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的幸福（雪行之39世后篇）————云海蒂

可以看出这里写的是人生的某些真相。对内容的费解使注意力集中到了对字里行间细小特征

的捕捉。知道写文的人都会几乎故意地留下自己的痕迹在其中的，虽然也故意以不被发现的

姿态。但是正因为目的是为了被共通的人发现，所以总有痕迹可寻。这是纪长白在做枪手的

时候就发现的，他作假之所以作得真，不如说正是靠这些地方，而且注意不留下自己的痕迹

。而这个味道也是特定的读者被特定的作者吸引的特定之处，仿佛暗号。

书不厚，而且先前已经看了一部分，于是上车前就读完了。虽然意犹未尽，但是还想读三岛

其它的作品，到车站前的简易书店转了一下，看到了三岛的《春雪》、《爱的饥渴》和《禁

色》。考虑了一下旅途的长度，选择了《禁色》。其它的回来再读好了。反正总会回来的。

以前总是借书回来看，自家的书架上大多是出版社的赠书。现在则开始买一些书回来。明知

道多了牵挂就多了负担，会被渐渐滞留在这个场所。还是这样做了。

下火车的时候，差点被吓到。看着对面的冉风至，纪长白提着箱子愣在车厢门口，直到被后

面的人催促才急忙下了台阶。没察觉这种仿佛世纪会面的煽情场面，纪长白直直地走过去，

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冉风至笑着问：“你想听什么答案？”
其实细想一下只有一个可能，只可能是他和宥通了电话，不过纪长白还是笑着放下箱子，对

他伸开双臂，“给我一个我喜欢的理由吧。”
冉风至紧紧拥抱住纪长白，低声说：“我想你。”真的真的没有想到长白会来。
第一天没有联系，确实是忙的焦头烂额，和管理人员交涉作品的悬挂角度和配饰细节，一直

忙到半夜，想想太晚没有联系；第二天一大早或者该说是凌晨就被从美国跑回来的martin，

曾经的竞争对手兼惺惺相惜的朋友，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抓起来叙旧，说什么专程跑回来只为

看他复出的作品。被缠了一天，还被讽刺什么曾经为了女人一度消沉，然后终于立志重新开

始什么的，莫名其妙地问这是什么事？结果自然是流言。不过据martin说有不少人关注这次

展览。第二天是开馆日，只好忙着到处做交际。忙起来确实也没有情绪给长白打电话。第三

天，都两天没有联系了，忽然觉得也许长白根本不在乎，其实如果长白想联系到他，绝对不

是没有办法。于是……还没顾上打电话，又被这次摄影的model小优约出去。真是忙到死。等

到他觉得还是自己先联系吧，不料被宥口气很差地说，“他跑去找你了。”难以置信加惊喜

，害他干脆跑到车站直接等到了第五天早上。

“真是很奇迹的理由。”纪长白挣开他的怀抱，拎起箱子，“哪边出站？”
“这边。”虽然觉得意犹未尽，冉风至还是决定不表演给众多被惊呆的观众看了。“你怎么

会来呢？”
“你想听什么答案。”纪长白学他反问。
“最真实的答案吧。”多想就这样理解长白。
“那么我是来看一看什么展览能把你迷得三天都不往家里打一个电话。想必很精彩吧。”纪

长白把箱子递到风至伸过来的手上。
“你生气了吗，长白？”冉风至简直有点窃喜。如果是这样，至少能说明他对于长白不是可

有可无的。而且，长白说的是“家”。
“没有。我只是……好奇。”故意说这个词，纪长白有些调皮地看着风至的表情。
冉风至有点宠溺摸摸长白的头发。没有说话。

在TAXI中一路上两人像平常一样随意交谈着，冉风至说了一些关于展览的事情，像往常一样

，纪长白问到的也是平常人不会问到的问题，比如像框的颜色搭配，和整体布局，连壁灯、

地板和墙壁的颜色都问了。

冉风至笑着说：“你去做室内设计吧。”
“我觉得现在的工作还不错……”
“……而且你只是在体会这次展览的格调。”冉风至揽住纪长白的腰。
纪长白看着风至贴近的面孔，忽然说，“你瘦了。”
“这回你相信我很忙了吧。”念在是车上，冉风至忍不住执起长白的手吻了一下。
车子明显地偏了一下，看来司机还是被惊吓到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纪长白忽然想起来，轻声说，“这几天应该有采访吧，有没有你的专访？

”
冉风至干脆贴住长白，“当然有，你老公这么帅，你都没有看到，真可惜。”长白根本拒绝

电视，说是懒得浪费时间看那些垃圾节目。
“去。我是说要是你这么出名，你还这样，会不会很麻烦？”纪长白按住他的手。
“也是。我得把你藏起来，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跑来和我抢。虽然我是知道你不会变心，

