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呢?你不是会招天雷吗?国、师。」早料到这场祭天不会那么顺利,疏琉诀弘的眼神变得凉凉的,现在只剩下一个方法可以试了。
「对,对--我现在就去招……就去招……」老头儿的信心立刻恢复了,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招来的天雷一定可以将诸葛无尘劈成灰烬的!
说罢,老头儿便丢下手中的火把,站在祭坛中央,从背后拔出一把剑,对着天空摇摇晃晃,不知念了些什么,不一会儿,碧空竟然慢慢开始汇聚乌云?顷刻间,众人便感到天上灰蒙蒙的一片,好象有什么压在胸口一样。
「天上的众位神明啊,请听我的祈祷吧,请降下天雷,让这妖孽现出原型吧!急急如律令!」
老头儿一声吆喝,天空顿时被一道刺眼的光芒划破了,在众人注目下,只见天雷迅速降下。
哀号声响起,然,诸葛无尘安然无事,祭坛上的「国师」已然不见踪影,只有他站立的地方剩下一堆灰而已。
所有人恐惧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哼,废物。」疏琉诀弘冷冷的扫过那堆灰,一个飞身,站在了绑着诸葛无尘的柱子上,从上俯视着地下的一切。
「没想到你果然是一个妖怪,连天雷都拿你没办法--哼!那就让我疏琉诀弘亲手送你上西天吧。」说话的同时,疏琉诀弘从腰际抽出宝剑就朝诸葛无尘的胸口刺去!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
二十五年前,有一个男人这样对自己说过。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不管是上辈子的缈还是这辈子的任御风,我们想保护的只有你,诸葛无尘。」
二十五年后,同样是这个男人,说着同样的话。
千钧一发。
真的是千钧一发。
就在疏琉诀弘手中的剑刺入诸葛无尘的胸口的那瞬间,从远处飞来的一道闪光竟划过疏琉诀弘的手背,迫使他松开了手中的剑,表情严肃的看着那仿若有自己生命一般的宝剑。
上古宝器之一的燃臣剑。
人群中,那双鹰一般冷冽的眸子用一种极端的目光看着略微抬起头,眯起眼睛,斜视着底下一切的疏琉诀弘,他丝毫不在意手背的伤口,让他比较在意的,却是任御风身后的傅苍月。
当年,他曾经数度见过傅苍月,也了解到他的能力比诸葛无尘更为厉害,只可惜,傅苍月早在数年前就失踪不见了,否则他或许有法子可以……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已经失去的,是怎么都无法挽回的了,现在的自己,已然成了一个没有心的魔鬼,在失去了一切之后,剩下的,只有疯狂。
「呵呵,诸葛无尘哪诸葛无尘,难道你真的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神子?连天雷都奈何不了你,不、我不相信!」
一个跃身,疏琉诀弘从柱子上跳了下来,径直跳到了任御风的面前。
「小子,你想与二十五年前一样,再度尝尝一剑穿心的滋味吗?!」疏琉诀弘从一旁的某个士兵腰间掏出一把剑,笔直的对着任御风。
「放了他。」任御风冷着脸孔,沉声道。
「呵……」轻笑之间,剑气已然朝任御风等人飞去。
「乖徒弟,让我来!」柳飞毅一把推开任御风,从丹田提起一股真气,凝聚在双掌之间,硬生生的就接想下了那道剑气。
只是他完全没料到,疏琉诀弘的内力会有那么深厚,顶住真气的双掌开始发热,柳飞毅几乎整个人向后倒去--倒在了傅苍月的怀中。
傅苍月的脸上闪过一抹神秘的笑,只是衣袖轻轻一挥,便挡下了那到剑气,同时笑道:「别随便动我的人。」
「谁、谁是你的人!」手肘用力的顶了傅苍月的肚子,柳飞毅气愤的大叫道,一点都危机意识都没有。
诸葛无尘看着他们两人这一来一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哼,我最讨厌看到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
话语刚落,一道锐利的掌气再度朝三人直冲而去,这一回,他用足了七分的力道,只可惜,仍然无法动摇傅苍月的脚步。
「别白费力气了,纵使你尽得我师父的真传,也不可能胜过我的,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我放过你,但是你必须放过我的徒弟。」傅苍月眼神一冷,指尖发出一丝真气,穿过人群,打在了诸葛无尘的身上,解开了他被禁封的穴道。
穴道被解开,诸葛无尘顿时感到一阵热气流过全身,被禁锢的能力也得到了解放。他轻易的解开了绳子的束缚,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下祭坛,走到疏琉诀弘的面前,而燃尘剑,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交给了任御风,「物归原主。」
继而看向疏琉诀弘,「我说过,不要小看芒星。」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抹优雅温和的笑容,对他来说,这世间少有人事能波动自己的感情--当然也有例外。
疏琉诀弘没有说话,只是眼角上扬,睇着他。
皇帝以及大臣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愣愣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疏琉诀弘本事的人,当然也知道,只要他一挥手,自己的小命就没了;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壮了胆子怯生生的开口道:「王、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微微转过头,斜视着那已年迈的皇帝,「呵……你看不出来吗?这些妖孽要危害于你。」忽然转过身,看着那些还在发愣的士兵,「你们的主子有危险了,你们就只知道站着看吗?还给我将他们拿下!」
他疏琉诀弘就不相信,他们四个人可以抵挡下那么多人,所谓人多势众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些原本还在发楞的士兵听到他那么一说,几乎是全部的人,口中都喊着「杀啊」,向前冲去。
可惜的是,傅苍月一道掌气,便将他们全都打出三尺之外,唯一能站立着且丝毫没有动摇的,只有疏琉诀弘一人。蓦地,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狂风,掀起他殷红的衣衫,伴着那一百多年来始终黑亮的长发,在风中乱舞,花了所有人的眼,在众人眼中,他就像是一朵娇艳的花朵,却是最令人恐惧的曼陀罗!
