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传奇 金瓯志————云水在瓶(上)

作者:云水在瓶(上)  录入:10-19

      元佐见他终于肯开口说话,大喜,咧开一张大嘴笑开了花,还未细想便嘿嘿笑道:“以我的英俊潇洒冰雪聪明,才不会像你一样,一问问题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等着,我马上有精彩答案!”

      不料,元佐虽然英俊潇洒冰雪聪明,这个“精彩答案”却便秘了,死活出不来。只得低着头红着脸老老实实答道:
      “不知道……”
      颜儿轻轻一哼,嗔道:“当然是猪!”
      元佐大为不解,傻傻问道:“为什么?”
      ……
      >_<
      ……
      颜儿再也绷不住脸儿,横了他一眼,咯咯轻笑,左手马鞭轻轻一扬,胭脂玉加速如飞而去,四蹄落下泥水四射,故意溅了他一身。
      颜儿本来容色清艳绝俗,只是总爱冷着一张脸儿,无甚表情。此番眼波微横,玉颊带笑,一瞬间竟是百媚横生,动人之至,直把一个元佐看得痴呆了过去,顶着满头满脸的泥水,心中反反复复只是大叫:“我要死了!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难怪他总板着一张脸儿,不肯笑给我看!”

      当天夜里,有人在客栈房顶上坐了很久,不停地抓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嗯……我隐隐约约记得今天什么时候好像上过一次当!嗯……我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大美人儿说过谁是猪!咦?到底上了什么当呢?究竟谁是猪呢?哼,不要紧,我问美人儿去!”

      “……不行不行,不能去问美人儿,不然他又该骂我笨得像头猪了!多伤自尊那!”
      ……
      >_<
      ……
      14
      八月初十。临安路。
      江南多雨,刚晴了三四天,到了初十黄昏,天地间又飘细雨。
      小镇上的风雨客栈,水槽里积着好大一堆没洗的锅碗瓢盆,胖掌柜和瘦小二一个趴在柜台上一个趴在柜台下,耷拉着脑袋,昏昏大睡,鼻子吹着泡泡,口角拖着长长的涎水。

      忽地,一阵狂风掀起客栈门帘,马蹄之声骤雨般得得,一人一骑卷着寒气旋风般刮进客栈来,四只马蹄踩得客栈陈旧的木板地嘎吱直响。马上人身形飞起,跃下地来。
      胖掌柜惊醒过来,指着这个不速之客张大了嘴刚要叫,又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房中空气一凉,又是一人一骑连人带马旋风般闯了进来。
      先来那人面目肮脏,衣衫破烂,搂着马脑袋哈哈大笑道:“小白!我们赢了!今天的饭钱终于该那个大饭桶出了!我偏要吃很多好吃的,叫他大大出血,痛不欲生,哇哈哈~~~~”

      后来那人轻轻巧巧从马上跃下,白衣胜雪,玉颜如冰,冷冷说道:“小人得志,难免猖狂。只是不知这几天是谁大大出血,被吃得痛不欲生?”
      四只人脚八只马蹄践踏下,客栈的破木板地痛苦地嘎吱着。
      回过神来的胖掌柜终于双手握拳,发出一声尖叫:
      “好漂亮!!”
      不用说,这惹人惊叫的,自是颜儿,不是元佐。他二人的坐骑都是绝世良驹,主人不免娇惯溺爱。别的马都是嚼干草睡马厩,小白和阿玉(某粗陋无文之人对胭脂玉的昵称,可惜了绝世良驹)却出入酒楼客栈,与主人同睡一房,有兴致时还来杯小酒一慰马肠。

      两人纵马向杭州前行,高兴时谈天说地,说古论今,不高兴时便拌嘴吵架,唇枪舌战。时而动武,时而斗智,时不时突出奇计,祭出十八般武艺抢夺《金刚经》,一路好不热闹。

      元佐信奉与人斗其乐无穷,自是大呼过瘾,只觉得和这样机灵狡诈的对手吵嘴相骂,斗智斗勇,直是人生一大快事。颜儿本不喜罗嗦,跟着这一群麻雀般的扫把星朝夕相处,只觉舌头都灵活了几倍,过去十六年间说过的话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五天多。两人腹笥甚广,斗嘴间自是机智百出,一路也不知制造出多少匪夷所思的骂人话。

      一路行来,两人渐乐在其中,开始绕道赏玩江南风景,时而登山,时而游湖,时而山寺访僧,时而深宵弄月,赶得上客栈便打尖歇息,错过了宿头便纵马野外,露营于满天星斗之下。金陵到杭州短短一段路程,两匹绝世名驹走了五天竟还没到一半,若传扬出去,小白和阿玉的一世英名怕是毁于一旦。

      同行同止五天,颜儿不幸发现,某个号称冰雪聪明的人竟是个老年痴呆,别的东西记不住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永远记不住带厕纸上茅房。直害得他五天捏着鼻子送了七次厕纸(有一天是某人拉肚子,一饭三遗屎),一听见有人扯直了嗓子喊“颜儿~~~~~~”,便下意识地抓起厕纸四处张望茅房在哪里。

