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钱财,我给他钱财,他要人力,我给他人力,要是这样白羽清还夺不回这个令主,那我不如直接把他绑给现任的令主算了!”
缕衣冷冷一笑,出手间,黑子直逼而下,吞白子数枚。
牟一苇连忙肃容凝神,白子反抄,片刻间灭黑子,风卷残云,停手叹道:“缕衣,弈棋一道,开盘时最忌贪念,中盘时忌好勇斗狠,你这个样子,怕是会输啊!”
“你指什么?”缕衣抬起头看着牟一苇,冰冷的眼神,却无端流露出一股媚意,让牟一苇瞧着瞧着便脸红了。
从荆关回来之后,缕衣似乎变了很多,像是成熟了,坚韧了,可是又比以前更加冰冷了。但变的最多的还是,他的眉梢眼角,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出一种妩媚的春意来,即使是带着面具,也能将注视他的人魂魄勾飞了。
牟一苇知道那是什么缘故,恨到极处,心也疼到极处,只是无可奈何,只有加紧帮助缕衣去实现某种隐秘的愿望,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助他早日摆脱种种痛苦吧。
“别忘了,飞羽令本来是听命轩辕宸的。”低低喟叹一声,牟一苇提醒缕衣道。
“轩辕宸?”缕衣冷哼一声,“他欺我太甚,向他讨点红利,还不应该么?”
话音未落,忽闻“啪”地一声,缕衣重重地在棋盘中心落下了一子,一刹,白死,黑活。
缕衣浅浅一笑,看向牟一苇:“你说我会输,不过现在,输得人可是你呢!”
牟一苇的神色却有几分怪异,推开棋盘盯着缕衣。
“我记得,你原来并不擅这黑白之术,是……他教你的么?”
牟一苇虽未明说,但他们两人都知道“他”指得是谁。
从南边回来,周鼎华如缕衣所愿,将缕衣调至兵部,成为外臣,却不太避讳外人言语了,几乎日日都要召缕衣进宫去,有时深夜方归,看在有心人眼里,心中自然有数。牟一苇是极关心缕衣的,这些事情他岂能不知。
缕衣垂下眸来,容色苍白,惨淡的笑着,眸中似有波光闪动,却被浓密的睫羽遮住了,是温柔还是怨毒,分不清楚。
“一苇,你的棋艺不知比我高明多少,可是你输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痴了,在最后一刻,总是放不开得失之心呢……”
缕衣言辞有些闪烁,显然是想避开刚才的话题,可是牟一苇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突然伸出手来握住缕衣的手,望定了他:“告诉我,是他教你的么?”
缕衣仰起头看了看牟一苇,看到那种凄楚有深沉的目光时,终于叹了口气,推开牟一苇的手,点了点头。
昨日周鼎华揽他在怀,执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教他摆子的情形犹在眼前回荡,缕衣无法否认事实。
可是看见牟一苇旋即黯然的脸色,缕衣心里,罕见的有几分愧疚。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太痴了……
“大人,皇上召见!”
牟聪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一如既往的带来周鼎华召见的消息。
缕衣闻言蹙了蹙眉,进宫虽是常事,但这么早还是头一回。叹了口气,缕衣不再理会牟一苇极端难看的脸色,理了理衣裳,拂袖而起。起身时袖子不经意扫过棋盘,黑子白子落了一地,无人拾得。
今天的阳光很好,常年都显得阴暗的上书房被暖暖的阳光抚慰的明亮一片,周鼎华望着缕衣的眼光也是温热的,笑吟吟,仿佛也被这阳光捂暖了。
缕衣进了上书房,要拜,被周鼎华抢上几步,拦住了。顺便就在颊上使劲亲了一口,笑道:“说了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就不用拜了。”
缕衣默默起来,被周鼎华顺势搂在怀里。天热,也不是正式的场合,缕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绸衫,周鼎华的热度和他自己的体温混在一处,益发的燥热了起来。
看到周鼎华眼里逐渐蒸腾的热意,缕衣下意识的避开头,转移了话题:“皇上一早就宣微臣,必定是有要紧事情吧?”
周鼎华知道缕衣在情事上,脸皮其实极薄。刚从荆关回来哪会儿,见了他都是躲躲闪闪的,枕席之间,那青涩羞怯的身体被他一点一点打开,欲拒还迎的姿态,总让自制力极强的周鼎华彻底失控……
周鼎华不想逼缕衣,使劲甩甩头,尽量避免去回味缕衣销魂蚀骨的滋味,抱起缕衣坐到御座上,边用手指玩着缕衣鬓边的一缕散发边学戏子的腔调调笑道:“爱妃~~你看这天气甚好,陪朕去宫外游玩一番可好?”(请用昆腔体验~汗~某然被自己呕的上吐下泻中~~)
缕衣听到一向严肃的周鼎华居然学得出这么滑稽的语调,忍不住笑了起来,须臾,殿外秋光韶韶,殿里春暖花开,看的周鼎华舍不得移开眼睛。
仿佛看得穿缕衣的心思,周鼎华痴痴凝视着缕衣的笑颜,低低呢喃:“若是能常常见你这般笑,叫我做什么都情愿呢……”
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语声,如烟,如絮,幽幽回荡在寂静的上书房里,在缕衣耳边徘徊不去,绕指柔,入骨绵……
缕衣仰起头来,身躯轻轻的抖着,最黑的眼睛里是最苍白的笑。幽若兰草的气息无意拂过周鼎华的肌肤,引得周鼎华微微颤栗,怀里那惹事精犹不自知,只是低低柔柔的絮语:“是去看林太师?”
