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杜若

感觉到人的体温一滴滴的流失真的很讨厌。但他们也只能牵著手走到教室门口，在要出门到走廊的那一瞬间分开。
浩伟心知他们瞒不了同学多久，他和庭仲两人根本没那个心思去掩护他们的行为。所以渐渐的也可以听到一些风声，说他们是同性恋什的，但也没有人当著他们的面说，没有人好意思问「你是同志吗」这种话吧！但从他们有些疑惑的眼神还是可以看出端倪。

虽然彼此不说，但浩伟和庭仲都可以感觉身边的气氛在改变。
就像那一年的夏天，令人目眩刺眼的阳光和温度，以及身旁令人几乎像被灼烧似的眼神。浩伟心知旧事或许会重演。这种事就像轮回一样不停的发生又消弥，会持续到什时候也没人晓得。

浩伟害怕自己会动摇，就像当时的王淳桓，他至今还无法理解为什那个时候他不追出去，害怕自己也会被异样的对待吗？那被他撇下只能自己一个人承担的庭仲岂不太不值得？但是他却看不出庭仲对王淳桓有什埋怨。或许他对他的爱意远超过对他的责备。他永远忘不了自己那天看到庭仲亲吻王淳桓的眼神，就是那种眼神，让自己产生像疯狂一般的嫉妒。就算庭仲现在对自己很好，但他还是无法忘记，会一直想比较，一直观察，不停的重复在心中激盪。

或许在他们之间最大的裂痕，不是社会的责备，而是王淳桓的阴影，以及自己内心中的愧疚感。
庭仲曾经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如果回到过去，他或许会选择不同的作法。如果他当时不这坚持不肯认输，现在也不会和家裡决裂。如果再来一次，他就连这最後的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班上同学的疑惑越来越露骨，浩伟虽想逃避，但该上的课还是得上。有时候他真觉得奇怪，为什大家对这种事特别敏感特别有兴趣，难道他们都没别的事好做了？
庭仲比以前更加沉默，寒假时开朗的笑容好象在作梦。
但该来的时候还是会来。浩伟一到教室，大家的眼光就集中在他身上，他有些手足无措，找角落的位置把东西放下。
其它同学窃窃私语了一会，其中一个女生总算鼓起勇气走过来。
看她的脚步越来越近，浩伟觉得自己好象在看默片，只看的到脚在移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浩伟……如果我问错了，你不要在意……」
她的脸露出一种探知秘密的兴奋和刺激感，却又极力掩饰。
「你跟程庭仲是一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听到他这句话，後面等待的人忍不住对这裡叫「就叫你别问了，他不会说的啦！」让浩伟的脸因为怒气而胀红，那个女孩子也尷尬的不知把手脚往哪裡放。
浩伟真的觉得很愤怒。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好奇，惊讶，兴奋。或许\他们只是想探知一项事实，但他们都没有想过别人願不願意说？而且他们还算好自己跟程庭仲不同课的时候来问，这算什？或许自己的性向是跟别人不太一样，但也没有这种义务去满足他人的好奇心，这是自己的人生，对他来说就是真实，而不是别人茶余饭後的笑料。

浩伟想到这，再也按纳不住心中的怒气，一阵晕眩从头部蔓延到四肢，充沛著他整个身体。他想他自己一定是有点疯了，但浩伟还是站起身，留下错愕的人，翘了这堂课。
走在走廊上，他脚步飞快的往庭仲上课的地方走去。到了那裡，上课钟已响起很久了。浩伟站在教室外从窗户看进去，看到正在漫不经心翻著书的庭仲。他抬起头，和浩伟四目相对，露出惊讶的表情。

然後他也悄悄的站起身，走出教室。浩伟想逃命似的将他拉离教室外，逃离所有人。
「怎了？」
「我受不了了。」
接受别人的注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似乎所有的行为都会被看透，浩伟讨厌这样。听到他的话，看到他激动的神情，庭仲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用力垂了一下，好半天喘不过气。他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浩伟的话是什意思，「为什你这样说？为什你说你受不了？」

