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何难（下部）————不为什么

看着高一凡的背影慢慢的走远了，江帆才回过神来，暗自臭骂自己的不堪，干什么？那只是个纯洁的孩子而已。看看时间，11点半了，便决心找那附近快下课的张正华一起吃中饭。

江帆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就见张正华跟着人流走了出来，正要开口叫，小华扭头去和什么人说话，再定睛一看，关小宇正在后面笑厣如花。

自上次发生了不愉快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小宇。那次冲突不仅伤害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而且使江帆和路和生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不久路和生去了南方谈一个代理，前天打电话来，只是说要耽搁些时候了。

事后江帆也有些过意不去，想想关小宇也不过只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自己那样相信不会让他醒悟，反而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张正华已经看见江帆，挥着手跑过来。关小宇冷笑着抱着胳膊跟在后面，让江帆后背一凉。

"江哥，你真是救星啊，我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你想吃什么？"

"就麦当劳得了，快。走，小宇你快点。"

江帆一愣，张正华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算征求了，他能说什么呢？

关小宇带着内容笑着"来了，我这是饿的。"

此时此刻，江帆才彻底的了解，那天的所作所为，是那么的幼稚和疯狂。看看目前的情况，张正华已经成为这个小妖精的囊中之物了。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宇不要疯狂到把小华拉下水，如果只是气气自己而已，那就气吧，反正也快气得半死了。

张正华去洗手间，江帆看着大吃大嚼的关小宇，总觉得是个祸害。与其如任由发展，不如自己认软，于是低低的说"小宇，那次，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关小宇把薯条送进嘴里，微笑着"没事了。我不会生一个毫无相关的人的气。"

江帆一听，得，这么说，这气看来还大着呢。这时张正华回来了。两人便都住了嘴。突然小宇又开口"小华，你上次不是说叫江哥一起去爬山吗？"

"对对对，差点忘了。江哥你下个星期日有时间吗？"

江帆皱眉"我要去店里的啊。"

"让他们盯着就完了。去嘛去嘛。"

江帆瞟了一眼怡然自得的关小宇"好吧好吧，早去早回啊。"

一面是各色年轻帅哥围绕左右，一面却是让人头疼的个人问题。对于江帆来说，身在遥远南方的路和生成了生活里的一种习惯。

离开他，似乎已经不是爱和不爱的问题，而是他是否能适应这种习惯。留下来，对路和生是不公平的，而离开他，对自己是不公平的，将要放弃的，是这一切的一切。

"小高，跟我去库房看看。李姐他们有点货说看能不能放咱们那里。"

"来了。"高一凡蹦跳着跟在后面。

库房的货不太多，但却摆放的乱七八糟。两个人开始挽着袖子整理起来。不一会就弄得灰头土脸的。

半个小时之后，库房腾出大半的地方。

"好啦，"江帆叉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不挺大的嘛，以前都浪费掉了。"

高一凡用袖子擦擦脸。江帆扭头一看，"嗬，这脸抹成小花猫了。"江帆用手去擦，擦去了尘土，那脸上却红得通透。

江帆就不敢再擦了，急茫茫把手放下，心里和打鼓一样。或者他不知道会这样，或者他知道了早晚会这样。

高一凡突然猛的转身，出了库房。江帆也深呼吸两口，出门去找存货的李姐。

之后的几天，江帆仿佛成了病毒，只要他出现，高一凡就转身走开，实在避不了了，就别过脸去盯着橱窗里那些冰凉的机器。

江帆也有些心虚，在此刻感情正左右摇摆，男友不在身边，而刚好有这么个粉嫩纯情的帅哥钟情于自己，说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

如果说开始还是高一凡一厢情愿而已，这几天暧昧的相处已经把江帆原本微澜的感情迅速的发酵了，两人暗里较劲，享受这感情开始之前最为甜蜜和值得回味的瞬间。

那天是星期一，店里最为冷清的时候，一般都是江帆和一个店员盯着，先到的江帆瞄了一眼排班表，本来轮到的店员名字上划了一道横线，底下写着高一凡的名字。江帆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换班了。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本来空旷的市场里，更显冷清。

江帆叹了一口气，把货点了一下。新货输进收银机里，门吱的一声推开了。

江帆抬眼一看，高一凡浑身湿淋淋的站在门口，为难的说"江哥，给我拿条毛巾来吧。还有后面有拖鞋也给我拿过来吧，要不踩得到处都是。"

江帆站起身来，拿了毛巾和拖鞋。高一凡在门口一阵折腾，江帆尽量低着头装作很忙的样子，不一会他感觉高一凡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就没了动静。

江帆心里七上八下的，坐着也不是，站起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知道过了多久，雨都停了。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也没有顾客进来。

