獐头鼠目的流氓,赔着笑说:"禀侯爷,我们并不是逼良为娼,这黄老头欠债不还,我们老板已经好心的让他拖延了他还是还不出来,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我爷爷只跟你们借一两给我爹娘办丧事而已,不到七天你居然要我们还五两,哪里好心来着。"原本来黄老头身后的小姑娘探出了身子放胆大声骂着。
"多少钱?"
那獐头鼠目的流氓原本要回话,温书吟却先开了口,他只好闭上嘴。
黄老头愣了下才了解温书吟是在问他还在啃的那只梨。赶忙摇摇头,"侯爷喜欢送给侯爷。"
"我问你这卖多少。"温书吟只是微笑着。
黄老头不敢答,慕容云飞温和地开口,"侯爷问你就答没关系。"
"是…三个一文钱。"黄老头回答。
"这一车起码有二百多颗吧,三颗一文钱,那这一车起码…算七两吧。"温书吟笑着对那二个流氓,"那你们现欠这位老伯二两了。"
那二个流氓愣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回,"侯爷…这…怎么能这样算呀……"
温书吟挑起眉头,"你是在说我算数不好吗?那敢情是我爹没教好了?"
"不、不敢…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拿钱……"说着慌忙的离开。
"谢谢侯爷!侯爷大恩大德我们爷俩给您立长生牌位。"黄老头感激涕零的就要跪下。
"多少钱?"温书吟却又捡了一只雪白的梨子起来,在身上抹了抹。
黄老头愣了下,"呃…侯爷喜欢的话……"
话没说完,温书吟笑着补了一句,"我说你孙女。"
身后慕容云飞差点摔倒,往前一步扯了了扯温书吟的衣袖要他自制。
温书吟也没理会他,黄老头吓的把孙女往身后藏,只当是走了财狼来了虎豹的猛摇头,"不、不卖、不卖。"
"是吗?真可惜,我有个妹子正缺个伴读的女伴,见你孙女挺机伶的,若舍不得她这么小出来工作就算了吧。"温书吟看起来一脸可惜的回答。
"伴读?我可以读书吗…?"小女孩的双眼闪出了光采。
"你愿意的话。"温书吟笑着。
"愿意!愿意!可以读书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做。"小女孩用力的点着头。
慕容云飞深吸了口气,凑近温书吟耳边,"你哪来的妹子……"
"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温书吟笑的很贼,慕容云飞狠瞪了他一眼,才转向黄老头,"明早带你孙女到相爷府来找我。"
转头看温书吟好象不太满意刚捡在手上那一只,在那里东挑西捡的又选了颗换起来,才满意的笑着,望向慕容云飞,"一共三颗,兄弟,付钱。"
慕容云飞暗叹了口气,掏出颗碎银递给黄老头,温和的开口:"刚那二个人要没带钱回来给你,你尽管来告诉我。"
阻止了黄老头一再的感谢,再吩咐几个人帮忙黄老头把倒塌的水果摊收拾好,才跟着温书吟再逛下去。
"你数了几个了?"温书吟悠闲地走着,侧头望了慕容云飞一眼。
慕容云飞撇撇嘴角,"八个。"
"五兄呢?"温书吟笑着望向另一边的温五。
"九个,总管方才在跟老先生说话的时候,多来了一个探路的,已经走了。"温五回答着。心底倒是有些讶异,看温书吟闲闲散散的,以为他漫不经心,没想到他倒是注意到了周边路上藏了多少路刺客。
"所以现在是八个了。"温书吟打趣的望着慕容云飞,"比起昨晚一路就十三个好对付吧?"
瞪了温书吟一眼,慕容云飞没好气的开口,"外头杂碎那么多你干嘛偏要出来惹麻烦,嫌我太闲是吧?"
"钦,我又没这么说,别这么凶嘛,大不了我自己收拾就是,不过我得先睡一觉才行。"说着,温书吟打个哈欠边伸了个懒腰。
慕容云飞叹了口气,"那就回府吧,别逛了。"
"谁说要回去了。"温书吟望了慕容云飞一眼。
慕容云飞有点不耐,"不是说想睡一觉吗?"
"谁说我要回府睡,想睡当然要有美人陪呀。"温书吟一脸笑嘻嘻的。
不顾慕容云飞凶恶的表情,他回头对着一干人马,"你们回去吧,我自己逛就好。"
想想再对慕容云飞补了一句,"睡够了我自己会收拾的。"
说完向慕容云飞挥挥手地径自离开,留下一班目瞪口呆的人。
"要我跟着吗?"温五望着慕容云飞。
慕容云飞深吸了口气,克制着上前砍温书吟二剑的冲动,对着温五摇摇头,然后望向温六,"侯爷离开栖凤楼的时候我要马上知道。"
温六答了声一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随着温家被主子抛弃的大队人马的离开,拥挤的市街上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她停下正在刺绣的手,因为她感觉到窗外有人。
窗外有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她感觉到来人跟平常不同。于是她停下手望着她几乎从不关上的窗。
如她所料,从窗外大大方方翻进来的,正是昨晚没有上楼的温小侯爷。
她放下手上的绣环,拿出面对重要客人的笑容。她还不认得这个人,只知道对方绝不会平白帮助自己,不管他所求为何他现在来要了。
"原来昨晚不上楼是因为侯爷喜欢翻窗?"唐晓白展开微笑。
温书吟径自找了张舒适的椅子坐了下来,"是呀,这样方便些。"
唐晓白先替他倒了杯茶,"侯爷是来喝酒的?"
