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大人。”
“你还没有弱冠,我已经而立了。”冰阳笑笑,又不禁上手,想要抚摸凌玉的唇,却又忽然收手了。眼中的宠溺也顷刻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失落。
凌玉读着冰阳的感受,心中顿生怜惜之感,“冰阳,你先出去。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
“好。孤等你。”
待冰阳出去关好门,凌玉从怀中掏出那件红袍,披在身上。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快……自在火场中见到他无所畏惧的眼神,自己便下定了决心,此生……
“进来吧。”
“吱呀”,门开了。看着身着红袍的凌玉时,冰阳呆了。不只惊艳于那绝代的容貌,更多的是,身着红袍,代表他接受了自己……!这也是,因祸得福吧。
“你别高兴太早,我只是穿上给你看两眼。”
“穿上就别想脱。”冰阳笑笑,“别动,今日孤就让你见识见识孤的一副妙笔丹青。摆个姿势。”
凌玉尔雅一笑。
“玉儿,你笑起来,更美。”
凌玉白了他一眼。
“别动啊,孤去找笔墨!”
……
“不好,这里风景不好,咱们去后花园!”
“……”
“走啦走啦。”冰阳挽起凌玉的手,心中甚是充实与满足。
……
冰阳挥毫泼墨,满面醉容注视着眼前人。心中所想甚多,若是此刻延续一生,此生,可无悔。想着想着,自己竟也感动了,只觉鼻子微酸,眼角似有水光。
……
“玉儿,来赏孤的墨宝。”
凌玉托起丝绢细细端详。丝绢上画有如玉佳人,娥眉似柳叶,明眸比秋波,朱唇轻启,皓齿隐现。纤纤素手理流苏。“信笔胡画……”
“怎么是胡画?不像么?”
“我哪有做这样的动作……”
“这个动作更能突显你的美。”
“好了好了。画也画过,我要把这袍子脱了。”
“孤说过,穿上,就别想再脱下!”
凌玉心中一动,“那以后你让我脱我也不脱?”
“嗯?”冰阳想了想,“当然不是,到了晚上,还是要脱的。”
“冰、阳!”
“玉儿,让孤抱抱。”
“不!”
“害羞了?都决定做孤的人了,抱抱怕什么?”
“谁说我要做你的人?我说了我只是穿上给你看看,只是为了报答昨夜救命之恩,并没有别的意思。”
“嗯?既是报答救命之恩可不能这么简单。以身相许吧。”
“冰阳……!”
“呵。”冰阳又笑了,“孤等你。”
“……”一刻的寂静,“不必对我这么好的……流年易逝,容颜易老。终有一天,玉颜不再,你……”
“媸妍美丑皆是过眼浮云。”冰阳打断了凌玉未说完的话,心中也有些许的失落,因为凌玉的误解。“玉儿,你不懂孤……孤要的只是你,并非你的容貌。”
“……”又一刻的寂静,“冰阳,若有来世,我……”
“来世么?孤不求来世,只求今生唯你相伴。”
“可恨凌玉生来男儿身,不然,不然!……”凌玉剑眉微蹙,似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玉儿,别说了。只要你伴在孤身边,孤就可以死而无悔了。”
“不要说死,凌玉,不准你死!”
“只要你不让孤死,孤就一直陪着你,执子之手……”
“死生契阔。”
“这是你予孤的承诺,你若失言,便是欺君!”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若是注定要承受天怒人怨,悲散流离,至少,这铭心的过程是你我二人甘愿共守一生的。凌玉知足了。
“玉儿……”冰阳紧紧揽着冰阳,再不发一言。
……
9.王者之妒
遥远的边关,隐蔽的深山。日已西斜,天色渐晚,冷寂的操场上只余一个身影。那人赤膊上身,汗水自他的额头一滴一滴滑落黄沙。一日的操练早已结束,然而那人不肯走,留在操场上继续操练,仿佛要将一身的力量全部散尽才肯罢休。许是化思念为力量,或许,只是想借此缓解内心的凄苦。总以为累着痛着就可以免去相思之苦,然而,离开凌玉的时日愈久,那人在自己心中的身影就愈见明晰,自己也就更加卖力的操练。一起的义军都说他是疯子,根本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却不知,这一切,只是为了他……为了他,一直忍着,熬着,挺着,坚持着。哪怕豁出这条命……在所不惜!