回答缕衣的,是周鼎华一记霸道的深吻。
窗外,枝头的蝉鸣响亮的吵着,扰得宫娥不能安生,拿了树枝去赶。日渐高,上书房的雕花窗下,花影重重,掩映着交缠的人影,映在窗纱上,拖出一道扭曲的痕迹,剧烈地晃动着。
风摇,影移,花颤。
书房的御案上,缕衣被周鼎华压着,湿漉漉地吻着,舌头都交缠在一起,舔着,咬着,喘不过气。发丝散开了,凌乱的纠结在一起,空旷的宫殿里,充斥着断断续续的呼吸,甜蜜的战栗,和想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疯狂……
第76章
九月初七,皇上驾临太师林意诚府邸探望,金缕衣随行。
林意诚已经病的昏昏沉沉,神智不清,林后一直侍奉在侧,漂亮的眼睛不知是哭的还是熬夜熬的,遍布血丝。周鼎华体贴皇后,破例让林后留在林府照顾老父,林后感激涕零。
临走,缕衣悄悄对林后言道:“我对不住瑾儿,太师临走,请代我道声歉吧!”
林后平静的看他,淡淡应了,不嗔不怨,无悲无喜。
走出林府时已近黄昏,缕衣仰天叹了口气,林家的人果然还是恨他啊!
又过了片刻,周鼎华也起驾出来,林后跪在门口送,周鼎华有些不耐,挥手让她自回去了。
见缕衣立在石阶上愣神,周鼎华忽然心情大好,走过来抓起他的手,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也好,带你去个地方。”
周鼎华嫌车驾碍事,让侍从引了车驾先行回宫,自己换了良驹,也不多带人,只带了几个忠心的暗卫就轻装简从的出了城。
周鼎华和金缕衣一前一后纵马狂驰,沿着洛水一路北行,出了奉玄门不远,便被霄山拦住了去路。
周鼎华一提缰绳策马上了山,缕衣紧紧跟着,及至山顶,周鼎华和缕衣在前方断崖前勒停了马,放眼一望,景色尽收眼底,缕衣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薄暮暝暝,烟霞雾霭环绕着霄山翠峰,远望时,远山俏立,有如美人轻舞,纱裙翩然。
落日熔金,天边一片胭脂色,浓艳的红,照的缕衣面上也是一末清艳的绯色,周鼎华痴看着,不由又有些心恍神移。
手一伸,周鼎华不容缕衣抗拒,直接将缕衣抱到了自己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还记得永陵的暮色吗,跟这里像不像?”
缕衣一怔,细看时,真有几分神似。就听见周鼎华继续说道:“那时侯回了宫,就一直念着你。不过那会儿京里险恶,也不敢就轻易把你带到身边,想你的时候,就到这里来看一看,这么多年下来,都成了习惯。”
秋节将至,焜黄叶衰,夏季里开遍山谷的野花无人照管,已经有些凋零了。风过时,花落如雨,紫紫红红的,铺满了山道。山气渺渺,红日夕沉,四野里泛上一层薄雾,暗香悄然浮动,扑面而来时,缕衣也不禁熏熏然了。
周鼎华附在缕衣耳边低语:“其实,让我念念不忘的,岂不还是永陵之中那惊鸿一瞥!”
缕衣不知想起了什么,全身微微颤了一颤,周鼎华扳过了他的脸道:“我的心意,你明白么?”
缕衣微启了唇齿,似是吐出了一个是字。
周鼎华闻言一笑,紧紧抱住了他道:“那,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分真心?”
缕衣抬眼望着周鼎华,四目相对,周鼎华幽黑的眸子深邃如海,仿佛要把他的魂魄都吸进去。缕衣张了张嘴
,欲言时,却被周鼎华用手指轻轻按住了。
一个深情的吻落在缕衣唇上,温柔而绵长。
交融的呼吸间,隐约可以听见周鼎华模糊的低语:“缕衣……我爱你,很爱,很爱…………”
(吐血之极的调情~~= =~~)
落日金辉,血色黄昏,山间忘情之人被残阳凝成一双紧紧相拥的背影,在山崖上拖曳出一道深深的影,那一幕烟华,恍然如梦。
分开之时,夕阳已落,天边只余一抹暗淡的斜辉,仿佛是血液凝结的颜色。
周鼎华把缕衣揽在怀里,扬鞭遥指远处华灯初上的京师,豪气干云。
“缕衣,你看这大好江山,我要把她变成前所未有的辉煌盛世,然后与你,一同分享!”