终于江帆忍不住站起来。一回头，差点吓一跳。原来，高一凡就在自己背后不远的地方静静的坐着。

看见江帆站起来，高一凡也站起来，眼睛里似乎有些闪烁的泪光。

江帆想笑，却笑不出来。感觉着自己的双脚不受控制的朝他走去。而高一凡头发潮湿，目光迷离，嘴唇鲜艳，那是一个美好的永恒瞬间。

18

江帆记得，他们站在店的中央，互相望着。屋外是稀稀落落来往的行人。雨停了，可天却依旧阴沉沉的。

但所有的记忆异常明亮。他记得高一凡那阳光的微笑，让他体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浪漫纯粹的天真的毫无杂质的情感，似乎是那天突然为他开启了一道爱的大门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进来了。他们才从这暧昧的神交里缓过神来。

这天似乎过得异常的快，一眨眼，便到傍晚。高一凡讪讪的说"江哥，下班了。"

江帆点点头"我送你。"

两人就推着自行车，缓缓走在路上，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可江帆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醉了。

"我上去了。"到了单元门口，高一凡依依不舍，回头竟有点点泪光。

江帆点点头，两人互视许久，仿佛比吻别还让人陶醉。

回到家，那个他住了将近一年的家，江帆才从微熏的梦里清醒过来。那个纯净的男生和梦般的爱情给了他离开这里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一切该结束了，一切该重新开始。

江帆是星期三搬出来的。一切开始的那么小心翼翼，结束的却那么义无反顾。很多年之后，江帆再去回想这段让他一度觉得屈辱和厌恶的感情，竟然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只能感叹，他和路和生相遇的太早了，那个时候，他还不能分辨，到底什么才可以被叫做爱。或者说，那个时候，他还觉得爱是一个等在什么地方，背着翅膀，拿着金箭的娃娃，只需被那么一射，一切OK。

星期四，整整一天，忙着点货，整理账本，为路和生回来做准备。

晚上和高一凡吃烧烤，本来江帆邀请他去新家坐一会的，可是高一凡说和他妈妈说好回去的时间到了，吃完就走了。

星期五，继续收拾，店里，房子，需要的是结束，也是开始。今天高一凡到他的新家里坐了会，下班之后。

江帆记得他在那破旧的沙发上吻了他。他的嘴唇暖暖的，带着甜甜的味道，那吻异常的轻柔，江帆于中途轻轻的睁开眼来，看见高一凡的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战抖着，脸上浮起熟悉的红晕，呼吸轻柔，表情安静，让人有折磨和蹂躏的冲动。

不过除了这个吻，他们一直拉着手说话，以后江帆想起时，高一凡身上确实有一种安静和淡薄的气质。

坐到7点，连饭也没吃，高一凡匆匆起身了，说是昨天就回家那么晚，今天不能再耽搁了。当高一凡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江帆感觉到他指尖的一丝凉意。

路和生是星期五往家里打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直到午夜时分。听着电话那边嘟嘟的声音，路和生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而这结果，他出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这次匆匆逃离，也只是不愿面对而已。或者，正是他这次的逃离，加速了这个过程。只不过，他不愿先开口而已。

爬山安排到星期六，江帆这几天有些焦头烂额，却不得不抽出时间来敷衍张正华和关小宇。

他们一路爬到山顶，两个小孩后面嘻哈打闹，江帆埋头一路向上走，尽管对身后小宇对小华拉拉扯扯的动作略有不满，可此情此景，自己还是一脑子浆糊，只能熟视无睹。

关小宇对上次的惨烈一幕心有余悸，可却不能阻止自己对眼前这个新生的江哥哥的无限好奇，便拉下老脸，装作无辜的过去拉了江帆的手，试看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觉。

江帆动了下胳膊，没想到关小宇早有预料，知道他不敢翻脸用上大动作，便手上使了劲，让江帆挣脱不开。

为了显示无辜，关小宇用另一只手去拉住张正华，看准江帆无话可说。

江帆的手干燥温暖，对小宇有着些不情不愿的诱惑，关小宇很喜欢这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刺激，仿佛此时此地他和这个道貌岸然的江帆已经做了道德沦丧的共犯。

他们三人拉着手，在热闹的阳光里，下山而去。关小宇兴奋的直想扯开嗓子大喊痛快。

那次爬山对于关小宇来说，真是一个看似美味的苹果，从此以后，他仿佛中了邪一样，非得追求那种被逐出伊甸园，四处流浪的自虐快赶。当然，这在于他来说，又怎能自知自觉呢？

星期日，本不是高一凡的班，但他和家里撒谎说换班，悄悄的溜到江帆的家里。两人聊天，说话，接吻。美好而青春的周末，留给我们真实的记忆。遗憾的是，高一凡要准时回到家里，在下午6点的时候。江帆独自一人下了面条，心里不免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星期一，路和生悄然而归。

星期二，接到江帆电话。"江帆说自己已经把店里的一切整理好，只等交接了。路和生轻言"知道了。"江帆不说，他不会要。江帆给了，他不会不要。这样也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以后，万丈红尘，只是陌生人了。