又一个人要离开自己了？那种痛苦庭仲不想承受第二次，明明不想分开，却一定要分开，好象活生生割掉一块肉，只能自己止血。浩伟也想和自己分开了吗？想到这裡，就让庭仲害怕，他已经一无所有，不能失去浩伟。是浩伟让自己从孤独中拯救出来的，他几乎以不能想象没有他在身旁的日子。

浩伟看到他异於平常的表情，也第一次看到他软弱的样子。庭仲对孤独的恐惧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庭仲无法克制自己说出口的话。
「你要分手？」
「不是……」
「那你就不要这样说！」
从他的话中，浩伟才能体会出原来庭仲跟自己一样恐惧。自己害怕庭仲难忘旧情，而庭仲却怕自己会离开他。以前自己高中时是多天真，以为可以很快就雨过天青，但这种事即使後来大家忘怀了，可是在当时所给予的压力却很大。浩伟看著表情痛苦的庭仲，他心疼的伸出手触摸著他的脸颊，希望能藉此让他不再那难受。摸过他漆黑的瀏海，浩伟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已深到这一生他的样子都会刻在自己的心上，不管是言语、行为、他的一切。庭仲的脸因痛苦而扭曲，浩伟似乎也能透过手指感觉他的不安。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你不喜欢我。」
「我害怕你会离开……」庭仲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浩伟的手上，当浩伟说出那句话，他将影像和以往重迭在一块，王淳桓也曾说过这湓挘��?下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一切。
「不可能。」
因为我绝对不会?弃你，我也绝不会违反我的承诺。浩伟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但他自己心裡知道。自己曾是害他痛苦的凶手，所以绝不能再让他痛苦第二次，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浩伟知道自己已做下可能会让自己一生後悔的约定，但与其欺骗自己，欺骗别人换来表面的平静，那还不如什都不要隐瞒。
庭仲紧紧的抱住浩伟。自己曾经以为浩伟跟自己以前的恋人类似，实则不然。他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许多，甚至比自己还要坚强。如果是和他，或许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
虽然自己离永远还太遥远，但一瞬间庭仲却出现了这种想法。
现在和高中不同，没人能对自己怎样。
这种想法让浩伟壮了不少胆。无视众人的眼光，他们大大方方的表现出情人的样子，並没有刻意作什，只是不去掩饰，也不回避，浩伟知道这样会让自己跟庭仲和所有人疏离，只是既然别人不能忍受，而自己又不想迁就，也只好如此。

唯一还会若无其事来和自己讲话的只剩方雅。其实现在和以前同学间的相处没什不同，只是大家看两人时多了一些隔阂，尤其是男同学，往往只说必要的话，说完就跑。
「真没礼貌，他以为性向是传染的吗？」方雅忿忿不平的抱怨。
「大概吧！也可能怕我爱上他。」浩伟自嘲，最近男同学跟自己说话，不是很尷尬就是板著一张脸。这对庭仲却没有什大差别，他本来就不太和人亲近，而且他对受到这种对待往往是冷笑以对。

「你为什都不会觉得怎样？」
方雅完全以毫无改变的态度来接近自己，这是在被所有人排斥後对浩伟唯一的安慰。
「因为我觉得无所谓。不管怎样你都是你。」
「如果大家都这样想就好了……」
同学这样对待自己其实也无所谓，当作没看到就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居然也传到宿舍，浩伟看到同住的学长们不太自在的时候，他才真正的难过起来。
学长一开始並没说什，浩伟也一如以往的和他们相处，但直到某一天，他不小心碰到学长，学长先是一怔，然後迅速的躲开，浩伟为他的反应楞住，他一时还搞不清楚怎回事，可是看到学长的眼神他就明白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学长尷尬的D歉。
「没关系。」
嘴巴上这样说，浩伟已经决定搬出宿舍。学长脸上带著歉意，可是浩伟还是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和这些室友朝暮相处，感情远超过一般的同学，可是连他们也不能体谅自己。並不是任何人的错，有些人天生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他没有恶意，却自然而然的厌恶。浩伟不想责怪那个学长，他只能採取对彼此都好的方法。他们有谈恋爱的自由，别人也有不接受的自由。可是喜欢谁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不是吗？

