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安,或让他感伤。
那样浓烈的情感,竟是抵消了所有。
有温热的呼吸吹在耳边,一阵阵地如和风轻拂。禄龄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脑子开始里不受
控制似的一遍遍地回味他的那句话:我们晚上就成亲晚上就成亲……成亲?
“呲啦”,火苗儿蹿了上来,将他整张脸燃成了大个染缸,禄龄想也不想将这个词语甩了出
去:“成亲?!”
“咦?”颜如玉闻声弯起嘴角,脸上逐渐露出一个盛亮的笑容:“龄儿同意了?”
刚才那话分明用的是反问语气,却硬是被颜如玉扭成了陈述。
禄龄脸上越发红得不像样子,他明白这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立刻羞赧不已,不住地用手指
搓揉着小馒头的脑袋,弄得它一直“呜呜”地叫唤。
颜如玉笑得更是开心:“你不回答,我便真的当你同意了。”
禄龄依旧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手指一捏紧,那白胖胖的小家伙终于忍受不了,抖了抖毛在
禄龄的怀里翻了个身做成了挺尸状。
“……”
“嗤——哈哈……”颜如玉笑得好不得意。
**
月露清华,琼色散枝影。
天气一分透凉,有风漏进窗子,拂动桌上红烛,橙光摇曳着明灭。
中央一桶腾腾冒着白雾的热水。
流光散了轻尘,屋内一片醉人的氤氲。
颜如玉把衣裳的袖子高高卷到肘部,手伸进水桶探了探温度,弯腰时长发顺着肩膀滑了下来
,挡住了半张沉静的脸。
禄龄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把那只小狗紧紧抱在怀里,表情透几分紧张。
“哗哗”地搅了搅清水,颜如玉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喟叹一声直起身子:“刚好!”说罢转
过头来。
乍然看见禄龄那个模样,颜如玉忍住笑意,话里略带了责怪道:“不要再抱着那只狗了,小
娃娃似的。”
禄龄没有动,还是呆呆地保持原样。
“龄儿过来,”颜如玉朝他招招手,“昨日说的话后来没有作数,我今天要给你补回。”
“什、什么话?”禄龄拘谨得不像样子,听闻他的话反倒是退后了一步。
“啊,莫要慌张,”颜如玉敛了表情道,“你还记得早上的事呢,我是同你开玩笑的。”
禄龄一怔,应了一声:“哦。”
随即俯身将小馒头往地上送,一张脸垂得低低。
“我昨天说要给你洗澡,你忘记了?”颜如玉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将他拉至水桶边,指了指
桶中的热水,“方才一探,水温当是刚刚好的,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禄龄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
“这样啊,”颜如玉抱手将身子闲闲地靠在水桶边上,冲着里面努了努嘴,“那好,你去吧
。”
禄龄点点头,站在原处神游了一会,刚想脱衣服,发现颜如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里
。
“小颜不出去?”
“出去做什么?”颜如玉奇怪问道。
禄龄好一通尴尬:“你不出去我不好洗。”
“怎么不好洗?”颜如玉依旧不动,脸上犹是认真的表情,“现在更深露重,吹的是冷风,
屋内那么暖和,往外面一站不就要着凉了么?”
“是、是啊。”禄龄竟是将他的话当了真,犹豫一下,终于伸手去解衣带。
褪得只剩里衣时又停了下来,眼角余光瞄了颜如玉一眼,发现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禄龄脸
一红别过头去:“你转过身去。”
“我为什么要转过身去?”颜如玉一脸严肃地催促道,“龄儿你再不快洗水就要凉了,一会
又要劳我再给你备水么?”
禄龄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慢吞吞地将手搭上自己的衣领子,还未完全脱完,突然被颜如玉
打横抱起,“哗啦”一下整个人丢进了水桶里,禄龄还穿着衣服,这下浑身透湿,用手抹了
抹被水迷蒙的脸刚想说话,又是“哗啦”一声,另一个人也挤了进来。
桶里的水被涨满,“哗哗”溢出桶沿,禄龄又抹了把脸,惊呼一声:“小颜作甚?”
