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娘一脸委屈,“王,您……”
“滚!!!”冰阳瞪了一眼,冲她大吼。
“臣妾告退。”艳娘捂着脸,尤为不甘,心中暗道:凌玉,你给我记着!!
凌玉一声冷笑,“打女人……真是大丈夫之所为啊!”
冰阳张张嘴,欲言又止,半晌,只对手下说:“你们都下去吧。”
又是一时的无语。冰阳不知应当对眼前人说些什么,说近日来夜夜找艳娘侍寝是因为他想他吗?谁会相信?尽管这确是实情……
“王上若无事,凌玉便回去了。告辞。”凌玉转身要走,却被冰阳拽住了手腕。
“玉儿!”冰阳顿了顿,“你究竟要孤如何做啊?”
“王上想要做什么是王上的事情,凌玉怎能管得了?”
“那孤想要你!!”冰阳一把将凌玉揽在怀中。
“好啊。”凌玉这次并不反抗,他自知反抗无用,便用自己的妥协淡漠来刺激冰阳。
“玉儿……”冰阳知道凌玉并非真心,“孤要你心甘情愿做孤的人!!”
“凌玉心中并无怨言。”
“玉儿……孤宁愿看到一个反抗的你,也不愿见到一个行尸走肉般的你……”
“小小书生,何德何能,劳王上这般记挂。”
“如果只是冰阳呢……”
听到这话,凌玉心中似乎有些动容……然而他只说:“王上就是冰阳,冰阳就是王上。”
“玉儿……孤真想,孤真想……”后面的话,冰阳始终没能说出口,他恐怕自己的一时冲动使得凌玉再次离宫……
“王上若无事,凌玉想回去了。”凌玉忽然推开紧紧搂着自己的冰阳,冰阳也识趣的松开手。
“我送你。”
“王上,您,您说什么?”凌玉有些惊异,若是自己没听错,他刚刚说的是,“我”。
“没,没什么。孤,孤说,孤送你。”冰阳将头扭向一侧,明明已经说出口了,他不知自己为何又改口称孤。自己不是很愿与他,不论等级,你我相称的么……或许是怕,怕失掉了王的身份,凌玉更不愿服从自己。
“好。”甚至出乎自己的意料,凌玉竟应允了冰阳。本来,自己当说“王上还怕凌玉迷路不成?告辞!”的,却因一句“我”霎时心软了下来……看着冰阳尴尬的别着头,凌玉忽然想笑。王上与冰阳的距离,就是这样遥不可及,又唾手可得……凌玉心中莞尔,随后向玉宵殿迈开了步子。
“玉儿!等孤!”冰阳表面有些恼怒,然而心底却也早已乐开了花。
凌玉装作听不到,故意加快了脚步。冰阳疾步跟了上去……
“到了。”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孔,毫无情绪的话音。
“呵呵,这么近啊。”冰阳心中愤恨,早知如此就把后花园修的离玉宵殿远一些了……
“那我进去了。王上慢走,凌玉不送了。”
“嗯啊……”这臭书生,也不知请孤进去坐坐。冰阳心中有些愠怒,却也无可奈何。
见冰阳没说什么,凌玉就真的走进屋中,关上了大门。若在平常,凌玉不喜欢关门的。只是这次,有些不同……
冰阳眼见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
对待王上与冰阳的待遇,真需如此之大的差别吗?王上与冰阳,又当真是万里之遥么?执念于这迷障的,究竟是冰阳,还是凌玉……凌玉握着笔的手再次停了下来。自冰阳走后,这一天往往复复,拿起书,又放下,执起笔,再搁回,早已不能心平气和的看书写字了。屋外和风细雨,边关的狂沙血雨永远不能刮进这高墙大院中来。但凌玉心中那丝隐隐的不安却如何也挥之不去。他回身看了看床边那件金丝织就的红袍。冰阳曾说,若有一日,自己心意已定,便著着这件红袍去见他,他许他一个美好的未来。心意已定么?又是谁的心意该定?是你做冰阳的心意,还是我做王上男夫人的心意?又或者,你我二人,远离深宫,平凡了度余生的心意?未知的那一日,或许我真的会穿上红袍,执子之手,死生契阔。
