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杰就笑吟吟的看了一眼于明,眉梢眼底,竟带了丝风情,于明看得心惊肉跳,想自己真是变态了,怎么看丁杰都有感觉了,一定是学习太累了,一定是这样,
他催眠般的想。
吕森的成绩依然不好,平时总是三个人在一起,现在丁杰老是给于明讲题,于明也不大理吕森,任吕森再迟钝也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有点不明白,本来很要好的三个人,怎么偏偏就他被撇了出来呢?他不敢问他们两个,不过实话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也许,他原本就不应该和他们要好的。他们两个都是那么的聪明,都比他自信,都比他勇敢,都比他象个男人,他凭什么能跟他们交往,他只是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在叔叔家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可以欺负他。回到了自己家中,也是最不受宠的,家里的活总是让他干,可买件新衣服,吃点好吃的这样的好事却永远也落不到他头上,母亲在外面受了气还会拿他出火。他是愚笨的,无能的,低贱的,他拉了拉衣袖,他身上的这件衣服还是于明给他的,是一件军衣,袖子有点短,他总是习惯性的拉一拉,飞快的看了一眼正在帮于明讲题的丁杰,两个人的头快要靠在一起了,他忽然感到很委屈,手中捧着的书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猛的站起快步向外走去,他走的有点慌乱,碰了一下门框,踉跄着险些摔倒,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快的向外走去。
于明被吕森慌乱的样子刺得心里一痛,但他马上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他收回了目光,正对上丁杰笑盈盈的眼神,温暖而亲切,于明胸中一股冲动,恨不得把自己的想法向他合盘托出,犹豫了一下,终不敢说出来。
让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吕森竟然恋爱了。虽然象吕森这样清秀漂亮的男孩儿有女孩儿爱慕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吕森初恋的对象却并不是班里的女生,也是本校的女生。他的初恋对象根本就不是女孩子,而是一个整整大上他十岁的已婚女人。女人的老公由于打架斗殴被判入狱,剩下一个正值妙龄的妻子独守空房。吕森近乎狂热的爱上了那个女人,倒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有多漂亮,而是那个女人对吕森太好了。从来没有一位女性象她这样对吕森好过,这样重视他,爱惜他,好象他是天上的星星。其实在她的心中,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在她心目中,吕森是这样的美丽,温和,纯洁,善良,好似一朵脆弱的玻璃花,完美而易碎。她甚至不能想象,象吕森这样的男孩儿会爱上她。两个人的爱情如春日里迷漫的野花,狂热而不可抑制。吕森开始跷课,他的成绩原本就不好,现在更是一落千丈,但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终日赖在女人家里,于明忍不住说他,吕森头一次向他发了火。他梗着脖子瞪着于明:"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于明没想到吕森会说出这般强硬的话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胀得通红,喷火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吕森。吕森渐渐胆怯起来,讨好向于明笑了笑,伸手要去拍于明的肩,正要开口说话,被于明一拳击在了胸口,他向后退了两步,踢倒了地上的暖瓶,瓶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声,吓了两人一跳。吕森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瓶胆,银白色的玻璃一片一片的闪着光,他没说话,默默拿起笤帚弯腰正想收拾一下,被于明冲过来劈手夺过。"你他妈给我滚,有本事就他妈再也别回来!"他怒吼着,一边用力推着,把他推到门口。吕森被推得踉踉跄跄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丝委屈,眼中似要流下泪来。
于明恨死了他这样的表情,他总能成功的瓦解他心中坚如铁壁的决心,让他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猛得扭过头,于明闭上眼睛,面向墙壁绝望地叫着:"滚!"门开了,吕森无声无息的走了。一滴泪顺着于明的脸颊流了下来,他这算什么,如一个吃了醋的妇人般喊着什么"有本事就别回来",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他的付出是多么的可笑与不值。他把自己变成女人了,他在心中恐惧的想着,他是女人了,他比旧时宫庭里的阉人还不如,因为他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人强迫他,他自愿的,下贱的如女人般爱着吕森,如此的妒忌着那个女人,恨不得杀了她。于明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好似冬日里寒风中尚挂在枝头上的最后一片树叶,带着一丝不甘兀自挣扎着。他的心被恐惧不安无助与绝望塞得满满的,在他整整十八年的光阴中,他从没有如此痛苦过。
门又开了,有人慢慢走了进来,于明的心中忽得荡起一丝甜蜜的惊喜,他终是舍不得他的。他快速转过身,嚷道:"你又回来干嘛?"他的话突然顿住了,丁杰错愕的站在他面前,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于明羞愧难当,怔怔的望着丁杰,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丁杰看到于明这样,心有所悟的走过来,搂住了于明的肩膀,于明的头靠在丁杰的肩上,丁杰的手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言不发。良久,于明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红肿着,带着一丝妩媚的羞涩望着丁杰。丁杰的心"砰"的一动,低头在他的额上印下了一吻,两个人都愣住了,僵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们还年轻,他们都完全没有经验。淡淡的一笑,丁杰用朋友般温和的口吻终结了彼此尴尬的对视。"好了,没事了,你中午问我的题我想出来了,咱们来做做看。"
9
让于明想不到的是,吕森从此就真的没有再回宿舍,他住进了那女人家。有时在学校见到他,他总是低着头,匆匆而过。
这件事终于被吕森的家里人知道了,吕森的妈妈大呼小叫的,先是把吕森按住一通的猛揍,见招术不灵又冲到那女人家门口大骂一气,没想到这反而激起了吕森心中的逆反心理。他的母亲,从来没有爱过他的母亲,她有什么权利这么做。被吕森妈妈一闹,吕森与恋人的心反而贴得更近了。
吕森的妈妈万般无奈,病急乱投医,找到了于明,拉着于明的手哭诉:"小明,你一定要帮帮阿姨,阿姨只能指望你了,小森向来听你的话,你帮阿姨劝劝他,让他和那个死狐狸精断了吧!"
