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这个男人的是他,甘愿为这个男人不顾一切的也是他,所有一切,他不甘心,亦又心甘情愿,并没人强迫过他什么,但他却总是逃不出这个男人的业障。真不甘心!真不甘心这样心甘情愿的为他。在阮长空面前,为何他凤破弩永远都输?
宣昭帝眯起了眼眸,眸里映着熊熊烈焰,身后的雪毡如大篷一样罩住了两人,他暗哑了声音对身后跟随的众将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明晨之前替朕踏平曲江,这里凡是活物,替朕杀光,死物替朕烧光。明白了?”这只美丽的凤凰,将永远被纳于他阮长空的大鹏长翼下。谁都不能在他张开的羽翼下伤他分毫!
“至于朕?”雪毡下,后臀贴着他勃发的欲望,浅眸深了几许,贴住他的后颈,“奴儿,我要和你好好叙叙旧。”不待众人反映,宣昭帝抱起了一身疲惫的少年,丢下拼杀的众人,跳上一只方才随他驶来的船自行而去。冷酷的声音远远传来,“明晨之前,朕要曲江遍地尸骸,寸草不生。”
撵走所有的仆从,抱着那孩子一脚踢开了舱门,伸手撕开他身上的血衣,望着那玉一样的皮肤上散布的伤痕,浅眸中欲火与怒火交织在一起,“小畜牲,我半分都舍不得伤你,你竟然敢给我跑出去弄出这一身伤回来?”
血衣撕碎到地上,落下一方白绸,宣昭帝一见那块白绸就眼皮直跳,伸手要强过来,却被一人捷足先登。只听那孩子道,“长空,这个可不能给你。”他扬起手中的白绸,指着那绸子上的血迹,笑道,“我碰了你,在你身上打下专属于我凤破弩的烙印,这是证明。”那孩子就那样赤身裸体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眸亮的灼人,“阮长空,你是我凤破弩的人。”
头皮如同一下子炸开一样,怒上心头。
这小畜牲!
“我是你的人?”他气笑了,“我是你男人!”
猛地一把擒住他,宣昭帝怒红了脸,恨声道,“小畜牲,我到要叫你看看清楚,谁是谁的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下其手,急切的想需索他,就想看着他在他身下激动、喘息、颠狂。然后让他明白谁才是谁的主宰。
怒火和欲火燃烧了理智,猛地倾身压住他,钉死在舱门上,他贴在他的背后舔着他的耳廓,细细的吻着,咬牙吐着威胁的情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凤破弩的脸贴着粗糙的门板上,身体被他用力拉进怀里,又被猛然推到门板上。他疼得想哭,又幸福得想笑。艰难地扭转头,那人永远清华尊贵的面容上映着一丝激情,被月光罩出一层朦胧的光华。
他扬起脖子,迷朦了眼,低喃唤道,“长空。”
“嗯?”宣昭帝减缓动作,冰凉汗湿的脸贴上他的颊。
他张开嘴,轻吐道,“吻我。”
那人的舌尖细致温柔的描绘着他的唇型,在他耳边低喃,“奴儿,别再离我那么远...刚才那么多的血...你真的有些吓到了我......”
用力抱住他的腰,一次又一次的要着他,又伸手捂住他失控的叫声,让那迷人地声音化作耳畔边浅浅的呜咽。
浓烈的情,交缠的身体,深情地眼眸。凤破弩神思飘荡,月色照进舱内,他一遍遍的看着那一地的白茫和撕碎的血衣,身下被人剧烈的冲撞着,不知为何又渐渐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气。
良久后,身后的人终于伏在他的肩头不动了,已经在细细舔起他汗湿的颈项,那少年转过头,眼瞳很沉很深。突地,他单手扼住那还在回韵中的男人颈项,乘那人不留神之际,一脚踹中他的膝盖,又把他押翻在地上,扭住双手,对上他惊怒的眼睛,胸膛隐隐的笑震起来,“长空。你的确是我的男人,但以后你也得满足你的男人,我。”
狠话刚刚放完,可惜身体却在极度疲惫下突然瘫倒在那人身上,沉沉睡了过去。宣昭帝抱着他,看着他倦极的容颜,有些咬牙切齿,又有些哭笑不得。手扬起又放下,想教训他又想叫醒他,最终却只是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小家伙,你以为你每次都能成功吗?”
