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樱桃巷

      “可是，你找到工作了么？”楚月霆在大脑轰轰作响的状态下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理智的话来，实在不知道他是仍然保持着冷静，还是已经彻底超脱了忍耐的界限。
      “啊，当然了。”徐以恩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是一家花店，叫‘夜色袭人’，怎么样？名字不错吧。”兴奋得一塌糊涂的徐以恩完全没有看到楚月霆瞬间变得狐疑而尖锐的视线。
      “对了，就在你家楼下，店主是夜袭，有空来捧场哦！”徐以恩妩媚地一笑，竟是从未有过的动人。
      楚月霆的缓缓闭上眼睛，为什么这美丽的笑容这样刺眼？让人产生一种冲动想要撕毁这美丽的笑容，想要践踏这般幸福的心情，想要拧断那吐出甜蜜声音的脖颈。

      “——我喜欢你！”忽然，阳光下少年的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不过若是十年如一日总想着一个人，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徐以恩清脆的声音交叠在那一声声低柔的“我喜欢你”之中，震荡在他的脑海里。紧闭的双目仿佛又看到了透明的弯月和朦胧的光晕，忽然，他用力捂住脸孔埋下首去。

      什么是爱情？谁，谁，谁，谁能告诉我？那反反复复的挂念，来来回回的潦倒，慌慌张张的逃避，真真切切的伤痛，就是爱情么？这就是爱情么？为什么和我想象中的相差如此之远？告诉我吧，为什么爱情会在两个男人之间激发？告诉我吧，我到底对小夜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谁——来告诉我！

      ——或者，请保持静默，永远不要回答我！

      3
      拖着极度疲倦的身子，楚月霆推开公寓的大门，却吃惊地看见连续半个月不见的夜袭和辞职不到一天的徐以恩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笑得前仰后合。看见楚月霆回来，徐以恩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向他奔去。伸手接下楚月霆的公文包，徐以恩笑眯眯地将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楚月霆拉进屋内。楚月霆偷眼望去，但见夜袭微笑着却动也没动。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吧！吃饭了没有？”徐以恩银铃般笑着殷勤地问道
      “在外面吃过了。”满腹狐疑的楚月霆依然很客气的回道
      “这样啊。那就好，我走了——”拿起自己的小包，徐以恩旋风般离开了楚月霆的家，留下了不停揉着额头的楚月霆。
      脱下外套，胡乱丢在沙发的一角，楚月霆故作从容地解开领带，打开衬衫的领口，露出白皙的胸口。夜袭微笑着看着，不由得奇怪，这样粗旷的男人怎么会有如此细白的肌肤？摸在手里也很光滑呢！

      “那个——”不知如何是好的楚月霆试探着问“你怎么进来的？”
      夜袭忽然调皮地笑笑，伸出食指指了指门“从大门进来的，而且没使用暴力哦。”
      听了这话的楚月霆自然联想起自己接连两次破门而入的经历，不由得脸孔微微发红，倒忘记了责问夜袭的所答非所问。
      支吾着，楚月霆再次问到“那个，听说你开了一家花店？”
      “嗯，就在楼下，很方便。”夜袭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眯着细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好像不知所措的楚月霆。
      他今天怎么怪怪的？夜袭暗自纳闷。他哪里知道楚月霆接连受到强烈的刺激，现在尚能够思路清晰地跟他说话已非属常人。
      “很方便？”楚月霆不太理解夜袭话中的含义，不由得反问
      看着楚月霆莫名其妙的脸孔，夜袭只觉得他好可爱，不由得笑得更是妩媚
      “是啊。从今天起，我就住在你这里了，当然很方便。”
      说实话，夜袭此刻的笑容用奸计得逞后的奸笑来形容并不算过分，但若如夜袭这般能够笑出如此妩媚的奸笑，也不由人不佩服。
      当然，思维混乱的楚月霆根本无暇分辨笑容的区别，尚自消化着夜袭的那句“住在你家”，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也只能瞪着眼睛眼珠不错地紧盯着夜袭，好像要确认这话的真假。