星期三，路和生在店里和江帆见面。交接工作。

星期四，路和生打电话约江帆出来，拿了一个五万块钱的存折，是帐算请之后，按效益给江帆的分红。

然后两人在一家湘菜馆吃了最后一顿饭，出门的时候，路和生轻轻的报了报江帆。然后那辆奥迪就消失在暮色四合里。

江帆十分满意这样的分手，以为便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可许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这个世界，哪里有两清这样公平的事情，自己终于是欠了路和生一个交待，一个理由还有一些人味儿。但是即使一切重来一遍，人味儿也不能带来更多的东西。

拿着那五万块钱，江帆开始筹备自己的店，打算先从电脑耗材开始做起。从电子市场里找了个6月份到期的格子，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对于高一凡，他打算隐瞒一切，只是说自己辞职单干了。

不过高一凡最近很兴奋，江帆走后不久，他也辞了职，因为他妈妈给他联系的那个事业单位终于有了结果，不久之后就要去上班了。

那年的6月异常炎热，江帆总是能回忆起自己踩着三轮拉着耗材从大街上缓缓而过的情景，有一次他甚至看见了放学骑车回家的关小宇，穿了件红色的T恤，张扬着呼啸而过，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如果关小宇知道那天光着上身，搭着衣服，费力的骑着三轮的那个人就是传奇般的江帆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吐血而亡？

不过，关小宇永远没机会看到那样的江帆，张正华也是。看到这样的江帆的，只有高一凡。

江帆那个时候确实有些不平衡和自卑感，而高一凡陪他的时间却是少的可怜。一方面刚刚工作朝九晚五，另一方面他妈妈不愿意他下班之后到处乱跑。

这让江帆非常不满，于是有了小小的摩擦。有次江帆狠狠的把高一凡压在身下，心想生米煮成熟饭得了。高一凡没有挣扎，只是睁了眼睛看着他，甚至展开身子以便他压得更彻底些。

高一凡这自我牺牲从容就义的态度反而让江帆狠不下心来，他对自己说，慢慢来，慢慢来。不经意间，便步了路老板的后尘。

路和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到附近的一个小城市去弄家居连锁去了。连邵伟也不清楚他的行踪。只是知道，他和江帆分手了。

关小宇从邵医生这里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7月的光景了，因为期末考试要到了，他去邵伟那里也不是很多。提到江帆和路和生之后，邵伟平静的告诉他他们已经分手了。关小宇睁大眼睛"我岂不是有机会了？"

邵医生这般平静人也睁大眼睛"你对老路有想法?"

关小宇摇摇头"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的是江帆！"

邵医生更奇怪了，放下书，看着关小宇"你还真是不怕打击啊。"

结果以后日子里的一些事实证明，关小宇同学的抗击打能力确实非同一般。

十九章

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是总想和他朝夕相处呢？而对于江帆和高一凡来说，这是个两人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江帆是因为暑假要到了，无家可归的小华，又要来他这里讨扰了。他不能拒绝他，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是他于这个对于他异常混乱的世界之外的一个正常的亲情友情的世界的唯一的联络了。

而对于高一凡来说，自然是来自他的母亲。把他的工作办妥之后，他妈妈便开始给他张罗处朋友了。一个人守着儿子长大，自然希望他娶得娴熟的女人生个可爱的孙子。

"你就说自己岁数还小嘛。"

高一凡摇摇头"不行，我妈肯定不会答应的，说了白说。"

"你就说自己没能力，不是男人。"

高一凡看着江帆，江帆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开玩笑呢。"

高一凡也笑了。

"那你就去呗。"

"你答应我去了？"高一凡拽住江帆的袖子，使劲的摇晃。这时已是晚上8点，高一凡撒谎单位聚餐，才得以和江帆在这不大的屋子里聊天。

"去呗。"

"不生气？"

"生什么气啊？"

"我就知道江哥最好了。"

"呵呵。"江帆去亲，高一凡迎过去，两人立刻缠绵在一起。高一凡已经老练多了，江帆把手伸进他的衬衣里面他也丝毫不反对，躺在江帆的臂湾里，任凭江帆的手在他的乳尖上打圈圈。

一边还在自言自语"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就找一个看着顺眼的结了得了，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再说我结了婚，我妈就管不了我了，我什么时候想你，什么时候就来找你，不用再找借口了，多好。"

高一凡滔滔不绝的讲着未来，完全没有察觉本来呼吸逐渐沉重的江帆身体已经慢慢的僵硬了。

"你说什么？"江帆真是大冬天喝冰水，点点滴滴在心头。

"我说我早点结婚，这样就能摆脱我妈，早点和你在一起了。"

江帆冷笑"早点结婚和我在一起？这不矛盾了吗？"

高一凡坐起来"江哥？生气了？不是不生气吗？"

"你见对象我不生气，你结婚我还不生气？"

"那是肯定的，我报答我妈的唯一办法就是结婚，给她生个孩子，这个你一定要理解我。"

"理解？这怎么理解？"

"难道江哥你不结婚吗？"

江帆冷笑"那是当然，我喜欢男人，怎么结婚？我要是结了婚，那我岂不是太对不住和我结婚的人了？你有点责任心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