说着,抱起他放入舱内之前准备的浴桶内,细细洗净再抱回床上,为他裹上一些伤药,至始至终那孩子就像睡死了一般,任他摆布,不曾醒来。好笑的戳戳他的脸颊,捏捏他的鼻子,想起他刚才凶神恶煞的威胁,又吻了下他的额头,低低的笑着,“压朕?要朕满足你?志气倒是不小。”
那孩子嘟喃一声,翻个身,呼吸越加平顺,竟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酣眠。宣昭帝紧紧搂住他,月光下,默默勾画着那俊美的五官,心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看着他的倦容轻叹一口气,心里有些怜惜。他到底是累极了呀。
酒楼里,歌女听完,悠悠的叹道,目露神往之色,“原来宣昭帝救了他啊,真是完美啊。他又盗得了解药,岂非就能和宣昭帝双宿双飞?白头到老永不相离?”突然又皱着眉,喃喃道,“不对啊,若是如此,那之后......”
她身边的汉子嗤声道,“哪有那么多好事都让他们给占全了?”
年轻人合扇长叹道,“平瑶公主的解药哪里是那么好拿到的?唉,凤破弩又哪里知道那不是解药,而是宣昭帝的催命符。”
歌女难过不已,“他辛辛苦苦盗得的这解药竟然会害了心爱的人?”她不由恨恨道,“这公主的心也太毒了吧!”
年轻人叹道,“公主也有公主的苦,其实谁都很苦。”
这红尘,是谁错付了谁?又是谁亏欠了谁?
崖壁上的爱情,美丽,危险,又那么的吸引人。
这一吸一引,便是万丈深渊。
一旦坠入,就是万劫不复。
56
凤破弩醒来时,正靠在宣昭帝怀里坐在舱外,江上赏雪。昨夜他觉得曲江很黑很暗,但如今不知是不是被晨光照着的原因,他又觉得曲江的水很静很灵。下了一夜的雪,如今已经小了不少,只有星星落落的一点儿。江岸四周的事物都被白色覆盖,只余这一条广阔的银链。
一小片飞雪落在他的脸上,雪受了热度立即化了,片刻之间就无影无踪,凤破弩眨了眨眼,呼出一口白气,“冷。”
宣昭帝低头含笑的看着他,“抱得紧点就不冷了。”他的厚厚的雪毡盖过来,把怀中的人儿捂个严严实实。只余一双眼睛,“奴儿,你当真是大了。这么跑出来,我费了多少人马都没能追到你,不得不亲自出来逮你。”雪毡内,他伸手静静梳理着那孩子的头发,温言道,“不过也好,难得你我有个空隙,来赏赏这江上美景。”
凤破弩缩在他怀里,两只冰凉的手伸进他的怀里,一边捂着,一边抱怨道,“你的怀里真冷。”
“嗯。”宣昭帝点点头,“我一向体温就比一般人要低。”
撇撇嘴,瞪了一眼,“冷血。”
“没错。”宣昭帝认同的又点点头,“我以前一向冷血。”握住他的手,含笑道,“既然如此,干嘛赖在我的怀里?”
那孩子索性趴在他肩上,双手紧紧勾住他的颈,非常愉快的把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理直气壮的说,“我高兴。嘿,我凤破弩就喜欢自找苦吃。”
“你呀。”那人摇摇头,无奈的笑叹,“人长大了,脸皮也跟着一天更比一天厚。”说着从雪毡下伸手接过一片落雪,对怀里的人说,“瞧瞧,这是什么?”
凤破弩不以为然地说,“雪。”
“不对。”那人敲了一下他的头,“这是水。雪遇到了热就化作了一滴水。”深邃的浅眸凝望着他,那人含笑,“只是加了一点温度,就是不一样的两种东西。小家伙,你不觉得我的血加了温度就会沸腾吗?”握住他的手按在胸口上,感受着那里苍劲有力的心跳,“瞧瞧,现在那里哪里冷血了?”
