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声笑语 一 花之二重唱————亦凝

“怎、怎麽样了？”花轩永觉得背後有点冷飕飕，不找痕迹的向言之声贴近了一点。

“当然还是没发现人。不过两次下来，她觉得有点不对了，所以就跑了起来，想快点到家。结果快到家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闪到她前面。”

“是什麽东西？”花轩永的语调已不觉颤抖。

“她吓得尖叫一声，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和她走散的男朋友！”

“呼……”

“她被吓得够呛，就大骂男朋友，‘你干什麽突然冲出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遇上鬼了！’然後，她男朋友就开口说了——”

花轩永感觉肩膀被搭了一下，於是“嗯”的一声好奇的回头看向言之声。

“其实~~~~我就是那个鬼~~~~” ——言之声不知何时拿出了手电筒，从下巴处往上打的光线让整张脸看起来白里透青，并且配合的做出上翻白眼的鬼脸。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呜呜呜，我的灯……你赔我的灯！讨厌死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被父母押著道歉的言之声，挠挠头，对於如何才能将眼前山洪爆发的小人给哄回来束手无策。

“那，这样吧，我的灯送你怎麽样？”

“我才不要……你的破灯……我就要原来的，呜呜呜……”

心灵严重受创不说，花轩永手中心爱的“四君子”也被他吓得甩飞出去——某个换灯未果而怀恨在心人士的报复计画达到了百分之百的完美效果。

言之声低声下气的再三道歉，最终让花轩永气鼓鼓的勉强原谅了他，他的灯自然成为了赔罪礼。

殊不知，正是此时此刻，言之声迷上了他被欺负後的愤怒表情和转怒为喜时的微微一笑。

而这，也正是花轩永多难人生的开端。

第二话　完

第三话 转学生

九月的第一天，一如之前那般炎热，并未因日期的变更而有丝毫变化。

对於需要念书的孩子们来说，这绝对是一年中最值得诅咒的一天。

一大清早，言之声就出现在了花家，和刚正在做早饭的兰姨打过招呼，熟门熟路的直闯花轩永的房间。

“小花小花快起床，乖乖跟我上学堂。”

哼著自编的小曲，言之声坐在床边喊他起床。仔细端详这张白白嫩嫩的脸蛋，发现眼眶下缘有著不相称的淡淡黑影，上下眼皮还微微泛肿——这是前天晚上他造的孽。

心底有股自己也不怎麽明白的麻麻痒痒的感觉，言之声伸出手指轻摸那微肿的眼睑。觉得还是不过瘾，索性一口轻咬上去。

被眼睛上说不出的奇怪感受弄醒的花轩永，一睁眼就看见一口白白的牙齿晃悠在眼前。

“啊啊啊——”可怜前天晚上喊倒的嗓子，目前连三分之一的音量都发不出。

“哟，终於醒了，快起床，你不想第一天上学就迟到吧？”

言之声说著就动手动脚，一把掀掉搭在他肚子上的薄毯，把神智迷蒙的人半强迫的拖下了床。硬是被弄醒的人，被催著洗漱换衣，迷迷糊糊中不记得追究他刚才的行为。

花轩永昨天赶了一天的作业，赶到半夜三点勉强完成。向来贪睡的他，现在一半的脑细胞拒绝清醒，所以导致他含著牙膏的情形下还在打瞌睡。

拿他没辙，言之声接过他的牙刷，在他口中胡乱刷了几下抽出，然後把口杯凑到他唇边。

“喂！不能喝下去！快给我快吐出来！”这家伙居然把漱口水咕噜噜的喝了下去，吓得言之声拼命把他的头往洗脸池按。

被强按著洗嘴洗脸搞得整个脑袋都湿漉漉的花轩永，终於在冷水的刺激下清醒了几分。

坐在餐桌边，兰姨把蒸好的肉粽放在他面前，“这是祥官他舅舅包的，送了我们一大锅，你要是见到人家记得说声谢谢。”

原先对早饭兴致缺缺的花轩永，听到刘常常的大名，立刻眸光一闪，抓起了筷子。一口咬下又香又软的糯米，鲜美的肉味和箬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刺激著食客的食欲。

