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蝶————寒月

　　担心？
　　应天擎愣了愣。
　　不！他怎会担心！？
　　哼，那只是个可笑的词！
　　应天擎在心底冷笑。
　　柳凌非是他的仇人之子，恨不得他生不如死，又怎会担心！
　　会问他，只是因为想让柳凌非的身子完好的让他折磨，绝不是那见鬼的担心！
　　绝不是！
　　绝对不是……
　　可……为什麽他在见著柳凌非憔悴的模样时，总觉得有些……心疼呢？！
　　柳凌非……
　　闭了闭眼，收回神志，应天擎瞄了柳凌非一眼，回到桌边，头也不回地道：「没事就好。」然後自桌上取出一本帐簿丢给柳凌非，「你这些日子多少也学会了写帐，就帮我看看、整理整理吧。」
　　柳凌非接过帐本，心里有些欣喜和不确定。
　　让人看帐，是需要相当信任的人才能做的。应天擎这般，是否代表是他信任他？
　　「应大哥要让我看帐？可是……」
　　「没什麽可是！要你看就看！你可是我花钱请来的。」应天擎冷颜道。
　　柳凌非不在意他的冷淡，心里被那股被人信任的美好感觉充斥，尤其是他的应大哥的信任……
　　「嗯。」心里是甜蜜的，柳凌非在一旁的小桌子坐下，专心的看起帐来。
　　应天擎冷眼看著，心底则是打著试探的算盘。至今，他仍是不能信任他。
　　那些帐本他早已看过，若柳凌非看的结果与他看的不符合，那麽他就可断定柳凌非是有二心的。到时，他便可藉此发难，先声夺人，复仇！
　　信任二字，是不会用在柳凌非身上的。
　　只因，他是柳真之子！
　　「你就好生看著吧，我有事先出去了。」
　　「应大哥慢走，凌非会好好看的。」认真的小脸闻言抬起，往那张俊颜绽开一朵清丽的笑容，心里还甜蜜著。
　　望著那朵如花初绽的笑容，应天擎心里乱了……
　　黑，一味的黑，全然的黑。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却听得见那隐约传来的呻吟和低喘。
　　「啊…啊…再、再用力点……」
　　「对…就是那里…啊……」
　　「呼…好…爽……嗯！」
　　在最後一声中，物体坠地的声音接著响起，随即带出一道尖锐鬼异，像是喉头绷紧硬是发出的声音，阴冷的像是连人的血液都要冻了起来。
　　「小荡货，这下可舒服了吧？」低低笑开，那声音有如细针划在铜铁上的难以入耳，让人全身不禁颤栗。
　　「呵…好舒服呢！」另一道显然是男孩的声音回答著，伴随几著娇笑。由声音听来，应是容貌相当不错的少年。「大人您最近都不来找小卓，小卓可寂寞得很，日日夜夜都盼著大人您的到来呢！」
　　声声暧昧的控诉让阴冷难听的男声笑起，男人似乎做了什麽动作，又让那少年娇喘了起来。
　　「小荡货，瞧我真是把你冷落了。你看看你那淫荡的小穴正等不及我的滋润呢！别急别急，我会让你舒服的不想下床……」说完，换来少年的一声难抑的呻吟。
　　「啊！大人您轻点啊……」
　　「轻点怎麽能让你刺激呢？哈哈哈……」
　　「啊…大人您…嗯……心情好像…啊…很好……」
　　男人没回答，只是空间中传来的肉体拍打声愈来愈明显，直到一声重重的低喘而出，然後冷笑，原本还是娇吟的少年瞬间没了声息。
　　「哼！凭你这种货色也想跟我亲近？要不是看在你还有那张漂亮的脸，我会关照你吗！」
　　「区区一个男宠怎麽比得上那朵清莲呢？」
　　「啊！那真是个清冷美丽的人儿啊！」
　　「肌肤又嫩又白，身子又软又暖！」
　　「那个小穴也真是又热又紧啊！」
　　「哼！凭你这小小男色也想探知我心情好不好？贱货就是贱货！」
　　「不过……哈哈哈……」
　　「我的东西就快要得到手了，心情怎麽不好！」
　　「哈哈哈……应昊天，你会死不瞑目吧……哈哈哈！」
　　「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
　　阴冷的气息伴著男人的自言自语回盪著……
　　那似乎预告了某些事情的开端……
