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知道无尘对我的重要性?」这是非常少见得,任御风对自己的兄弟动怒--如果不是为了诸葛无尘。
「我当然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但是大哥,你知道你对我们,对逐月楼多重要吗?」展夕云忽然反将任御风一军,顿时,房内没了声音。
任御风了解弟弟所说的话,然而,他心中还是无法释怀--不管对诸葛无尘还是对自己。
若说二十五年的「自己」救下了诸葛无尘,却带给他更无尽的痛楚,那二十五年后的现在,他是否能忍受失去最重要的人,那份痛苦呢?不,他无法忍受,难道又要让无尘痛苦一次吗?
心底蓦地浮现出另一个想法,任御风可以预见,如果自己救下了诸葛无尘而死去的话,那诸葛无尘一定会陷入绝望的境地,从此……
无论哪个结果,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大哥不说话,是不想回答吗?」展夕云竟有些咄咄逼人,他美艳的脸孔上染上一层危险的气息,对自己的兄长,他其实并不想露出这种杀人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
「夕云,你不该逼我的。」
「倘若不逼,大哥定会选择诸葛无尘而抛下我们!」展夕云最大的武器不是索情叶,不是轰天雷,而是他与身俱来所带的香气,这种香气在一般情况下,会让人觉得身心舒畅,可以迷惑敌人,但是,当展夕云刻意散发出来时,这种香气的作用就相当于一种毒性极大的迷药,吸入者在瞬间便会头晕目眩,顿时陷入昏迷之中。
展夕云刻意散发出那么多香气,只是为了让兄长陷入昏迷之中,无法去救诸葛无尘,然而他并不知道,任御风的体质已经因为他体内诸葛无尘的血而改变了,再加上被疏琉诀弘所留下的创伤,导致了展夕云内力流失过多,在任御风意识到义弟对自己正在施展香气之术时,展夕云已经再度晕厥过去。
将沈睡中的义弟抱回床榻上,点上了他的睡穴,任御风叹了口气,现下所发生的一切,果然与锦囊所写的一模一样,那也就是说,锦囊所写的后日即将发生的事,也会成真?
所谓的「预见」指的便是可以看见未来的人,几乎每个朝代每个皇帝旗下都有一位为这个国家、这个皇朝、这个皇帝效命的「预见」;年老的「预见」会嫉妒年少的「预见」,欲除之而后快,年少的「预见」会想方设法取代年老的「预见」,所以说「预见」与「预见」之间的争斗是非常多见的。
「王爷,您真的决定了?」老头儿凑近疏琉诀弘,一脸神秘,却怎么都掩饰不了自己雀跃的情绪,打从他知道「诸葛无尘」的存在后,就想着法子想要除去他,再过几个时辰,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人是「预见」了,从此他可以掌握疏琉皇朝的命运了!
「真的决定了?呵呵呵呵,魏克闲,你心里面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你还不就是冲着国师的地位才来帮我的?哼」疏琉诀弘冷笑一声,忽然从指尖射出一枚黑针,刺入了老头儿的肩膀。
「王、王爷您这是--」老头儿一惊,虽然他有「看」的能力,却无法向诸葛无尘那般,可以将力量随心所欲的发挥,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察觉,疏琉诀弘会有这一招!
「为了避免你临阵倒戈,我刚才已经在你的身上下了『十三夺命针』,每隔十三日你必须从我这儿拿解药,否则你便会全身溃烂而死。」疏琉诀弘笑的得意,从「那一天」起,他对别人的信任便已消失,剩下的,只有对这个世间满无止尽的怨恨。
是这个国家、这个皇朝、那些该死的「预见」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这是复仇,是他,疏琉诀弘对疏琉皇朝的复仇。
而诸葛无尘,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既然没用就没必要留下的工具。
「王爷,我对您忠心耿耿,您怎么可以怀疑我?」老头儿表情痛苦,内心却大吃一惊,没料到这个看似年轻的小子会有那么深沉那么歹毒的心思……
「呵呵,人心隔肚皮,你我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怎能不防着你点……」疏琉诀弘的笑声顿时充斥了整个幽暗的房间,他那疯狂的模样,就连自认见惯世面的老头儿,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冷静,「既然王爷您这么说,那老朽也把话说清楚了,你我合作的目的只有一个,除去诸葛无尘,过了明日,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看来疏琉诀弘也是不能依靠的男人,他太深沉太可怕了。
「没错,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明日可以就要烦劳你了──国、师。」
明天,将决定一切。
艳阳当空,风中带着一丝丝的湿味,吹向竹园。
任御风在等待,等待锦囊中所说的那个人的出现,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久到他几乎快没耐心继续等下去,展夕云则继续沉睡着。
忽然,门外有一丝异响,在惊呼响尚未扬起之前,门外的护卫全都倒在了地上,任御风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了,从门外走来的男子,正是任御风最为熟悉的人!
「哟,十年没见,没想到徒儿你已经长那么大啦?上回见到轩翊与夕云,为师已经大吃一惊了,你这个做老大的更让为师汗颜哪!」这熟悉的口音,还有那张与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脸孔,任御风没料到他等的人竟是柳飞毅?!
