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责声明:
这个故事的背景和明朝有些相似,但故事就是故事,与任何真实历史及朝代都毫无关系。倘若有人拿了一本《明史》跳出来,指责作者生掰硬套,关公战秦琼……那,对不住了您,旋风无敌扫叶腿,直接踢飞……还有,穿了马甲出水贴文,作者目的很单纯,因为觉得好玩儿。当然二十七层马甲之下的本尊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小……小的不能再小的无名作者,即便说了出来,相信也不会有几个人知道。所以,任何试图扒作者马甲的举动都没有多大意义,喜欢这个故事读者大人们,只要安安静静地看故事便可。
朱弦断
第一回 天子震怒惊朝野 郡王失令卜凤凰
第二回 独立小桥风满袖 船上少年船下水
第三回 柳色湖光好相待 我心非醉亦非醒
第四回 衣袂障风金缕细 剑锋横雪玉鞘寒
第五回 独弹雅调凭谁赏 可有伊人水一方
第六回 死生流转不相值 天地翻时忽一逢
第七回 中藏祸机不可测 始见玄中更有玄
第八回 今日雄图又安在 为谁归去为谁来
第九回 多情未已难拘束 莲子心中有深意
第十回 皇城宫阙回头尽 他生未卜此生休
第十一回 我意为君君不信 一生颜色付西风
第十二回 雪晴云淡日光寒 一种清孤不等闲
第十三回 只知一笑能倾国 不信相看有断肠
楔子
建隆三十八年闰六月,太祖弘武帝驾崩。因嫡出皇太子早薨,由皇太孙朱汶继位,是为文德帝。
次年,改元昭宁。五月,文德帝下旨改革吏治,整顿户部,重新丈量各省土地田亩,实行官绅士民赋税均等。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昭宁元年十一月初八,太祖第三子燕王朱棠起兵谋反,自称“靖难”。援引《祖训》曰“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士迫水火,民不聊生,亲王训兵待命,恪承先帝遗训,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
宁王、梁王、景王、东昌王等从之,惠王、平南王不屈而死。左骠骑大将军谢不凋,统帅川、鲁、苏、浙、皖、两湖、两广九省兵力,与叛军对峙一年零六月,部下皆战死;终因寡不敌众,度其势无可挽回,遂降之。
昭宁三年七月初十,彗星凌日。有白鹤盘旋于太极殿上空,其鸣甚哀。是夜,宫中大火,文德帝不知所终。十一日,建安城防统领吴庸镇叛变,大开城门迎敌,建安失陷。
监察院左都御史蓝琦玉自杀殉帝。
八月十二日,燕王朱棠登基,是为光武帝。同年,改元长乐。
第一回 天子震怒惊朝野,郡王失令卜凤凰
长乐三年春,江浙一带连续遭到百年不遇的旱灾和蝗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数十万难民流离失所,苏杭两州频频告急,扬州道倾尽府库存粮。户部奉旨急调白银一百五十万两,黄金十万两,从运河转输南方赈灾。
谁知,十万两黄金不到半路就被人打劫了,分毫不剩,踪影全无。负责押解的官兵连劫匪的长相都没看清。偏偏这时扬州道又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说第一批起运的漕银五十万两到现在还没运到,眼下苏杭城外每日饿死灾民数百人,群情汹涌,再不加以赈济,恐怕不日将有变乱之祸。
天子震怒,六部惶恐。
绵密的细雨不断地敲打着奉宸殿的琉璃瓦,铁灰色的天空越发阴沉起来——正如此时此刻端坐在御座上,极力压抑满腔怒火的光武帝朱棠的心情。
殿前阶下两溜儿站着二十几位大臣,包括太极殿大学士叶濂铮、文澜殿大学士宋景琛、武英殿大学士徐英——这三位排在最前的都是正一品,特进紫金光禄大夫,相当于宰相的职位——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吏部、户部、刑部、兵部的尚书和左右侍郎。
这班人都是正二品以上的大臣,久在中央枢密,执掌朝廷机要大权,随便哪一个站出来,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现在却全然没有了半分矜持气度,缩脖塌腰、战战兢兢地站在大殿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皇帝把一腔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只有队列最末跪着的一个四品官员与众不同。他腰板挺得笔直,目光坦然直视,神情自若,并无丝毫忧惧惊恐之态。
朱棠远远地一眼望过去,那人却是钦天监监正皇甫和。
十余支大红宫烛懒洋洋地燃烧着,微微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奉宸殿内的一些黑暗,却驱赶不走萦绕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透过镂花隔扇向外看去,一小队戎装佩剑的金吾卫站在滴水檐下,个个面容严峻端肃,木雕泥塑一般,动也不动,仿佛连呼吸也停止了。
朱棠暗中咬了咬牙,强压下满腔怒火,随手翻开御案上一份奏折。这份奏折他已经看过三遍,内容自然是烂熟于心,却还没有加上朱批。
深深吸了一口气,光武帝眼中的神情更加阴冷,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叶濂铮。”
“臣在!”