凌玉推开门,呼吸着细雨中泥土的芬芳,任由雨点溅在脸上。忽听得身后一声响,他转头一看,一张纸条被一支蛇纹飞镖定定钉在木柱上。凌玉快步走去,取下字条。“若有下次,落红的就不只你那俊美的脸蛋了!”读着这样的警告,凌玉当下摸了摸沾了雨水的左脸。果然,那“雨水”是红色的……是她……凌玉知道,只能是她……凌玉本意并非伤害他人,他将那纸条撕碎,烧了……
“玉儿,你的脸怎么弄的??”第二日早朝退了,冰阳才见到凌玉脸上的伤口。
“没什么。自己不小心划到了。”
“自己划的??”冰阳显然不信,急迫伸出手想要轻抚伤口。然而凌玉侧身闪躲,他也就没再坚持。
“昨日,拿来侍卫的刀刃耍弄,不小心就划到了。”
“胡说!!哪个侍卫的刀刃会给你耍弄?你告诉孤,孤斩了他!!”
“不过划了一下,无碍。”
“无碍??找过御医没有??”
“没有。只是小伤,不多久就无恙了。”
“你……!来人,宣御医!!!”
“是。”
“一点小伤不值得小题大做。”
“什么小伤???!你伤得是脸,你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凌玉沉默了。因为伤得是脸,所以你才……是么……
“御医到。”
“快进快进!甘华,公子脸上若是留下疤痕,孤将你满门抄斩!!!”
“是,是。”甘华转向凌玉,“凌公子,请。”
“我不看!!”凌玉的倔脾气若是上来,谁拿他也没办法。
“这……”甘华回头看看冰阳。
“凌玉!你若不看,孤杀他全家!!”
话一出口,就听“扑通”一声,甘华跪在凌玉面前。“公子,我求您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可都攥在您手里了!!”
冰阳!!凌玉怒目横眉,瞪了冰阳半晌,最后只说,“大夫,您起身吧。我看!”
冰阳脸上又是挑衅一笑。
……
“王上。公子的伤口并无大碍,只需早晚抹上老夫开的药,不出几日就会完好如初了。”
“下去吧。”
“是。”
……
“怎么?还再与孤置气?”冰阳总是最先服软的一个。
“岂敢??!”凌玉心中余怒未消,话语中尚是浓浓的火药味道。
“呵,不敢?”冰阳冷笑挑眉,“不敢最好!”冰阳坐在凌玉的床上,冲他招手道:“过来坐。”
“凌玉习惯站着。”
“这普天之下,敢于如此与孤讲话的,除你,别无他人。”
“哼!”凌玉扭过头不再说话。
“凌玉!孤的耐性是有限的!!”冰阳一向是个不愿服输的人,刚刚自己已经放下王者的尊严先与他讲话,他岂能这样得寸进尺??
凌玉一脚踹开大门,头也不回说了二字:“请便!”
冰阳“腾”的站起身子,紧紧攥着拳头,怒火中烧,恨不能把凌玉咬碎。然而凌玉毫不介意,甚至连个目光都不吝与他。
“哼!”冰阳不满,怒气冲冲离开了玉宵殿。
“恭送王上!”凌玉说完“砰”的关上了大门。
……
回到自己的寝宫,冰阳依然怒气未消,一掌劈向案几,案几应声而毁。“凌玉!凌玉!!”冰阳大叫,门外侍卫见冰阳火气甚大,也都远远避开,唯恐殃及自身。
一个人关起门来生闷气,气总会消得快些。因为无人问津,因为孤独。待到静下心时,冰阳一人整理思路。他心中清楚,凌玉脸上的伤不可能是他自己划的。首先,凌玉一向不爱舞刀弄枪,怎会拿来侍卫的刀刃耍弄?其次,宫中侍卫也不会随意将自己的兵刃交与他人。作为宫中的侍卫,这点防范心理是必须的。所以,凌玉脸上的伤,必定是别人划得!!可是,他待人宽厚,又谁会无故划破他的脸?想来想去,只有她!!当下,保护凌玉是紧,至于此帐,容后再算!“来人,宣栾风!”