「师……尊?」他不敢确定的叫了一声,面对「消失」十年的师傅,他心底闪过一抹复杂。
「没错,就是我,乖徒儿,十年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柳飞毅做势就要冲上去抱住任御风,突然,他被一只手一把拉住,整个人跌进身后的胸膛中。
「你怎么就改不了见人就抱的习惯?」一个冷冽的声音在房间中倏然出现了,这时任御风才注意到,柳飞毅的身后竟跟着一陌生男子,他看着任御风的表情──似乎──像是在嫉妒?
「你管我。」柳飞毅轻松的就挣开了男子的钳制,瞪了他一眼,转而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乖徒儿,你不用管他,就当他不存在吧。」
眼尖的柳飞毅撇到了床榻上的展夕云,在男子的怒视下大摇大摆的走到床边,解开了展夕云身上的睡穴,「徒弟,该醒了!」
甫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的展夕云一见到柳飞毅,便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师尊。」
「乖~~」呜,他究竟多久没听到他三个宝贝徒弟叫他师尊的声音了?
「师尊,这一切究竟是?」任御风似乎没有太的震撼,他见外面的太阳已经高高挂起,生怕赶不及去救诸葛无尘。
「你先别着急啊,乖徒儿,无尘我们是肯定要去救的,只不过呢,现在还不是『时机』,对吧,苍。」柳飞毅瞥了眼身后的男子,笑的万分神秘。
「当然,我的徒弟怎么可能那般无能,连个小小的老头儿都斗不过。」男子--傅苍月也笑的得意万分。「不过别说我没事先警告,疏琉诀弘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男人,就算这回你们逃过了,下回,他还是会想方设法置你们于死地,你可有保护我徒儿的自信?」
身为诸葛无尘的师傅,傅苍月自然会护着自己的徒弟了。
「前辈,我一定会保护他的。」没有丝毫的犹豫,任御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位长辈。
「嗯……」深邃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任御风,傅苍月虽然在暗处已多次观察过这个年轻人,不过这样面对面的打量他,还是第一次:「二十五年前,也有一个年轻人同样信誓旦旦的说过他会保护无尘,但是结果却是令无尘更加痛苦。」
任御风知道,傅苍月说的是前世的自己,缈。
「苍,你这样是故意刁难我的徒弟吗?」一旁的柳飞毅看不过去,出声表明自己站在任御风那边。
傅苍月冷冷的睇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齐高的男子好半晌,最后,他笑了,「好吧,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但是如果你又一次失信,再次令我徒儿受到伤害的话,这一回,我会让你无法超生!」傅苍月的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认谁都看得出他所说的话不仅仅是威胁罢了。
「喂,你这话摆明了就是在威胁我徒弟咯?」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任御风在此发誓。」刚举起手臂,就被柳飞毅阻滞了,「乖徒弟,你别随便乱发誓,那个疯子说的话,你不要相信,这里有为师为你坐镇,怕他做什么--」
「话不是那么说,如果不是你徒弟,我徒弟也不会那么伤心--」
「傅苍月,你给我闭嘴!」
「……」
「……」
结果两个武林上赫赫有名的前辈,能人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在竹园内争辩起来。
「祭天」,顾名思义,就是将祭品奉献给上天的众神。
疏琉皇朝所准备的祭品,可不止是牲畜与美酒,更重要的是,开国皇帝认为「祭天」所求得就是国泰民安,国家强盛,自然要奉献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所以历代皇帝的「祭天」仪式的角儿,全都是人。
被选出来要成为「祭品」的人。
「王爷,祭品准备好没有?」这一代的皇帝就是一个庸帝,众所周知,他是被疏琉诀弘推上王位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成为傀儡皇帝罢了。
「当然,皇上请放心,臣办事有出过错吗?」疏琉诀弘今天一袭红色装束,让他看起来更为妖冶美艳,却也更可怕。
「来人,带上祭品。」挥手指示侍女将诸葛无尘带出来,疏琉诀弘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在众侍女的带领下,诸葛无尘出现在了人群面前,此刻的他,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衫,超凡脱俗的面容看在众人眼里,简直就是天人般的容貌,只听见底下传来一阵阵的惊叹声,龙椅上的皇帝更是目光猥亵的看着诸葛无尘。
「王爷,此人做祭品……会不会太浪费了?」男人好色,皇帝更好色,这是一贯的定律,从皇帝的眼中流露出来的光芒,简直就要把诸葛无尘活吞下肚一般。
「不,他可是少有的珍贵祭品哪,呵呵呵呵--皇上,您可不能被他的容貌欺骗了,他是千年狐狸幻化而成的,对世人,对皇上,他都太危险了。」疏琉诀弘用所有人的听得见的声音徐徐说道,同时观察着诸葛无尘脸上的表情。
诸葛无尘依然神情淡漠,丝毫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呵--唇边够出一抹残忍的笑,疏琉诀弘走下石阶,走到诸葛无尘的面前,「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吧,诸葛无尘,这就是你欺骗我的下场。呵--」
诸葛无尘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疏琉诀弘那张已经几近疯狂的脸孔,最后唇瓣终于缓缓张开了,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句话。
「不要小看芒星的力量。」
第九章
「祭天」的仪式其实很简单,几个大汉将诸葛无尘绑在了柱子上,柱下堆放着一排排的木料,上面涂满了易燃的香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苗,整片木料瞬间便可燃烧,将所有的事物烧成灰烬,然而,在点火之前,还有很多步骤,皇帝说着一成不变的祷告言语,众大臣唯唯诺诺的跪倒在一旁,口中附和着皇帝的祈祷。
唯独,只有疏琉诀弘站在一旁,冷笑着看着事态的发展,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再过一两个时辰,诸葛无尘就会被天雷击中,化为灰烬。
然而,心中染上的那抹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妥当,诸葛无尘的能力也被自己封印了起来,任御风与展夕云也还是留在竹园内,等解决了诸葛无尘就将他们斩首,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顺利,可是这抹不安究竟是?
