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物语————南宫雪

平日，在府中听多了大家对佐兵卫的赞美，还有许多关於佐兵卫的丰功伟绩，野草早已中“毒”颇深了，所以野草此刻的转变决非是一时半刻造成的。
酒宴开始了。大家快快乐乐的喝了一阵子酒，又聊起天来。……松田更抓紧机会一个劲的说野草、道野草……讲的不亦乐乎。
“啊……，原来阿草在我府中做事啊，但我好象没见过你吧……”佐兵卫疑惑的看著野草，其实却是在暗暗地观察他。
“大人，小人地位卑微，只在大人的下房里办点下杂的事情，平日也很少出门。大人身份高贵，小人自然不能高攀。”
“这样嘛……”佐兵卫点点头，沈吟了一下又说：“那麽，明日到上房里来如何？你是松田的兄弟，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只要你好好干，我必定不会亏待於你。”
野草一听这话自然欣喜若狂马上上前谢恩：“多谢大人提携！！”
这下子，既有机会见得著弟弟又能在这麽厉害的人手下做事……这…这不是做梦吧？他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痛！果然是真的！！
“哈哈哈……”看见他如此有趣的举动，佐兵卫大笑了起来一直抱著肚子直不起腰……。大家也都随他而大笑………
房间里充满了愉快欢乐的气氛……
明月当空挂，照著这大地，仿佛在为世间万物举杯助兴。

次日。
野草换上上房仆役穿的由优质衣料所制的衣服，正式在上房中工作。
一身浅蓝的衣饰，清雅宜人；好衣料将野草打扮得焕然一新。野草也遗传了母亲的美貌，打扮起来并不会比姐姐和弟弟逊色。
所以，当佐兵卫看见他时，手中正看著的信也掉在了地上，口张大了就再也合不起来。
真美……！这分明是山中的妖精──！！
美貌的人他见过不少，比野草更美的人他也见过……。可像他这样带著灵秀之气的美人还是第一次见。昨夜里，粗布衣、还有乱发让他看不清楚，今日一整理好，便露出了美人胚子的原貌，那清秀的面容更是散发出山中妖精般脱俗的气质……动人心魄……摄人心神。真是令佐兵卫惊喜莫明！
如果不是松田，他也许这一辈子都将这样的美人留在了下房哩！他暗自惊叹著、想著，看著那位佳人努力地在擦拭门外走廊的地板，他几乎按耐不住要上前去帮他的忙。
佐兵卫干脆放下手中的公事走到门边看著他。
“阿草，在这里工作辛苦吗？”
“不辛苦啊……。能为大人做事，是我的荣幸呢。”
野草一边擦著地板一边说著，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虽然这一句话有无数人对他讲过，但自野草的嘴中说出来却令他觉得分外悦耳叫、他分外愉快。毕竟是有灵气的人啊！有这样的人在府中，感觉真好，好象有无尽的生气……佐兵卫顿觉得有如沐春风之感……
“阿草，我.还不止道你的全名呢，你家不是这里的吧？”
“我……我姓武玄……”野草沈默了一阵才抬起头说到。“我家本是武士家，後来就没落了。我家离这很远……在贝母地深山的一个小村子。父母都早故，只剩下我们姐弟三人……”
野草静静地说著，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父母双亡吗？我也是啊……”佐兵卫轻叹著，颇有同病相怜的味道。“你的亲人呢？你不是有姐弟吗？”
“他们……”野草一下子哽住了，他讲不下去了。野草低下头买力地擦著地板没有再出声。
“阿草……”佐兵卫依然立在那里看著他，生怕吓著他般轻唤著。
“如果……不方便说，那就算了。”佐兵卫不想为难他。
“他们……都进了讽栖馆。这也不能怪他们……村里的生活实在太苦了。为了生活他们离开了村子。而我……就是来这儿找他们的……”野草终於都说了出来──这些令他痛苦不已的事实。他嘴边挂著苦笑……
这些，都是他企图逃避的事实啊！
不知为何，说了出来反而觉得心里变轻松了。仿佛一瞬间他都想通了，生活不过如此，直面他的痛苦才会发觉痛苦的来源，这样反而发现原来痛苦并不可怕。这样做，才是生活的强者。