温书吟微笑,"不,我来找地方睡觉的。"
该来的总要来,惹上这个人是福祸都很难说,于是她展露出最柔媚的笑容,"那侯爷想怎么休息?"
温书吟笑了起来,他并不爱被应付,"你若不爱笑的话,不必应付我无所谓,我不介意。"
唐晓白的确不爱笑,他收起笑容,起码这个人坦白的很,若能开诚布公来谈,应付起来倒也简单些。
"侯爷帮了我,不知想要晓白怎么报答?"
温书吟耸耸肩,望着房里那种看起来很舒适的床。"把床借给我就好了。"
唐晓白不明白这个人是过于自大或是真有本事,"侯爷可知道价码多少?"
温书吟笑了起来,"你的床还是我的头?"
唐晓白侧头望着他,看来他很清楚自己的头值多少金子,"我想我的床比不上侯爷值钱,不晓得侯爷怎么会觉得睡在这里安全呢?"
温书吟耸耸肩,"对我来说没有地方是安全的,只有我想不想躺下来而已。"
他起身走向雪白的床铺,伸手摸摸试试,满意的微笑着,"看起来很好睡的样子。"
他也真的脱了鞋毫不客气的和衣躺下,"嗯…果然很好。"
唐晓白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然后过了半响他真的一动也不动。他犹豫了下,起身走近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她不确定温书吟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虽然呼吸很规律平稳,但不表示他真的就睡着了。
站了半响,温书吟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真是累了想她伸手拉过锦被替温书吟盖上,然后走回去继续绣她的花。
门外有人轻敲了二下,随即推门走进的是楼大姐,"小姐,给您添茶。"
她端着新的茶水进来搁在桌上,一回身目光扫到床上的温书吟,她愣了一下,正待开口时,唐晓白示意她噤声,起身示意楼大姐出去再说。
走出房门,楼大姐担心的上下看了半天,有些慌张地开口,"小姐,你没事吧?他什么时候来的!"
唐晓白轻轻把门带上以免吵到温书吟,"早些从窗外翻进来的,只说想休息而已。"
"可是……"楼大姐凝起眉心,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唐晓白笑了起来,"有了温小侯爷做靠山,栖凤楼还怕什么呢?就算侯爷真的有那个心,我也没什么好损失的,大姐有什么好操心?"
楼大姐望着她的笑容觉得有些心痛,"小姐……"
唐晓白轻拍她的肩,"好了,我没事,就算有事我也还有能力自保,你去忙吧。"
楼大姐只得点点头,望着唐晓白转身进房。
她叹了口气,她担心的是唐晓白想不想自保,而不是有没有能力。
虽然看起来一表人才的温小侯爷是比昨晚那二个来得顺眼多了,但是男人不都一个样子,会偷偷摸摸翻墙进房的,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楼大姐想着,决定今天开始要小心的守在她的小姐身边。
第五回
天刚发白,街上还冷清得很,平时热闹的城东市集还只有几个汉子在准备着上工。
缓缓升起的朝阳把严家茶坊的老招牌照得发亮,一个小伙子正打开了门,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一睁眼就看见慕容云飞站在面前,一时张着的嘴也忘了合上,"啊…慕容总管…这么早。"小伙子傻笑着打招呼。
慕容云飞跟他点点头,"乐姨起来了吗?"