人性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获得满足的感动，可是不能小视的哦，花轩永对著清晨第一缕阳光吐出人生幸福的感慨：“阿声……你舅舅是神……”

“这话真是耳熟啊，我家老头每天起码要说三遍‘常常啊，你是神～’听到耳朵起老茧了。”

“唔……真是不甘心和你爸说出相同的话……”

“你的心情我理解，要是沦落成和那人同一水准，人生未免太灰暗了——除非有他那样粗壮的神经。”

遥想了一下那般情景，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暗暗发誓决不要成为第二个言心。家长们的不在状况中，果真是逼迫孩子早熟的主因。

从花轩永家到镇上的小学，大约步行二十分钟。言之欢身为班长兼学生代表，一大早就要去班级开门，不能像之声和花轩永这麽悠閒的结伴上学。

走在路上，花轩永总算意识到身边已经开始抽高身量的家伙与自己同年，对身高上拉开的差距产生了抵抗的情绪。哼……从今天起，就算拉肚子，他也要坚持喝牛奶！

言之声一进教室，抓过尾随进门的花轩永拖到教室中间，强迫的举起他的手，大声向全班宣布：“这是新来的转学生，花轩永，‘小花’、‘阿花’、‘小轩’、‘小永’、‘轩轩’、‘永永’，大家想怎麽喊都可以。不过记住了，‘花花’这个称呼是我专用的，谁都不准抢！”

全班嘘声四起时，花轩永只想一脚踹死他。

班主任还没来，全班都照上学年期末的座位坐，自然没有花轩永的位置。言之声把他同桌赶去其他地方，招手让花轩永过去坐。

虽然不甘心，可是傻站著实在尴尬，最後还是只能忍著耻辱坐到了他身边。

“哟！这不是小花嘛！你真的来啦！”

庞涧清一进教室，就扬声向花轩永打招呼。他和言之声在死党团中最是臭味相投，也同样生了张让花轩永咬牙不已的贱嘴。

从小高人一头的庞涧清，年纪虽小，但已完全是一副男子汉的长相，有棱有角的五官加上强健的体魄。他的座位就在言之声斜後方的最後一排，上课聊天开小差很是方便。

“怎麽板著张脸？又被你家阿声这个那个了吗？”

“要你管！”

“呜哇！难道真被我说中了？阿声啊，你可要背负起责任来，千万莫学那始乱终弃的陈世美。”

“这个当然当然。”

“给我闭嘴！”花轩永被气得头昏眼花，期待中的校园新生活非但没有出现，反而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噩梦般的境遇。

只要和言之声沾边，他永远只有吃憋的份。哼，惹不起，躲得起——花轩永盘算起疏远言之声的计画。

“咦？花轩永！你真的来我们班啦？”

没神经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鲁冰语看到了他，於是大剌剌的还没进教室就吼了起来。五大三粗的鲁冰语本就是大嗓门，这一吼，吼得全班都震了三震。

鲁冰语也是言家双胞胎从小玩到大的死党，用言之声的话来说，他是比孪生子更像言心亲生子的存在——论神经之粗，他称第二，也只有言心敢称第一了。

花轩永虽说想用不理睬言之声他们的办法来对抗，但面对与纤细敏感丝毫沾不上边鲁冰语，他的冰冻策略就变成了“你怎麽不说话了？脸色有点发白，是不是在生病？哪里痛了？”……CF15DA51间墙:)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我、没事……”带著深厚的挫折感，花轩永怨恨不已的回答。

“真的没事？”鲁冰语尤自不放心，“你可别硬撑哦，我家老姐就是这样，每到月初，就脸色发白一个人坐著不说话，我问她怎麽了总说没事让我少管。结果有一次她一个人忍到抱著肚子痛到快昏过去了，还是我打电话替她喊的救护车。结果现在她每个月还是会生病，一个人忍痛，还警告我不准再乱打电话。阿花，你可别像她一样……喂！你们笑什麽！”