“哦……这样吗……那你呢，你的遭遇呢？”佐兵卫很想更了解他。不知为甚麽，他满心只有更深地了解野草的欲望。
“我？我来这里是来找我的姐姐和弟弟的。我很辛苦才知道他们为了生活进了讽栖馆卖笑……於是便去找他们。他们都自顾不暇了，那里有工夫管我呢？我只好流落街头，後来就遇上了松田大哥。”
“要是没遇上松田，你会怎麽办？”问到这里佐兵卫觉得心都痛了。如果他运气不好又会发生甚麽事啊！
“我……可能会回去吧。”
“回去？”若是回去了，自己岂不是与他失之交臂了？
命运啊，就是决定在这一刹那啊！佐兵卫不禁地觉得自己真是与野草有缘……
“那里还有亲人吗？”他微笑著掩饰自己心中的窃喜。
“有一个破庙里的和尚，叫山慈的。他对我很好，我打算他庙里去……”
野草还没说完，佐兵卫忽然就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野草想问个究竟，佐兵卫却打手势阻止了他。
佐兵卫进了屋内拿起了自己的配刀又走回了门边，朝门外大叫：“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别藏头露尾了！！”
声音响彻了庭院……但周围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一阵风吹过庭院，吹落了金黄的叶片，发出“飒飒”的声音……
野草紧张的看著外面……
佐兵卫伫立，像一樽高大无比的战神！
佐兵卫将野草拉往自己的身後小声吩咐：“快走，穿过屋里到别院去报信！”
野草刚想说甚麽，就在这时，只听见“飕飕”两下，不知从何处跳出四五个黑色的武士举剑就冲佐兵卫砍来！！
为首的一个高瘦身材，面目狰狞的武士残忍地咧开嘴笑著大喊：“佐兵卫真太，你作威作福太久了！今天就让我来收拾你吧！”
“做梦！！”佐兵卫大喝一声也拔剑迎了上前。
“哼，死在我手上可是你的运气了！”那人奸笑著，沙哑、刮玻璃般的刺耳声音吓得树林里的鸟儿也全飞光了。
“本田章太郎！上次你死不去，这回来讨死吗？！”佐兵卫冷冷地说著，一边给野草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去叫人。
本田……不就是上次那个砍伤了松田大哥的人吗？野草不由得多看了哪个丑陋狰狞的男人一眼。那男人的五官深刻得过分，侧面看的话简直像把刀一样，黑豆小眼总在那狭长的眼缝里打转，似乎老在动甚麽歪主意……左边脸上有三道难看的疤痕，让他看来更添几分凶狠。
一回神，院落中正打得兴起……
佐兵卫一人战五人，越战越勇！
那五人看似乎想速战速决，见久久也打不下佐兵卫有两个不怕死的便朝屋里的野草冲了过来……
佐兵卫见状急急转身拦住他们，正跟他缠斗的其余三人那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小心！佐兵卫大人！！”野草紧张地大喊著。
说时迟那时快，佐兵卫的手臂早已挨了他们一刀……
“恩……”佐兵卫闷吭一声忍著痛继续战斗。但此时，由於他的右手受伤和长时间战斗，佐兵卫的剑招明显慢了下来。那五人怎麽会看不出来？他门相视一笑加紧了进攻……这样使得佐兵卫渐渐处於了下风……
此刻野草十分的後悔，本来佐兵卫是可以不受伤的，就是为了自己分心而……。野草的心情此刻无比的激动。
就是在这种激动下，野草跑进了屋里拿起架子上的刀转身又跑回了院落的战场上。
“争”的一下，野草拔出长刀：“不许你们伤害佐兵卫大人！！”野草大喊著冲入了战阵之中挥舞起手中的刀剑向敌人砍杀而去。
“野草？！”佐兵卫惊讶地看著他叫了一声。
其他人似乎也被突然冲进来的野草吓了一大跳。可就在他们惊讶的当儿有两人便早已被野草砍倒了。
本来还担心野草的佐兵卫这下子更加惊讶了。好小子！想不到他竟有这般神妙的剑法！他微笑著看见野草又砍倒了一个敌人。
野草此去本是使出了平生所学拼了命的，心中只想著保护佐兵卫打倒敌人！但，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些人根本不堪一击。