忽然,脚步声临近,慕山猛然回头。“慕山,你都练了一天还不休息吗?不累啊?”说话的正是他的教头——雍和。
“师父。”慕山抓了抓脑袋:“我底子差,所以想多练一会。”
雍和哈哈一笑,笑音清朗,不乏豪爽。“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拼命的。你是不是老婆被人抢进宫了啊?哈哈。”
“呵呵。”慕山只是赔笑,没说什么。
“别太勉强,累了就歇吧。你这么没日没夜的练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许是被慕山的这份坚毅打动了,雍和拍拍慕山的肩膀,慈爱的说道。
“好,我知道了。再练一刻我就去歇着。”
“嗯!”雍和看着他慈祥的笑了笑,随后离开。
……
亥时将近,同住的义军都睡了,除了慕山。他一人偷跑出帐篷,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找了处有月光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一本《孙子兵法》仔细研读。曾经的他,向来不碰兵书,兵不厌诈,他为人耿直最恨那些狡计。如今,却为了一个人开始学习兵法……巡守的士兵瞥到了一个黑影,尾随前来,见到借着月光苦读的慕山,不禁开口:“慕山,你这大半夜的干嘛呢?不睡了?”
“嗯,我想看看兵法。”
“咱们是兵,只负责战场上卖命,兵法,你看的懂吗?”
“多读些书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管你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练。”
“嗯,你先歇着吧。”
……
“那慕山真是个痴人,我昨晚巡守,竟然见他读兵书!”
“哼,当兵的虾米还想龙袍加身不成?”
“诶,还真说不准!听说他在宫里有个相好的,估计是合计着怎么把她抢回来呢!”
“你怎么知道的?”
“嗐,我也是瞎猜。不过那日回账见他急急藏了封信,里面写个什么‘玉’字,我识字不多,估计是写给他小情人的吧。”
“对,那天我也见他对着支银笄子发呆。呵呵,八成也是故乡心上人的。”
“所以嘛,看他那么想念那小娘儿,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她到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地来当兵?肯定是被抢走了!”
“嗯,你这么说倒也在理。”
“诶诶诶,操练了操练了,都别他妈扯淡了!!!” 雍和一声喝,颈上青筋迸起,“快着快着,都给我麻利儿的!!”看着操场上慌里慌张四处乱窜的大老爷们儿,他打心底里一乐。这叫啥?权力!转眼一瞧,又见眼么前的几个还在侃天,雍和眼一瞪几鞭子抽了下去,心中暗骂:这帮王八羔子,不给他们来横的就不知道听话!
刚刚闲聊的一堆人立马四散,心下不服,口中却也念叨着:“是,教头。”
……
“冰阳,我想出宫。”
凌玉整好衣衫,披了红袍,宛若一名美妇人,只是多了一份英气,少了几分娇羞。冰阳仍握着手中书卷,有些看呆,自他回宫八月有余,仍然是怎样也看不够,只想把他刻在眼中,融进身子里。半分失神,竟是久久没能回答凌玉。
凌玉心下不满,却也无奈,再开口:“我要出宫!”
冰阳恍然惊醒,回味着刚刚凌玉的话:“出宫?”,又想到狴犴与螭吻对他提起的“慕山”,心中有些愠怒,凌玉莫不是要去见他?!刚刚的恍惚顷刻消逝,继而阴郁浮上眉目。“去见慕山??”
凌玉哑然,不知他怎么会知晓慕山此人,但细想又觉情理之中,他是王,他若想监视一个人岂是难事?
冰阳见凌玉不回答,料定他在构思答话以欺骗自己,更为恼火:“回答孤!!”
