出此时的燕阳是以逸待劳,占了上风。
斛律芮只微微沉脸,却并不惶急。说实在的,他也没见过秦暮苔的身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这个人,他有信心。

秦暮苔踏步躲避着对方的剑,心中却如同明镜。朝露有次曾说他对敌时如同毒蛇,盘踞张扬,看似进攻,实则是在寻找对方的弱点。而此刻,身上更是背负了两人性命,当然是加倍小心。明明体力如流水般划过,不过他坚信,只要能看出对方的弱点,他必能制敌。

那燕阳唇边冷笑,佳招迭出,处处攻向自己的要害之处。但是每一剑都不带内力,只是纯粹剑招而已。看来面前这个人,并不像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么任性胡为,还是有几分侠气。

中间,燕阳用了几派的招式,看来涉猎极广。月下舞来,看来极是好看。再加上每招之间浑然天成,并不拘泥于招式本身。对了十几招,秦暮苔心中已经佩服,而防守也越发吃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如同浑浊的泥水将自己包围:到底是累了。

身周有人在狂笑,秦暮苔只能依稀听得到些声音,却听不真切。
在众人的大笑中,秦暮苔轻轻叹气。
笑声更狂。
然后,剑光一闪,如同天边最轻盈般的雪洒落人间,慢慢地飘舞下来。
燕阳只能看到眼前一花,原本还在防守的人忽然踏进一步,正好踏进自己使的剑招的空档。明明只那么一瞬,自己就能变招把对方给刃于剑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燕阳却能清晰看到对方唇边的微笑。

他为什么笑呢?
明明临阵对敌之时,燕阳却荒谬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然后,那雪光停住了。
燕阳身体一滞,原本就要横扫出去的剑也停住了。
对方昂然欺身而立,手里的已经亮在自己的喉间。那长剑的距离却似乎缩短了,如同匕首般刺在喉间,森森寒意逼人。
每个人都呆住了,看着秦暮苔的剑,还有……
他手里的血。
原来秦暮苔使那一招时,手已经离开了剑柄,而是握住了护手后,那一处虽然不甚锋利,但巨力握住的缘故,血还是滴落下来。
如此,剑便平空短了。正是那短了的一截,使得燕阳判断错了距离,动作慢了一拍。
只慢了那么一拍,也足够致命了。
有人大叫:“你使诈!”
秦暮苔傲立,只冷笑:“剑者,器也,器者,随我所用。”说完,他就闭上了嘴。
燕阳的眼光起初阴冷,然后平淡,掷了手中剑:“好,算你赢。”秦暮苔依然不吭声,退开,斛律芮迎了上去,握住了他受伤的手。
那些侍从中有人叫道:“怎么可以……”话未说完,就被燕阳斥道:“输了就是输了,闭嘴!”
说完,那些人就平静下来,看着燕阳用力抿着唇上了马。
秦暮苔扬声道:“你们的剑!”手一挥,那剑就扔向燕阳。燕阳伸手接住,冷笑,抖剑出鞘,又是一抖,那剑竟断了,落在草间。他再不发一声,一夹马肚子扬长而去。

侍从们忿忿瞪视着秦暮苔二人,却也无奈,只能依次上马而行。
忽然有人叫道:“你们要走了么?”却是多事的古拉尔,不放心又折了回来看。正遇上将要离去的众侍从。其中一个侍从冷笑,一拉缰绳,那马儿嘶吼一声,人立起来,竟然朝古拉尔当胸踢去。那古拉尔大惊,人一缩,往旁边翻滚而去。秦暮苔大怒,叫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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