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樱桃巷

      可是，总有一些东西，跋涉千里，依然美丽光亮如昔，值得人为它小心翼翼地守护一生一世；
      所以，请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虽然你那被时光谨慎收藏的秘密吞噬尽所有的昔日的标记；
      ——请你允许我以我这最微不足道的力量来守护你心中的痛伤

      在你温柔的臂弯里，我听见了，再一次听见了，天空中传来天使鼓动着翅膀的声音——
      如此的动听，如此的优美——

      

      

      17
      楚月霆远远望去，听不见那两个人的谈话，只看到徐以恩软软地滑落，最后被夜袭温柔地揽入怀中。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各种男人你都不满意。”
      ——“天使——”
      腾地，不久前的对话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天使么？以恩，难道你真的喜欢小夜么？为什么你要吻小夜？为什么你们抱得这样亲密？
      我搞不懂，这太复杂！小夜你到底喜欢哪一个？暮天阔？暮天远？钱如潮？青焰？还是以恩？
      该死！终于整个夜晚的挫败和疲倦爆发成愤怒，鼓槌般敲打着他疼痛不堪的大脑。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是什么人你都可以随意亲吻？你都愿意随意拥抱？为什么居然连以恩都不放过？小夜，我要怎么样对你？对这样放荡你我该如何？你到底还在乎些什么？

      那么我到底是在干什么？我所有想要为你做出的努力，所有为你勾画的蓝图难道只是我一厢情愿？
      既然你如此钟情于这种淫乱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徒劳地阻止？
      随你去吧，这次，你我真的再无瓜葛！
      猛地站了起来，手帕在他的手掌中被大力揉成一团，楚月霆迈开大步离去，路过旁边的垃圾桶，猛地刹住脚步，毫不犹豫地将洗得雪白的手帕用力丢了进去。
      ——再见！

      可是，为什么？
      ——心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好像上了岸的鱼————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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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走——你回来——
      求你——
      你要到哪里去？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说话吧——
      对不起——我并不是想要这样的
      不要这样看我——求你——
      我不想让你走——
      你恨我吧——是不是——
      少年只是笑着，冷冷看他，身影缓缓隐去，隐进了那黑暗中
      别走——

      回到家中连衣服也没脱便一头扎进床里的楚月霆大汗淋淋地从梦中醒来，黑暗中他怔怔望着熟悉的棚顶，半晌，突然一跃而起，急冲冲穿上鞋子，以短跑运动员看了都会眼红的速度飞奔向停车场。

      一路彪车到夜袭家的公寓楼下，停好车，楚月霆便慌慌张张地向垃圾箱跑去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我明明丢在这个垃圾箱里，怎么没有？求求你，不要不见了！
      我错了，我后悔了，出来，你出来，我保证决不、决不再将你丢弃！
      埋首在垃圾箱内，楚月霆疯了似的将里面的垃圾一件件丢出箱外，挖宝似的急切地翻索着

      是我的过错，我将你一步步逼得走向这条路，在你所有的亲人都已失去之后，逼迫你离开，一个人在这世间飘荡，挣扎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而我有何权利谴责你的行为，有何资格责备你的生活。

      我日渐沉重的思念和愧疚，如熔岩沸滚翻腾，不断喷涌，囚禁在高温的心中。
      在得与失之间我们从来无所取舍，而这一次，我决不再放手，任你一个人挣扎在这世界
      请让我们重新来过，小夜，尽管白白浪费了十年的时光，请容许我修补旧时的错误，让昔日的温情重现
      而那以后，我们就可以拥有幸福
      ——在这美丽的世界

      “你在干什么？”柔软的声音突然在楚月霆的背后响起。
      虽然并不有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低迷颓废的音调听在楚月霆的耳里却如洪亮的钟声震得他的头嗡嗡作响。慌忙停下狂乱的翻找行为，在甩落得到处都是的垃圾中，楚月霆缓缓站了起来。

