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衣服,想着早上该吃点什么。忍不住又看向他的睡脸,吻过去,在他被惊醒之前连忙离开。
我会做的东西,无非是三明治、吐司这样简单的西式早餐。明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却无法付诸行动。在厨房里连连叹气之后,我决定改天要去拜访颜皇叔母,学一些简单基本的菜式。不知道七年来潇儿的厨艺有没有进步,离开的时候,他只会煮饭和做最简单的菜,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两人都不能下厨,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做了煎蛋和吐司,煮了牛奶,摆放好时,潇儿也已经洗漱好了,精神焕发的坐下来。看着我的杰作,他抬头:“皇兄喜欢西式早餐?”
“不是喜欢,而是只会做西式早餐。我煮的粥比这个难吃。”
他沉默了一会,翘起唇:“没办法,中午顺便去蹭饭吧。”
蹭饭?难道是……我挑起眉,也坐下来。
“嗯,两边我都去。朝和颜皇叔母的厨艺真是没有话说,呵呵。”
“熙皇叔父这边我没有异议,不过……”曦皇叔父的醋劲不是一般的惊人,潇儿的神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坚韧了?
“曦皇叔父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不在家吃饭,我陪着朝一起吃他还求之不得呢。”
“啊,是吗?”
“嗯,我们先去现场看看,然后就去熙皇叔父那边。颜皇叔母每天都准备我的份。”
……。看来我们今后的生活也算是有着落了。看着潇儿慢慢的吃着煎蛋,我想,却也在心底某处为我们俩的行为感到一点点的惭愧,当然,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毕竟,对两个不擅长厨艺的人而言,选择蹭饭就选择了天堂。
18 生活
昔日和乐融融的家庭因一家之主的意外而四分五裂。财务长官遇害时,妻子和两个女儿都在家,大概正是等待久违的一家团聚吃晚饭的时候。正在上高中的大女儿发现了父亲的尸体并报案,在警局录完口供后便回到了学校,据说正在接受学校方面的心理治疗;上初中的二女儿自从案件发生后便不肯开口说话,现在寄居在祖父母家;身为自由新闻撰稿人的妻子受到严重打击,精神极不安定,此刻已经住进医院,连录口供也十分困难。
我在书房、厨房、饭厅之间来回的走着,观察着这个家庭的摆设所透露出的信息。
有条有理、一丝不苟、温馨。
看来夫人非常尽责的打理着家里的一切,而且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非常好。那么,死者服下的药物是谁放的呢?按照作用时间来看,应该是他回到家里之后才服下药物——让大脑思考迟滞的镇静剂类药物,以至于无法对凶手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
唉,我是检察官,不是警察,找出证物和凶手应该是警察的职责才对。
难道凶手早就在这家里等待着,找机会下药,接着杀人?