鲁冰语话还没说完，被两个笑到崩溃的人给打断。他不爽的斥问下，两人死也不肯说到底在笑什麽。

“没事……真的没……你继续说……噗哈哈！！！”

“天那！当你姐姐实在是太可怜了！”

言之声抱住同样笑到眼泪横飙的庞涧清，两人就差躺在地上打滚、朝天踢脚了。

和鲁冰语一样，花轩永也处於莫名其妙的状态，这让他很不甘心但又无能为力。

“……白痴。”因为微妙的心理作祟，花轩永暂时将鲁冰语当作了同一阵线的盟友，对他表露的好意关怀，僵硬一笑回应道：“我真的没事。耳边有两只苍蝇嗡嗡叫得太讨厌了，所以心情有点烦。”

说话间，又有人走进教室。

这次进来的人花轩永很熟悉，正是去老师那里帮忙处理事务的言之欢。他身後还有两人，一个是看来三十出头的大叔，应该就是班主任了，还有一个是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小男孩。

走到讲台前，言之欢一句话就让全班安静了下来，“今天有新同学来我们班，大家安静点，谈老师要给我们做介绍。”

他说完就步下讲台，回到自己座位。

谈鹿上前接棒，还未开口就先笑了三分，就威严度来说比言家老大差了不是一个等级，难怪要言之欢先帮他镇一下场子。

“啊啊……就像刚才言之欢说的，今天我们班上新来了两位同学，啊啊……言之声旁边坐著的那位大家已经见到了，嗯嗯，你要不要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被点到名那也没办法，花轩永“嗒嗒嗒”跑上前，在黑板上写下几个东倒西歪的三个大字——花轩永。

“花……较……水？”虽然已经听言之声介绍过，可是看到他写下的字，底下还是传来困惑的议论。

努力忽略笑到抽筋的某人，他厚著脸皮自报家门“我叫花轩永。”然後呱啦呱啦把生日、血型、星座、兴趣爱好背诵了一遍，“我人生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成为青鸟队的主力球员，到那天的话，请大家来为我加油助阵吧！”

他虽然长相清秀身材偏瘦，但一开口没有一点娘气，立刻让男生们从心理上接受他作为团体的一员。

“嗯嗯，好的好的……那麽花轩永你就坐在……啊，就坐在言之声旁边吧。”看到言之声挥手示意，老好人班主任没多想就将他们送做堆。花轩永立刻一脸垮下来的表情，不情不愿的坐了下去。

“啊啊……那麽接下来还有一位新同学，嗯，就是我身边这位白蕤廷同学。”谈鹿笑眯眯的询问身边的转学生：“你也做一下自我介绍好吗？”

斯文有礼的点了下头，白蕤廷转身拿起粉笔。当俊挺飘逸的字体出现在黑板上时，全班都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啧啧，真是对比鲜明到惨不忍睹啊。”言之声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奚落花轩永的机会。

懒得说什麽，他抬起脚往多嘴同桌的脚背重重踩了下去。

转过身，转学生目光冷清的看了全班一眼。不仅皮肤白到隐隐有些半透明，就连发色都是带黄的浅色系。和花轩永清秀漂亮的长相不同，白蕤廷的长相最多只能算是端正，但端正得别有风味。加之小学生极少有人佩戴的细边银框眼镜，有股天生的知性冷淡的气息笼罩在周身。光是看外表，就能断定这绝对不是一名普通水准的优等生。要不是已经习惯言之欢的存在，全班都会因为他身上的“精英”气质而拜倒了。

“我叫白蕤廷，将来要成为科学家。就是这样。”

谈鹿在旁笑眯眯的等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转学生的自我介绍已经结束了。於是有些忙乱的介面：“啊啊……那个，有谁想和白蕤廷当同桌的？”

“我！我！我啦！”鲁冰语等不及谈鹿话音落地，就高举右手，整个人一蹦一蹦的。

“啊啊……鲁冰语你这麽热心啊，那麽我看就……”

“谈老师，我想和他一起坐可以吗？” 眼看没有主见的谈鹿就要答应下来，白蕤廷毫不犹豫的打断，手指著言之欢。

“咦咦？这样啊……那个，嗯嗯，言之欢你觉得怎麽样？”

