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舔噬,细细的啃咬,他们像交颈的鸟一样,彼此吮吻著对方。感觉到那人也在轻轻咬著自己的颈项,癸已弯起眼睛,笑的更开怀。
蓦地,寂静的山岭中,响起一声大叫。
"啊──"
"帝君!"一直侍侯在外殿的墨语听到那声惊叫,立刻跑了进去。
东曦一脸惊恐的站著,一手捂著颈项,衣领上已经染上了一片鲜红。癸已呆呆的坐著,好象还不明白为什麽那人刚才会那麽凶横的将自己推开,嘴一扁,神情是十足的无辜。只是嘴角的那抹殷红再再的显示刚才发生了什麽事。
墨语亦吃惊的望著他,口里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东曦怔了半晌,脑子里也因为那太过可怕的事而混乱的厉害。这时,癸已又直起了身子,跌跌撞撞的扑向东曦。东曦心里一惊,慌忙错开身子,将癸已抱在怀里的同时也制住了他又要环上自己的双手。
墨语这才看清东曦颈上的伤口。
两个带著灼伤的洞,还印有牙印......
"帝君,这是......"
癸已一直挣扎个不停,还不时的想要将唇往东曦脖子上递。鲜红的血液因为没有了压制,源源不断的从伤口里流出来,有些滴落在癸已脸上,癸已伸出舌尖努力的想要将那些液体舔到嘴里。东曦这次是再也联想不到那情事之上去了,癸已此刻的样子,只能让他想到一个姿态。
觅食!
当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轰然想起时,他突然忆起了许久之前,女娲曾说过的话。
──盘古一族,本就不该存活於世!
"墨语。"扣住癸已不断挣扎挥舞的双手,他转过身子说,"去取一碗血来。"
"血?"墨语瞪大了眼睛。
"对,鲜血。"东曦神色凝重的说,"随便什麽野兽动物的血都行,快去取一碗来。"
墨语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知道该说什麽,又见东曦一脸难看的凝重之色,一时只觉屋子里气压也低了几分,点点头後就慌忙离去。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什麽是不该存在的,那麽,是不是也包括这个?
饮血为生!
当墨语端著一碗红豔豔的鲜血出现的时候,一直都在挣扎不已的癸已立刻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的欣喜与雀跃让东曦直直寒到心底。墨语将那碗血递到东曦手里,东曦神色复杂的看著那碗泛著腥味的豔色液体。
用食指沾了一些液体放到癸已嘴边,癸已果然毫不犹豫的将他的食指含到了嘴里。舌尖舔过指腹带起东曦身子一阵颤栗。最後,他默然的将那碗鲜血递到了癸已嘴边。
他饿了太久,第一次能吃的如此满足,中途还因为喝的过急而被呛了几次。东曦腾出一手轻轻的拍著他的背,替他顺气,并不时地说,"喝慢些,不够还有......喝慢些......"
墨语看著他们,一滴冷汗滑下了眉心。
她终於知道绿浓为什麽会那麽惧怕这个人,那种从身体内部散发出的腥味与腐败味,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惧怕。
因为开始饮血,癸已时断时续的发热情况明显有了好转,干裂的双唇渐渐愈合变得红豔异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楚自己的食物来源全靠东曦,癸已对东曦也越发的亲昵起来。只是他表现亲昵的方式却让东曦苦笑连连。
癸已动不动的就抱著他又啃又咬,倒是真把鸟类的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往後的日子里,总是能看见高贵无比的天帝身上带著青紫一片的啃咬痕迹,有些在脖子上,有些在手上,甚至还有些,在嘴角边。纵然是不经人事的人,见了那些淤青的痕迹,也能清楚天帝与那人的亲密关系。
又在琅琊山呆了数月,直到癸已的情况完全稳定下来後,东曦才回到天宫。临走之前,还特意留下了几个侍从来照顾癸已的食膳。清水每日源源不断地自远在昆仑山下的醴泉之中取来,南海紫竹林的竹笋也从没间断过的,只是如今又多了一份工作。
那是,血。
四
三千年後
宽广的大殿里,不时地传出轻微的人声。
"好了,不要闹了。"很无奈的声音
回应他的是一道略显放肆的大笑和稀里哗啦的水声。
"快出来。"声音更加无奈了,间或还带著叹息。"癸已,快出来。"
"出来做什麽?"癸已整个人都泡在雾气氤氲的水池中,只露出一个头,咕哝著说,"你都不让我出山,整天在这宫里呆著,都快要闷死了。"
"我没说不让你出去,只是你身子不好。等你身子好些的时候,我再带你出去,好不好?"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东曦看著那些漂浮在水中的漆黑长发和长发覆盖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身子,笑著说,"快出来吧,你都在里面泡一天了。"
"我怎麽不知道我身子不好。"他翻了个白眼,愤愤地说,"总之你就是不想让我出去!"