……
“王上。”栾风跪在大殿前方。
“起吧。前日,保护凌玉的两人,叫什么来的?”
“回王上。是狴犴、螭吻二人。”栾风恐怕二人得罪过凌玉,忙为开脱,“两人年轻气盛,若是得罪了凌公……”
“选一人,入宫吧。”冰阳打断了栾风的话。
“这……”栾风一时语塞。
“怎么?不舍?”
“属下不敢。只是这两兄弟同进同退,同生共死,怕是分不开……”
“呵,如此甚好。那就两人一同进宫!”
“是!”
“此二人可靠?”
“二人自幼由家父收养,与栾风更是情同兄弟,绝对可靠!”
“那就好。你即刻回去让他们速速进宫!”
“是!”
……
到头来,心始终是软了。放不下凌玉的安危,特意差人保护。“玉儿,何时你才能懂得孤的一番苦心啊……”冰阳又想到她,“至于那个贱女人,孤纵容你,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若敢再动玉儿一次,孤就要你生不如死!”语毕,大步流星迈向艳春楼。
与此同时,玉宵殿。凌玉颓然瘫坐床上。是这张脸,都是这张脸!!若不是它,自己怎会平白受到那日的侮辱……若不是它,冰阳又会对自己如何?曾经惜它如命,然而现在,终是动摇了……“冰阳,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我定会当着你的面毁掉这张脸!!”凌玉不知为何会留给冰阳一次机会,然而心意所致,他不愿违逆。
……
7.冲冠一怒
“呦呵,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艳娘抱胸倚在门框上,语气中尽是不满。
“贱人!!”冰阳一掌掴在艳娘依然红肿的左脸上。
有些人的可悲就在于,他们自认为自己在他人心中占着绝对的地位。其实不过痴人说梦,直至现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之时,他们依然沉溺于自己的醉梦中,不愿清醒。艳娘一直编织着自己的幻梦,她总以为冰阳是离不开她的,总以为终有一天冰阳会认清自己真正爱的是她。然而遗憾的是,这的确只是她的美梦一场。
“你若再动凌玉一次,孤要你生不如死!听到了吗??!”冰阳气血上涌,青筋暴起,整颗头颅仿佛被怒火烧红了一般,模样好比一头发狂的狮子。
艳娘心中愠火高升,然而面对自己的王,终于只是忿忿看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再说话。
冰阳再次被激怒,“孤问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他左手紧紧拽着艳娘的领口,右手一拳打了过去。殷红的血迹瞬间顺着艳娘的嘴角留出。
这下艳娘怕了,哽咽着支吾着:“听,听到了。”
“不要以为孤纵容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冰阳用力一推,艳娘摔倒在地,后背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木案上。
“是……臣,臣妾知罪了。”艳娘大口喘着粗气,这几下拳脚挨下来,她的身子已然接近崩溃边缘。
“来人!!把艳娘打入冷宫,没我的旨意不许宣御医,三天不与水食!!”
“王上!!”艳娘死死抱住冰阳的右腿。“臣妾知罪了!!!”
冰阳一脚踹开艳娘,“五天不与水食!!”
听到这话,艳娘昏倒在地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
“哼!将这贱人拖进冷宫!”
“是!”
