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如玉(上)————七里红妆

作者:七里红妆  录入:10-09

将他抱得紧紧。

“他们都嘲笑我呢,”纪言语嗤笑一声,握住禄龄的肩膀将他推开几分,“你也是吧!他们

觉得我必定会后悔,可我偏不。”

禄龄刚想说话,又被飞快他打断:“人人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但我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你觉得我很坏吗?可是你看,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想要长长久久地陪着你,陪着你到我真

正想要去死的那一刻,你说我好笑不好笑?”


“小言……”禄龄瞪着眼睛,“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十一章

“你当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他红着眼睛偏过头去,“因为你早就把我忘记了。”

“……”

纪言语回身走到床边坐下,拍拍身边的空位:“那你过来。”

禄龄慢吞吞地挪过去:“做什么?”

“坐啊!”纪言语又拍了拍床铺,见他仍旧未动,一伸手将他拉了下来,“你说你未忘记我

,那么你妹妹哪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禄龄一怔。

“我当然知道。”他晕忽忽地摸了摸额角。

禄龄黯下脸:“这和忘不忘记你没有必然的联系。”

“当然有!”他扳过禄龄的肩膀,眼神焦距模糊,真是醉得有些不清醒,却依然严肃道,“

龄儿,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欺负你,而你心里有话都讲给我听,好么?”

禄龄呆呆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又想问“你什么时候欺负过我”,猛然被他推倒在床上。

“啊啊,你做什么?”

纪言语右手一搭揽过他的腰,将脸颊往他肩窝里蹭了蹭,喃喃道:“龄儿真乖,我很累,睡

觉吧,醒了我们一起去找你妹妹。”

“禄秀?禄秀她其实被……”

感觉到肩膀上滑腻腻的触感,禄龄手忙脚乱地喊:“诶诶,小言你别睡别睡,让我这边先起

来。”

对方却是再无答话。

窗外有脆鸣的鸟儿“吱吱”叫着落在棂边,探头探脑地往里头张了张,“扑扑”地张开翅膀

飞离。

馥郁有花香,鼻尖有酒味,耳边有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禄龄悄悄转过脸来,发了一会怔,

细细将眼前熟睡的那人瞧了个透。

他平素好像总微挤着眉端,似有心事,而那双温润的眼睛看见禄龄却只是一味地笑,就好似

对着一幅刚刚自我描摹出的水墨书画。

如今却是揣着这画沉沉地睡得安稳,下巴很尖脸很小,嘴角依旧是微微弯起,连带着眼边也

有了弯曲留下的笑纹。

他说:“我想长长久久地陪着你,陪着你到我真正想要去死的那一刻。”

这话多么肉麻。

禄龄忍不住笑出声来,多像自己以前顽皮时趴在朝天椒老姑娘门口偷听来的甜言蜜语。

还记得那嫖客是个愣头愣脑的书呆子,说这话前只悄悄低头摊开手心瞄了一眼,便被朝天椒

老姑娘发现是作弊,一拍桌子将他扫地出门。

当时就差没把自己乐翻过去。

而小言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也喜欢了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思及此,禄龄猛然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坐起来,哪知刚一动,抱着他的那个人便不安分地

挪出搂在他腰间的手,挪了个位置放到他的左臂间,一使力抱得更紧,全身贴在一起,两张

脸间已经没有空隙,碎碎念着梦话的嫩红嘴巴直接贴到了禄龄的脸上。


禄龄焦热了一会脸,终于无法忍受,由下往上“呼”地冒出腾腾热气。

他被自己吓得丝毫不敢动弹,憋红着脸就快要哭出来:“小言,你不要开我玩笑,快点让我

起来啊!!”