不过还是防患未然比较好。”冉风至调笑。
“我不是说这个。”纪长白哭笑不得，从来风至转变话题的水平就很高，“到底会不会对你

的事业造成麻烦？别骗我。”
看长白认真，冉风至只好说，“这个行业还好。不过你可不要像八点档的狗血剧那样说什么

怕影响我的事业所以要离开我，我可不允许。”
“你知道我不看电视的。”纪长白笑着握住风至的手。总是对自己缺乏安全感的风至。
“长白，你比摄影重要多了。”冉风至撒娇。
“小心缪斯觉得你不够虔诚，断了你的前程哦。”纪长白轻拍他的脑袋。
“客人，到了。”一路看两个人在后座打情骂俏，就算两个人长得都不错，毕竟是两个男人

啊。司机只觉得幸好已经到了，不然不知道还会看到什么。这个世道有这么开放了吗？

冉风至到自己住的旅馆，问了柜台，才知道这里已经满员，可是又不想让长白住在别的地方

。
“那么住我房间好了。”冉风至忽然笑眯眯地说，这次主办方相当体贴，房间都是双人床。
柜台小姐胡思乱想。虽然承包人要求不要管客人带什么人回来，不过带个男人。这个年头，

纯友谊，这个还有多少人相信？而且艺术圈的人……

纪长白倒是无所谓。乖乖让风至带到房间。不过刚到房间就有电话进来，风至立刻不耐烦地

皱眉回答，然后过来搂着长白亲一口，“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先洗个澡休息一

下。”

纪长白点头。洗了澡躺在床上，本来想拿出书来看，忽然想到这里也许可以看到风至的专访

也说不定。于是打开电视，广告、言情剧、武侠剧、新闻、广告、广告、广告……换台换到

手酸，现在的电视怎么那么多频道？纪长白侧躺在沙发上，开始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花板，随

手按着遥控器。

“……请问你最满意的作品是哪一张？”纪长白耳尖地停下手。
“是……”只听一个字，就知道是谁。纪长白立刻饶有兴致地坐起来看电视，“……是我时

刻带在身边的这一张。”
风至随身带的照片？纪长白在脑海里搜寻着。
“那请问您放在哪里？”
“钱夹。”电视上的风至笑得邪邪的。
果然，立刻，采访的记者就被傻傻地重复：“钱夹？”最重要的作品放进钱夹？钱夹一般不

是放大头贴的地方？
纪长白失笑。钱夹里，他怎么能不知道？那里面放的是自己的照片，就是在月月婚礼上照的

那张。
“那能告诉我们是什么样的作品吗？”还好是职业记者，立刻恢复了镇静。
风至笑得柔柔的，“是我爱人的照片。”
“您爱人？那么能讲一讲关于您爱人的事吗？”记者立刻两眼放光。
“我非常非常爱他，而且他生性淡然，所以我不想让他因为我的关系受到外界过多关注。”

风至婉言谢绝。
……
纪长白默默地微笑。风至这样告白。如果他没有看到这些，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不是该

买台电视机，即使只是为了看到风至。乱想着，觉得眼角有些潮湿。“这个人……”低声呢

喃，说不下去。

“长白。”冉风至一进门，立刻扑到长白身边，看到长白眼睛湿湿的，“怎么了？”
不是小优那家伙跑来胡闹吧？还是martin？冉风至吓得不轻。因为小优，就是那个作品1-7号

的model，也来看展览，然后把他纠缠得不轻。本来就是金钱雇佣关系好不好？一知道他以前

的名声，立刻就恨不得立刻把他缠到手。他都当众对长白做了爱的告白好不好？martin干脆

威胁他去美国不然就告诉他“老婆”他外遇。都是点什么人？偏偏长白又在这个时候过来。

不是不想让长白来啦，不过这个情况，长白要是误会什么再一气之下离开个几年该怎么办？

干脆还是告假赶快回家吧。

“长白，我爱你。”冉风至满腹疑惑，小心翼翼地说。
“我知道。”纪长白笑着捧住风至的脸吻他。如果可以，自己也想说爱你，不过这种话既欺

骗不了自己，也欺骗不了风至吧。
冉风至受宠若惊。不管怎样，难得长白主动，先享受再说吧。至少事情看起来不是他想的那

么可怕。

纪长白看着展览区的作品1-N号，发现有一个挂在中间的题为《虹霓》的裸体女人组像他好象

没有看到过。自然是听风至提到过，不过风至似乎并没有说这是这次展览的重头戏。

冉风至紧张得要命，应该先让martin这家伙打个掩护把这几张取下来。长白，长白，你千万

不要误会啊~
“风至，这几张我似乎没有见过呢。”
“这几张洗得时候出了点问题，是直接送到会场的。”冉风至做贼心虚地添了一句，“是主

办方非要把这几幅放在这个位置的。”
本来纪长白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也并没有细想，刚被感动了一番，立刻就想对方外遇似

乎也不大可能。不过风至补充的话很蹊跷。“可是我看这个系列的作品要比其它作品更吸引

人。”

“是吗？”冉风至干笑。“长白，来，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但愿martin那小子可以救