马上的男人矜然俯视着脚下的山峦城郭,眉宇顾盼之间,犀利如剑,倨傲似火,宛如踏空而下的神祗之子。
缕衣却垂下眸,似是出了神般想着心事,然后,微微一笑。
周鼎华,你真能容我权倾天下,共掌乾坤吗!
玉兔东升,这一夜,很深,很长。
御极宫。
烛影摇红,隔着云母屏风,隐约传来宫人在殿廊里敲竹梆的声响,更深漏断。
宫人都被远远遣开了,黄绫罗帐低垂着,烛光朦胧,掩映着赤裸着缠在一起的身躯。撩人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一阵一阵从华美的帐子里透出来,听得人脸红心跳。
宫外回廊,深院寂寂,浓重的夜色里,一灯如豆,停在了后殿敞开的窗前。
窗前映出了太子周旻模糊的容颜,无意听到殿中透出的春意,周旻并没有露出少年误窥长辈情事的尴尬与羞涩,反而是惨白了一张脸,欲哭无泪的模样。
眼光一瞥之间,罗帐被风掀开一角,锦衾滑落,帐中一览无余。
波光颤抖的乌瀑掩映着一具雪白的身体,细长有力的手臂高举起来,胡乱扯着帘幔,却被另一个同样不着寸缕的男人紧抱住,激烈的动作中,扯住帘幔的手越抓越紧,抬起腿缠住对方的腰,两人纠缚在呻吟声中。
被压在下面的人长发忽然一阵抖动,仰颈吟泣,露出了汗水纵横的侧面,竟是一张美绝尘寰的脸,盈盈然透出一股媚意。
那分明是个陌生的男子,却漂亮的近乎妖异。不知为何,周旻总觉得他是认识那个人的。
“唔……缕儿,你……好紧……”(某然被小太子PIA飞~:你就不能让俺爹说两句新鲜的~瞧这春宫看的~多没意思~~然然:摇头状,现在的小孩啊~~~)
在激情里喘息的,分明是周旻的父皇。
闻言,下面那个人死死咬住了嘴唇,面上却是勾魂的一笑,极艳丽,也极残酷,像是玫瑰的刺,妖妖娆娆地刺进了周旻心里。
刹那,周旻宛若身陷雷击。
眼光无意扫过衣物横陈的地面,两个人撕扯下来的衣物之间,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周旻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人……在父皇身下辗转呻吟的那个人,是金缕衣啊!
哀戚的神色浮上了周旻的面庞,再也忍不下去了,周旻扔下了灯笼,一脚跺个粉碎,捂着脸狂奔出去。
他身后,依然有模糊的呓语顺着风斜斜飘出:“鼎华……我不……别……啊——”
仿佛被撕裂般的尖叫声在深宫里回荡,黄罗帐渐渐低垂,雪色流苏覆在地上,如同盛放的芍药。铜台上的宝烛流尽了最后一滴红泪,烛火摇曳的旖旎中,夜也迷离。
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道有缕衣在身边,连梦里亦是甜的。
周鼎华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才微明,半梦半醒的时候伸手去摸枕畔的人,却扑了个空。身旁余温犹在,缕衣却不见了。
周鼎华猛地惊醒了,睁开眼睛四处寻找,看到缕衣就坐在床边的时候,才安下了心。
缕衣只裹了一件单衣,发也没束,随意的披在身后,只是那么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他。
“怎么了?天还早,不急着走,再陪我一会儿吧。”周鼎华笑着执起缕衣的手,一使劲,缕衣吃不住力,一下栽倒在他怀里,周鼎华就势吻了上去。
缕衣那层薄薄的衣衫很快又被扯开了,白玉似的肌肤暴露在周鼎华掌下,撩拨着他的情欲。玉人回眸,衣衫半掩之时,风情最浓。
周鼎华情难自禁,一个翻身,又把缕衣压下,随即攻城略地。
情浓时,周鼎华痴迷地看着缕衣,抚摸着他凌乱的头发,用坚毅的语调缓缓地诉道,“缕儿,我喜欢你,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傻瓜!”缕衣在周鼎华的喉头上咬了一口,轻轻的,用牙齿在他的肌肉上磨着,“这话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啊……”
“决不反悔!”
周鼎华低笑一声,猛地一挺身,彻底贯穿了缕衣,让自己和他深深的,深深的,结合在一起。
“啊————”
缕衣尖叫了一声,旋即却低笑起来,眉宇间流露着隐约的狠戾,带着冷酷的意味,然莞尔时,最是魅人心弦。
周鼎华一定不知道,刚才坐在他身边,见他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模样,真的很想,杀了他!
是啊,每一次云雨过后,都恨不得食了他的肉,剥了他的皮才能一血自己的耻辱,可是又为什么,会贪恋他的身体他的温暖,始终下不去手。
缕衣有些害怕了,这一步棋,他真的走对了吗?
天已亮,晨光熹微,缕衣在周鼎华眷恋的目光里走出了御极宫。出宫城的时候,迎面撞见行色匆匆的江琰,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内阁首辅步履急促,面色沉重,忽在道边见了春意未褪的缕衣,眉目厉光乍现,冷哼一声,低骂了一句“佞幸”,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