那方呼吸依旧均匀,已然安宁入梦。

**

纪言语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睁眼便看见禄龄有些婴儿肥的鼓鼓侧脸,还有一双润湿的

眼睛直直盯着窗外,就快要滴出泪来。而自己紧紧将他窝在怀里,好像一个依赖娘亲的黏人

小孩。


纪言语这才想起,方才好似喝醉了。

禄龄便是承受着这样一个灼热姿势,直睁着眼,看天色逐渐灰暗,月儿与夕阳天各一方,绿

色的树叶一点一点地变成桔子似地昏黄。

纪言语对着禄龄的侧脸愣了愣神,终于明白过来,突然“扑——”地笑了起来。

禄龄闻声猛然转过头来,含在眼里好久的泪珠终于出其不意地划落下来,颇有些喜极而泣的

味道:“呀,你终于醒了,快快快,快起来!”

纪言语弯起眼睛促狭一笑,依旧搂着他不放:“龄儿先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禄龄一阵哑然,脸上逐渐显出怒气,他涨红了脸道,“你放不放?”

“你……生气了?”纪言语终于松开手。

禄龄一言不发地推开他,却是更加往床里蜷缩了几分。

可怜的乖宝宝禄龄,背转过去的小身子一味抖得厉害,看来这次,真的是哭了。

“不是,我、我……你别哭,别哭呀!”纪言语未料到他真的会掉豆子,一下乱了阵脚,连

忙站起来,却是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你出去。”禄龄将脸埋进锦被间,瞬间褥湿了一片。

“龄儿,你听我说,这……”

“我说让你出去!”

纪言语分外懊悔,不敢多说一句话,怕吓着他,但又舍不得走。

有些事情生来就不可能圆成一个慌,事实说话的时候向来残忍,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该如

何好好地去面对,又该如何让一个未经世事的的孩子去接受这样赤裸裸的坦白?


更何况这个孩子,曾经遭受过那样的痛。

“那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纪言语抿了抿嘴,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听见身后房门开关的声音,禄龄无声地抓紧了手下的被褥。

他觉得羞耻,觉得害怕,方才未有出现的无名恐惧瞬间压迫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

日烈日蝉鸣的空山。

粗糙的双手,粗重的呼吸,绝望的心跳。

这念头如蚀梦的恶貘,一点一点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他捏紧了衣角,将下唇咬得泛白,直

想找个小缝钻进去。

**

禄龄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他换了身衣服,一脸憔悴地低着头站在门口。

天色全然暗下来,房内已点起明明的烛火。

纪言语正坐走廊的窗台上发着呆,见他出来,慌忙跳了下来,垂至腰际的长发一束束地擦过

窗栏,眼睛在黑夜中明亮,满满全是担忧。

“我想……”禄龄犹是低头,声音轻细。

“什么,你想什么?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纪言语伸出手来,想将他的手牵起。

禄龄却出人意料地后退两步,将手背在身后。

纪言语一怔,随即无声地把手缩了回去。

“小言你知道,我这次来洛阳,是为了帮我娘打理我妹妹的婚事,”禄龄顿了顿,继续道,

“谁知路上会遇到山寇……”声音到此停歇,连回忆的叙述都万分艰难。


“你……无需与我说这些。”纪言语心一沉,他似乎,隐约猜到对方要与他说些什么。

“那么……”禄龄别过脸去,“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耽搁了那么多天,我必须要尽快

去找我的妹妹,那时认小言做师父,却并未从你那学到什么,我知道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既然如此,禄龄还是不要给你添乱的好。”


“……”

“还有,”禄龄想到什么,又马上接下去道,“这些钱……我没有用,还给你罢。”说着递

过一张纸,是那日纪言语给他的银票,完完好好,竟连原先的折角都被细细地抹平。


“你是想……要我离开?”黑暗中明色的眼睛已然熄灭了亮光,纪言语半张脸埋在留海的阴

影里,看不清表情。

禄龄深深弯下腰去,埋头传来的声音里多出一丝颤抖:“一直没有叫你一声师父,禄龄愧疚

。叨扰了这么多次,现在又要说分别,实在是万分抱歉,但还是……谢谢师父!”