诸葛无尘与他正面而视着,两人似乎被这阵狂风包围住了,谁都无法靠近--只有任御风例外。
任御风下意识得一握拳,迈开步子朝前走了一步,察觉到这阵风强大的阻力之后,他并未气馁,运足所有的内力迈开第二步。
「别动,否则这阵风会将你撕裂。」疏琉诀弘的唇边浮现出了一抹得意,这场芒星所设下的对局,他一定要赢!一定要证明给这苍天看,他,疏琉诀弘,有能力改变既定的未来,甚至改变人的生死!
任御风一咬牙,提起手中的宝剑燃尘,向着那阵狂风劈去。
而傅苍月与柳飞毅,则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对他们来说,徒弟们的命运只有由他们自己掌握,不论是顺天还是逆天,他们都必须经历这场「浩劫」。
燃尘宝剑在任御风的手中,在这阵风中,发出如火光一般红艳艳的光芒,这不愧是上古宝物之一,面对疏琉诀弘妖异万分的能力,毫无畏惧--不,这或许应该说,是它的拥有者所拥有的魄力与勇气感染了这把宝剑,才会在这万年之后重现如此耀眼的光芒。
阵阵妖风被燃尘劈成了两半,任御风一步步走进被风包围的两人。
诸葛无尘冷眼看着所发生的一切。即使他真得上古神匠的真传,即使他用尽了最后这份力,却依然阻挡不了命运的脚步,芒星注定了他的命运,注定了所有人的命运,也注定了他的失败--与他失去的一切。
「不……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妖风中,疏琉诀弘的双眼射出憎恶的光芒,顿时,这阵风汇聚成一把无形的剑,在空中回旋半晌之后,忽然笔直的冲向诸葛无尘!
「我们想保护的,只有你,诸葛无尘。」
耳畔,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个身影也重叠在了一起。
当那把妖风剑飞向自己的时候,任御风已经挡在了身前。这不是惊心动魄的一幕,或者,可以说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柳飞毅虽然激动的想冲上前去解救自己的徒弟,然而,身后的傅苍月却将他一把拉住,摇摇头,示意他不可操之过急。
疏琉诀弘形状完美的唇判缓缓勾勒出一抹得意的弧度,他早就知道,任御风一定会冲出来挡在诸葛无尘的身前,所以他才会故意将妖风剑刺向那毫无防备的诸葛无尘。他所受的痛苦,会让他们一并承受。
众人注视的目标,诸葛无尘。
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静静的接住倒在怀中的任御风的身躯,同时另一只手也接住了那把宝剑燃尘。
诸葛无尘的目光深邃而幽远,让人无法察觉他内心的想法为何,就连傅苍月,这个世上最为厉害的先知都「看」不到徒弟内心的想法--他能看到,仅止于刚才那瞬间。
「呵……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像二十五年前一样,冲出来挡在你的身前,果然不出我所料,诸葛无尘哪诸葛无尘,不论哪一世,那个男人都注定为你而死!」疏琉诀弘的表情所包含的感情,已决非得意那样单纯了,那张俊美无人能出其右的脸孔上,那双总是闪烁着阴冷光芒的灿金眼眸,此刻,悄悄的染上了一丝悲壮的色彩……
呵,没想到自己还能清楚的记得一百一十年前所发生的一切!
疏琉诀弘不禁暗自自嘲着。他的记忆在过去与现在之间交替着,他甚至不能分清眼前站立着的人究竟是诸葛无尘还是一百一十年前的那个人!