颜如玉“噗嗤”地笑出声来,脸上发上的水珠被烛光反射成明亮的小点,一边笑一边伸手帮
他将未解完的里衣结扣解开:“龄儿真是好骗,我都快要忍不住破功了。”
“哈?”禄龄怔然,身上的衣服被挑开,皮肤完全接触在温热的水里,一阵舒适的暖意。
“你若不懂,我便教你,”颜如玉将他泡在水里的手捏住,引着他触上自己的衣结,眼睛弯
成一条细缝,凑近他的耳边,声音轻若喁喁私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话音一落,衣结已开,水雾迷蒙了禄龄双眼,只能看到近在眼前的那个人,玉白色的臂膀,
乌黑的长发,还有一双秋水翦眸。
颜如玉俯身过来,双手撑在禄龄的身侧,唇瓣上带有一丝甜腻的水汽,吻上他的脖颈。
那里犹有长剑缎绫留下的瘀伤,一碰到就是一阵钝钝的疼痛。
比清水更温暖的便是彼此的体温,颜如玉带笑的声音从他颈间移至嘴角:“我说过再不失信
于你。”
言毕便是两唇相覆,禄龄心中动荡,情不自禁地伸手拥住对方的肩背。
恍如时光就此停格,水声轻响。
漫漫长夜,于此纠缠。
周身忽地一凉,禄龄只觉得天地一翻旋转,随之跌入柔软的棉被间。
烛火融融摇晃着跳跃,颜如玉鲜亮的眼睛近在咫尺,虽是背光,依然能从那深色的瞳仁中印
出醉意朦胧的自己,禄龄喃喃问道:“不失什么信?”
“成亲。”颜如玉言简意赅,单手扣上他的手指,“龄儿可有得选?”
“选什么?”已是一丝不挂地卧于被间,两个身体光洁的触感让禄龄连话都说不清晰。
颜如玉一手犹是紧扣着他的指间,另一只手却是顺着他的小腹而下,轻轻握上那处隐秘的地
方,依旧是简单的话语:“洞房花烛。”
禄龄一阵轻颤,脑海中被遗忘多时的画面一闪而过,他忍不住往后缩了几分:“不、不行。
”
颜如玉忽的笑了起来,一收手将他的手指捏紧:“莫怕,我不会伤害你,”
说罢翻身躺了下来,揽着他的腰将他提起:“那么你来。”
禄龄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双盈盈带笑的眼睛,随即一俯身扑倒在他的颈间,眼中泛出泪水:
“我不要。”
“为什么?”
“那会很疼很疼,就好像快要死去,”有泪濡湿了颜如玉的发,禄龄闷闷地声音响在耳侧,
“为什么非得如此呢,我也不要伤害你。”
第二六章
“那怎么办呢?”颜如玉拥住了他,手心轻拍他的脊背,柔声问道,“龄儿是不是不愿与我
成亲?”
“没有。”
“那就是你在介意,你觉得这样可耻,宁愿听你娘的话去娶媳妇。”颜如玉笃定道。
“没有。”禄龄急了,声音里含着哭腔,也透出一丝霸道,“我没有介意,那并不可耻,只
要我们愿意,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颜如玉苦笑一声,将他拥得更紧:“你是存心要让我难过么,说是要与我在一起,却又不愿
和我相连,”说罢顿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将引到自己的胸口,“你能感觉到么,它现在很疼
。”
那里隐隐传来“别别”的心跳声,手心一经覆上就能清晰的感知。这频率与自己的那般相似
,好像一不留神,两方就会融为一体。
禄龄静默体味了一下,复而焦急着问道:“明明是和我一样的呀,才刚刚见你服下了药,怎
么又疼了呢?”
“对呀,”颜如玉反问,“为什么又疼了呢?”
