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会嫉妒呀。”纪长白好象很开心地笑起来,却用手去抹眼角。
“长白。”冉风至担心地捉住长白的手。
纪长白有些悲哀地直视冉风至的眼睛,“风至,我想我可能是有点爱上你了,怎么办呢?”
“我也同样爱着你呀。”冉风至吻着他眼角的潮湿,自己的眼睛却也潮湿了。这一句话,这
一句话,他等了多久,以为永远也等不到。
“我怕我再也离不开了。”
“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我怕我会想占有你的全部。”纪长白回忆起那个谋杀未遂的凌晨。
“没关系。我是你的。”
“也许我早就爱上你了。”纪长白紧紧靠在冉风至怀里。
冉风至也紧紧搂住怀里终于肯为他停留的人。
“那个凌晨,我们第一次,那天我走之前,我曾经想过杀死你,然后就可以永远地拥有你。
”纪长白有点颤抖。
冉风至惊讶,那个时候,对长白来说,他就已经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了吗?而不是一个没有意
义的存在。
“可是我下不了手,所以我走了。”纪长白艰难地说,“所以我注定要回来吧。”
冉风至感动地亲吻着纪长白。
“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因为一旦告诉你,就代表让你知道我永远也跑不掉了。那太危险了。
那个时候就不再是你追逐我,而是要变成我追逐你。”
“爱上对方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是赢家。”
“我是不是很过分?”纪长白哀伤地看着冉风至,“可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从意识到潜意
识。我宁愿不要感情,也不想要这种随时会陷落的危险。”
“不要害怕。我也是同样爱你。我们一样。我会一直一直这么爱你,永远也不会放弃。”
“我不能相信你。我不能相信任何没有成为事实的事。”
“那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等到你老到不得不去天国的时候,你就可以相信了。即使是那一
刻的幸福,想必你也会满意,因为那是浓缩了一辈子的幸福,所以天使一定会把你这个幸福
的人接到天堂。”
“幸福?”纪长白为这个词激动。
“是呀。到那个时候,你一定会觉得非常非常幸福。我保证。虽然你可能难以相信我。”
“……我想,那是可能的。”纪长白随即怕冷似的闭上眼睛,“原来幸福是这么危险和艰难
的事。”
“倪阿姨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因为你是她最骄傲的孩子。”
“阿姨。”纪长白悲伤的呢喃。终于能够感受到人生巨大犹如悲愤的重量。不背负重量,就
不能到达幸福的彼岸。这就是人生吗?
“为了庆祝长白肯说爱我,我们去度假吧。”相较于纪长白,冉风至则高兴很多。虽然长白
一副痛苦得不得了的样子,所以他要让长白觉得两个人相爱很幸福。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长白,两个人相爱不是互相束缚哪里也去不了,而是可以一同飞翔
得更高更远。不过对于你宁愿不能飞翔也选择我,我很感激。”冉风至恨不得把长白紧紧嵌
在自己体内。
“那带宥一起吗?”
“那个小鬼,绝对免谈!”
“你们要去度假?新婚蜜月?哈哈哈~”宥两眼亮晶晶的,随即笑场。
冉风至嘴角抽搐,直想掐死这个破坏气氛的小孩。
“很好笑吗?”还是纪长白能保持平稳的心态。
“还好啦。”宥回敬了冉风至一个大白眼,顺便把他喜欢吃的菜从筷子底下强硬抢走,哼,
怎么把长白骗走的,真过分。“我是笑冉风至终于功德圆满,可以得道升天了。”
“宥,别这么说。”纪长白教训他,“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要总是抢风至的菜。”
冉风至先是觉得自己在长白心目中的地位真的是提高了啊,然后觉得不大对味。诅咒他升天
和抢他的菜这两件事是同一级别的吗?
“反正我也要出去度假,你们玩你们的,我玩我的。本来我还担心我不在长白会被某人欺负
,看来现在我是白担心了。”宥的嘴巴还是很坏。
“你去哪里?单独还是和朋友一起?”纪长白赶忙问。
宥深深地看了纪长白一眼,笑道:“你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小子你别不知好歹。”冉风至决定不再容忍他。
“宥其实很高兴的。”纪长白打圆场,依然还是说话很直白。
宥对于每次都被纪长白说中心事已经习惯了,朝冉风至吐吐舌头,“长白对我好,你吃醋啊
?”
自从宥住过来,每次吃饭都很热闹。纪长白连忙拉回话题,“那你钱够不够?整理行装需不
需要我帮你列个清单?对了,还有注意事项。”
“长白,你对小孩管教太多了,小心导致叛逆期哦。”宥笑着回答,顺便孝敬纪长白点菜。
“我和朋友一起去,从这里沿海岸线向东,我们写了一个剧本,想拍一部短片参加大学生电
影节。钱就是我这个月打工赚到的。”
“小子满有出息的。”冉风至也被勾起了兴趣,“用DV拍吗?”