“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似遗落了珍珠。

夜色中的走廊漆黑一片,除了从敞开的房门里传来的明灭的烛光。

无人说话,寂静一片。

纪言语的脸已经全然在阴暗中隐去,连朦胧的色彩都看不见。

“既然如此……”

良久良久,才听见一丝微带沙哑的回答,声音依旧是温和如水,却是多了份疏远的凉意,“

你且好自为之。”

此后便再无声响。

那双握着银票的手,兀自固执而孤独地停在半空。

禄龄一直埋首,直至脊背酸痛得无法承受,也不敢再看一眼他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他走了,禄龄的心里怅然蕴涵了满满的不舍。

除了七娘,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对他如纪言语那般好。

明白这些的时候,却已然太迟。

但他得明白,即便真的是喜欢,也只能好好地将它埋在心底。

因为,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

三日后。

禄龄清早便收拾了东西,退了房,打算如约去“剑华阁”找风无流。

这几天虽未再往左门去凑热闹,但禄龄也猜测得到,这比武最后的赢家必是风无流无疑。

风无流年少有为,身怀绝世武艺不说,人虽算不上极顶地聪明,腹中却也有着不少的小算盘

。他办这个比武大会,除了为他们此次的诛颜行动大作宣传之外,定下胜者为首的规则,大

抵不过是为了服众。


禄龄近日已想得仔细,不论风无流是否能够成功带着众人剿灭颜如玉,都不及救妹妹的事情

来得紧要。

他本已做好了接受颜如玉第二条件的准备,奈何却怎么也不见他的踪迹。这两天他一直在打

听颜如玉的下落,听人说他有好几个巢窝,行踪一向不定。

但其近日既然在洛阳出现,那便必定是呆在洛阳的窝里了,至于他洛阳的窝到底在哪里,倒

是真没有几个人知道。

没有办法,禄龄盘算着,只能先去找风无流,到时见机行事便是。

**

“剑华阁”虽已算得上江湖中当红大派之一,但其居地却很是偏僻。

深幽老山,云水缭绕。

遥遥可见见云木,清流偏转。

山上昨日刚下过雨,走起路来有些湿湿腻腻地滑脚,禄龄一步一步踩得小心。

走得累了,抬头看看不远处山麓上的灰色宅邸,周围一片雾气弥漫,偶有几只飞过的雪白仙

鹤在梁檐上停驻歇脚。

这边当真是个修身练武的好地方,禄龄感叹着,喘了口气,继续往上爬。

“诶,这不是禄龄么?”突地一个尖细的声音自脑后传来,听得禄龄忍不住一个哆嗦。

禄龄干笑着回过头去,举起一只手打招呼:“绿燕侠女,好久不见?”

“瞧那傻样。”绿燕依旧是一身鲜绿的衣裳,站在后面抱手冲远处的“剑华阁”挑了挑下巴

,“这么高的山,还能乖乖地用脚踩着上去的人,大概也就只你一个了吧,禄小侠真是好兴

致!”


禄龄被她说得莫名其妙,但他嘴上向来不饶人,马上顶回去:“不用脚踩,难道像你绿青蛙

似地手脚并用跳上去?”

绿燕一下眼睛眉毛皱成了一团,跺一跺脚道:“你个猪头,小小年纪不仅好色,还痴呆,我

绿燕才不屑理你!”

说罢一提身跳上了身边岿然高立的银杏,借力踏着树梢,一跳一棵树,逐渐飞远。

禄龄恍然大悟,原来可以这么上山,今天真是长见识了,被骂做“猪头”还真觉得是应该的

禄龄挑嘴邪邪一笑,这绿青蛙不过这点轻功本事,还需靠树稍借力,啧啧,真是狗眼啊狗眼

想着一拉肩上的包袱带子,脚一点地展身飞了起来。

禄龄一眨眼就追上了赶在前面的绿燕,擦身而过时,调皮地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啊呀呀

,绿青蛙,四条腿,踏着树梢跳上山!”