“是。”凌玉并不欺瞒冰阳。他许过慕山去看他,他就一定争取去看他。刚回宫的日子,只顾每日与冰阳周旋,无暇顾及其它。而今非昔比,他心知冰阳对自己的一再宠溺与容忍,或者说是疼惜,所以出宫去看望故人应该并无不可。但他却不知,在冰阳心中,早已把慕山当作是情敌一样的存在,这样的人,不可留!
“孤不准!!”冰阳的语气透着绝对的霸气与占有,凌玉是他的人,他怎能容许他心里装下另外一个人?不许,绝对不许!这是对他堂堂一国之主的尊严的挑衅,更是对他与凌玉的脆弱感情的威胁!
“为什么?”凌玉这倒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他还不能彻底懂得冰阳的心思。
“孤就是不准你去见他!!”说罢,冰阳一把抓过凌玉,炽热的唇吻上他的,凌玉读出了绝对的占有。心下除却略略的不满,余下的竟是被满满的幸福之感充斥了。始终会走到这一步的,他早该料到,自己终有一天会如冰阳所愿——爱上他。这一次凌玉并没有反抗,反而迎合了冰阳的唇,冰阳愣了一瞬,随后吻得更加霸道,更加炙热。唇舌交缠,冰阳将凌玉压倒在身后的书桌上,手不自觉的解开了凌玉的衣衫。凌玉情迷意乱,眸中泛起水雾,却忽然清明,紧紧扣住冰阳在自己衣衫内不安分的手。
“玉儿,孤……”冰阳的表情带着几分歉疚,语气却是期许。
“便宜让你占够了,我要出宫,你得应了我。”凌玉有些孩子气的嘟着嘴巴,看似是对刚刚冰阳所为的不满,实则只是娇羞之态。
“不,不够。”冰阳轻吻了凌玉撅起的唇,满脸尽是宠溺的笑意。
凌玉张张嘴,顿了半晌,才道:“纵欲无益身心。”
“什么纵欲?孤都四个月没……”冰阳突然俯下头,将头埋在凌玉的三千秀丝旁,吻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孤不管,别的事孤都能依你,这次,你一定要应了孤。”说罢,吻痕已印上了凌玉的香颈。
凌玉推开冰阳,不罢休的央求:“那你先让我出宫。”
“好!孤陪你一起。”冰阳下定决心缠着凌玉,看他慕山能奈他何。
……
孰知慕家宅邸早已易主,新主道旧主急需银两变卖了家中物品与这宅子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情。冰阳这才宽心,心道这慕山算是识时务,明白跟他冰阳抢人断然不会好过这才落荒而逃。回神忽见凌玉神思游走,心下不爽,搂过凌玉的肩膀道:“回去吧。”凌玉随他踉跄而归,只留下哑然的慕宅新主望着这双男子,不知所以。
“怎样?你的旧爱弃你而去了,从今往后只许一心一意跟着我,不许你再想别人!”冰阳本想与凌玉开个玩笑,谁料玩笑讲到最后,自己竟然也认真起来。他是太怕了,太怕会失去凌玉。自那初遇,这份情似乎已绵延了千年,让他欲罢不能。
“并非旧爱,只是故友。”凌玉不明自己为何会急于向冰阳解释,他只是不想他的误会。原来情,已至深……
“哼,故友?”孰知愈描愈黑,冰阳的醋意猛然涌上,“把酒言欢,同榻而眠??”
“冰、阳!”凌玉也气愤,气冰阳竟如此不信任自己,更气他把自己想成是那种放浪之人。
“怎样?被孤说中了?”冰阳表情玩味,看似满不在乎,实则心中妒火早已焚成炼狱。
“我凌玉一生清白,并非你口中无耻之徒!”语毕,拂袖离开。
冰阳紧跟几步,顾不得街上哗然的众人,当街横抱起凌玉。“今后你若是再敢抛下孤一人,孤就不顾时宜,就地幸了你!”