      夜袭略敛笑容，半阖的眼眸忽然展开，露出晶亮的孩子气的大眼睛，用手拍拍沙发，说道“不好意思，以后恐怕你要住客厅的沙发了。”
      “为什么？”楚月霆下意识地问道
      夜袭忽的一笑“你若是想要同我睡在一张床上，我自然不反对。”
      楚月霆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一室一厅的公寓里只有一张床而已，不由得脸孔通红，咳嗽两声以掩饰尴尬。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十年后，每次站在夜袭的面前，自己就好像是无知的孩子一样笨拙？当然了，像他这种感情白痴是不会知道爱情的力量会强大到让人弱智的地步。（阿弥陀佛，希望他早日大彻大悟，以结束夜袭的苦难，顺便也结束樱桃写文的痛苦。）

      夜袭看见脸红得好似樱桃，因为窘迫而神色忸怩的楚月霆露出如此可爱的表情，自然笑得更是开心。当然，若楚月霆知道夜袭以为人高马大的他“可爱”，一定会当场晕倒以示抗议——气得晕倒！

      “你是真的回来住？”不敢确信，楚月霆又问
      夜袭瞪大了黑葡萄般的圆眼睛，好像在责怪楚月霆的怀疑“那是自然，你不信么？”
      “信——”说着信的楚月霆脸上的表情明显透着疑惑
      夜袭不由得叹了口气，拉起楚月霆的手，靠近他“为什么不信呢？那日夜里，你离开后我想了很久才下了这个决定的。不是你要我回来的么？现在我回来了，为什么要怀疑呢？”

      “你真的决定——”楚月霆迟疑着
      “嗯——”将楚月霆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夜袭如孩子般温柔地笑着
      “——月，我回来了。”
      那笑容如此鲜明，那声音如此乖巧，好似童年的小夜再现，楚月霆再也忍耐不住，所有的迟疑、顾虑、不安和焦虑都被瞬间抛弃。紧紧抱住夜袭，楚月霆哽咽的嗓音嘶哑着

      “欢迎回家，小夜！”

      旧日如褪色的夜色渐渐退去，而跳跃着前来的是无可预知的黎明；谁能确定明日有风还是有雨？奔腾的河流会不会突然改向？汹涌的潮水会不会忽然静止？你我都无法预知。在荒芜的庭院中我们曾种下的无数的希望，会不会逐一绽放，又在无人察觉时逐一凋谢。可是，我们却反复重复着这样的举动，不停地播种，并满怀希望地期待花满枝头。

      4
      清晨的眼光毫不留情地直射楚月霆紧闭的双眼。在因为相对于他的身材而显得过于短小的沙发里，楚月霆的双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曲着。想要避开刺眼的阳光的楚月霆习惯性地翻了个身，不翻倒好，这一翻身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惊得厨房里的夜袭飞也似的奔了出来，以为是吸顶吊灯轰然坠地。定睛看清了客厅内的状况，夜袭强忍笑意，转头走回厨房，背影的肩头却抖动不停，终于片刻后，厨房里泄出了响铃般持续不断的笑声。

      摔下沙发的楚月霆此刻上身着地，两条长腿依然挂在沙发上保持着扭曲的古怪形状。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因为双腿麻痹而不得不放弃，楚月霆只好红着脸继续保持这种别扭的姿势，等着双腿尽快恢复正常。说实话，这样子是非常有损帅哥形象的，

      所以樱桃好心奉劝各位靓仔若是沙发太小，还是尽量不要睡在上面，否则变成衰哥，还是比较悲惨的。

      洗漱完毕的楚月霆从洗漱间里出来，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夜袭依然穿着宽松的睡衣，胸前扎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围裙，煞有介事地举着铲子，笑眯眯的看着边走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的楚月霆说道“还有一个煎蛋，就可以开饭了。我煮了咖啡，不过你最好喝杯牛奶养胃。”