浩伟看到三个室友脸上难堪尷尬的样子，浩伟心中的酸楚更胜以往。同学、室友尚且如此，他已不敢想象家人的反应了。就算浩伟敢在学校如此，他不确信自己真的能对家人说出口。

所有复杂的情感充塞在浩伟的心中，让他只有一个念头──去庭仲那裡。
那是他唯一可以待的地方了。
开门的时候，浩伟看到庭仲的脸，终於忍不住冲进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来止住想哭的感觉。
「对不起……」
庭仲除了道歉就什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要道歉？」浩伟抬起头望著这个自己在世上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可以让自己?弃一切的人。
「是我害你的。我自己变成这样也就算了，还拉的你……」庭仲深知被所有人孤立的痛苦，他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也承受这种痛苦，但他更不願意放开浩伟让他自由，自己真的很自私。

浩伟拼命的摇头，手抓著庭仲背後的衣服，几乎拉扯成縐折。
「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所以你不要道歉。」
如果你因後悔而道歉，那我们的行为就毫无意义了！浩伟想要传达这个讯息给庭仲，人没办法知道自己下决定的时候究竟会得到好的结果或是坏的结果，但至少能让自己绝不後悔。拥著庭仲的背脊，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的最深处，充分感受到对方的存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庭仲也紧紧的回抱他，浩伟身上的味道充塞在鼻间縈绕不已，他想再多闻一些，将嘴唇贴在浩伟的头发上，脸颊上，最後到达嘴唇上。
感觉到庭仲轻轻的在亲吻自己的嘴唇，受不了那种搔痒般的感觉，浩雇N庭仲的头拉的更靠向自己，疯狂的回吻。和以前的吻不同，浩伟知道自己极度激动，好象怎都不够，他狂热的寻求庭仲的唇，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

等到分开，浩伟看到庭仲的眼睛湿润而带血丝，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性感，他知道自己一定也是一样，在刚刚的吻中，两人挑起前所未有的情欲。庭仲看著浩伟好一会，他的理性还在犹豫自己不该如此，但浩伟又凑上脸和他的脸颊摩娑，两人的体热混合在一起，彼此都快神智不清。

「庭仲……」浩伟只能不停呼唤情人的名字，不停的亲吻对方。
浩伟的呼唤让庭仲最後一丝的犹疑也被打破，他将吻从脸颊移向脖子，反复的啃噬轻咬，浩伟随他的动作全身起了细细的颤抖。
当被压在床单上时，浩伟非常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事。床单柔软的触感在脸颊旁摩擦，浩伟看著从上俯视自己的男人，他背对著天花板上的灯，明暗的强烈对比使男人的脸颊更加艳丽。

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这渴望一个人的身体。在浩伟的一生中，还没出现过这种经验，强烈的希望和一个人相拥，希望他抚摸自己、亲吻自己、甚至和自己做爱。
因为这种想法，浩伟微微的笑了。庭仲也深深的被他的样子所吸引，他就这样躺著，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仿佛这是天经地义。
庭仲低下身，吻过浩伟脸颊的每一部份，手指也顺著身体的曲线滑过，一遍又一遍的抚摸著他。
这样的行为漫长而重复，但浩伟确实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在变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浩伟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庭仲的。两人在地上翻滚，除掉衣物的束缚，他们只感受到对方的热度。

性爱就是这样吗？不停的亲吻、爱抚，紧抓住对方，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在大海中翻覆，浩伟不停的响应庭仲的动作，但当庭仲将手指伸到後方时，一阵战栗传遍全身，那应该不是快感，更类似奇异感，庭仲感受到浩伟的抗拒，便又再度亲吻他，让他渐渐放鬆。

浩伟觉得自己满头大汗，那跟之前的行为完全不同，是充满恐怖和不快的，但浩伟却忍住不让自己抗拒，他不停的喘著气，满头大汗。最後他受不了，想推开庭仲，两手却被制住在床单上，让浩伟开始害怕起来。