场。
“你转移话题的技术还是很高。”纪长白笑道。本来认为风至不会做什么背叛自己的事，可

是风至的态度太奇怪。
“风至，你也来了。”一个嗲嗲的女声加进来。
冉风至真想去跳河。这是干什么啊？怎么不赶早，不赶晚，偏赶在一起？
“你是……”纪长白看着这个女人，“……《虹霓》的model？”
“是呀，先生眼力真好呢。”小优面对着自己的裸照，丝毫没有窘态。
“……拍得很好，”纪长白低声赞扬，“……忘了介绍，我是风至的朋友。”
“这是我的model。”冉风至赶忙插口。长白，真的真的是纯model。现在他真是后悔干吗平

时怕长白误会什么都不说，至少那个时间有充足的时间解释，不像现在，怎么看都是误会百

出的状况。

“我叫小优，也是风至的朋友。”小优甜甜地说，“您也是摄影师，还是model？”
冉风至真想把这个女人拖出去。你这个朋友和长白那个朋友不一样好不好？
纪长白开始觉得有什么很不对劲了。风至的焦急，小优的坦然。风至曾经说过的吧，摄影者

只有爱上镜头前的事物才能拍出最好的照片。他……爱上了这个美丽的model吗？……失去风

至……，一个声音猛然在脑海中响起来。瞬间明白了风至面对自己始终得不到任何承诺的危

险感。因为风至的承诺有了裂痕的危险，自己就已经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了。心口钝痛，知道

一切根本都还不能确定，可是仅仅是可能，就这么不堪忍受。需要静一静，已经理不清这种

陌生的情绪了，“抱歉，小优小姐，我不是摄影师，也不是model，我还有事，失陪了。”

“长白，等一下。”冉风至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放长白走，不然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小优，我们都还有事，失陪。”

“长白，等一下。”冉风至抓住纪长白。
“让我一个人静一下。”纪长白回头说。
“你听我解释。”
“我为什么要听你解释？”纪长白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情很混乱。
不过显然被冉风至理解起来，就成了纪长白根本不想理他。“我和小优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说倒还罢了，可是这句话让纪长白听起来相当不舒服。“我又没有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
冉风至无言以对。
纪长白叹口气，不明白自己心里怎么会被风至的话激起这么强烈的情绪，于是转身就想走。
在展览厅里，这样拉拉扯扯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Justin，出什么事了？”
冉风至耸耸肩，上前拉住纪长白，“长白，过来坐一下好吗？”
纪长白看了看周围，点了点头。

“Justin，这位是……”到了VIP休息室，Martin问冉风至。
“Martin，我不去美国的理由。”
风至去美国？根本没有听他提起过。纪长白看着他。
冉风至抓住纪长白的手，“纪长白，我的爱人。”
纪长白被先前和现在的状况搞得一头雾水。
Martin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可以理解。纪长白，你好。”
“你好。”纪长白点头。
“不过看刚才你们好象不太愉快，要不要我帮忙？”Martin直接又热心。
冉风至冲他使眼色。
“那个model是一直纠缠Justin没错，不过Justin一直对外宣布已经有爱人了，所以你不要误

会。我可以证明的。”Martin拍拍纪长白的肩。

“不是这件事的关系。”纪长白回了个笑容，“是我自己的一些私事。”
“看来我让个位置给你们自己谈比较好。”Martin立刻明白该自己退场。临走，还对冉风至

笑着说，“这么美丽的人，你要珍惜。”
冉风至无可奈何这个家伙，只好对长白说，“有什么事你直接问我，不要自己闷在心里好不

好？”
“我只不过对我的情绪觉得陌生，想静一下想想是怎么回事。”纪长白揉着太阳穴。
“告诉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大能理解感情方面的事。”冉风至急于给长白解开心结。
可是情绪很杂乱，很难叙述，纪长白皱起眉，“我很痛苦。”
“对什么事？”
“照片，还有你。”
“那慢慢说。照片怎样，我又怎样？”隐约觉得长白真的不是在跟他生气。
“你说过，‘摄影者要爱上镜头前的事物’，你爱那个女人吗？”
“我只是在拍人体本身的线条美，我爱的是那种美。我不爱那个女人。我爱的是你。”冉风

至斩钉截铁。
“那你为什么隐瞒我？”
冉风至叹口气，“这是我错了，我怕你会误会我和她有什么，所以不想多惹麻烦，没想到惹

来更多麻烦。”
“你说了我就会误会什么吗？”纪长白疑惑。
“我更怕你不误会啊。”冉风至搂住纪长白。
“嗯？”
“那岂不是说明我对你一点也不重要？”
这种不安的感觉刚才他也明白了。“不过我刚才才见到这组照片和model的时候我也明白你这

种感觉了。失去的危险。”
“失去我你也会觉得危险？”冉风至喃喃地重复着。
“你好象变得越来越重要了。”纪长白回拥住冉风至，“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那么刚才你在觉得嫉妒吗？”
“嫉妒？”
“是的，嫉妒。”
纪长白先是睁大眼，随即笑了。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