于明轻轻一笑,温文尔雅地说:"好的,阿姨你放心吧,我一定帮您办好这件事。"
吕森妈妈没想到于明这样轻松的就答应了,惊喜之下反而有些无措,呆看着于明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明又是一笑:"您放心吧。"
某日的一个下午,于明又一次跷课了。他已经打听好了,吕森在上课,家里只有那女人一个人在。他慢慢的走在马路上,春日的阳光温暖的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阴狠而冷酷。
于明来到那女人家,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于明的面前。
这是一位年轻而成熟的女人,细白绢秀的脸,眼神中有淡淡的忧郁,身段婀娜,在这以后很多年,于明还能清晰记起那女人的样子。她是那样的美丽,超过了于明所认识的任何一位女性。
"阿姨。"于明轻轻地叫着,看得出女人有一些错愕。其实那时于明已经十八岁了,而那女人不过比他大十岁而已,但他刻意这样叫着,刻意提醒着她与他之间年龄的差异。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笑,他的身材较为瘦小,戴着一付黑边眼镜,看起来就是个孩子。他的声音微颤着,好似很不安。
"我是吕森的朋友,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跟您说过我吗?"
女人笑了笑,不明就里的让他坐下。
于明坐下来,手规规矩矩的放在了膝上。
"阿姨。"他扬起了年轻的脸颊,清瘦的脸上闪着纯洁的光。"可能您也猜到了吧,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说说您和吕森的事。"说到这里于明的脸红了,好象很害羞似的。
女人看着他,已经从刚刚相见的震惊中平定下来,也含笑看着他。但于明却从女人的眼中看出了她的不安,他不动声色的开了口,完全是用一种孩童般幼稚的口吻,痛苦的乞求着那女人离开吕森,离开他亲同手足的朋友。
"阿姨。"他说。"您放过他吧,您那么漂亮,为什么非要找他呢?您的爱人是因为打架被关起来的吧?他出来能饶了吕森?吕森胆子小,从来都不会打架的。"
"我们,我们已经离婚了。"女人虚弱的辩解着,她的心一下乱了,沉浸在爱河中的她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前夫,那个对她有着强烈占有欲的男人。他愤怒的脸庞在她眼前一闪,女人不禁一抖。
于明又接着说:"离婚就没有关系了吗?他真的不会来找您和吕森了吗?我真的好怕,我不敢对吕森说,我怕吓到他。您知道吗,吕森现在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成绩也下降了好多,估计今年是考不上大学了,您就安心毁了他吗?您不是爱他的吗?吕森的妈妈整天哭哭啼啼的,吕森又孝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阿姨!"说到这里,他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凉的好似冰块的手。"您是大人了,可我们还是小孩呢,再过十几年当吕森三十岁的时候,您还会这么爱吗?那会您......"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了。
女人的心却已经深深的,深深的沉入了冰窟中。是啊,现在的自己还是一个美丽的女女人,可再过十几年,吕森三十岁的时候,风华正茂,而自己呢,已经是徐娘半老了。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可愈越的年龄差距,平日看吕森并不觉得怎样,今天看到于明,才知道他们还是孩子呢,她怎么会那么傻!傻到以为两个人只要相爱就可以天长地久了!还有,她的那个令人恐惧的前夫,蛮横的暴力的人!那个惯会挥舞着匕首四处挑衅的人!她似乎看到他明晃晃的刀子刺入了吕森单薄的胸膛。不行!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的发生,她要保护他,保护那个纯洁的孩子,保护她今生最完美的恋人!