      “小夜——”转过身，他尴尬的眼眸正对上满脸疑惑的夜袭。
      夜袭仍然是那副打扮，和楚月霆离开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若说是有，也是他的脸上多了更加疲倦的神情。
      “你怎么还没睡？”楚月霆看着夜袭，忽然觉得月光下的小夜精致得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破碎的水晶制品，那么的纤细，那么的单薄，好像即使没有风，也会随时就能倒下的样子。

      夜袭仰头看了看高踞在黑暗中的建筑物的顶端，神情恍惚说道“房间太冷——”
      “已经开始降露了，外面更冷——”楚月霆默默脱下自己已经被他蹂躏得皱皱巴巴的西装上衣，轻轻披在夜袭的身上，指尖轻触到夜袭的身体，冰冷的体温沿着他的指尖向上急速串行，瞬间麻痹冰冻了他大半个身子

      “你，你在外面多久了？”鼻腔内隐隐传来酸麻的感觉，楚月霆的嗓音有些嘶哑
      “不知道，我就坐在那里想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事情，直到你来——”夜袭伸手一指不远处树荫下隐蔽的长椅，不久以前楚月霆就坐在那里。
      “你几乎冻僵了，夜间温度降得很快，你还是回家吧——”
      夜袭忽然向他一笑，湿润的眼眸不知道看的是哪里的方向“都是一样的温度，一样的冷，在哪里都一样——”
      “小夜——”楚月霆想要叫夜袭的名字，堵塞的喉头却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音节
      “你在干什么？”夜袭忽然再问到
      楚月霆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怎么能告诉他说自己在翻找被自己暴怒之下丢弃的手帕，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好在夜袭并没有追问，好像答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抬起头望着高挂在天边的月，炫亮的月光侵蚀了他的眼眸，他的眼渐渐镶上一层淡淡的红色，水波般漾开
      “月亮——红色的月亮，月亮流血了——”他喃喃说到
      楚月霆沿着夜袭的视线望去，皎洁的月色温柔地洒在无垠的夜空，并没有任何变化。他转过头忽然发现夜袭原来湿润的眼眸不知何时被寂寞占据，而脸上的神色却更加地疲倦，好像血液流尽了般的虚脱

      楚月霆忽然觉得嘴巴很痛，却已经感觉不出是到底是哪个部位被咬破，铁锈般令人作呕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用力咽下去，那味道便沿着食管流泻进肠胃，一寸寸渗透进身体的组织和筋脉，滑腻而浓腥

      夜袭忽然转过头看着楚月霆，目光很温柔，很温柔。
      伸手摩挲着楚月霆的唇角，他轻声说着“月也流血了，美丽的，妖艳的，月的血——”
      手臂揽上楚月霆的脖颈，夜袭的唇贴上楚月霆流淌着血线的唇角，轻轻吸吮着
      松软的黑发在楚月霆的眼前潮水般微微起伏，染了清冷的月光好似变成了银色的发丝比月光还耀眼，晃花了楚月霆的眼也夺去了他的神志。感觉那柔软湿润的东西沿着血迹由下向上缓缓前进，终于侵入他的口腔，滑溜溜的，湿腻腻的，却很软很软，像秋天刚收割下来的棉花，还带着阳光的味道，温暖的味道，很甜，很香。不由自主地楚月霆的舌开始与那入侵物纠缠在一起，贪恋地不肯放弃每一点温度，每一丝甜蜜——