      楚月霆表情古怪地看了看摆在桌上烤得金灿灿的WAFFLE和煎好的香肠，抬头迎着端着煎蛋出来的夜袭问道“你会煮饭？”
      夜袭妩媚一笑“只限于早餐。所以，别期望太高。”
      “那你晚上吃什么？”
      “怎么，你不回来做晚饭么？”夜袭好似很吃惊，瞪大了黑溜溜的圆眼睛。
      见了这黑葡萄般朦朦胧胧充满了孩子气的眼眸，楚月霆立刻缴械投降“好吧，我回来做晚餐。”
      夜袭满意地笑了，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可惜，低头坐下的楚月霆没有机会看见。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享受着夜袭的早餐。楚月霆不得不承认夜袭的早餐还是高于一般水准的。
      “如果我晚上有应酬不回来，你就到外面吃一点或叫外卖送过来。”楚月霆如老妈子般交待着
      “没关系，小恩会做的。”夜袭甜甜地一笑
      “小恩？”某位帅哥疑惑抬起头，心中警铃大作
      “徐以恩.”
      “她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差点将口中的牛奶尽数喷出的楚月霆犹如听见火星人登陆般震惊
      “她不会吗？昨晚她做的晚饭很好吃啊！”夜袭蹙着眉尖，好似不解地问着
      看着夜袭那副天真的表情，楚月霆顿时觉得刚放进嘴里的涂满了果酱的waffle索然无味。
      （樱桃：小夜，拜托，不要用那么天真的脸来骗人。夜袭：滚，别打扰我们谈情说爱。樱桃：你这也算谈情说爱？吐~~~~~）
      楚月霆拿起第二块waffle狠狠的涂满了果酱， 跟人拼命似的塞进嘴里，像一只花栗鼠般鼓着腮帮子用力嚼着。
      夜袭默不作声看着楚月霆有些孩子气的举动，眼眸不由得眯得细长，再看楚月霆赌气似的费力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心中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却不敢一一证实。最后，也只能淡淡一笑，指了指楚月霆嘴边蹭到的一团果酱。

      楚月霆伸手一摸，一团稠腻的果酱便落在他的指尖，举着手指，他不由得脸红了起来，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像个孩子吃得满脸都是，羞愧间怔然望着笑得悠然而惬意的夜袭，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甜蜜，竟一时忘记了要擦掉那团果酱。

      没有声音，双目凝视中，空气似乎都停止了颤动，寂静得让人无所适从。
      夜袭缓缓站起弯下腰，把嘴唇凑近楚月霆指尖的那团果酱，湿热的舌便自然而然地碰触到楚月霆的手指。
      楚月霆的身体突然僵硬，惊慌的脸孔露出恐惧。
      受不了这种好似被拒绝的感觉，夜袭于是闭上了眼睛。
      连同楚月霆的手指头一起含进口中，薄薄的嘴唇感受到他的指头就好象触电似地颤动着。
      吸吮着那团果酱，香腻的气息在夜袭的口腔中散开来，连心脏都感到了甜蜜的味道。
      那斜斜地敞开来的睡衣领口、喉头的线条、形状美好瘦削的锁骨全部在楚月霆的眼前展露无疑。
      楚月霆定定地看着他咀嚼、咽下食物的动作，身体忽然如着了火般地滚烫，突如其来的情欲燎原般灼烧过来
      缓缓睁开眼睛，夜袭暧昧地微笑着
      “月” 低声呢喃的声音是沙哑的，在化成言语之前就无奈地消失了。
      “好甜——”夜袭有些干涩地声音滴落在静谧的空气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嗯”楚月霆梦游般点头
      夜袭甜蜜而满足地微笑着“你该走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依然没有反映，缓缓的，夜袭以绝美的姿态吻上他滚热的双唇，口中尝到的是幸福的味道
      “月，你该走了”夜袭再次温柔的伏在他的耳边提醒到
      忽然解除了咒语般，楚月霆猛然惊醒，慌慌张张穿起外套，穿上鞋子，抓上文件包以火箭般的速度冲出了房门。
      背后，夜袭温柔地笑着，笑容却渐渐枯萎，演变成一抹淡淡的无奈而苦涩的笑意。

      收拾好餐具的夜袭看了看钟，才发现时间还早，徐以恩这时应该去取货短时间还不能回来。但他还是换了衣服，锁了大门，准备下楼开店。站在门口正想开门，夜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哔哔的喇叭声。回头一看，居然从车里探出钱如潮的脑袋，脸上依然带着灿烂的笑容，不过似乎笑容中满带着疲倦。

      浅浅一笑，夜袭哗啦啦拉开防盗铁门，招呼着钱如潮进来坐。

      店内，钱如潮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着夜袭打扫着店内的灰尘，一言不发。
      夜袭笑笑问道“要不要喝杯茶？不过要等一会。”
      钱如潮点点头，依然好奇地看着夜袭忙里忙外。
      一会儿，夜袭终于大致收拾完毕，端着两杯茶向他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微笑道“既然要茶喝，应该不会马上就走。怎么，有什么事么？”
      钱如潮并没有马上回答，兴致阑珊地端起茶，望向窗外。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细细碎碎，缠缠绵绵。雨滴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形成一条条水渍，如泪痕一般。钱如潮不由得伸出白细的手指顺着雨水的痕迹跟着雨滴一起在玻璃窗上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