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之堕落————含烟

      咬咬牙，却依然无法明朗顺利地对延青说出自己的醋意。

      延青低垂下头，手里捏著由於两人亲吻而稍微弄皱的书页，有一下没一下抚平著起皱的部分，过了好半晌，才低声轻轻说：“我没有告诉他我的生日……是他自己去仙境问到的……原来以为，到了这里，不会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也不会有人给我庆祝、送我礼物了……康大哥人很好，才不是……才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客人……我其实很感谢他。”

      刚刚借由接吻发泄过的怒气猛然间又汹涌起来。

      欧阳奕冷冷哼的一声。

      “说什麽不是那种客人……姓康的果然高招，攻人先攻心。……哼！你看你感动的，不是心里就向著他了吗？”

      “不是这样的……”延青抬起头，为康浩然争辩，“康大哥很可怜，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弟弟，他是因为我很像他弟弟才对我特别照顾。”

      “够了！”欧阳奕缩回身体，闷闷的发动汽车，“我不想听你帮他说好话。”

      汽车引擎嗡嗡轰鸣，仿似他无处宣泄的怒气。

      “不然姓康的打什麽主意，反正今天能陪你过生日的人是我……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的对你好，关心你的人！”

      发下了狠话，自然对今天的日程安排倍加用心。

      到达早点的餐厅，一旁的侍者殷勤的过来开车门，熟络的招呼著：“欧阳先生，你的包间在雅六。菜点已经准备好了。”

      欧阳奕点点头，将钥匙递给侍者：“车子停近一点的位置，我一会要走。”

      “知道了。”侍者点头哈腰的答应著，转过头对著一旁紧紧抱著书站在车门前的延青，“这位先生……请跟迎宾小姐上去吧。”

      欧阳奕带头走在前面。

      高档餐厅光可见影的大理石地面、柔和的灯光、以及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精致的桌椅，看在延青眼中有些不太自然。

      越是装饰华丽的地方，反而越容易让他想起仙境。

      仙境就是这样，美丽华贵的装饰下面遮掩著最最见不得世俗的淫靡。

      他知道，欧阳奕非常有钱。

      有钱人自然喜欢追求这种外表浮华的东西。

      但是──

      与此相比，他反而更喜欢康浩然带他去的那些平凡的人们时常聚集的地方。

      那里才有他熟悉的、生活的味道。

      “你叫什麽名字？”

      突然听到前面的欧阳奕似乎无心的说话，延青脑子还没从对周围装饰的不适中反应过来。呆呆的望著前面突然站下来，不悦地瞪著他走神的眼眸，延青念念的垂下头，避开那突然变得严厉的眼神。

      欧阳奕走过来，一把夺过延青怀里抱著的书，递给一旁的礼仪小姐：“给我收著，我走的时候给我。”

      礼仪小姐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不稳的气息，躬身鞠躬：“我先到雅六等您，欧阳先生。”

      雅间走廊上静悄悄的。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早餐时间，大多客人也是在大厅里用餐，雅间就显得特别寂静。

      延青紧紧互握紧手心，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试图将自己从欧阳奕视线中消失般的紧绷著身体。

      他知道欧阳奕一直在生气。

      为了康浩然。

      但是，康大哥确实比欧阳奕更细心，也对自己更用心。

      就连邀请自己出来的安排也更贴心。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已经做好了如果被欧阳奕粗鲁的打一下或者拉扯的准备。

      好半天，只听见自己心脏“咚咚”作响的声音。

      但，那意料中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

      反而听到欧阳奕突然变得温和的声音：“你叫什麽？我总不能一直叫你Milo吧，感觉很生疏。……我希望能离你更近些。”

      延青惊诧地抬头。

      欧阳奕逐渐平和下来的眼眸看上去比他发怒的模样不知道迷人了多少倍，深邃温柔的眼神，让延青紧张的心松懈下来。甚至还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

      “延青……赵延青……延续的青春。”

      第一次把名字告诉仙境的客人。

      心底有种微妙的情愫。仿佛这麽一说，自己和欧阳奕的距离真的近了好多。

      “延……青……”欧阳奕低吟般重复了一次他的名字。

      延青的心脏猛然间因为这低沈悠长的呼唤变得不规律起来。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是这麽好听。

      因为……呼唤著这个名字的，是自己最在意、最喜欢的人。

      “嗯～～～”低低的回应了一声，头都抬不起来了。

      下巴被伸过来的大手轻柔的抬起，举目对望的目光带著延青自己不察觉的羞涩。

      “我记住了。……以後，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唔……在仙境，要是没有别人的时候……是可以的。”延青偎在那宽阔的怀抱里，头抵著欧阳奕温暖结实的胸膛。

      “那，不许再把名字告诉其他人！……特别是那个……康……什麽的家夥。”

      “可是，康大哥他……”

      “以後也不许在我面前提他！”欧阳奕加重了拥抱的力量。

      延青觉得自己就要被他这麽禁锢的拥抱勒进他身体了。

      紧得……让他难受。

      “你的名字，只能有我一个人知道！”欧阳奕再次宣布了自己的所有权。

      一顿早餐，是延青有生以来吃的最奢侈的一顿。

      姑且不论那几百元一碗的鲍鱼粥，光是鲜美的鲜虾饺、果仁千层糕、鳕鱼紫菜寿司……一大堆的粤式餐点就让他越看越心惊。

      这麽一顿饭，估计要吃掉他家里一、两个月的生活费。

      他边仔细品尝著这些海鲜美味，边小心打量一脸镇定自若的吃著东西、看著早报的欧阳奕。

      “你……平时都是吃这些当早饭？”