直至此刻,冰阳积怨了一日的怒气才算消了大半。若不是这个贱女人,他和凌玉又怎会闹成这样?这是她应付的代价!!想来此时,玉儿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还是去看看他吧。想到此,冰阳才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王上。狴犴螭吻二人已到。”身旁一寺人附耳道。
“宣!”
……
“召你二人进宫,只为保护公子。”冰阳顿了顿,又道,“宫中人心险恶,不比宫外那些平民百姓。你二人定要尽心护得公子周全!若有闪失,唯尔等是问!”
“是!”
冰阳半张着嘴,欲言又止。思量许久,终于还是将话说出了口。“让你二人入住后宫,宫中女子任凭挑选,只要你们不动凌玉!”虽说心知此话多此一举,他冰阳的人谁敢动?可还是不禁担心,因为在乎,太过在乎才会如此谨慎,唯恐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属下不敢。”
“好了,随我来吧。”没走几步就到了玉宵殿,有时冰阳也觉王宫太小,到处危机四伏,被文武百官的眼线盯着,躲也无处可躲……
“在外等候,没我的准许,不许别人靠近!”
“是。”
“玉儿,开门。”冰阳隔着门板,声音柔和许多。
凌玉放下手中的书卷,好容易静下心来读读书,偏偏冰阳又来扰他。气也消了不少,况且自己已经决定原谅他这次了。想到此,凌玉起身去开门。
“吱呀”,门外是一脸手足无措的冰阳,门内是一副冷面孔的凌玉。
冰阳将头扭向他处,装作满不在乎,早已不是刚刚那个做错事乞人原谅的样子。“怎么?堵着门口,是要让孤站在外面同你讲话吗?”口气一如既往的强横,然而似乎也藏有一丝无理取闹的孩子气。
“屋内太小,容不下尊驾!”凌玉也毫不示弱。
“玉儿,让我进去。”这句话声音很低,低的只有对话的两人才能听到。
凌玉想笑,却还是忍住了。侧了侧身子,“进来吧。”
冰阳“嗖”的钻进门去,转身把门关严。“都一天了,还生气啊。”冰阳的语气不是柔和,似乎,可以称之为撒娇。
“不敢。”凌玉扭着头,不看他。
冰阳从身后一把搂住凌玉,蹭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孤知道是艳娘干的,孤已经教训过她了。”
“你把她怎样了?”嘴上说着,手也忙着。凌玉拼力想要挣脱冰阳的束缚,然而冰阳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没怎样啊。你的脸,还疼吗?”冰阳故意岔开话题。
“本来就没什么,不疼。”
“孤帮你上药。坐。”
“凌玉有手,自己会上。”
“玉儿……”冰阳拿他没办法,疼他,怕是这辈子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王上若无事,凌玉要看书了。”
“你是第一个把孤气得怒火中烧,却又对你束手无策的人。”
“您是第一个把我气得怒不可遏,还不停挑衅我的人。”
“不说那些了,孤错了,行吗?”
凌玉坐下,没有回答,却问:“为何是我?”
冰阳知道他在问为什么对他好。他笑笑:“因为,你是孤要守护一生的凌玉!”
“天下之大,美女如云。为何,是我?”
“因为是你,所以是你!”这问题冰阳已经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作出这样一个看似在理的回答。
“可惜,我不会爱上同为男人的你。”凌玉想要彻底打碎冰阳的幻梦。
“没关系,我可以等啊。等你心甘情愿穿上它的那一天。”冰阳用手指着那件红袍。
“抱歉,那一天永远不会出现。”
“会的!”冰阳依然笑着,然而面色愈见苍白。
分明还是个孩子,执迷于自己编织的迷梦中。凌玉心软了,一把拉过比他大了整整一轮的冰阳,“傻孩子。”
……
那一年,凌玉十八,冰阳而立。这样的年龄,该是谁更能了然爱情?这样的身份,又该是谁更能体悟感情?多年之后,这样的情感是否还能始终如一?谁也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