　　巨烛耸立，照得皇宫内明亮如昼。来来往往的守卫巡逻著，高手众多，皇宫实是不能擅闯之地。
　　人不能闯，可一只小小的白鸽可就引不起守卫们的注意了。
　　或说，那只脚系金环的白鸽早在引起注意前就被一个男人脚尖一点跃身而上，将其捉了下来。
　　一个男人。
　　一个锦衣玉袍的男人。
　　一个身著降龙图腾的绿衫男人。
　　手中取出金环内的小纸条，然後男人将白鸽随手一放。只见它似乎懂人性似的竟也不飞走，直直落在那男人的手边，歪著头看著男人摊开纸条的动作。
　　快速往纸上扫了一下，男人唇边勾起笑意，不怀好意的。
　　「你可真聪明，竟然知道我在这儿……不过，这下你可欠我了吧……」
　　唤人取来纸笔，信手勾撇点捺，苍劲的数字跃然纸上。
　　将纸卷好，塞入白鸽脚上的金环内，然後男人对白鸽喃喃道：「小家伙啊小家伙，这次你身负的任务可重大了，别给我飞慢了或迷了路啊！」
　　白鸽似乎听得懂，喉头轻轻叫了一声，然後展翅而飞，上了夜空。
　　男人望著远去的白鸽，渐行渐远的小小白点让他想起了那个身在远方的故人……
　　白色的，总是优雅的，那抹充满睿智的笑容……
　　「呵，我看你这次还跑得掉吗？」唇边笑意不减反增，另有一番风情的邪美。
　　看够了，想够了，男人甩袖转身欲离开。
　　「来人，回府！」
　　江北小鱼吗……最终还是会被他这条大鱼吃掉的。
　　不过……小鱼们运送的到底是……？
　　哦！他想起来了，莫不是“那个东西”吧？
　　这下可精彩有趣了。
　　猎人换了方向，却仍是接近蝴蝶，但远方的另一边似乎存在著隐藏的危机……
　　第五章
　　变了，有人变了。
　　柳凌非睁著漾著不解的双眸直盯著应天擎看。
　　有人变了，是应天擎变了。
　　近日来，应天擎一改先前那总是一张冷颜，换成漾著甜死人的温柔笑颜，时不时就对著他和他姐姐柳叶儿一迳地笑。
　　笑得他有些不知所以然，也有些……心寒……
　　并不是应天擎的笑容不好看。大体而言，他的笑容很迷人，想天下应该没有一个女人能逃过得他的笑容吧。
　　也并非应天擎的笑容是种冷笑或令人不舒服的笑。相反的，他的笑容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看著他的笑就觉得通体舒畅。
　　可是……
　　柳凌非歪著头，他总觉得应天擎的笑容就是不对劲……就像是戴上了一张逼人且薄如蝉翼的面具在对他笑一般……很假！
　　到底是什麽事情使应天擎有了这麽大的改变？柳凌非不知道，也猜不出，甚至是无从去猜。因为他只是应天擎花钱请来的一个贴身小厮兼书僮霸了。纵使别人看待他是多麽高的地位，可他心里明白：至多不过是应天擎的一个下人罢了。
　　他一向淡薄，凡事看得开，可这份打从心底从未动摇的认知的确是有些伤了他的心。
　　然，他能如何呢？
　　暗自叹气，他是不能如何，除了安安份份当应天擎的下人外。
　　不过，话说回来，应天擎的笑的确让他有不祥的预感，甚至有些坐立难安，彷佛有些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改变了。
　　他著急，却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烦躁。
　　「凌非？」
　　「呃？」柳凌非眨了眨眼，对应天擎突如其来的叫唤有些不明所以。
　　「你的手……」应天擎由看著柳凌非眼睛的视线往下移到他的手中，「在满是黑墨的砚台里游著舒服吗？」应天擎似笑非笑地说。
　　「啊！」柳凌非顺著应天擎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原本在为他磨墨的手不知何时以可笑的姿势在那片小黑潭里打滚。浓黑的液体沾上了他的手，与白皙的肌肤映成了明显的对比，而他那一身白衣也染开了几朵黑漆漆的大花，丑极了。