凤破弩有些不知所措的按住他的心口,这些年他总是在反复。恨他,所以入了紫宫,想要迷惑他,毁了他。可是谁又想到竟然会爱上他。因为爱上他,想要放弃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不管受到多少威胁,背负多少愧疚,也想和他在一起。可是他却误杀了他的哥哥,于是又恨上了他,恨不得杀了他,杀不了他就要和他一起死,哪知道他又反悔了。又跑到滨州去为他盗解药,想解掉这个折磨他的情毒。可是真正盗回来又不想给他了。他总是在这样反复,情爱和怨恨折磨得他快疯了。不,也许已经疯了。
就像如今他赖在他的怀里,贪恋他的胸膛,他的气息。可是当他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时,他又开始涌起了嗜血的感觉。
他痴迷的按住那里,表情狂暴又阴狠,只要稍微用上一点力,里面的那个跳动的苍劲的心脏就是他的了。这样阮长空是否就永远是他凤破弩的了?可若是他死了,他就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听到他的声音,再也不能躺到他温暖的怀里,这一切的一切若都没了,他要他那会慢慢腐烂的心脏干什么呢?
宣昭帝没有发现那孩子的异常和沉默,亲了他一下,柔声道,“以前,我爱权势,站在最高峰俯视天下人,让所有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别人怕我,敬我,畏我,甚至恨我。没有关系,对于王者,他们只要有这些就可以了。身为帝王,只有心怀天下。只有心中只装着天下,才能永远够冷静、够理智、够透彻的做出对自己最有力的选择。”
那人声音仍然温和,只是目光却已转冷,“我最不需要的就是爱。爱是一种累赘,负担,甚至是致命的毒。我应该只拥有一颗坚毅、沉稳、冷酷、残忍的心,永远都不该有情有爱。因为我不能牵挂任何人,更不能让任何人可以改变我。”
“我踏着成河的鲜血和累累白骨,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傲视群雄,君临天下,这样一个我,居然也会有爱情?”他笑了,有些无奈,“我不信呐。”
他一指一指的梳理着凤破弩的乌发,“牵情毒不死我,其实我中了更厉害的一种毒,那种毒,我知道致命,我甚至可以不中那毒,可我愿意,我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种毒。”
他的陷入了回忆,沉吟说道,“那毒,我初见时他美丽,他温顺,虽然心里想的明明不是,可说出来的话又偏偏要同心里想的相反。他倔强,却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我有机会拔除,是的,我曾有机会拔除他。可我又舍不得,我让他生长。”
他笑了,“我放任了他,可他真是霸道,立刻就遍布我的全身。我才发现这毒也会长大,也会变。他变得不再温顺,变得更加张牙舞爪,可更让我离不开他。于是,我再拔除不了了,于是无法自拔,我沉迷,甚至沉沦。”
手指理好了凤破弩纠结的长发,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紫檀木梳,一把把为他细细的梳理,“我习惯了孤独和寂寞,却不知有些东西一旦尝试过,一旦拥有过,我便再也不愿回到那个枕冷衾寒,身畔空荡荡的寂寞了。人心是肉长的,我虽无情,但还有心,所以即便那是一剂致命的毒,我也认了。”
摸上那如缎子般滑顺的黑发,他似乎是认命般的悠叹,“那毒叫破弩。”
凤破弩默然,面色平静如常,只是,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激昂的情绪。罢了,总是这么反反复复,哥哥死了,杀了长空,哥哥就能活过来吗?若是长空死了,他再去杀谁,才能再换回一个长空?半晌,他展颜一笑,这是他的长空第一次和他这么彻底的坦白心意,说了这么多这么多。
从他怀里抬起头,执起一缕他们各自的长发交缠起来,打了个结。凤破弩笑了,“长空,看,现在我们的头发纠结在一起,这叫不叫结发?”
结发。世人说,结发即为夫妻。如今他们结发。夫妻夫妻,那人世间的夫妻便是如此了。
抚过他们的结在一起的长发,他认真地说道,“我要和你结发,生生世世在一起。”轻轻吻着宣昭帝的唇,他漂亮的眼睛中是一片迷蒙,他喃喃低语道,“为什么我会如此深爱着你?长空,你一定对我下过什么咒语,不然我为什么会爱你爱到如此不可自拨?”