"早起来了,您先进来吧,我去请她去。"小伙子好奇的望了眼慕容云飞身后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慕容云飞示意身后的小女孩一块走了进来,小伙子朝外张望了一下,把门又关了起来。
严家茶坊。
位在城东最热闹的市集正中间,不特别宽阔也不特别华丽,只是个普通的小茶坊也没有年轻貌美风采出众的坊主,只有一位年近四十的老板娘,但在她身上的传奇或谣言,却从来不比栖凤楼的楼主唐晓白要来得少。
严家老板娘严思乐今年三十八岁,仍是风韵十足热情大方,茶铺上下到街坊邻居到常客都管她叫乐姨。
她来到城里的时候听说只有二十三,十五年来从来也没人听说过她是不是有过婚配。只知道当时她一个年轻女人家带着一个管家一个保镖进了城,买了楼建了这座茶坊,七个月后她产下一个女婴,那时已让严家茶坊成为城里最受欢迎的茶馆。
没有人知道她的夫婿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问她是不是做了寡妇她也笑而不答,看着她爽朗坚定强悍的模样,也没有人会觉得她被欺负了。只是要问孩子姓什么她却从来不说,她不让女儿姓严,却也没有给她姓,十五年来她的孩子只有名。
十五岁的女孩名叫小桑,小桑天真美丽又体贴入微,似乎从来不介意她有没有姓,只跟母亲相依为命过得十分平安和乐。因为她的美丽可人,有许多人接连着上门提亲,严家老板娘却从一而终的拒绝,连见上小桑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严家老板娘在想什么,只好猜测她是不想把宝贝女儿嫁出去,但当她连愿意进门入赘也全拒绝掉后,又接着猜测她也许是想把女儿嫁给茶铺里的小伙子们的哪一个。结果如何没有人知道,总之严家一向笑脸迎人的乐姨,只要提到女儿的婚事,笑着的脸蛋也会马上凝结成冰,久了也没有敢再上门碰钉子。
"乐姨。"慕容云飞难得表情温和的望着仍然美艳动人的妇人。
严思乐微笑着迎了上来,好奇的望着慕容云飞带来的小女孩,",早知道你喜欢年纪小点的,我把桑儿许配给你就好,没想到你手脚这么快。"
小女孩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慕容云飞苦笑着,"乐姨,别开玩笑了,这孩子是给小桑伴读的。"
"伴读?"严思乐大笑了起来,"我家小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要伴读做啥?"
小女孩紧紧绞着双手,听见严思乐的话,马上刷白了脸色,一下子跪倒在地,"夫人!我、我什么可以做!我会缝衣裳也会煮饭扫地,只要让我跟着小姐识字,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这孩子是做什么呀。"严思乐愣了下,马上笑着拉起了小女孩。
"我跟慕容总管说笑的,别叫什么夫人,叫我乐姨。"她温柔的摸摸小女孩的脸,想这孩子看来跟她的小桑差不多大,怎么瘦成这样,她东摸摸西拍拍的。
"你有没有吃饭呀?多大年纪了?叫什么名字?"严思乐温柔地开口。
"我叫莫梨,今年十四,早上喝了碗稀饭。"莫梨红着脸蛋,乖乖地回答了严思乐的话。
"稀饭怎么饱呀,你先给我吃饱点,晚些我再看看要拿你这小鬼怎么办。"严思乐摸摸她的头,唤来了人带着莫梨离开。
待人一走,严思乐叹了口气,望着慕容云飞,"他又哪根筋不对?给小桑找伴读?"
慕容云飞无奈的苦笑着,"……实是侯爷要我送来的。"
严思乐愣了一下,"……书吟回来了?"
"昨天回来的,在栖凤楼闹的满城风雨,乐姨没听说吗?"
"没有,我昨天出城办货了,今早才回来的……"严思乐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是吗…他的生辰要到了吗……"
这是他不晓得第几次听见有人提起温书吟的生辰。他忍不住开口,"乐姨,那是真的吗?"
"啊?什么?"严思乐像是突然回神似的。
"那个…太子的传说。"慕容云飞迟疑了一下。
在很久之前,他就听说过有关一个赌约的故事。
传说当今圣上因为其母为外族人,所以并不是先皇预定传位的太子,但因为当时还是侯爷的温清玉与他感情甚笃,因此力保他登上太子之位。但没想到多年不孕的皇后却在先皇过逝前产下独子。因此先皇留下了遗诏要废太子,改立皇后之子为太子,但这份遗诏引来了杀机,于是温清玉将遗诏连同当时刚出生的小太子一起藏了起来。
皇上并不想与温家反目,于是定下了二十五年之约,若是二十五年后那位拥有先皇血脉的遗子若是能活着上朝见他,就留他一条生路让他跨进皇族宗庙。
温清玉将孩子藏在哪里没有人晓得,但同一夜,他的妻子难产而死,留下了一个遗腹子,他却在妻子刚死,连孩于都没抱到手就连夜进宫。
因此所有人都怀疑那个孩子其实正是被他藏起的太子,而皇郊陵墓里埋得才是他随着妻子一同死去的孩子。
事实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大家知道的是不管如何,皇上当年册封温清玉的独子为定国侯,而往后的二十五年,温家这位小侯爷的头只有越来越值钱。赏金是谁出的没有人知道,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杀了他,往后的荣华富贵不用说,说不定还能入朝为官。
冲着这一点,愿意试试下手的人如果过江之鲫,也因此温书吟足足过了二十五年被暗杀的日子。
慕容云飞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十七岁,刚和颜磊离开观天门走入温家主事。他不晓得能不能相信这个传言,毕竟相爷从来没说,师兄也吩咐过不许多口,所以他一直把这个故事放在心底,但时间越近他越感觉到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有多高。
严思乐愣了一会儿,才开口笑着,",你在说什么呀,堂堂相爷府总管,连乡野传闻也在听信,说出去不给人笑掉大牙了。"
严思乐不擅说谎,偏开的眼神让慕容云飞注意到了,也不想多追究,他只是笑笑,"乐姨说的是。"
慕容云飞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没特意提起只将它平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那这个孩子我就留下了,下周我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