      ——我尝到了天使的味道
      这一刻，楚月霆所有的意识被洗涮殆尽，徘徊在胸口的只有这个念头
      ——天使的味道！我的小夜！

      “月好暖，一点也不冷——”夜袭呻吟着离开楚月霆的身体，幸福的笑意如夜色朦朦胧胧
      楚月霆依然如被符咒附身般展露着梦幻的表情
      “月，我——控制不了——，怎么办？”夜袭低声问着
      寒意彻骨的夜风吹过，楚月霆打了个冷战，好像清醒过来，抬头看了看月光
      ——我干了什么？是你蛊惑了我吧？他无声问着，月神秘地笑着并不回答。
      ——是的，一定是的，我被这温柔却有着魔力的月光给迷惑了才会觉得这吻如此甜蜜，如此幸福，如此令我怦然心动！
      “月，逃吧！”
      “什么？”
      “逃吧——月——”夜袭忽然绽开一个很悲伤的笑容
      “再逃走吧——”
      是的，月。逃吧！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了了，控制不了那热切的欲望，那反反复复的悲伤，还有那来来回回的寂寞与惆怅。
      “我不——”
      “为什么？”
      “我已经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
      “即使你不爱我——”
      “小夜——”
      “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月，不爱我却要留在我的身旁——”
      “小夜，我想照顾你，想你过回正常的生活，想你不再伤心——小夜，你已经飘泊得够久了，十年的时间难道还无法停止憎恨，无法平息年少时的错误，无法扭转没有结果的心意么？小夜——”

      “傻瓜！”
      夜袭忧伤地笑着，月，为什么你的善良总是这样残忍，从未问过我的感受，便擅自做出决定，盲目以为那便是最好的做法。月，你以为十年真的可以停止汹涌的爱意，可以抹煞徘徊在胸口的痛楚么？月，为什么对于爱情你总是如此的天真！笨拙的你啊，我们之间的距离难道永远也无法丈量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呢？”
      “我——”
      “你知不知道爱一个人的心是怎么样的呢？”
      “应该是很平静很安详——”楚月霆迟疑地说着
      “月，爱到最浓时便是疼痛——甜蜜的疼痛——”
      “我不懂——”
      “月，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这样的人，可以这样让你觉得心痛的人。”夜袭咬着下唇，忧伤地笑着
      ——难道那个人不会是我？永不会是我？
      “我不知道。”
      “我早就遇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就遇到了。”夜袭好像自言自语，却又抬眼温柔的望着楚月霆琥珀般的眼眸
      “月，即使再悲伤，也是甜蜜的。因为，那是我用尽了全力去爱的人。月，十年根本不够，即使是用尽我的一生也不够，有些忧伤可以忘记，有些错误可以原谅，可是，有一种东西在我心里叫做爱永不会妥协；月，那时我游荡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的理由，是永远也无法停止的感情，永远——”

      “怎么会？！”月光下夜袭幸福的笑容太甘美太温柔刺得楚月霆睁不开眼睛，呼唤着他名字的声音太温柔太甜蜜径直闯进他的心底，令他的心颤抖不已。
      什么是爱与幸福？为什么生命里能让人强烈怀念的快乐少之又少？难道真的只有那些能让人流泪的才是极致的爱情——流着那些忧郁的悲伤的或是幸福的喜悦的泪水？那么对于各种爱情的概念，是不是只有一些细微的无法辨别的差距？而最美丽动人的，到底是澎湃的波涛还是涓涓的细流？

      小夜，虽然我还是很迷惑，可是在这个夜晚，我好像已经开始试着要逐渐了解你这样悠长而深邃的情感！
      “月，你知道么？”夜袭微笑着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月，停顿了一下，再次望向他迷茫的眼眸
      “月，那月色虽然冰冷却一直很温柔——”

      是的，请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爱上那个人，也不要问我为何如此执著，我也知道没有理由。我只知道那华丽的开始，充满了震撼和喜悦，人的一生能有几次相遇，太阳升起又落下重复着不变的循环，本来我们可以终生都不相识，可是你就那样轻轻靠近我，走进我心中央，从此甜蜜在我心中慢慢滋长，那么无尽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如今，相逢时我许下的坚定的誓言也已经动摇，难道那令我颤抖的相见只是为了分别？无尽的夜总是吞噬我每一次期待，每一个梦想。我们的故事再怎样曲折，再怎样惊心动魄，难道也只是在一步步走向必然的结局？我终于开始无法控制，在触摸到你灼热的肌肤之后，是不是我不再应该对你苛求，不再对生命提出种种过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