手法这么干净利落……
潇儿从楼上下来,摇摇头:“没有新发现。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目前也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声称负责,只能说是黑道的杀手了。”
我想起韩朝那时候慎重的托付,皱起眉:“这么说,曦皇叔父时时刻刻都有危险。潇儿,我下午就去曦皇叔父办公室,借他的地方工作。”
“嗯,我会把最新的消息传过去。”
“我们要不要用个古老的法子?夜探对手的老巢?”如果不从对方下手,案情只能这么胶着下去。
“好啊。”
望望客厅里的钟,潇儿牵起我的大衣袖口:“走,我们蹭饭去吧。”
我任他拉着,开始盘算怎么潜入联邦副长官的宅邸。
说起来,当初我出国大概三个月后,熙皇叔父和颜皇叔母便结婚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消息,直到曦皇叔父和我联系,才大概知道,觉得不能参加他们的婚礼实在是很遗憾。他们的婚姻自然是美满的,如今有了三个孩子,一对龙凤胎,六岁,一个小男孩,三岁。
“潇儿,我还没见过那三个孩子呢,总该带点什么礼物过去吧。”
路过商店街的时候,我停下来,看着某家玩具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玩具。
“三个?应该快要四个了。呵呵,当初熙皇叔父答应父皇的,至少五个。”
五个?我微微抽搐着嘴角,寻思着父皇可真是不知生养孩子的辛苦:“还是带点东西去比较好。”
“那对双胞胎古灵精怪的,已经对孩子该感兴趣的玩具失去了兴致。你买两本世界植物图鉴之类的砖头书就好了,他们保准很喜欢。至于小的,好像对院子里的黏土比较执着,所以根本没什么礼物可送给他。”
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可思议。
于是,我听从潇儿的建议,从书店里提了两本又厚又学术性的《世界植物图鉴》。
果然,那两个漂亮的小孩儿特别喜欢,一人一本看得津津有味,而更小的小男孩坐在院子里聚精会神的捏黏土。
真是有些恐怖的小孩子。我禁不住想。
不过,大概我小时候,父亲和母亲也会觉得我恐怖吧。从来不要玩具,只要看书,力图尽快理解现代社会,或者静静的思考,或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习武艺。
“吃饭了。”
颜皇叔母一声令下,双胞胎不情不愿的放下书,去洗手,小男孩跑进饭厅,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我们,然后被颜皇叔母拉进厨房洗手、洗脸。
仔细看起来,小男孩长得特别像妈妈,双胞胎则是爸爸和妈妈的综合体。
饭桌上很热闹,潇儿和双胞胎打成一片,我则淡淡的笑看他们为了夹自己喜欢的菜而嬉闹着。嬉闹得有些过分了,颜皇叔母轻轻敲敲桌,潇儿立刻停止动作,双胞胎也安静下来。不愧是教授,在孩子们面前的威严不容置疑。
“皇叔母,孩子不用去上学么?”六岁应该入小学了吧,不过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去上学。
“嗯,我来教他们。这两个孩子,上学第一天就问一大堆问题,把老师逼问得哭了,没办法,只有休学在家里教。”
轻描淡写的带过,不过当时也很困扰吧。
门铃响了,没有人起身开门。
很快,意料之外的,韩朝走了进来,和颜皇叔母打了招呼便往书房走去,拿了一份资料就要告辞。
“等等!”颜皇叔母指着双胞胎,“朝,麻烦你把这两个家伙交给他们爸爸。”
韩朝点点头,随后望向我:“我今天晚上要去南宫,徽,帮我看着曦。”
“放心,我下午就过去熟悉情况。”
我微笑,然后发现双胞胎吃饭的速度突然变得飞快,收拾好便欢呼着扑向韩朝。韩朝表情柔和了些,牵起女孩的手走出去。
“啊,差别待遇。我几乎每天都陪着他们玩,他们最喜欢的却是朝。”潇儿对着他们的背影笑。
我会意——所谓濮阳家的共通处,或许也是血缘遗传的结果,恐怕就是不怕这位冰山美男子绝对零度的表情吧。
19 暗杀
自从形影不离的跟在曦皇叔父身边后,我隐隐发觉他好像有什么计划瞒着我。偶尔,他百忙之中会不时注意我对着稀少的证物冥思苦想的模样。甚至有一次,他叫秘书给我一杯茶后,慢条斯理的说:“既然证物这么少,你怎么想也没有用。”
将这些事情对潇儿说了之后,潇儿也觉得很可疑。