“小颜,”禄龄突然抬起头,愣愣地看牢了他的眼睛,“怎么办,听见你这么说,我突然也
觉得很疼。”
颜如玉微微一滞,忽而笑了起来,“这就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说罢抬手扣住他的后颈,轻轻一使力便吻在了一起。
初如蜻蜓点水引出涟漪,苞蕊盛开之时,舌尖如同一支良好的画笔,一点点绘出重峦叠翠,
最后径直闯入深幽的山谷,一跃入便是万劫不复。
两方的呼吸都开始急促,颜如玉轻巧的手指如同引火的折子,一路牵引着线条,从禄龄肋骨
开始描摹,一丝空隙都不愿放过,细密铺排却又长驱直入。
禄龄浑身颤抖,离开他的唇,声音似一杯清冽的醇酒:“我懂得了,我都懂。”
禄龄睁大眼看着他,那一双明亮如生的眼睛直把眼前之人束缚在视线里:“复结同心语,生
死不相离。③”
这话若似震撼人心的咒语,听得颜如玉倏然怔住,心中若被鼓槌敲击。只一失神,禄龄的唇
便贴了上来,纠缠了一会开始下移。
从下巴到锁骨,一路辗转,留下湿润的唾液,最后停滞在他的心口的小花上。
隔着胸腔的跳跃声越发地激烈,简直就似要冲破而出,颜如玉的脸上泛出醉人的粉色,他迷
糊着唤他:“龄……龄儿。”
“这样亲吻着是不是就会不疼一点。”禄龄含糊说着,摸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手,将之重新
扣紧。
“嗯。”颜如玉含糊应着,脸色逐渐绯红,“但是……”
禄龄继续往下,从胸口到小腹,缠缠绵绵一路不曾停滞。
“龄儿……”颜如玉一惊,慌忙想要阻止,却已来之不及,禄龄终是一展舌头,轻触了那柔
软细腻的地方。
“嗯……”一声出其不意的呻吟,颜如玉红着脸伸手扶住他的肩后退一分,“龄儿莫要……
”
“你等我那么久,我却在那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忆起过你,”禄龄抬起脸看他,眼如
夏夜的星辰,熠熠闪着光芒,“这是我能够为你做的,并且能够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你的最好
报答。”说罢不容他拒绝,一张嘴便含出那处。
微带褐色的头发落下,刮过腹间细腻的肌肤,引得颜如玉一阵轻颤,发声似轻吟:“我……
我从未要求你报答,龄儿快停下……唔嗯……”
断断续续语不能成句,颜如玉羞赧不已,手指胡乱摸索着,最后却是被另外一只手挡住,那
手相较小了一寸,手心却永远温热。这指节一经相扣,便是心手相连。
红烛流泪,明灭了一室的温情。
“……龄儿别这样……我……嗯……”数次尝试吐出话语,却实在连接不起,就要潜溺在这
般看似汹涌实则轻漾的潮水里。身上的热度逐步上升,颜如玉眼眶一阵涩涩的酸痛,终于偏
过头去,将泛红的脸深深埋进被褥里,好似周围的什么都不忍再看。
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残存的一点理智让颜如玉飞速地抽出手来,扶住禄龄的肩膀,欲要将
他拉开,浑身却是一阵酥麻无力,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才不至于将那声最后的低哼吐出。
禄龄终于起身,抬手擦了擦嘴角刚想说话,却一转身咳嗽起来,“咳咳咳”连续好几声。
颜如玉将唇嘴咬得发白,沉默着去抚他的背。
待缓过气来,禄龄笑着转头问道:“刚才,小颜有没有觉得我们就是连在了一起?”
“没有。”颜如玉快速回答,的脸上依旧挂着红晕,却是一脸难过的表情,下唇隐约能看到
一排血印。
“你不开心么?”禄龄伸手抚上他的脸,依旧是笑,“我很开心,你说,从今天起,我们是
不是再也不会分开?”
一滴泪水滑落,跌碎在他的手心,如同雨后盛开的花朵,颜如玉一伸手将他狠狠搂住:“我
不许你这么做,以后都不可以。”
“小颜好别扭,”禄龄在他肩窝里笑,“方才分明不是这个态度,现在却是这也不行那也不
许,那要怎么办?”