      元佐也有惊人发现,即某个身形纤细清冷如冰的大美人儿竟是个饭桶。第一顿饭,美人儿吃下了四个猪蹄三只肥鸡两条烤鱼一斤牛肉八个凉菜四个热菜,第二顿饭,美人儿吃下了一个猪蹄两只肥鸡三条烤鱼四斤牛肉四个凉菜八个热菜,还有第三顿饭……第四顿饭…………
      >_<。
      更有甚者,美人儿坚称自己被小偷扒窃一空,身无分文,吃干抹净就是不肯买单,害得他元佐的钱袋迅速干瘪下去,竟是活生生被吃穷了。到得第五天,元佐终于不堪忍受,激美人儿打下一个赌来,两人比赛坐骑的脚力,谁输了谁负责今后的饭钱。两匹骏马脚力本不相上下,某人却悄悄在胭脂玉的后掌上钉了块厚铁皮,害得阿玉直疑惑自己是不是得了骨质增生,四肢竟不一样长短。

      结果自是颜儿输了。元佐乐歪了鼻子,五天以来第一次不用捏着钱袋胆战心惊上饭桌,这顿饭,吃得好不畅情快意,中途却寻机会亲近了胭脂玉好一会儿,悄悄将作弊的证据毁尸灭迹,害得阿玉又疑惑起来,骨质增生这种慢性病怎么好起来如此之快?

      酒足饭饱,两人两马要了两间房,准备歇息。小白却沉浸在赛跑获胜的激动情绪中,决定和阿玉单独相处,联床夜话,总结经验,于是一蹄子把元佐踢了出来。元佐成了孤魂野鬼,好不可怜,只得厚着脸皮赖在颜儿床前临时铺的稻草堆里,占了胭脂玉的床位。

      颜儿对《金刚经》志在必得,但觉得杭州尚远,倒不急于一时。心里隐隐约约的,只是不愿太早拿到宝贝和某人分道扬镳。此时见元佐和自己同房而睡,隐约想到这也是个拿回《金刚经》的机会。

      无奈元佐双眼炯炯有神,骨碌碌睁得老大盯着自己,自己却被他盯得困了,终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15
      颜儿睡得迷迷糊糊间,猛觉有个温热的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嘴。大惊之下,睁开眼来,却发现眼前不到两寸处两只眼珠晶亮有神。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要叫出声来。幸亏嘴上蒙着个巴掌,这一声便出口转了内销。

      定睛看去,原来是元佐。只觉他手指在自己裸露的颈上缓缓划动,挑逗地比来比去,略一停顿,轻轻划下,直划到肌肤柔腻的左胸前,竟绕着小小凸起处打了一个圈。
      颜儿只觉喉咙一阵干燥,胸前的凸起已是硬了起来。刚要发作,猛然反应过来,这惫懒小子竟是在自己颈上写了“有人”两字,还划了个个大大的感叹号,以助语气。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运起耳力凝神听去,果然听到几个极细微的呼吸声。

      他心念电转,随即想到来人多半是为《金刚经》。可是,知道《金刚经》去向的不过寥寥数人,除了尉迟世家的人便是苏婉儿,却是谁泄露了出去?苏婉儿不是武林中人,也不知他们去向,尉迟家五个土豹子又有求于元佐,但若不是他们的话,又是谁有此本事居然能查出《金刚经》在此?

      心念未定,猛听嗤嗤之声,寒光耀目,竟有无数寸许长的银针自窗外打向床上。
      床一面是墙壁,一面被银针将去路封死。生死关头,元佐和颜儿不约而同身形一弹,平平跃起,贴上了帐顶,手脚撑住了四周。
      刚一喘息,却惊觉上空杀气凌厉,直迫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两人一对望,伸出手来迅速互一对拍,借那一掌之力,双双从相反的方向穿出帐子飞出去,撞得床棂木片四射。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巨剑从床顶直劈而下,一声巨响,竟将大床劈为两段。
      两人险险站定,俱是心惊。此时两人若是在床上,怕是要先被银针钉成豪猪,又被巨剑剁成四段。
      只听衣衫破空之声,黑影连连,小小一间客房中,刹时多了高高矮矮七个黑衣人,黑巾蒙面,也不言语,似有默契,三个打一个,攻了过来。却有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在一边默然旁观,气势沉雄,似是头领。

      元佐一边招架,一边暗暗心惊。他武功曾得异人传授,除了年纪轻轻内力有限这一弱点,也算是一流高手。更兼以聪明机警,一般武林人士,根本不是他对手,只有被戏耍的份。

      不料这次江南之行,一路上迭遇高人,先是碰上了尉迟世家赫赫有名的五个老家伙,今天又撞上了这些个武功高强来历不明的蒙面人,虽然单打独斗未必打得赢自己,三个一起来却大大吃不消。他们又都默不作声,只管攻击,元佐虽有一肚皮的阴招狡计,一时间也使不出来,竟成了个硬碰硬的局面。