气氛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平和,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平静,也许是曲江的景色迷人,也许是昨晚的生死一线,也许是长空方才所说的话,让他也忘了这么多年来的挣扎,贪恋着这样的温柔,只愿生生世世,就与他这么痴缠下去。
人心是肉长的,就算杀了长空能够报仇,可是长空死了,他又要杀谁去替长空报仇呢?
他的脸上情意流泄,身畔是纷飞的雪花,“长空,我没有了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国,只有一个长空了。人说,夫妻就是要伴到永远,伴到生死的。既然长空舍不得我,我也放不下长空,那么。”他勾起他的脖子,眼神炯炯有神道,“长空,你做我的妻子吧。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即便这一世用尽了,奈河桥上,凤破弩也不会去饮那孟婆汤。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长空。”
虽然高兴,但妻子一词还是让他的头皮炸开了,“妻子?”狠狠给了他一个爆粒,笑得有些狰狞,“男人之间,哪来的妻子?你要真这么较劲,也该是你做我的妻子。”
看着他故意笑得狰狞的模样,凤破弩心里突然变得很柔软,仰头看着他,“长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往怀里一摸,就想摸出那个证明。宣昭帝见他动作,握住那只手,不由嗤笑一声,“找什么呢?那玩意早让朕撕了。怎么还会留给你这小畜牲。”
“撕了?”那小家伙不由泄气,“长空,你怎么能撕了?我还要留个纪念。”
“纪念?”宣昭帝瞪着这个口没遮拦的小子,耳根没来由的一热,难得千年捂不热的冰脸一阵驼红,低吼一声,“想都别想!朕要抹杀那一切。你这小畜牲给朕忘干净!”
谁知上一刻还温顺的伏在他怀里的孩子,突然抬起头,握住他的肩膀,使劲的、发狠的指似要陷入他的皮肉,咬着他,他切切低述着,“你是我的,长空,你是我一个人的!知道没?”低沉的声音中,有命令,有痛苦,更有一种让人销魂蚀骨的魔力,而他那热烈的眼神更让宣昭帝为之恍惚,“不许你忘了那一晚,你要时时刻刻想到,时时刻刻想起。要不然我会自己提醒你的。”
自己提醒他?宣昭帝只觉得头痛,以前没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不好,现在,唉!又看了一眼那个热烈无比的眼神,好似想要活吞了他一样,头皮发麻,真真头痛。
伸手压下那个脑袋,不想再看到那个过分热烈,像要吃了他的眼神,转过头假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勉强问道,“咳,这以后再说。现在,奴儿啊,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吗?”
宣昭帝顿觉怀中一空,就见那孩子跳下他的怀抱,光着脚丫子站在甲板上,虽然板上铺着一层厚厚裘皮,但看着那两只比雪还晶莹的玉足也不由皱眉道,“奴儿做什么呢?这是在外面,冷得慌。”
谁知那孩子不仅不听,还掀起了裤腿,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望了一眼,似乎皱了一下眉头。他还未开口训斥,又见那孩子把那只腿翘到了他的大腿上,胸中一热,想起了昨晚的缠绵,这孩子是在勾引他吗?
他眯起了眼,“奴儿。”
谁料那孩子只盯着他自己的腿看,末了眉头皱得更深,抬起头,有些凶恶的道,“长空,你帮我上的药?”
不解的点头,伸手触着那些细细小小的伤痕,“都是些最好的药,你看所有的伤疤一个晚上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谁知那孩子咬了他一口,怒道,“给我刀。”
“刀?”他有些愣了。那孩子见他愣住也不再多说,伸手拔下他束发的一根墨玉钗。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向着小腿重重一划。那已经看不出来有伤口的小腿被这么一划流出大片的血来。他见状暴怒的劈手夺过那根钗,气道,“又发什么疯呢!”
那孩子也不理他,纤长的手指从那外翻这伤口探进去,皱着的眉突然松了,眼睛亮的出奇,“就是它了!”伸手摸出一个羊皮裹着的蜡封药丸,献宝一样的递给宣昭帝,“长空,我费了大力才寻来。”一边说着一边硬往他的嘴里塞,命令道,“给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