"我哪有不让你出去?"东曦温和的笑了起来,"这样吧,下次我准备一下再带你出去?"
"你每次都这样说,哪次兑现过?"水池中央的癸已又哼了一声,突然将整个身子都沈到了水里去。
东曦看著他突然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他站在池边,语气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丝严厉,"癸已,出来!别闹了!"
可水池里没有一丝动静,涟漪浅淡,全被氤氲的雾气遮盖。东曦从水池这边走到另一边,张望了一阵,依然没见到人影。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怒喝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足踝,来不及反应,扑通一声,他被水中传来的拉力带下了水。
温热的水流从口鼻涌入,他奋力的挣扎起来,呛了好几口水後才从水里探出头来,一把抹去眼前的水液睁开眼睛。
"你在做什麽!"
害他狼狈落水的凶手浮游在水面上,很无辜的看著他,眸子里金色辉华流转。
"谁让你反应那麽慢。"
刚才在水池上,两人一直隔著浓浓的一片水雾,现在两人都陷在了水雾之中,反而看得更清楚。白皙修长的四肢,长长的眼睫上不时地滴落一点水滴,形状精致优美的锁骨......
轰的一声,东曦听见了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他像是陷进了一个深黑无底的沼泽,什麽也听不见,什麽也看不见,只能死死的看著那个从三万年前就吸引了他所有注意力的男人。
见他还是不说话,以为他是在生气,癸已立即慌了起来。又靠近了一些,他在东曦眼前摇了摇手,"喂,真气了?我以前也这样,你没生气啊......喂,你说话啊......"
东曦的神色十分奇怪,看著他著急的样子,一把抓住他不停在自己面前摇晃的手。
癸已因为他奇怪的神色而缩了缩肩头,但碍於这些年来对这男人的了解,倒是没敢把手从那人的钳制中抽出来。虽然手腕被他抓得很痛。
这麽多年以来,他依然不喜欢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无论是什麽样的眼神,都会让他感觉疼痛。
那种痛,从心脏处传来,尖锐的像是心脏被刺了一刀一样。
所以,当那人将双唇压向自己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拒绝。就像这些年来这男人对自己做的所有事一样,他总是不会拒绝。
没遭到拒绝,像是得到了默许。
嘴唇被东曦反复啃咬,轻微的刺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哼出声来表示不满。搂著癸已的腰,慢慢将他带到了池边。後背抵在白玉水池的壁上,突如其来的冰冷让癸已的身子僵了一下。东曦的手沿著癸已的腰线抚到腿弯处,将他的两腿分开驾到了自己腰上。
因为两人过於奇怪的姿势,癸已不是很舒服的挣扎了一下,但他所有的挣扎落在了东曦手里都被强硬而又不是温柔的压制了下来。东曦一直咬著他的唇,就连舌头也伸进了他嘴里,不停的含著他的舌,缱绻纠缠。细密的吻让他胸腔中的空气越渐稀少,但脑子却奇异的清醒。
那是一种奇怪的状态,身子上的反应好像不属於自己,而真正的自己正在远方,也冷眼看著这一切。
终於,东曦好像吻够了,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移开了唇。那两片薄唇流连在他的眼睛上,额头上,脸颊上,颈项上,最後落在了胸前的突起之上,用牙齿拉扯啃咬。
酥麻的感觉从被啃咬的地方传来,那一阵阵的酥麻夹杂著刺痛沿著背脊冲上脑门,癸已闭上眼睛惊喘了一声,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东曦揽著他瘫软的腰,手掌流连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每滑过一处都能感受到手下传来的细微颤抖。癸已的安顺无疑是一种催化,渐渐的,东曦无法满足於这只是抚摸的亲昵接触。他的一手探到了癸已身後摸到後穴,以手指轻柔抚慰开始慢慢打开那个地方。
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本能的就想推拒,但脑海里又想起那些让他疼痛的眼神,於是只能皱著眉忍耐。不一会儿,东曦的手指离开了那里,就在他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有个炽热的东西突然顶进了身体里。身子最柔软的地方被打进了一个尖锐的木桩,被撕裂的痛让他失声叫了出来。
听见那堪称凄厉的叫声,东曦才像被当头一棒打醒,看清两人的情况,呆若木鸡。
怎麽会......他怎麽会做出这种事......
这种只有和染涟在一起才会做的事......
"我......"他喃喃的说不出话来,两人身边的水里隐隐透出了红色。
"放开!"癸已哑著嗓子,音调里有颤抖,"你放开,快出去!"
东曦被流在水里的血吓得手足无措,但还是有著该有的冷静。
"癸已,你放松些。"现在这样,自己也被卡的恨难受。
他用手拍著癸已的背,想让他放松,"乖,癸已,放松......那样你会好受一些......"