“是。同学的。”宥回答。
“两部更好吧?用不用我赞助你一部?”冉风至建议。
宥神色奇怪地看着冉风至。
“风至其实也很疼你的,”纪长白摸摸宥的脑袋,“你还可以问他一些取景的技巧。”
“是呀。怎么说我也是前辈啊。”冉风至笑着看着这个傻小孩,忽然觉得长白小的时候说不
定也这么可爱。可爱?是呀,其实这个死小孩,有时候也超级可爱。
“那谢谢你,冉风至。”宥也笑了。“买DV的钱以后我会还你。”
“小孩子自尊心不要那么强,会撒娇一点会更可爱哦。”冉风至只恨坐得比较远敲不到这个
好玩的死小孩的头,“而且这个就当作提前的生日礼物吧。生日的时候估计你还回不来吧?
”
“你知道我的生日?”宥惊奇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欺负他为乐的家伙。
“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因为我很爱长白,所以虽然你是长白的拖油瓶,我也
是很喜欢你的,小子。”冉风至开他玩笑。
一家人,一家人。宥真想扑到哪里大哭一场,家,他有家了。虽然长白有时说话很不留情面
,风至会故意欺负他。但是他们都很喜欢他,当他是家人。所以以后无论他去哪里,去做什
么,都有了可以回来的地方。以前当钥匙儿童时的巨大感动又涌上心头,真是,明明马上就
是成年人了,不能还在大家面前哭。
“宥,有家人的感觉很温暖吧?”纪长白拍拍他,“不过有了落脚的地方,也就说明不能再
随便到处不负责任地乱跑了。”
“我知道。”宥扑过去搂住纪长白,“所以我要拍很棒的电影,不会让你们失望。”
不要得寸进尺。这个家伙从以前就很喜欢亲近长白。冉风至看在一副家庭和乐图的份上决定
放他一马,不过一定不能让他抱上瘾。
“我想当导演呢。”宥骄傲地宣布。“然后让他们都知道被拋弃的小孩也能是很有成绩的人
。”
“宥加油。”纪长白亲亲他的额头。虽然宥选择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路,但是依然希望他
能以他的方式成功。人生百态,人可以做各种选择,都没有错误。
“宥不错。年轻人就要有理想有热血。我在你这个年龄我的作品可是已经传到海外了。”
“真的?”宥还是第一次听冉风至说从前。
“那当然。我的成名作是《雪行》。”
“听名字就可以想象了。”纪长白在一旁笑道。“让宥猜猜看是什么样的作品吧。”
“总觉得听到这个名字就很动心。”宥笑着趴在纪长白身上。“是一个人在雪里行走?不对
,不该这么简单吧。”
“这样宥很难猜,提示一下,有柳。”
“柳?”宥睁大眼睛,“冉风至你是个天才,这样也想得出来。柳是留,偏偏又是行。雪是
清寒之物。组合就很棒了。不过那群外国鬼子理解得了吗?”
“看他们的造化吧。”冉风至笑道,“长白是性格使然,不然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小子,咱
们家可都是天才,你不要丢人。”
他们互相也没有遗传基因好不好?不过宥还是响亮地回答:“是!”
纪长白反手搂住宥开心地笑了。即使被束缚也是开心的,而且要保护这个家。可以不管这个
世界天翻地覆,可是这两个人,他一定要守护。
“对了,把你们的剧本拿给长白看一下,他一定有好建议的。至少给你们的故事提高一个层
次。”冉风至建议。
“宥你需要吗?还是拍完再说?毕竟是你们的作品。”纪长白就很贴心了。
“还是我们先拍吧。长白的魅力这么大,要是被长白修改过,那么最后岂不是会变成长白的
作品?”
“是呀,这样有骨气。小子,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冉风至觉得今天这个死小孩特别合他胃
口。
这就是家。三个人都这样想。可能与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家都不一样,但是这是他们共同
守护的家。
“宥,你们还带女生,那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把冉风至赶去刷盘子,纪长白和宥坐在沙
发上闲聊。
“没关系啦。我会小心的。”宥撒娇地躺到纪长白腿上。
“离家出走差点饿死的小孩的话真没有说服力。”纪长白取笑他。
“喂。”宥不满地皱眉头,“我已经长大了。”
“知道知道。所以这次我就放心让你去了。”纪长白用手指梳着宥的头发,有时候真的觉得
和这个孩子格外得亲。
“纪长白,你最近变得好温柔哦。”宥舒服地享受着,“好象不像以前那么凌厉了。”
“聪明伶俐?变笨了?”纪长白反问。
“不是啦,是气势凌厉的凌厉。”宥被逗笑了,“以前你好象总是很警戒,现在就没有了。
”
纪长白抬头想了想,“可能是不想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吧。得过且过。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
“那明天要是发生战争呢?”