叶濂铮知道今天肯定逃不过皇帝的雷霆之怒,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声。听见光武帝头一个便点了自己的名字,连忙朗声答应了,前行一步,跪倒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耳听得光武帝淡淡说道:“你身为太极殿大学士,统领百官,总理六部,为什么漕银失盗二十余日,到今天才报上来?”
叶濂铮是建隆九年恩科状元,不仅博学强识,而且天生玲珑心窍,刚才早就在下边打好了应对的腹稿。但是眼下却不能显得过分急躁,以免让皇帝误以为他想推卸责任,于是稍微顿了一顿,方才万分痛切地俯首答道:“启奏陛下,臣于午时三刻接到淮扬漕运使急报,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入宫呈报,然臣身为百官之长,不能洞察秋毫,以至今日之变,臣有失察之责,请陛下责罚!”说罢,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下。
光武帝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站起来在御阶上来回踱步。众人的心全都悬在了半空。文澜殿大学士宋景琛担心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偷眼去瞄站左边的武英殿大学士徐英——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面如沉水,不见丝毫波澜。
朱棠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去背对着一干大臣,再次开口,声音更加低沉。
“刑部尚书黄简升!兵部尚书邵良裕!”
邵、黄二人连忙上前,扑通、扑通两声跪倒在地。
“臣在!”
“臣——有罪!”
“有罪?”朱棠嗤笑一声,然而语气里却透出刻意嘲讽,“你们倒是给朕说说看,自己都有哪些罪状?嗯?”
刑部尚书黄简升略有口吃,此时一张冬瓜脸憋得通红,越是着急越讲不出话来。兵部尚书邵良裕口齿伶俐,连忙答道:“陛下宵衣旰食,勤政爱民,臣等愚钝,忝列职事,不能为陛下分忧,以至——”
“够了!”
朱棠猛然回身,在御案上重重一拍,震翻了茶碗;跟着杏黄丝袖一拂,厚厚一摞奏章全都扫落在地。
几名手脚麻利的小太监正要上前收拾,被站在御座旁的六宫太监总管段侍尧用眼色制止了。
“说什么愚鲁迟钝,庸碌无能,朕看你们根本是无心为政!”