“反正就是不许。”颜如玉强词夺理,“你得听我的,我说了算。”
“好嘛我以后都听你的,”禄龄哄着他,“你不要把我骗昏头就好了。”
“真的吗?”声音里蓦然破除忧伤,夹带了一分喜意。
“嗯?”
“那我要你进来,到我身体里来。”真的是别扭过头了,颜如玉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反
倒是语气甚是急促。
“我要睡觉了。”禄龄闻言一头栽倒。
“这么早怎么能睡,你给我起来!”颜如玉急忙拉他。
禄龄一闪身钻进了被窝里:“我好累我好累,我真的要睡觉了。”
“你要是现在就睡,我就不给你被子盖。”颜如玉威胁。
没有回应。
颜如玉蹙眉,一伸手欲将被角提起,另一端却被牢牢拽住。
颜如玉使力,禄龄也使力,两相对峙,变得不可开交起来。
正趴在地上欲要入眠的小馒头被这响动吵醒,“呜呜”叫着从地上站起,抬起前爪揉了揉眼
睛,好奇看着在床上闹腾的两人。
“小颜……”禄龄突然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声音因着手中用劲而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我突
然发现——你居然比我还赖皮。”
颜如玉板脸:“你确定要和我对着来?”
“……”禄龄眼神闪闪躲躲。
颜如玉一咬牙,两指一并将被褥夹住,不知是用了什么力量,轻轻一拉就将其从禄龄手中扯
了过来,被褥被扯破,露出里面的棉絮,飘飘忽忽散出白色的小毛。
“哎呀!”禄龄惊呼着坐起,“你倒是作甚,坏了人家的东西得陪不说,晚上还要不要睡了
?”
“不睡了,”既然被他说成了赖皮,颜如玉决定干脆将耍赖进行到底,一俯身又将他扑倒,
手指飞速摸向他一直直立未曾躺下的地方,冲他眨眨眼,“等你这里一起睡。”
禄龄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将手边破碎的被子拉起,挡住自己的脸,声音闷在后面:“不要啦
小颜,不要闹了。”
颜如玉收回手去想了想,翻身在他身边躺下,同他一起将脸埋进被子里,“那你同我说。”
“嗯?”
“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什么话?”被子里的空气并不新鲜,眼前看不见一丝光线,只有对方的眼睛亮如星辰。
“复结同心语,生死不相离,”颜如玉又凑近一些,嘴巴快要贴到禄龄的脸,声音柔软带了
几丝诱惑,“这话不像你会说的。”
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禄龄的脸却是着实红得不像样子,他本就未曾熄火,现在更是不适地往
后扭了扭身子,言辞断续而模糊:“我、我偷听来的。”
“偷听?”
“是、是啊。”一退便有一进,禄龄快被逼至床角,加之脑中一片凌乱,快要不知道自己在
说什么了,“我家常有专人不定时地来教姑娘房中秘术……讲得都是一套一套的……”
颜如玉眨了眨眼,突然在他耳边“噗嗤”笑了起来,一伸手揽住他的腰:“原来龄儿那么小
不正经。”
“没有……就是好奇嘛……姑娘家……”禄龄说到一半顿了顿,声音越发含糊,“姑娘家…
…”
“姑娘家什么?”
“对姑娘家我好像从来都不感兴趣。”禄龄呆呆说着,转脸望过去,黑暗里有两颗星星忽闪
忽闪。
“睡觉吧。”颜如玉突然吐了一口气,在他的肩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明天就可
以到扬州了。”
“哦。”禄龄应了一声,沉默下来。
不多时便觉得不适,禄龄伸手将捂在头上的被子拉开,呼了几口清凉的空气,随之而入的却
全是颜如玉身上的淡香味,禄龄难耐地侧了侧身子,刚好对上他的脸。
橙黄的光线微弱,颜如玉好似已经入眠,睡得万分沉稳,覆在眼睑上睫毛却又轻微地颤动着
。禄龄终于开口轻声唤道:“小颜,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