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缚沉下了眸光,“绝琖,你今夜的反常到此为止,别惹毛我。”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用愤怒与凶悍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薄弱。绝琖的眼里漫上一阵悲凉,秦缚的心不会为他打开,他有孤独,他有心事,但都不会跟他分享。秦缚不愿意承认,但他心里,到底是为怎样的人释放了柔情?
若刚才秦缚答应带他走,他愿意抛下多年奋斗才得到的一切。可惜,秦缚一丝犹豫也没有就拒绝了他。
不管他与秦缚是如何相像的一类人,他们之间永远不会再进一步,联结他们的是彼此的利益,而不是感情。
绝琖拍拍身上的干草站起来,“秦缚,刚才的话你当我没有说过。”
秦缚翻了个白眼,“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走吧,陪一群无聊的大臣喝酒没有意思,你既然明天就离开,今夜陪我再喝一场。”
“别想乘机灌醉我,否则吃苦头的是你。”
绝琖眼里有一丝嘲弄,“秦缚,你不肯再抱我,我的手段再怎么不光彩,也不会用到你身上。”
急骤的风在落水河的上空盘旋,摇摇晃晃的吊桥上直立着两个人影,一黑一白,晨曦渐渐散尽,看着云非天的银发在风中乱舞,琉夜唇边的不羁笑意越发加深。
“非天,记得要捉牢藤蔓,你可是不会水性的。”
云非天气得想吐血,原本他已经走在路上,准备回长生族人的居住地,结果碰到这个可恶的琉夜,被他一路死缠烂打。他是长生族最出色的法师,一生人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但每次碰到琉夜,都会落到这种下场。
脚步匆匆的奔上了这座吊桥,足下的河水湍急地流淌,风突然变得急骤起来,吊桥剧烈地晃动,他只能伸手用力地抓住碗口粗的藤蔓。而那个脸皮刀枪不入的琉夜,已经追上了他。趁着风势稍为缓和下来,云非天恼羞成怒地发出一道灵光,向着笑得满脸幸灾乐祸的琉夜劈了过去。
“你总是动不动就用灵光劈我,真的劈中了怎么办?”
“劈死你世间就清静了。”
琉夜闪身避开,云非天第二道灵光又劈了过去。吊桥剧烈地摇晃,琉夜一个失足,整个人跌了出去,云非天扶住藤蔓,掉头就走。琉夜悬空吊在桥下,足尖几乎碰及清澈湍急的河水。
他生气地大叫道:“非天,你还有没有良心?看到我要掉水里,连多看一眼也没有?”
云非天不上他的当,“你会游泳,掉水里正好来个晨浴。”
“我们一起洗好不好?”琉夜换了一副表情,嘻笑着凌空荡来荡去,吊桥甩上甩下,云非天半步都移动不了。
“琉夜!”云非天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琉夜委屈地说:“非天,你以前不理睬我就算了,但是昨晚我们都在一起了。你醒来掉头就走,始乱终弃,教我多难堪?”
云非天愤怒地回过头,“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若然敢再对我施迷心术,别怪我不客气。我拿你没办法,但我可以自封在冰川之下,这样你满意了没有?”
琉夜晃动的身形渐渐停顿了下来,寒星一样的眼眸里都是伤心。
“非天,为什么动不动就说要封存自己?我真的有这样不堪,你宁可长睡不起,也不肯跟我在一起?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没有半分感动?”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哽咽。
云非天不爱他,无论他付出了多少都不会爱他。
琉夜顺着藤蔓重新攀回吊桥之上,失意地屈膝坐下,“你走吧。”
他垂腿坐在吊桥上,长风吹动黑衣黑发凌乱飞舞,云非天收回目光,转过身沉默地走远。
身后响起清越的乐声,是琉夜在吹奏木笛。
落水河尽头的山结之处,是连绵无尽的冰川,长生族人就生活在那个冰川阻隔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最蓝,长年积雪,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已经沉睡千年的冰魄。
长生族人并非不死,只是衰老的过程会比平常人要慢很多。
云非天不记得是多少年前,当琉夜还是流露着稚气的少年的时候,常常会坐在自己的家门前,整个午后用木笛吹奏同一支曲子,少年的忧伤铺满了晶莹的冰川。
木笛的曲调像是薄纱一样散落在落水河上,云非天走出很远,最后一次回头,琉夜仍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独坐在吊桥之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