　　「怎麽会……」看著自己的手和衣裳，柳凌非有些懊恼。这白衣是他最喜欢的衣服呢！虽然质料不怎麽样，可这是姐姐为他做的呢！如今墨入衣三分，想来是搓个个把的月也搓不掉了，还真是心疼极了！「这是姐姐的心意啊……」
　　应天擎看著柳凌非一脸懊悔的喃喃自语，那一张清丽的小脸皱了起来，应该是要微笑的，如今却露出这般表情，他心里不很舒坦，便顺手取过一旁的布巾，拉过那只黑色的手，仔细的为他擦拭起来。
　　这其中，应天擎不发一语，只是他那细心的举动让柳凌非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应大哥……」柳凌非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应天擎是那麽的温柔，那麽的仔细，那麽的照顾他……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永远不属於自己时，泪都忍不住要掉落。
　　看著那只小手逐渐露出它原本的肤色，应天擎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似乎非常满足，也非常喜悦。
　　「好了，下次可别再出神了。」
　　刚抬起头来便看见一双红通通的大眼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应天擎瞬时心揪紧了下。他微微皱眉，这感觉并不十分的好，如同多年前看见自己家破人亡时的感觉一样……
　　「红著一双眼，怎麽了？」
　　「没、没事……只是忽然觉得很感动……」柳凌非收回了手，垂手凝视著，彷佛方才那双大掌的热度还残留在他手心一样……那麽的甜蜜，那麽的噬人，却又那麽的心痛……
　　「只不过擦手，有什麽好感动的。」应天擎失笑，这小人儿心思还真单纯和敏感呢。
　　「因为……因为应大哥好温柔……」柳凌非的小脸彷佛天边的彩霞一般，就连那珠润的耳垂和优美的颈线都豔色的诱人……
　　应天擎看著，也为这绝色失了魂。
　　彷佛受到牵引似的，他的手已先他的理智一步抚上那红嫩的脸颊了……
　　一触到那温热的肌肤，应天擎就感觉到体内的燥火一股脑儿的冲向下腹部，想压倒眼前这可人儿的欲望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捣向已经昏昏然的脑袋！
　　「应大哥？」柳凌非惊呼，他的应大哥的手在摸他的脸颊呢！而且应大哥的眼神…好不对劲啊！
　　理智冲破情欲的枷锁重回大脑的怀抱，应天擎如火烫般的疾收回自己的手，低咒了声，「该死！」身子一闪，在柳凌非还未来得急看清时，他已经到了门口迈出往外的脚步了。
　　柳凌非没有出声，只是羞红了一张俏脸看著应天擎的背影离去。
　　而应天擎则咒骂著自己的情迷意乱，居然受到柳凌非的单纯和美丽影响，根本就忘了仇恨这一回事！
　　他在做什麽！他到底在做什麽！
　　不是打定主要要复仇了？！
　　不是打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了？！
　　不是打定要狠狠撕裂那双美丽了？！
　　为什麽一见到柳凌非他就会情不自禁？！
　　为什麽一见到柳凌非他就忘了肩上所背负的仇恨了？！
　　为什麽一见到柳凌非他就无法忍心撕裂那抹美丽？！
　　为什麽柳凌非总是那麽纯洁单纯？！
　　相比之下，自己显的污秽好多，与他就有如天地云泥之别……
　　胸中怒火熊熊燃烧，然，他已经分不清这是对自己的怒火，还是对柳凌非的了……
　　停下疾走的脚步，应天擎随地捡了一根树枝，就这麽在庭院中使了起来。
　　手中力道用足了十分十，彷佛最恨的仇人就在眼前。
　　每划一道，树上的叶子就落得更多，地上的文字就多了一划……
　　快、狠、准。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发泄！发泄那不知是对谁的怒气！
　　狂风飙飙，他的耳边已听不见气力打在落叶和地上的声音，只听的见快速移动下的风，连同周遭的景物也模糊了一片……