众人看着疏琉诀弘仰天长笑的模样,谁都没有说话或者有所动作,只有诸葛无尘,他缓缓的举起燃尘,在自己的手腕上下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从那伤口中,殷红的液体流了出来,抬起手腕,那鲜血缓缓滴落在任御风半开的口中,一滴一滴,滴落进去,只见任御风胸口的伤口竟逐渐愈合了──
「你骗我!你又骗了我!你说过你的血已经没有用了,你又一次骗了我,诸葛无尘!!」看到那奇迹的一幕,疏琉诀弘双眼忽然变成了鲜红色,在那阵妖风中,他尖锐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就连脸孔看起来都似扭曲了。
诸葛无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的确那样说过,但是我所谓的『无用』只是指我天命星之外的人,我的血,对任何人而言,已无多大用处,但对天命星而言,却是救命的良药。」
他唇畔那抹笑,始终如春风那般,映入了缓缓睁开双眼的任御风眼帘之中。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无法解释。
被妖风包围着的三人,诸葛无尘与疏琉诀弘的对话,没有人能听见,所以亦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诸葛无尘究竟说了些什么话,令疏琉诀弘蓦地大笑起来,伴随着妖风的消失,疏琉诀弘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任御风的伤势并无大碍,反而,诸葛无尘因内力消耗太多,陷入沉睡中足足有半个月之久。这日,他终于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公子,您终于醒了~~~!」清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做势就要冲上前去抱住自己的主人。要知道,这些日子,他可是在担心和恐惧中度过的,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主人目前正陷入何种可怕的境地中,他就忍不住要掉泪。
而在诸葛无尘沉睡的这半个月内,他势必每日要痛哭一番,最后总要被左兰熏教训一番,才收拾起了自己几乎泛滥成河的泪水。
现在可好了,他高贵的,优雅的,世上独一无二的主人终于醒了过来,他怎能不激动?
所以清竹整个人扑倒在诸葛无尘身上--之前,被左兰熏一把抓住了。
「喂喂喂,你别当我不存在,就算要抱也不是你抱--让我先来摸摸他白白嫩嫩的小手……」左兰熏笑的邪恶,伸手就想去摸诸葛无尘的脸蛋。
嗯?
忽然,她感到一阵令人大颤的冷视线投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抬头,就看到床榻边,那个冷峻的男人正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
嘁~
「小鬼,我们走,让他们两个慢慢温存去。」扁了扁嘴,左兰熏拉过清竹,带着无限的遐想离开了。
待屋里只剩下一片宁静时,任御风忽然毫无预兆的俯身,一把抱住了诸葛无尘。
「还好……」他将额头整个埋在诸葛无尘的项颈中,汲取那唯一能令自己安心的馨香。
「什么?」诸葛无尘伸出手,也环抱住了他的脖子。
「还好你醒了。」
「……」轻笑声扬起,「你怎么跟清竹一个性子了?真象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只为你孩子气。」
「我知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温柔的风透过虚掩的窗子吹了进来,覆盖着这历经磨难与浩劫,终于结合成一颗星的两人身上。
而躲在窗下的傅苍月与柳飞毅则各自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我都说了是我家乖徒儿先俘虏你家徒弟的,看吧,我没说错!」
「未必,你又没有先知的能力,何必这么肯定?或许是完全相反--」
「闭嘴,我说了算!」
尾声
事情,算是比较圆满的解决了。
逐月楼---哦,不,现在已经改名「中原坊」,在短短的数月内,就旗下拥有数百家布庄,钱庄,客栈的,酒馆的大型商家。
任御风退去了当家的重担,决定与诸葛无尘四海出游去(作者按:简单说来就是度蜜月啦~!),所以这当家的责任就丢在了祖轩翊与展夕云身上。
「哎,我说,我们怎么就那么辛苦,大哥和大嫂在外头逍遥,我们却要在这边看账本……」展夕云难得苦着一张俊脸,那口气听起来,有些抱怨。
展夕云笑的依然美艳,不过眉宇间也透露出一丝疲倦。
「放开我~~我要出去找公子~~」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又不是你家公子的跟屁虫,成天跟着他做啥?!」
门外又出来了清竹与左兰熏的斗嘴声,每一天,「中原坊」内都会传出他们两这一来一往的声音,众人也都习惯了。
而傅苍月与柳飞毅呢,不知何时又各自留下一封信,便消失的不见踪影了。
总之,现在就是天下太平,万民无事。
「二哥。」展夕云突然说话了,语气有些神秘。
「嗯?」从成堆的账本中探出头来,祖轩翊顺手拿过一旁的酒葫芦,灌下一口佳酿,算是提神。
「无尘在离开前……对你说了些什么?」他问的是,诸葛无尘在出游前,将他唤到房中所说的那番话。
因为柳飞毅留下的那封信很怪异,居然只留给祖轩翊两个字--
小心。
所以展夕云多少有些担心。
「嗯?跟你没关系的事儿,你好好看账本,我出去买酒。」祖轩翊丢下这两句话,
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走在街上,此刻,已接近黄昏了。
祖轩翊的手中握着两瓶城里最好的酒楼「醉仙楼」的成年女儿红,哼着小曲,悠悠哉哉的往回走着。
忽地,一阵令人发寒的凉风吹过,吹散了他的黑发,更吹乱了他的思绪。
诸葛无尘在离开开,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此时,在耳边清晰的浮现出来了。
「芒星我要转告你,在不久之后,你将陷入一场危险的『劫难』中,那时,你命中注定之人将出现。」
呵--命中之人哪……
[嗯,他可期待着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