烛光下,光武帝朱棠双眼微眯,嘴角边的一丝肌肉可怕地扭曲着,脸色阴晴不定。
奉宸殿中死了一般的寂静。
远远地,天边一串闷雷隆隆炸响,如同车轮辗过每一个人的心脏。
光武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
“……文官只懂得喝酒听曲吟风弄月,武将除了调鹰驯犬赛马斗鸡,便一无所长,统统都是些酒囊饭袋!听说还有人在外面捧红妓养男宠,闹得满城风雨一塌糊涂!你们以为朕是聋子瞎子,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
朱棠这几句话,说得平平常常,但是每个大臣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文澜殿大学士宋景琛生性诙谐,喜欢饮酒作诗,光武帝平日里跟他开玩笑,说是文人天性雅量高致。
武英殿大学士徐英偏爱宝马,府中所蓄大宛良驹不下百匹,光武帝经常称赞他大有上将风度,不缀乃祖家风。
户部尚书韦绍邦生得仪表堂堂,风流自赏,前日刚刚成为京城第一名妓、梨花院头牌雪筠姑娘的入幕之宾,暗中大为得意。
至于监察院都御史左思圣,传言此公喜好男风,新近为了一个男宠,夫人与他大闹一场,左思圣脸上新添了三道血印,至今抓痕尚未消弭,宛然在目。
这些琐碎末节,在平日里无关紧要,光武帝若是心情好时,常常和亲近臣子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算是度量非常——但是在眼下这种关头,提了出来,那明明白白是指摘他们德行有亏了。
尤其徐英的亲姐姐还是当今正宫娘娘,他是不折不扣的国舅镇国公,可是今日光武帝竟一点颜面也不留,一番话将他和三个心腹大臣全都扫了进去,吓得其余人等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是谁的膝盖最先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于是“呼啦啦”一下子,奉宸殿中跪倒了一大片,个个皆是国之栋梁,众口齐声:“臣等罪该万死——”
朱棠低头看了看这班臣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要狠狠发作他们一番,又觉得是白白浪费时辰,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这班人去做。当下微微叹了一声,重新坐回御座。段侍尧眼疾手快,马上换了一杯新茶,朱棠取过来喝了一口,待到放下茶碗时,心中怒火已经平息大半。
“好了!都起来吧!今天,朕本来是想把你们的脑袋统统砍了下来——可惜实在不能够。一旦那样做了,朕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眼下数十万江浙灾民嗷嗷待哺,还要靠你们和下面的人去赈济救灾。你们的脑袋——暂且寄存在脖子上!”
众大臣听到这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光武帝的脾气已经发完,眼下各人性命无忧。于是纷纷叩首,谢过皇上不杀之恩,七零八落地站了起来。
朱棠又道:“户部的人先回去,连夜草拟一个赈灾方略出来,交朕批阅。刑部捕盗不力,兵部丢失漕银,尚书和左右侍郎全都罚奉半年!”
比起丢失大批漕银的责任,这处罚并不严重,刚才还一直在担心丢官去职的两位尚书——黄简升和邵良裕也都放了心。
但是,接下来光武帝轻轻的一句话,又让他们的心重新悬在了半空。
“现在,该说说怎么追回那两笔漕银了。邵良裕,银子是在你兵部的押解之下丢失的;黄简升,缉拿天下流匪盗寇,这是你刑部的份内之事,你先说说,有什么措施?”
“臣、臣惶恐!”黄简升连忙重新跪下,回奏道:“臣、臣打算回部之后,会、会同十三司各衙门提刑校尉,发、发下海捕文书,全、全力通缉这些匪寇,决、决不容一人漏网!”
“嗯,也罢了。”朱棠微微颔首,“你手上的其它事情不妨先放一放,追缴漕银是眼下的当务之急,若是人手不够,可以向兵部请调虎贲卫。邵良裕,你要全力配合刑部缉盗之事,可听清楚了?”
“是!臣,领旨!”邵良裕跪答。
朱棠的目光在大殿中慢慢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他穿着黄色丝袍,一看便是宗室子弟,却没有实授官衔,夹杂在一大群职官之中,看上去颇不协调。
此刻这年轻人抬起头来,恰好遇上朱棠的眼神,他嘴角一动,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会心微笑。
只听光武帝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都散了罢,各部回去办公,襄平郡王留下来。”
大臣们躬身告退,脚步纷杂,转眼间便走得精光,大殿中只剩下那年轻人还站在原地。
朱棠面上颜色稍霁,一振衣襟,抬腿从御阶上走了下来。那年轻人赶忙迎上两步,搀着他的手,笑道:“皇上,辛苦了。”说罢,就要行礼,却被朱棠伸手拦住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礼,以前你怎么称呼朕还怎么称呼。”
朱棠口中说着话,转身走向一旁的偏殿,段侍尧连忙跟了上去。
那年轻人笑了笑,眼珠转动,透出一股天生的机警敏锐。他跟在朱棠身后说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槿儿从小跟着皇兄,长这么大,今天这是头一遭见您发这么大脾气,所谓天子一怒,风云变色,雷霆不及,真是半点也不差——到现在,槿儿心头还在扑扑乱跳呢!”