      这也太奢侈了吧。

      “唔，偶尔……”欧阳奕聚精会神的看著报纸上的新闻，迅速过滤著对他有用的信息，嘴里应付般的回答著，“你多吃点。我知道你平时在仙境几乎就没这麽好好吃过东西，不然怎麽会这麽瘦？”

      他从报纸中抬眼看了看延青，“要是不够，可以再叫。”

      “不用了，已经够了。”面前这麽一大桌的东西，他几乎可以吃一天了。

      欧阳奕合上报纸，坐正了身体，给延青夹了个虾饺：“这个是这里的招牌早点，多吃点。……你这麽瘦，不能只吃点。……我以後会把你养的胖胖的，健健康康的。……”

      延青虾意识吃著饺子，模糊的想著“以後”两个字。

      以後，是多麽虚无飘渺的东西？

      以後的自己在哪里？

      离开了仙境的自己，该在哪里？

      回到家里，继续攻读自己的学业？

      还是拿起画笔，过著流浪的生活？

      抑或，留在这个全国最繁华最功利的城市，努力为了养活自己拼命的工作？

      以後？

      实在是无法把握的东西。

      欧阳奕，你怎麽可以这麽从容随便地说出无法预料和兑现的承诺？

      “吃过饭，陪我去逛街吧。”

      “逛街？”延青惊讶的望著一身衣装楚楚的欧阳奕。

      他──难道也会象平常人一样在大街上东游西逛、挑选衣服？

      “怎麽？？难道我就不逛街？──今天感恩节，正好，可以给你挑选一件生日礼物。”欧阳奕站起来，将脱掉的衣服外套穿上，从皮包里取出一张银行金卡递给雅间服务的服务生，“走吧，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想要什麽生日礼物。”

      但是，事实证明，欧阳奕的习惯与延青的猜想果然是有很大差距。

      不是那种平凡百姓会去的大型商场、或者街边店铺林立的商业街。

      欧阳奕的保时捷直接开到了整个城市名牌荟萃、消费最高、也只有有钱阶层才会出入的世界名牌一条街。

      延青目瞪口呆的望著街边那一间间装饰豪华、衣香丽影的专卖店，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里的东西，只从班里女生们偶尔拿来的时装杂志上看到过。

      价格……自然也是贵的惊人。

      据说，连女孩子夏天的短裙都要将好几千上万一条。

      这个世界不是他的世界！

      不是他能融入的世界。

      “怎麽了？”欧阳奕走了好几步才发觉延青根本没有跟上他的脚步，回头一看，延青除了惊诧还有些畏缩的表情。“听说范思哲昨天进了新货，店员专程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挑呢。……也好，他的运动风格正好适合你们这样的孩子穿。我给你选几件做生日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没有意料中的欣喜，反而是一个劲摇头的拒绝：“不用了……我……我不喜欢穿这些。”

      “怕什麽？不用你出钱。”

      延青皱了皱眉头，“不是钱的问题……我这样的人，不适合穿那麽高档的服装。……是亵渎了它。……我在车上等你，你买好来接我就好。”

      欧阳奕不悦的返回汽车旁边，拉住延青的手往店里拖：“乖，别闹别扭。……什麽配不配穿的？衣服不就是给人穿的吗？管它什麽牌子、只要穿在身上舒服就好……这些牌子货虽然价格是贵了点，但是质量很不错的，也不容易变形。”

      “不去！我不去～～我在车上等你。”延青用力挣扎著往回拖，“车上有书，我可以乖乖呆著看书，不会乱跑。”

      欧阳奕本来耐心哄著他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他手上加重了力道，一个劲把延青往最近的店面里拉：“看什麽书？那些破书有什麽好看？你要真喜欢这些画，那次我有空可以带著你到全世界各地去亲眼看看那些作品……对著些照片有什麽意思？”

      他回头给了延青一个凌厉的眼神，阻止延青刚想开反驳的话，“你今天的任务是陪著我！……别忘了，你今天的时间是我买下来的，不是那个姓康的。所以，别在我面前提到他！”

      延青张开嘴，刚才想反驳的话瞬时哽咽在喉咙里，半个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说得对。

      今天的时间是他用钱买下来的。

      对於仙境第一条款“客人至上”来说，自己必须无条件服从他。

      所以，说什麽自己想怎样自己希望怎样，都是些废话。

      客人吩咐的就要照著做。

      因为客人给了钱，是自己的主宰。

      本来憧憬著可以和谐、平等相处的想法，因为这句话，瞬间变得非常可笑幼稚起来。

      赵延青，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你只是他用钱买下来的男妓而已。

      还真以为今天生日，自己最大？可以任性妄为一天？

      别这麽幼稚了！

      欧阳奕说的话才是你应该照著做的圣旨！！

      从头到尾，延青再也没有多说什麽。

      欧阳奕拉著他到处闲逛，东挑西选了很多衣服、饰品。

      他一一为他提在手里，仿佛个小跟班般默默无声的跟随在他身後。

      偶尔，欧阳奕会选中几件衣服仍给他，叫他去试穿，他也只是机械性的接过来，麻木的去试衣间试穿著衣服，然後站在镜子面前，任由欧阳奕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然後又换另外一套。

      “喜欢这件吗？你穿起来很清爽，朝气十足，这才是你这样的年纪孩子该做的打扮。……我给你买这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