按照曦皇叔父的性格,会把这件事情完全交托给我们解决……实在不能不说让人意外。
神州大陆的名律师也不少,为什么不辞辛苦的找到我,让我回来帮忙?大概一方面也是想给我找个台阶,另一个方面……恐怕是熟人好办事吧。而四个法医小组中恰好选择了潇儿这组,恐怕也是因为他和检察部长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检察部长完全信任州长的能力。
表面上是我们两个负责这个案子,说不定,他自己私下在操作着什么。
猜测归猜测,工作的事情仍然不能怠慢。
由于近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决定在我单人负责曦皇叔父安全的半个月后,让潇儿也加入。两人的话,应该能够保证他不受伤。
于是这天潇儿开车,我们送曦皇叔父回家。
这时差不多是晚上八点,虽然初冬的寒气渐渐重了,霓虹灯闪烁的撩晔仍然热闹非凡。
曦皇叔父默默地看着窗外闪过的灯光,阴影和光在他脸上交替,令我无法端详他此刻的表情。
我和潇儿交换个眼色,决定不能再保持沉默。既然这是我们的工作,就应该相信我们的能力。再不然,至少我们也该有知情权吧。
“皇叔父……我和潇儿打算潜入副长官的宅邸,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痕迹。”我淡淡的说。
预料之中,曦皇叔父只是看了我一眼:“我相信你们的身手。不过,人不是他杀的,即使有什么不对,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曦皇叔父从不掩饰让我们别冒险的想法。我叹气:“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和潇儿接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呢……啊,潇儿,停车,我要买点东西。”
潇儿把车停在了路边,曦皇叔父推开车门——
“等等!”我拽住他的大衣,皱起眉,“买什么东西?我去,你留在车里就好。”虽然四周百米内没有杀气,但是……现在最好的阻击手足可以在二百米之外命中目标。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这家店的点心做得不错,明后天朝就要回来了,我买一点新作品给他尝尝。”
“皇叔父,我想朝一定不同意你这么做。”潇儿担忧的望我一眼。
“杀手的胆子有这么大么?现在人来人往的,误中他人的几率很高。”曦皇叔父笑了,示意我松手。
无奈之下,我只能松开手,让他下车。“潇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和皇叔父进店里去……”
我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空气中异样的波动已经冲我们飞过来。
糟了!
匆忙的跳下车,双脚刚落地,便看见曦皇叔父苍白的脸和他身上喷出的鲜血,有如刹那定格一般的震撼。按捺住即将爆发的情绪,我咬着牙,望向子弹射来的黑暗里——有多远?敌人有多远?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四周尖叫声不绝于耳,附近经过的人都乱成一团。杀气一瞬间消失在杂乱的恐惧气息中间。我回过头,潇儿正在给曦皇叔父做紧急治疗。
怎么会……我们两个都在他身旁,还出了这种事情。
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努力疏散着四周慌乱的人群,直到救护车赶到,看见潇儿神色自若的与救护人员交谈,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
坐在救护车内看着曦皇叔父惨白的脸色,心里反复重演着他倒下的那一幕——我们两个真是……没用,……如果执意阻止他就好了……
“皇兄,皇叔父反应及时,子弹只是穿过肩头,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潇儿轻声说。
“我知道。不过,子弹的半径很大,出血量不少吧。”一流的枪法,要不是曦皇叔父闪躲开来,恐怕……。看来副长官勾结的黑道势力……不是普通的强大,皇叔父也发觉了这点么?所以不让我和潇儿过分深入……
“皇兄?”