庭仲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狂暴，浩伟几乎以为他要撕裂自己，让两人的血肉就此混合在一起，再不分开。为这种快被杀掉的错觉所困，浩伟却感觉比之前更加兴奋。绝妙的快感和死亡本在一线之间，在肾上腺素的分泌之下一切看起来都变的虚幻不真。庭仲的手指不停下动作，反而越来越激烈，让浩伟全身发烫。

在被情欲完全支配的脑子中，庭仲也想过停下来，但本能总是先行一步，让他完全沉醉於抚弄浩伟的身体，观察他的表情来达到自己的快感的行为中。浩伟痛苦和肉欲交织的脸上，在灯光照射之下，看起来更为淫靡。

他是我的，永远属於我的这个想法充斥在庭仲的心中。浩伟是他爱过的第二个人，却是让他如此狂热的第一个。
浩伟睁开眼睛看著庭仲，他无法发出任何语言，也想不出要说什，他只能抵御著庭仲在他身上引发的一波波快感。他看到庭仲的眼神中狂热突然隐去，让浩伟不解，但随即下一阵袭来的痛楚就说明了为什。

「好痛……！」
他在幹什……浩伟感受到灼热的感觉在下半身不停的蔓延，庭仲的侵入带来的痛感让他几乎晕去。
但庭仲自己都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他明知道浩伟痛，却停不下来，只能不停的亲吻他的脸颊，耳垂，对他细细的低语，「对不起……你再忍一下……」
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
这种像是全身的毛孔都爆开的痛感怎有人能受的了，激痛从下半身传递到脑部，那种地方果然不是拿来做这种事的……浩伟眼前模糊一片，他只能紧抓著庭仲的背部，不停的忍耐，任由那种灼热的感觉在自己体内不停律动，以及庭仲粗重的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总算能调整身体不再那痛苦，让两人紧紧相合。

当痛感麻木之後，快感就渐渐从某一点曳散开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从高处?起又落下，浩伟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但下半身却又不停的传送著痛感和快感，两者混合在一起，浩伟已无意识随著庭仲的节奏摆动，甚至发出呻吟。

他可以感觉到两人结合在一起，浩伟只能一直喘气，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某一处，他下意识的不停收缩肌肉，而庭仲随著他的行为发出呻吟。浩伟觉得自己更加喜欢他，虽然他带给自己这种痛苦。

「庭仲……庭仲……」
庭仲听到浩伟叫自己的名字，温柔的吻著他。他希望两人都能得到快感，而不是只有自己在享受。浩伟身体内部的热度让他也几乎迷醉在这种让人失去所有思考的行为中，只能靠著本能去做。

浩伟在一堆分不清是痛苦、愉快、爱意的情感中载浮载沉，但他知道自己强烈的爱著眼前o个人，所以才能忍受。
在两人同时达到高潮之後，庭仲虚脱的趴在浩伟身上，浩伟也紧紧抱住他，亲吻他。
从身体接触中得到的感情或许才是最真实的……
在浓浓的睡意袭来之前浩伟一直看著庭仲的脸，虽然身体不时传来刺痛，但他还是在庭仲温暖的手臂包围之下沉沉睡去。
当刺眼的感觉沟煤苽ケ犻_眼，已是第二天早上，浩伟还无法相信自己真的做过昨晚的事，但凌乱的床单和散落一地被自己和庭仲踢开的衣物历历在目。最重要的事庭仲就睡在自己的身旁。

两人昨晚就在这间房间相拥而眠了吗？浩伟看著还在睡的庭仲，忍不住用手摸著他的脸，直到他被这样的动作惊醒，对自己露出笑容。头发虽凌乱不堪，但却有他独特的魅力，自己真的深深中了一种叫做恋爱的病毒。

「早安。」
「早安……」
大概第一次发生性关系之後的恋人都像他们这样，比以往更分不开。看到自己身上的吻痕，浩伟就有一种印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