      那边颜儿更是危险。他本擅长用剑,此时事发仓促,只得徒手对敌,虽然仗着“花影凌霄”的绝顶轻功腾挪闪避,怎奈三人合围,便如同和个三头六臂的哪咤打架,他又不是会七十二变的二郎神,一时之间,大感吃不消。

      那六人也是心中惊奇。他们都是成名高手,本是万万不屑围攻,何况是对两个乳臭未干的小辈。奈何这次据说对方是毒魔刘川峰弟子,轻功高妙,务必一击成功,不给他任何用毒和逃脱的机会,不能出任何差错。

      只是没料到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还出乎意料地难缠,不但避开了银针和巨剑联合起来的雷霆一击,就连六人围攻,竟还没能拿下。
      六人见久战不下,不由心中焦躁,一边观战的黑衣人却冷冷哼了一声。六人听出主人这一哼中的不满之意,心中一惊,手底加紧,竟是不顾自身全力以赴。元佐和颜儿本来便应付得吃力,此时更迭遇险招,狼狈不堪。颜儿手中衣袖挥动,勉强荡开左右两侧攻来的兵刃,猛听得背后风声袭来,百忙之间竭尽全力跃向空中,只觉腰臀上一痛,却是被巨剑利刃划中,拖了长长一道伤口,鲜血迅猛涌出,片刻便湿透了衣衫。

      元佐听他轻轻闷哼,猜是受伤,心中一惊,忍不住朝他看去,却只看见他一个鲜血淋漓的背影。不知怎的,心神忽然一乱,手下慢了半拍,当即被一剑刺中胸前,剧痛之下,眼前金星乱冒。

      16
      眼见对手负伤,六个黑衣人大喜,疾风暴雨般攻了过去。元佐忍住剧痛咬牙招架,心中却是一凉,思忖道:“如此下去,终是讨不了好。这些人下手狠毒,今日我二人莫不要丧命于此。而今之计,唯有冒一下险了。”

      一壁想着,一壁放弃了抵抗,双手高举,叫道:“不要打了!东西是师父命我偷的,却与我无干!你们要便拿去,只求大侠饶命!”
      围攻他的三个黑衣人互望一眼,手中兵刃却不停歇,纷纷架上了他脖颈。其中一人空出右手来,连连挥动,顷刻封死了元佐身上各处大穴。看他手势,竟是少林藏经阁不传之密“世尊拈花手”。三人见元佐已被控制得死死,再飞不上天去,方才稍稍放松戒备,收回兵刃不提。元佐暗叫侥幸,他虽被封住穴道,胸前伤口却因穴道被封血流的缓了,不然他伤口甚深,流血也要流干了他。

      颜儿却心中大怒,暗想:“不成器的东西!既要投降便早说,倒害得我在这里替你拼死拼活。”也不再抵抗,任由那些黑衣人封住穴道。他随即想到黑衣人下手凶狠,对元佐又有气,便淡淡说道:“原来他偷了你们东西!你们这些失主也莽撞,不分青红皂白乱打过来,却不问清状况,倒累我莫名其妙招架半天。”说着把黑衣人一瞪。

      他几句话间,轻轻把自己撇清,嗓音清冷,声调却柔和婉转之至,似有说不出的委屈。加上容色清艳无双,妙目含嗔一横,直使人心中一软。黑衣人中定力稍差的,便在想道:“这少年怎生如此美法?巨剑客好不莽撞,还没弄清楚谁是点子,怎就不分青红皂白砍了他一剑?我却万万不忍心伤他。”他们却不想想方才自己也是还没弄清楚谁是点子,便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攻。也因是刘川峰的名头太过狠恶,任他们武功高强,也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元佐何等聪明,焉能不知颜儿用意,见他如此,心中没来由地一苦,随即想到:“他志在《金刚经》,落井下石还来不及,更不会与我同进退,我怎么倒会指望起他来?”虽知如此,隐隐却觉得像是被至亲之人背叛一般,胸中甚是苦涩。

      他想到生死悬于一线,勉强打起精神,面上作出惊恐之至的表情,口中哀求道:“大侠!我偷你们的‘冥丹’便放在草堆上那件衣衫口袋里,一颗也没动过!求你们看在原物璧还的份上,饶了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

      他话语诚恳可怜,神色天真中夹着惊恐,因胸中苦涩,眼神不免带着凄凉之意,看在黑衣人眼里,却甚是真实可信。
      “冥丹”是赫赫有名之物,乃武林中神秘圣地冥宫的镇宫之宝。因炼制困难,且容易变质,需用千年以上的夜明珠储存,故数量极为稀少。冥丹可解百毒,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黑衣人本是追《金刚经》而来,却不料半路上碰上个本可震动武林的冥丹失窃案。

推书 20234-10-09 :蓝颜如玉(下)+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