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望城 上————十方

      垂下眼，战场上堆积的尸体发出阵阵腐臭，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仿佛就在身后。

      一将功成万骨枯，枯的，从来都不只是敌人的骨……

      “哎呀大婶大婶！”宋青唰得站起，她面色刹那恐惧，回头看我时，指尖颤抖，“她……她……”

      我大惊跃上，正听见呻吟，几声前奏式的低哼后，女人高亢的尖叫声便波浪般潮起，她捂住肚子，痛苦万分，一手向前，抓到最近的为奇，突然痉挛抽动。

      为奇急喊一声什么，肚子里的东西便呼噜呼噜掉下来，他撑住女人的身体，也顾不上其它，几乎没有哭出来，“大哥，她……她是不是要生了！”

      我只觉手足冰凉，天哪，已经够混乱了，竟还赶来个生孩子的，哪里去生不行，偏偏……

      环顾四周，骡子君悠闲在放屁，野花野草野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老鸨没有妓院，没有接生婆子没有孩子的爹。

      “救命……救命……”女人不住尖叫，一涌一涌，肚子像立刻要涨开似的。

      为奇揪住宋青，“你救救她，快来救她。”

      宋青一脸处女的蠢相，早吓得手软脚软。

      “大哥……”他转向我，记忆中，弟弟从未曾如此失态，他仿佛天崩地裂，“她会死！她会死！”

      是，她很可能会死，对于很多女人来说，生育都是一道生死槛，前脚后脚的命运，前脚后脚的存亡之机。

      那是离男人多么遥远，又多么切身的距离。

      记得我与为奇的母亲，体弱的阿娘，也是因为产后破血，所以才会在生下小弟后的三年不到，就因着个小小风寒诱发死去。

      昏昏沉沉想着，将额前长发完全捋向脑后，“把她弄到车里去。”我大吼。

      捏捏红踉跄下车腾出地方，燕孩孩手足无措。

      为奇一把抱起女人。

      宋青道：“将军……你……你……”

      “姓燕的去弄水，姓捏的烧火，为奇，你进来。”我挑帘，一面脱下外衣铺在车内，一面调兵遣将。

      燕孩孩愣了片刻，马上转身去了。

      “你会接生？”捏捏红却一动也不动。

      我拔剑削下半块车顶，抡空抛过去，“少废话，快去，我替紫叱拔接过！”

      车外顿时一片大乱。

      车里更是翻天覆地。

      女人不停摇首尖叫。

      “为奇，给她东西咬着。”

      “宋青，同她说话，别让她晕过去。”

      我横下心眼，撕开她的裙子、内襦，用力以单手拱开她的腿固定住，谁想只看了一眼，自己就险些没晕过去。

      别开脸深吸了口气，只见弟弟已将自己的手伸到妇人嘴里，宋青颤抖，“大婶，你……你……你今年多大了……”

      “蠢货，让她用力！让她用力！”

      我点那女人腰椎上刺激排泄的穴道，随手聚过些衣物垫在她臀下，“水呢？水呢！”

      掉头一看，捏捏红正蹲在远处大汗淋漓劈柴烧水，还算听话卖力气，效率却忒差，等了半日没有热水，我便烦躁转回来，只见为奇正将血手收回，女人虚弱呼吸，喃喃自语。

      “宋青，她说什么！”

      宋青凑过去听了一阵，“男人……她说她听到好多男人的声音，还……还问……是不是天上的罗汉！”

      我嘴张到一半，刚想骂几句，突然呆住，因为眼看到红色粘稠的双腿间，乍然崩出个头颅，什么都还来不及想，身体就已经反应，立刻伸手去捞，却也不敢硬拉。

      “同她说，”我吼得比正在生孩子那位还要声嘶力竭，“罗汉让她用力，再用力一下！”
      周大力老婆惊天动尖叫。

      孩子咕噜整个滑出，连着长长的一条线，终于，在我的左手上，由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