朱棠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随即转过了头,对段侍尧吩咐道:“召金吾卫指挥使江朝彦。”
段侍尧低低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襄平郡王朱槿扶着光武帝在正中一张绣榻上坐了,站开两步,垂手侍立,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落在他身上。
朱棠抬眼望着他,笑道:“槿儿,你几时学了这些规矩,乔张做致的,怎么不坐下来?”
朱槿恭敬道:“皇上没赐坐,臣弟不敢。”
“哪有什么敢不敢的!”朱棠呵呵一笑,“你忘了小时候踩在朕的肩上去捅马蜂窝的事了?以后只要没有外臣在场,不必理会那些繁文缛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朕的宫里有,随便你挑,就都拿去也不妨。”
朱槿闻言嘻嘻一笑,拱手道:“多谢皇兄。”于是后退一步,坐在下首一把椅子上了。
朱棠状似无意地看了看窗外,那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越发阴暗起来。段侍尧手里拿着一个银烛台走了进来,烛台上插着三支燃烧的蜡烛,顿时,这间小小的偏殿变得温暖和明亮了许多。
“回皇上,江大人正在殿外等候宣见。”
朱棠摆摆手,道:“就让他等一会儿好了,你先下去。”
朱槿看着段侍尧轻手蹑脚地退出门外,心里知道朱棠必定是有机密的事情要和自己说,否则不会连这位一向寸步不离的六宫总管也回避了,但,那会是什么重要的军国大事呢?
皇兄一向不要他参与政务的,他也乐得清闲自在;但是今天朱棠紧急召见三大学士和各部尚书及左右侍郎,商讨赈灾和漕银被劫之事,偏偏把他这个没有官衔职位的闲散郡王也叫上了,跟一班大臣在奉宸殿站了那么老半天,听他们互相扯皮外加溜须拍马……朱槿心头浮起一团疑云,却抓不到丝毫头绪。
“槿儿,你今年多大了?”
朱棠忽然开口问道。
“啊,什么?”朱槿刚才正在走神,连忙笑着掩饰道:“皇兄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朱棠微微一笑,道:“你今年二十二岁,正月初五的生日,皇兄没记错吧?”
“当然了!”朱槿两手轻轻一拍,说道:“皇兄一向最疼我,兄弟们之间只有皇兄待我好,从小护着我,槿儿牢牢记在心里,一辈子也不敢忘。”
其实,朱槿并不是弘武帝之子。他父亲原是弘武帝最小的弟弟,袭封襄平郡王。朱槿自幼父母双亡,弘武帝怜他无依无靠,于是收养在宫中。谁知武帝的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良儒之辈,朱槿时常受他们欺凌,多亏朱棠极力维护,使他免受太多折磨。
“槿儿,要记得,无论你长多么大,在皇兄心里眼里,你永远是当初一起在文渊阁读书习字、游戏玩耍的那个槿儿。”
朱棠说这番话时,眼神定定地望着一支蜡烛,他仿佛在沉思,在决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朱槿偷偷瞧去,只见蜡烛的火苗在他眸子中跳动。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朱棠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开口说道:“当初,父皇在世时就曾经说过,你天分极高,虽然看起来不如宁王、梁王他们几个那么聪慧,但是却有悟性,在大事上不糊涂,能拿得定主意。父皇本来是要给你实授职位的,却被朕拦下了——理由是你年纪太小,尚不足委以重任——”
朱槿张了张嘴,意欲插言,朱棠抬手止住了他,道:“听皇兄把话说完。当时,考虑到父皇年事已高,几个皇子都在争这个九五至尊的宝座,朕知道你一向没有那种野心,所以更加不愿意让你卷进哥哥们之间的纷争里去。而朕又封了燕王,远在千里之外镇守北方,就算是有心护着你,也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