“你……”绿燕女侠乍然看见禄龄窜上来,吓了好大一跳。听了他的话后,却是气得连脸都

青了,气息一个不稳差点跌下去。

禄龄得意不已,耳边尽是“忽忽”刮过的风声。

这御风的感觉如此熟悉,他不禁就想起了几天未见小言。

那个露水浮沉的夜晚,他对着他伸出手来,眉眼弯弯似天上的明月。

那温和的声音犹在耳侧,他说:“到我这儿来,我接着你!”

小言……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或者大概,再也不能见了吧。

**

“剑华阁”门口真是热闹非凡。

阁主司空流溢是个白须飘飘的老头子,纵横江湖已有很多年,现在疾病缠身无法出行,万事

都交给了其下弟子打理。今日却衣着整齐地和风无流一干人等一起站在门口迎接访客,一派

精神抖擞的模样。


看来老阁主对此次颜如玉的事也是格外重视。

刚一落地禄龄就差点跌跤,“哎呀呀”叫着向前趔趄了几步,那边预进门门没进门,寒暄打

招呼的人齐刷刷将视线转了过来。

禄龄连忙站得笔直,不好意思地露出一口白牙,若无其事地冲着他们傻笑一声,马上回过头

去张望。

还好那绿青蛙没跟上来,不然真要丢死人了。

“原来是禄龄呀!”风无流站在司空流溢身旁将那一幕看得真切,笑着抚掌道,“你这出场

可真是有趣。”

禄龄挑着嘴角干笑一声,摸摸头走上前去,恭敬对着他们道:“阁主前辈好,风大侠好,大

家好!”

“哟!”司空流溢方才正忙着招呼其它人,没有注意到他,此刻才将眼光拉过来,“这孩子

灵气啊,你是那门那派的?”

“呃……”禄龄犹豫一下,马上道,“阁主前辈,禄龄尚不属任何门派,打算以后得了机会

就如阁主前辈一般自立一个!”

“哈哈哈哈……”这话逗得司空流溢仰天一阵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有志气,别在

门口站着,快进去吧!”

“是!”禄龄毕恭毕敬地鞠躬一礼。

哎,这油嘴滑舌的孩子,一向讨人喜欢。

第十二章

江湖中人的聚会,就是一张张精致脸皮的对拼。

什么意思呢。

好比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阴暗面,但你混迹江湖的时候,就必须把这一面掩盖起来,与人和

颜交流,对每个人都慈眉善目,笑脸相迎。

此为处世之道。

禄龄脚步踏入剑华阁主堂屋时,见到的都是如下的场面。

“这不是胡兄,怎么红光满面,近来可好?”

“好好好,一见林弟,精神倍儿棒啊!”

“哈哈,真是客气!”

“哟,刘大侠,好久不见,身子壮了不少,相当有男人味嘛!”

“李侠,你这些天倒是越发风流倜傥了,迷倒不少姑娘家吧!”

转目看去,差点没吐出来,这些人,捧人绝对是不打草稿。

曰刘大侠者,身子着实是健壮,倒三角造型,肌肉满胸膛,还一抖一抖的。但再看他的脸,

铜铃似的眼睛,好大一鼻孔,里头黑色粗如松针的鼻毛斜斜刺出鼻外——这真是,好充足的

男人味啊!


曰李侠者,其人更是夸张,身子原本就细的像跟竹竿不说,还偏偏要穿束身的衣服,头又那

么大,显得那两条腿……简直是丹顶鹤一只。

两人继续相互吹捧得欢,禄龄听得胃部直泛酸水,只好转头找个靠近角落的地方老老实实呆

着。

禄龄来得算早,估计人还没有到齐,司空流溢等人仍未进来。

因为风无流未设人限,此后陆陆续续进来的人逐渐将本就不大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很多人

推书 20234-10-17 :懦弱的快乐(第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