“那就参军去。”
宥惊讶地坐起来,“你会去参军?为什么?”长白应该最不甩政治什么的才对吧。
“好保护你们呀。”纪长白淡淡一笑。“顺便爱屋及乌一下。”
“我们是屋子,其它人是乌鸦喽。”宥自顾自解释,就知道纪长白不会忽然变得那么极左。
“你们是我唯一重要的。要是我一个人,我根本无所谓。但是我割舍不下你和风至呀。我要
是不在了,你们会很伤心吧。同样,我也不能没有你们。所以,我就要去保护你们。”离于
爱者,无忧无怖。可是他宁愿担着忧虑,担着恐惧,还是这样留下了。这就是情吧。
“要真是发生战争了,我一定会保护你和那个家伙的。”宥顽皮地缠着纪长白。
“这个时代不太容易有大的战争了。放心吧。”纪长白拍拍宥的背。战争,就是鲜血和死亡
,其它什么也没有。除了伤害,不能带来任何东西。没有战争例外。
“那我就可以当导演。对了,长白,你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去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知道我们
也是非常优秀的人呢?”
“我觉得没有意义。我不想为他们而活。”
“可是被歧视的时候你不会生气吗?”
纪长白忽然笑了,“你不认为这才是对这个世界最残忍的报复吗?”
“什么?”
“没什么。我不想理会他们。对我来说,为这个世界做的一切事情都太空虚了。陪陪你和风
至,就当结一点善缘吧。说不定我是风至的劫,不过左右无事,成全了这个劫也不错。”
“长白,我觉得你的话很奇怪哦。”
“小孩子听不懂就算了。天真一点比较惹人爱。”
“我不是小孩子。”这句话他说了很多年了~
“宥长大了吗?”纪长白凝视着宥。
“那当然。等我工作了我就买一栋别墅给你住。冉风至真小气,连房子都不肯买给你。”
“不是他小气,是我要住在这里的。这里可以看到大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
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宥背诵起海子的诗,以前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这首诗
是这么美。
“不错吧?”纪长白遥望着窗外。
“非常不错。以后我当了国际大导演,就每年回来这里休假,面朝大海找灵感。”宥嬉笑着
。
“那就要努力呀。”
“你自己根本不喜欢做这些,为什么还鼓励我?”
“因为这是你的路。你有选择的自由。我鼓励的是你去走自己的路的勇气。”
“我去当杀人犯你也鼓励我?”
“除了少数冲动或愚蠢的人,人选择自己的道路都是有理由的。你要是选这条路,只要你认
清了后果,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伤害别人总是不好的,我只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你还真是有意思呢,纪长白。”宥蹭在纪长白怀里。“不过也是,这个世界上有监狱和法
庭,必定同样也得有让他们审判的人对不对?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长寿的人,就要有早夭的人
;有杀人的人,就要有被杀的人。”
“没错。总是做什么的人都有的。没人能够保证自己是其中美满而公正的一个,虽然人可能
总是这样期望。”
宥渐渐觉得世界在纪长白眼里可能是至为苍白干燥的,就像被原子弹轰炸过的地方。那双黑
色的瞳孔深处就是这么地荒凉。不知道该说什么,宥紧紧搂住纪长白。
“宥,怎么了?”纪长白宠溺地摸着宥的头发。
“……我觉得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真是非常非常不容易。”
“是呀。”
“人生真的很奇妙。”
“是呀。”
影片开始的时候是一张海的照片,以静止的汹涌姿态直扑观者的眼界而来。然后,海活动起
来,镜头潜行在海水下面,仰望着蓝天。镜头钻出水面的时候,看到的是黄色的沙地,干燥
的,僵硬的,然后是一双脚印,追过去,是一双赤脚,匀称的小腿,一个人,一个穿著白色T
恤,黑色短裤,背着黑色背包的少女,镜头转到正面,明明绑着马尾的脸庞看起来还带着稚
气,眼神里却不再有任何松弛。
镜头转到一个年轻的男生身上。就是他这样看着海,看着沙滩,看着少女。仿佛内心独白一
样的镜头消失,然后隐藏在男孩的身后。镜头转回海上,影片的名字是《海岸线》。
他们第一次见面,凭直觉,男孩看出女孩也是一个和自己同样沿着海岸线行走的人,于是步
步尾随,亦开始暗暗惊讶女孩近乎求死的生存方式。几乎不吃什么食物,住宿在海边。然后
就是行走。不能沿着海岸线行走的时候,就到市区搭车到下一个可以接近海的地方,仿佛被
海疯狂地吸引着,但是又从来不踏进海里,好象只是为了踩在海岸线上。男孩的流浪渐渐被
对女孩的好奇所代替,于是他们一前一后,不交谈,行走在海岸线上。影片中有音乐,是一
些没有名字的莫名的声音。女孩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男孩始终在默默地保护她。最后一次
因为半夜偷了渔民的船出海,女孩被抓住,被敲诈、威胁,甚至差点被强奸,被惊醒的男孩
用身上所有的钱解决了这件事。耀眼的月光下,渔船的船板像白骨一样,将手伸向哪里,手
仿佛就能穿透月光。女孩被救了,却仿佛更加绝望的样子。而男孩,由于没有钱,不能再跟
随下去。女孩一言不发地走了。男孩回到城市,拼命挣钱来维持继续的行程。沿着海岸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