「你『看到』的,不会有差迟吧?」瞥了眼一旁的「国师」,疏琉诀弘眼中射出危险警告的光芒,既然诸葛无尘已然「无用」,那留着,便是威胁,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或东西,疏琉诀弘绝不会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
「不会,怎么可能有差迟,王爷您放心,再过一个时辰,诸葛无尘就会变成一堆灰了。」老头儿笑的得意,他的能力虽不及当世最有名望的傅苍月,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目前为止,他所看到的未来少有差错。
「哼。」冷笑一声,疏琉诀弘的目光再度放在被高高绑起的诸葛无尘身上,他要亲眼看着这个人的死亡过程。
「皇上,祭祀该开始了。」老头儿一招手,大汉便开始朝诸葛无尘身上抹香油,以此吸引兽鹰。
花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诸葛无尘全身已然被涂满了那只对兽鹰起作用的香油,众人看着这绝美的青年被高高绑起,觉得可悲却又无可奈何的人们只能摇摇头,不愿抬头看那即将发生的可怕一幕。
反观诸葛无尘,只是冷静的看着大汉在他身上绑木材,涂香油,连反抗的欲望都没有,他的目光扫视着人群,似乎在找寻什么;然,当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时,诸葛无尘微微的笑了。
原来。
那笑容映在那人的眼中,万分心痛。
自己发了誓要保护这个人的,为何现在都到这了这个地步,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站在人群中看着他受罪,看着他……
「乖徒儿,千万别做傻事哦。」柳飞毅早就看出了任御风的心思,手掌按在他几乎拔剑的手臂上,眼神非诡异二字可以说尽。他与傅苍月两人轻易救出任御风、展夕云,带着他们来到这个祭天的所在,混在那些侍卫中,为的只有一个目的──
救下诸葛无尘。
虽然他对星相之说一点皮毛都不懂,不过既然傅苍月说了没问题,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他唯一担心就只有任御风,这个徒弟,从小时候开始,就一副看起来对什么都很冷漠的样子,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外表冷漠,内心却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十分在意,所以这十年,他可以为逐月楼付出一切。
当然现在也可以为诸葛无尘付出一切。
然而,傅苍月也说了,时机未到,做多余的事情只会逆天而行,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无论如何,他这个做师父的,一定要阻止这个傻徒弟做多余的事情。
「师尊。」任御风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还要低沉,这正说明了他的决心与决定,今天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救下诸葛无尘的决心。
「别叫得那么好听,知道我是你师尊还不听话?你想想,就算你动手了,能打的过疏琉诀弘吗?就算你打的过,那这里那么多护卫呢?拜托你忍耐一下,那个疯子都说了,他的徒弟有救了,你就别多操心。」说话的同时,柳飞毅暗自在任御风的手中施加了些力道,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用冷冽的目光怒视着自己。
「倘若前辈看到的发生了变化了呢?」一旁的展夕云不知为何,忽然跳出来这样一句话。
马上就被柳飞毅丢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个傅苍月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他绝对是当世独一无二最有能力者,如果他看到的是错的话,那我这颗头颅就割下来给你们当蹴鞠玩。」
噗──
傅苍月在一旁已经笑出了声。
半个时辰过去了,徘徊在天上的兽鹰渐渐多了起来,却没有一只敢靠近诸葛无尘的,大多数只敢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有几只悄悄飞近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不是折了翅膀就是爪子掉落,看在众人眼里,诸葛无尘什么都没做,只是表情平静的望着天空而已。
「国、国师,您说这是?」皇帝吓的躲在了老头儿的身手,颤抖的手指指向诸葛无尘,在他眼中,诸葛无尘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皇上,您别担心,让我来对付这个妖孽!」老头儿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他没想到,自己所「看到」的真的会出错?!瞥到疏琉诀弘投来的危险眼神,他的心凉了,只能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举起火把点燃木料,火是起来了,却怎么都烧不到诸葛无尘身上,那火焰就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般,不停的向上跳跃着,却怎么都碰不到诸葛无尘。
诸葛无尘还是静静的看着天空,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