不消一会便砍倒了一半……真叫野草有点失望。
有了野草的帮助佐兵卫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挥起刀剑又砍倒了一个。
形单只影的本田一看情势不妙虚晃几招赶紧就溜了。
“主公……”守卫的武士听见声响赶来，但只见是遍地陈尸……
佐兵卫板起脸训了他们一顿“守卫不力”之後就将野草叫进了屋里。
佐兵卫洗过脸，换下了血衣包扎好伤口又命人送上两杯茶。
“来，野草，喝杯茶吧。刚才你一定累了。”佐兵卫和颜悦色的招呼到。
“啊……谢谢……大人……”野草应著却没有动。
“怎麽了？茶不好吗？”佐兵卫呷了一口茶，看了他一眼。
“我……我刚才没、没听你的话去叫人，又、又擅自拿了刀……，请大人治我的罪吧！”野草将刀双手奉上跪在地上，惶恐的请罪。
佐兵卫微微一愣，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
看见佐兵卫大笑，野草不由得更慌了。他一个劲的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知道我不过是个打扫的下人不该乱拿东西……”
“笨蛋！你还想做扫地、擦地板的下人吗？”佐兵卫忽然正起神色道。
“大人，我当然想做这份工作！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请您念在我是一心想保护您的分上……”野草辩解著，冷汗渗出了额角。如果没了这份工作，不但自己的生活没保障，也失去了见弟弟一面的机会，同时也枉费了松田大哥的一片苦心。“就……就算是回下房工作也是愿意的呀！”
“阿草，你在说甚麽啊？”佐兵卫微愠著拍著桌子低喊。
“我甚麽时候说过要赶你走啊？！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做下人了，明天就来做我的侍卫吧！你觉得怎麽样？！”
野草听了久久回不过神来。甚麽？！我没听错吧？侍卫？佐兵卫大人的侍卫？！！
那一刻的感觉，真叫野草难以形容……
“你意下如何？”
“我……我、我甚麽都不懂，我做不来的。”野草慌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这样的事情是很光荣、很让人兴奋的，可是，自己真的做得来吗？！
“阿草，”叹了口气，佐兵卫轻拍著他的肩膀：“刚才你不是做得很好吗？刚才的几个人决不是一般的杀手哦，你居然能一一打倒他们，这是何等不简单的事啊！你的剑术绝对是高手级的！相信我吧，你一定能做得好的！”
听了佐兵卫一番话，野草的信心似乎增强了。
“对了，野草认得字吗？”
“会的……山慈和尚教过我的。”
“那好吧，你今天先行休息，从明天起，你便是我佐兵卫真太的侍卫了！”佐兵卫静静地看著他，满意地看见他的眼眸闪动著美丽的光彩。
“是！”野草很有元气的回答到。他的心情兴奋得飞上了天。
佐兵卫看著他，微笑著。
但愿每天都看见他这样开心的脸……永远…………

第四章
“干杯！”
大嗓门的松田喊著，举起了酒杯。
厅里所有人都齐声附和举杯高喊。一时间，厅堂里的兴奋气氛热烈了起来。
“想不到啊，阿草所说的‘会一点剑术’原来是这麽了得啊！”
松田搂著野草的肩膀亲密地揶揄著。
“我……我确实只会那麽一点啊。教我的人老说我打的不好，我也没在外面用过啊……所以我也不知道……”
“好了，不管怎样，野草这麽快就升职，毕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大家一起来举杯畅饮吧！！管军队粮务的管事井上笑著举杯道。
“讲得好，咱们不醉无归，这顿，阿草──的大哥，我，请客了！”松田大著舌头嚷著，连喝了几碗酒後便醉醺醺地唱起来歌来。
这样含糊不清的歌喉居然也得到大家的共鸣，有的张大了喉咙一个劲地喊著，也不知唱的是甚麽；有的居然就敲著桌边碗面打起了节奏。於是大厅里便响起了一群疯疯癫癫、醉醺醺的男人的粗旷而走调的歌声。这场庆功宴简直到了高潮，厅里的人都疯了一般的唱啊、跳啊，吵闹不已……