　　「啊──」应天擎大吼一声。
　　手中的树枝应声而断，叶也已落尽，地上的笔划也落下最後一笔。
　　应天擎急喘著气，只是痴痴的看著……
　　──柳凌非。
　　那禁忌的三个大字，那可人儿的名字，此时就刻在地上。
　　应天擎很想笑。
　　他很想大笑。
　　事实上他也笑了……
　　笑的疯狂，笑的沧桑，笑的凄凉……
　　「柳凌非啊柳凌非，为何你就是不滚出我的脑子呢？」
　　为何……自己会这麽的……在意他呢？
　　不处远，一双温和的眼看著如受伤的野兽的应天擎很久，然後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缓步离开。
　　应天擎离开後，柳凌非迟迟回不了神，红著一张脸望著那早已无人踪迹的小径。直到……
　　「嘿！小凌非，想什麽想得出神了？」突然蹦出的龙傲翔打趣的将一张帅气的脸孔逼近柳凌非，吓得柳凌非连忙回过神，结结巴巴的。
　　「啊！是、是龙大哥啊……」惊觉自己现下的脸不宜见人，蓦地转身，双手捂著脸颊，好不羞涩。
　　龙傲翔挑眉看著他的举动，这麽欲盖弥彰，谁都晓得他心里想了什麽。
　　「嘿！小凌非，你方才莫非是在想……」龙傲翔跟著柳凌非转身探过自己高大的身子，从旁俯首望著柳凌非那可爱又羞怯的动作。虽然无法看清柳凌非全部的脸蛋，不过他也猜得出现下那张清丽的脸蛋是染了朱砂似的豔红呢！
　　「不是！」深怕龙傲翔猜出自己的心意，柳凌非急忙否认。然而这徒增答案的正确性而已，柳凌非自己也发觉了，心底更是觉得羞耻了。
　　呜～他到底是怎麽了嘛？这样岂不是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他真笨！
　　吹了个口哨，龙傲翔调侃著，「不是？还真俐落的回答呢！不过……小凌非，不是就不是，你干啥脸红呢？莫不是生病了？或是发烧了？」
　　「龙大哥，你就别再说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龙傲翔迳自坐下，犹如这屋子的主人似的，随手翻取桌上的簿籍。
　　见龙傲翔好心放过他，柳凌非马上换了个话题。
　　「龙大哥今日怎麽没出去玩呢？听应大哥说你最喜欢往外跑了，三天两头是坐不住的。」
　　啪！龙傲翔手中的东西掉落桌面，一脸不自然。
　　「应天擎那小子连这等糗事都跟你说了？」该死！那小子不会还说了“其他”的吧？
　　哎呀！那他在这小人儿面前不就站不住脚了！呜～他给小凌非建立起来的形象不会就这麽没了吧？
　　柳凌非睁著一双纯洁明亮有神的大眼，有些不解。
　　「是啊，怎麽了吗？」
　　「那、那他还说了什麽？」望进那双无瑕的眼，龙傲翔试探著。
　　柳凌非思索了一下，然後才缓缓道来：「应大哥他还说你最喜欢到满花楼去了……不过……龙大哥，满花楼是什麽？」
　　满花楼……好诗意的名字啊！该是种满花的地方吧？
　　「那儿的花儿美吗？」一想到万花齐放的景象，柳凌非兴奋的连大眼中都装满了生动的灵波。
　　那里一定很漂亮，姐姐一定会很喜欢的！
　　一想到此，柳凌非更开心了，大有要龙傲翔带他去的意图。
　　龙傲翔哀号了一声，「怎麽应天擎连这种事都说了呢？真是……让我头痛啊！这不是破坏我的名声吗？不过……」
　　龙傲翔顿了顿，脑筋一转，随即发声不怀好意的笑声。
　　「嘿嘿！小凌非，怎麽应天擎会跟你说这事呢？」
　　连这种事都说，岂不表明了应天擎对柳凌非有一定的亲密程度吗？
　　柳凌非愣了愣，不觉有什麽不对的地方，照实回答了。
　　「这是某日与应大哥聊天时谈起的。」柳凌非回想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应天擎那时的表情──那是只有在面对好友才会露出的温和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