“冰阳,你放开我!!”凌玉在冰阳怀中大闹,然而冰阳依然死死抱着他。一则怕他逃脱,一则怕他挣扎过猛而受伤。
凌玉闹了一会儿也终于消停了,盯着冰阳额头滚落的汗珠,知道自己太任性,累坏他了,不禁伸手去擦拭。“冰阳,你放开我吧,我会跟着你。”
“玉儿,适才孤……话说重了,孤做错了。”对于一国之主,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实需不小的勇气,凌玉心中也明白。
“无妨,我也太过冲动。”
“作为赔罪,孤将你一路抱回去。”冰阳笑笑。
“不,累坏了怎么办?你还有国事需要操劳。”
“无碍的,你不知国主一向是精力充沛的么?”冰阳又笑,心念我把你抱回去作为赔罪,你就得用身体偿还我。今晚,我要定你了,凌玉!
“你怎么笑得那么狡诈?”
“大胆!你敢说孤狡诈?”冰阳略微嗔怒,然而心下却也并不那般在意了,因为说出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凌玉,这个自己会与之纠缠一生的人。
“已经进宫了,放下我吧。”凌玉实在心疼冰阳,不忍累着他。
“不,孤不累!”
转眼已至寝宫外,冰阳一脚踹开房门,后将凌玉放在床上,出去和狴犴螭吻吩咐了些什么。尔后冲凌玉微微一笑,关了门,躺在床上喘了几口粗气。这一路,确是累到他了。
凌玉莞尔,帮冰阳脱了鞋子,又褪了厚重的外衫,用袖子轻轻擦拭着他额头的汗珠。之后俯身趴在冰阳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冰阳将手覆在凌玉的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灼烧着凌玉的脊背。
“玉儿,孤老了,只抱了你一会就累成了这样……你不会嫌弃孤吧?”
凌玉抬眼望着他的眸,一字一顿:“不、会,永、远、不、会!”
“那……”冰阳忽然狡黠一笑,“我们继续吧?~”
“什么?”凌玉没明白冰阳的意思。
“继续今天书房中的事情啊!”
“你……!不行!凌玉是男人!!!!!!”爱他,凌玉可以接受;吻他,凌玉可以接受;但是……他不能接受,他是男人,他们都是男人啊!!!
“有什么不行?你红袍都穿上了还要让孤忍到什么时候?”
“不行……就是不行!”凌玉眼露惧色,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鹿。
“你不是都答应孤了,只要放你出宫你就……”
“我……我没有!”凌玉死命抓住床栏。
冰阳的心忽地紧了,疼了。一把揽过凌玉,柔声道:“玉儿,莫怕,莫怕!孤不逼你了便是,孤不逼你了了便是!!”
凌玉紧紧抓着冰阳的内衫,感受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这才稍感安逸。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这样惧怕,其实心中已经接受冰阳了不是么?或许依旧是那日之事留下的阴影。也许,只是恐惧这寝宫,若是换作它处,自己的反应许是不会这般强烈。他稍稍稳定了情绪,抬眼缓缓开口:“冰阳,给我时间。”随后又把脸紧紧贴上了冰阳的胸膛。这里,使他感到安心。
冰阳宽容的微笑,将凌玉的头紧紧揽在胸口。怪自己太心急,不肯给凌玉足够的时间来接纳、消化这份感情,总想着一蹴而就。今日才真真吓坏了他,这个自己视若珍宝的男子。若是他复而弃自己离去,自己这辈子恐将永远活在自责与懊悔中。冰阳不自觉又想起自己与凌玉的那次初遇,当真是一见倾心。其实自己忍了太久,才导致那次的情不自禁。若是多给他些时日,若是多给他些柔情……冰阳不再多想,只是笑,这样也已知足。抚着凌玉柔顺的秀丝,拍着他柔弱的肩膀,不多时,二人皆以入梦。这般美好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不忍打搅,任谁看了都也为之沉醉……
……
10.花下盟
自那日之后,冰阳竟是未敢轻触过凌玉,只因不愿再见他惧怕的神情。心中时时奇痒难忍,却又只能强忍,这滋味,煎熬万分。为缓解这份煎熬,渐渐也不去探望凌玉,只每日对着那副画像聊解相思之苦。而凌玉只当是他国事操劳,并未深思。便也加紧研习兵法,欲助其一臂。二人如此误解着彼此,几近半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