癸已痛得身子都开始颤抖,双臂无力的挂在东曦肩上,孱弱的摇了摇头。
他也很想放松,让自己好受一些。但他动不了,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结果是东曦自己退了出去。癸已的身子僵硬的像块木头,两人僵持了大半天也没有一丝软化的痕迹。将癸已身上清洗干净又给他换上了柔软的绸衣後,东曦才抱著他回了寝殿。
墨语绿浓在看见被东曦抱著回来的癸已後,彼此对视一眼,什麽都没说。不过在看见癸已一脸苍白身子还不时地轻微颤抖後就觉得不对劲了,於是问,"公子怎麽了?"
东曦的脸色也不太好,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刚才做的那些事。
"没什麽,他身子不舒服,你们一定要好生照顾。"他说著,把癸已侧著身子放到了床榻上。
"公子不舒服?"墨语有些担忧的问癸已,"可是又心疼了?"也是三千年前开始的,那偶尔发作的心疼,每次都让他疼得神智不清。
癸已摇摇头,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身上,然後转过身子,将背影留给东曦。
东曦怔了一会儿,有些不是滋味地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癸已不吭声,只是把被子裹的更紧。东曦不再说话,又站著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身离去。绿浓跟在他身後,也走了出去。
直到东曦走後许久,癸已才直起身子,出神的望著殿门。
"我讨厌这样。"他突然出声,轻轻地说,"我讨厌这样,反反复复,他始终只能让我痛,而不能给些其他的东西......"
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是这个男人,第一个让他流血的也是这个男人,第一个让他痛的依然是这个男人。可除了那些痛,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还给了自己什麽。
东曦困了他整整三千百年,他也忍耐了整整三千年。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该是展翅的鸟,九天遨游,逍遥自在。而不是被困在这空旷孤寂的琅琊山上,日日只为等待那个男人匆匆的到来然後又见著他匆匆的离去。他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得到些什麽。这样毫无理由的忍耐,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又或许他其实什麽都没求,一切都是出於本能,只是因为觉得,值得。有什麽东西,是他认为值得忍耐和退让的。但他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麽。
他经常会觉得,自己的生命中缺少了些什麽,整个人都飘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而那个唯一知道一切的人从来都只会敛默。无数次的追问无果後,他早已放弃在东曦口里探寻答案。
东曦不愿说的事,仍自己怎麽纠缠,他也还是不会说的。
"公子......"墨语看著他平静无波的淡然面容,眉宇间隐隐夹带一种倦怠,一时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记得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整天迷迷糊糊的,像个任性的孩子。後来,渐渐的,她发现了他无比矛盾的那一面。明明是放肆狷狂的人,性子激烈的让人咋舌,但他在天帝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忍耐和退让却让人心疼。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样深沈的一种感情,才值得那遨游九天的凤凰如此忍耐,如此退让。即使重生,也无法摆脱。
它刻在了骨头里,铭钻在了心底。
墨语一直都深信,如果没有天帝,这个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凌空长啸飞向九霄,而不是辗转羁留在这俗世凡尘。
他是要涅磐的凤凰,所有的喧嚣和骄傲,所有的执著和痛苦,以及所有的爱恋和情感,在他的生命中都不过是片翼惊鸿,在时间的灰烬和岁月的痕迹里,恍如尘烟。
"公子,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那麽请你一定要告诉墨语。"她笑著说,目光莹润流转。
癸已深深地看住她,也笑了起来。
"墨语,我一直都觉得......我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不止三千年而已。
五
"帝君又在发呆了。"窃窃私语。
"帝君最近总是发呆。"侍女们躲在假山後,探出头来,遥遥望著凉亭内支手撑著下颌的东曦。
"帝君以前也常常这样一坐就是整天。"其中一人说道,"只是那个时候有公主缠著,所以不觉得吧。"
"说起来,自从缇霄公主跟著天後去了地宫後,重天城里也静了不少呢。"有人附和著说。
"对啊。"刚才说话的女子点了点头,"也只有公主敢在城里那样大声地说话。"他们侍候的这位天帝心思难测,城府过深,性子虽然温和谦逊但为人处事却十分严厉。偶有仆从们做错事,他的惩罚从来都不会轻。
所以这麽多年,侍候在他身边的人,总是战战兢兢的。而就在这样严厉沈静的环境里,也只有那位性情火爆的公主殿下敢跟天帝呛声。天帝非常宠缇霄公主,这是重天城所有人都知道的。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她闯下的祸事天帝也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
还有侍从曾听见天帝说,他最爱的,便是公主那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狷狂。
"帝君的喜好还真是奇怪。"最後,她们得出结论。脑子里想得却是缇霄公主上次一怒之下灭了南方山鬼一族的事。
因为公主说,"他们的族长侮辱了我身为一名战将的尊严。谁说女人不能做神将?昔有鬼界御鬼大将昙烟,今便有我天宫缇霄!"
而天帝对此事的态度,不仅没发怒,反而还称赞公主敢作敢为,有所担当,并赐公主天宫第一神将的称号。对其宠溺的程度不言而喻,简直可以说是到了盲目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