从女人家出来已是傍晚,于明的心情出奇的好,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他轻佻的吹起了口哨,他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一种极致的喜悦。想和我斗,没那么容易!于明眯起眼睛紧紧的盯住天边那轮火红的落日,慢慢的笑了。
女人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吕森就搬回了宿舍。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转瞬间风消云散。
女人做得很彻底,她从密云县搬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吕森完全是一付被抛弃了的小狗的样子,他甚至没有去找她,整日窝在宿舍里,对谁都不理不睬的。
于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马上就要高考了,他现在所有的时间都要用来做最后的冲刺,他可没有时间再去管别人的事情。倒是吕森的妈妈欢天喜地的找到于明,千恩万谢的说,这下好了,要不多丢人啊,老吕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之类的话。
于明在心里冷笑着,这个女人,完全忽视了吕森的感觉,心中想的不过是虚伪的家庭名声。隐隐的,他对吕森有了一丝怜惜,可他却是一脸严肃的对吕森妈妈说:"阿姨,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告诉吕森,他要是知道了,会恨我的。我们两个那么好,我不想失去这上朋友。"
吕森妈妈懵懵懂懂的看着一本正经的于明,连连点头称是,心中不由感叹:一样是孩子,怎么这么不一样呢,你看人家小明象个大人似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再看自家的小森,简直就是个小笨蛋嘛,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10
要填写高考志愿了,于明思忖着自己虽然成绩有了很大提高,但到底起步晚了,不如直接报个二类院校稳妥些。这样想着,就填了北大分校的法律系。丁杰凑过来看了一眼,于明知道他成绩好,便笑着问:"你想报什么?清华还是北大?"
丁杰也笑笑说:"我还没想好呢。"
"怎么,还和我保密呀?"
丁杰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吕森还是一付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也提不起兴致填什么志愿。他的成绩太差了,铁定是要当分母的,好在吕森的家人并不在乎,他们对吕森的期望值原本就低,根本就不认为他能考上大学,他压根就不是那块料。
高考结束了,于明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北大分校,这大大出乎了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意料。于明的父母当然很高兴,万没想到儿子竟然真的考上了大学。
丁杰考上了政法大学,这多多少少让于明有些吃惊。他以为他会报北大呢,因为丁杰曾不只一次的向于明描绘着北大校园里秀丽的风光,眼神中尽是期盼与向往。
这个暑假是于明有生以来最惬意的一个假期,他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大本,他的自信心空前的高涨。回到家中,原本严厉的父亲对他也有了些许笑意,母亲更是快活的不得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只是被他爸爸教训坏了,有一段时间她以为他已经完了呢,谁想到他竟然真的考上了大学,这足以让一个母亲自豪了。
于明自己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是他父亲为他将来结婚而准备的。这房子与于明家只隔了几幢楼,都在同一个大院里。房子洗手间,厨房一应俱全,有简单的家具,日用品什么的。这么一个好地方,自然成了于明他们的聚点。
丁杰喜欢交朋友,于明和他相处久了,性子也有了些转变,他变得开朗了,经常招呼一大帮人来他的小屋里吃饭喝酒。他们那个时候,也实在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
每一次自然少不了叫上吕森,吕森开始不大愿意来,无奈在家里总是受人白眼,而吕森的妈妈又很希望儿子多和于明来往,他又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只反抗过母亲一次,因为他爱上了那个女人,可那女人竟然什么也没说就一声不响的走掉了,抛下了死的不明不白的吕森。失恋的痛楚慢慢的消退以后,吕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好似一出闹剧般,转眼间就消散了,剩下他一个孤单的承受所有的苦果。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现在就更怯懦了,他让他的母亲遭受到了那么多的痛苦,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母亲是这样的爱他,虽然她现在对他更严厉了。但这不能怪她,是他伤了她的心,是他让她彻底的失望了。领悟到这一点的吕森对母亲更加的言听计从,既然母亲希望他和于明多来往,那么他就去和他交往。只是他实在不喜欢他们的那种聚会方式,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乌烟瘴气的,天南地北的吹着牛,到处都是说脏话的人,地上放着成箱的啤酒瓶。吕森混在这群人当中,那样的手足无措,显得与众人如此的格格不入。他曾拼命想融入那些快乐的少年中,学他们一起说脏字,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用粗俗的话语去谈论女孩和女人。但他总是学不好,这使他反而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每当这时,于明就看起来分外的愤怒,他喝斥他,用难听的话骂他。渐渐的吕森也就放弃了努力,他成了众人的保姆,他洗菜,做饭,扫地,好在从小到大这些活他也没少干过,这对他来说是再习惯不过的事情。众人喝酒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胡乱的翻着书看,随时准备听从别人的差遣。
吕森又长高了,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臀,四肢修长。汗毛不重,穿一条短裤,白皙的大腿露出来,看起来非常的干净。他的脸是那样的英俊,近乎完美,他的神色又总是淡淡的,水汪汪的眼中漾着一丝让人心痛的脆弱。
于明看着,心中涌动起不可抑制的情欲。他十九岁了,正是一个男人性欲最强的时期,他开始疏远吕森,平日聚会不再叫他,可他偏偏很不知趣的频频的出现在他面前。其实这不能怨吕森,他不过是听从于母亲的指令罢了。可他一来找他,于明的心就又软了。
11
一日,于明他们一群人凑在一起喝酒。那天天气很热,大家全都赤膊相见,满眼晃动着或白或黑,或胖或瘦的身体,晃得于明的头晕乎乎的。其实他已经有点喝多了,可他还想喝,想喝得酩酊大醉,这样他就可以昏昏沉沉的睡上两天,可以暂时忘掉这段让他不知所措的感情。
他侧脸看了一眼吕森,他总是下意识的寻找他,因为微醉,便更加的不知克制,目光肆无忌惮。吕森是他们这堆人中唯一个还穿着齐整的人,于明看着,心中多多少少的有些不快,他突然有一种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