“我没有问题，而且很欢迎。”

“哦哦，这样啊……那个，鲁冰语不好意思，只能对你说抱歉了。”

在鲁冰语失望的目光中，白蕤廷松了口气，走向言之欢。

“那麽就是这样了，嗯，大家以後都要好好相处，有什麽事多帮助一下新同学。”完成了一件大事，谈鹿放下心来。

“那麽事情就是这样，下面大家来交作业吧。对了，两位新同学，我又想了想，因为放假前的布置安排每个学校都不一样，所以你们的作业可以不用交。接下来的课上认真听讲，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不用交作业原本应该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因为来得太晚，以致令连夜拼死赶完作业的花轩永愣在当场，哭都哭不出来。

“老师，我可不可以交作业啊？” 呜呜呜，求求你让我交吧！不甘心努力就这麽白费的花轩永，含泪主动要求。

“啊啊……你好认真那！那就交上来吧，我会和任课老师打招呼，拜托他们认真批阅你的作业。”

“……谢谢老师。”世上最言不由衷的感谢莫过於此。

交完作业，谈鹿开始向全班作新年级的精神动员。之後是办理注册手续，手续办完，下午就放假了，正式开始上课要等明天。

睡眠不足的花轩永，最想干的事就是回家补眠，但恶魔之声哪会这麽容易放他过关，非要拖他一起去吃冰。

“阿冰请客哦！”——没错，有些人就是会被如此简单的诱惑打倒。

原来是鲁冰语为了和新来的转学生搞好关系，主动请他吃冰，然後被抢去同桌身份的言之欢听到了，立刻大大方方的转告自家兄弟有人请客。言之声立刻回头又喊上了花轩永和庞涧清。

结果白蕤廷还没来得及拒绝，等著蹭吃的人已经排了一溜。他犹豫的看了一圈期盼的眼神，每个人眼中都写著“如果你不答应而害我们都吃不到的话，那就全都是你的错”。他虽然不喜与人交际，也无意拉拢派系，但毕竟刚到一个新班，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而莫名其妙的招惹敌意。

於是六人组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路上，白蕤廷和自己亲选的同桌气味相投，说了上句就能猜出下句，喜欢亲近头脑优秀之人的他，很快就将言之欢定位在将来发展的朋友之一。

不过，也有某些不上道的家伙，不死心非要凑上来。

“小白啊，你平时喜欢看什麽动画片？我家里有很多很多片子，你想看什麽都能借你！”鲁冰语拿出最常用的手段，来诱惑转学生。

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不看动画片。”

“啥？你不看动画片！？”在鲁冰语的认知中，这简直是难以想像的世界。

“那、那你还有别的什麽爱好？喜欢听音乐吗？只要你说得出来的歌手，我家都有CD喔！”

“我喜欢Paul Mauriat和James Last。”

“……谁？是、是唱R&B还是摇滚的？”

深深的、冰冷的、不带有任何鄙视色彩的看了他一眼，饶是鲁冰语神经再粗也泄了底气。

但是，正因为这一眼，仿佛深深击中鲁冰语体内某个部位，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从胸口冒起，直至扩散到四肢百骸。

白皙冷漠的端正面容，理性斯文的举止，聪慧睿智的头脑——这一切都是他缺乏但又渴望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仿佛是自己理想的具现化。

“小白，我、我、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鲁冰语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这麽厉害，话说出口，他看见白蕤廷毫无反应的看著自己，紧张得心脏“嘣嘣”乱跳。

“我有个要求。”

“什麽？你说你说！”

“不要喊我‘小白’。”

“啊……好好好！我知道了。那麽叫你阿廷？”

可能是觉得勉强可以接受，白蕤廷欠了欠唇角，转身继续走。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不得不在这个傻大个的纠缠下度过，心情莫名的恶劣。

这时，众人才想起做出反应。

“唔哇……真是热烈到让人目瞪口呆的告白。”

“阿冰咧，我们实在是小看你了！没想到平时呆呆的，关键时刻出手比谁都狠、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