潇儿的气息突然近了,我转过脸,看他抿抿唇,然后做出口型:
皇叔父装晕。
什么?装?我扬起眉,望向正闭着眼的曦皇叔父。
确实,流了这么多血,如果倒下去的话,杀手应该不会再补上第二枪,这样也是为了自保……
让我白白担心了一阵。……
不过现在仔细想起来,有不少疑点……这次暗杀,会不会是曦皇叔父的诱敌之计?……
20 被保护者们
经过再三考虑,曦皇叔父受伤的消息我只通知了父皇。他听我解释完事情发生的始末后才淡淡的询问了两句,表现一如平常。我再三强调应该过两天再通知熙皇叔父和韩朝,他笑了,好似同意我的看法。于是,我也暂时放下心来。如果父皇协力,到熙皇叔父发怒的时候,我就不至于成为靶子了。
哪知道,第二天凌晨,一夜未眠我还在考虑怎么问讯,一群人便无视医院有关人员的善意拦阻,风风火火地杀进病房。为首的正是熙皇叔父。
怎么会这样……父皇他竟然——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曦皇叔父因为出血量太大,疲惫得很,所以仍然在睡梦中。熙皇叔父拧紧眉头,掀开被子上下左右一阵仔细检查后,才终于放下心,小心翼翼的拢好被子,抬头看我一眼:“你应该先通知我。”
果然有些不快吧。“……我不想你们担心过度。而且,如果这件事情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就麻烦了……”不是没有考虑到熙皇叔父的恋弟情结,但若是真想弄清楚真相的话,人越多便越不利。还以为父皇值得信任,没想到他只想着自己好久没看见熙皇叔父的情结发作……
我瞥了一眼正挂着淡淡的笑容,站在门口和韩朝说话的父皇,有些无奈。
他似笑非笑的也朝我看过来。
我走近他们,沉默着听他们三言两语的说着什么。
和曦皇叔父受伤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好像要筹备什么典礼?韩朝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呢——如果不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偶尔会看向病床,我大概也会觉得他不关心自己的爱人吧。
确定曦皇叔父的情况没有大碍后,探病的人都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或坐或站,安静的在病房里守候着。
医生和护士例行检查时,熙皇叔父和南宫罔都在一边看,不时的问一些较为专业的问题,诸如神经缝合完不完全之类。医生慎重的解释手术差错的可能性,但立刻被他们的气势压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匆匆忙忙的走了。
于是,上午又该例行检查的时候,医生、护士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进来。
中午,曦皇叔父醒了,立刻被众人包围。
潇儿到医院的食堂买了些面包,我们便一面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啃着面包,一面讨论接续的工作。
“听说你们去熙家里蹭饭了?两人都不会照顾自己,怎么生活啊。”没过多久,父皇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交谈。我们抬起头,他在我们跟前站定,淡淡的望着我们。
“不然怎么办?每天靠着面包过日吗?”潇儿扬扬手里的面包。
我笑,父皇也忍不住弯了弯嘴唇:“真拿你没办法,幸好熙还没对我说‘你的儿子怎么都这么厚脸皮’……”
“父皇和夕雾也搬来撩晔住的话,我们就用不着这样了。”我半开玩笑的说。让他们俩离开凌宜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夕雾总觉得那边比较舒服,而父皇,大概还存有一种守护者的心境吧。虽然我早就将这种心境抛弃了,却能理解他的想法。
“还在讨论什么事情呢?你们昨晚都没有睡过吧,早点回去休息。”果然,他轻巧的将话题带开了。
“倒是想回去,不过,更想问曦皇叔父一些事情。”潇儿瞄一眼仍然被包围着的病床。
他的意思我明白——大概,父皇也是知情人之一吧。如果由父皇来告诉我们倒省事多了。于是我点头附议。
“这个案子你们就此收手吧。”
简单明了。父皇果然知道个中缘由。
“为什么?”我慢吞吞地咬一口面包,问。
“有危险的事情用不着你们去做。”
“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特殊部队存在吗?”潇儿再一次看向病床,病床前仍然是热热闹闹的。
“啊,我没告诉过你们吗?我们目前可以算有一支秘密卫队。”
你什么时候提过?看着父皇淡淡的笑容,我无话可说。有一种错觉,他们这辈人好像和我、潇儿界限分明呢。是他们的保护欲过剩了吗?真的把我们当成孩子看待?
“属于谁的?”
“嗯,潇儿,你记得前些年见过的,濮阳寄、欧阳醉吗?”
濮阳寄?欧阳醉?名字有几分熟。
“我记得,皇兄,那两位……一位是皇叔父的堂弟,一位是曦皇叔父的结拜大哥。”
原来如此……“所以曦皇叔父拿自己当诱饵,把杀手引出来,卫队便追上去找寻证据、捕杀凶手吗?”
“曦……诱饵?……大概吧。”
……大概……父皇也不知道……是曦皇叔父自己的决定吗?不顾后果?不顾惹怒某些人的后果?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