这个房间的喧闹之声，直到天色微亮才算停了下来……

穿起侍卫的服装、挂起配刀，野草的清灵又更添了一分英气；在佐兵卫的府中立刻获得了“美罗刹”的称号。
这天是野草第一天穿起这麽正式的服装，也是他第一天执行任务。
“阿草，第一天就先熟悉一下环境、拜会各位大人吧。”
井上苦笑著提醒他道。他用冰敷著头，大概是正在承受宿醉之苦吧。
野草於是便先到侍卫队长那里报到。
侍卫队长开心地迎接了他。“啊，你就是那个一个打几个、保护了佐兵卫大人的仆人啊？哦，不，你已经是侍卫了嘛！欢迎你加入喔！啊，队里有这麽好看的人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心旷神怡？！野草看著有点娘娘腔的侍卫队长，不禁觉得有点奇怪。
“真好，以後你可就是我们侍卫队至宝咯！”队长说著就动手挑了一下野草的下巴，吃了他一记豆腐。野草被他的奇怪举动吓得几乎连连後退。
“好了，现在我先帮你安排宿舍之後我们再去拜会佐兵卫大人！”
队长热心地拉著野草的手走出门去。
“唉呀，你的手还真滑──”　（哎呀，我倒───！！！）

穿过几重门，沿著一条石卵路一直走，经过一排排的松树和仙境般的池塘就看见前方有一间古朴庄重的建筑。这里就是天渊阁，佐兵卫日常起居和办公事的地方。
队长舂 幸太领著野草来这里拜见佐兵卫。
之前，野草做仆人的时候就来过这里，但今时不同往日，此时却是另一番心思了。
舂平时总是一副爱玩的花花大少的模样，可一办起正事来却是有模有样的。
他恭敬地替野草通报了，然後才叫野草入内。
佐兵卫等野草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了，心里老惦记著他甚麽时候才来，早已有点不耐烦了。现在一听野草来拜见他，真是喜出望外了。连忙让人把他请进来。
“新进侍卫──野草，参见大人。”门口出来了清澈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简直就像有一股清泉缓缓地流淌过佐兵卫的心坎，流的他好舒服。佐兵卫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狂喜来形容。
佐兵卫清了清嗓子平压住激动。“阿草来了？”他放下手上的书本笑著说。
“唔，不错。阿草的衣服真不错，很漂亮。阿草，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卫了，要好好干啊！”
“是！大人，我会努力的！”
野草响亮地回应著。
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涂了一层金色似的，容光焕发的笑容耀眼得叫人睁不开双眼。
佐兵卫再一次发出惊叹，美……真美。
自从野草来了他身边之後，他总觉得身边的空气也变得不一样了。怎麽说呢？那是，仿佛是樱花在一夜之间盛开的心情呵！
有时候看见野草总忍不住拉住他，和他聊上好一阵子；很奇怪的，无论之前的心情怎样，谈过之後就觉得舒畅万分了。佐兵卫发现自己也很奇怪，有时候自己的眼光竟追逐野草而去……；有时候看见野草在身边就会禁不住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切……所有的微细都留意在心头。
野草今天穿了一件白地、浅蓝领的内衣。
佐兵卫看了为他到茶的野草一眼，心里暗暗地想。
“大人，请用茶。”野草恭敬地说著露出了微笑。
在佐兵卫手下做事不算辛苦，但由於他是新人所以要学的事很多。原来，做侍卫的不但要做日常的守卫工作，有时还要做侍奉主公日常起居的工作，比如倒茶、收拾、文书……等等的事情，有的还要洗衣服。除了工作的事宜外，还要学习在府中做事的应对礼仪。
虽然很辛苦，但野草不怕。能在他非常敬佩的佐兵卫手下做事是他的光荣，他每一天都过的很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