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光曲————风染衣

　　捷被他吓了一跳，没料到平日向来平静的凝会这样突然暴走，原因不明，所以捷侧头看了他半天。

　　凝压下强烈的欲望，咽了口口水，深呼吸又深呼吸，结果更不能忽略身上传来的味道。呕……又想吐了！

　　忍回去，凝只能发挥自己无比的毅力蹲下身子看着捷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洗！澡！”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让捷能更快理解。

　　过了一会儿，捷才恍然大悟，点点头，从自己睡的兽皮下摸了张叶子给凝。

　　凝接过，捂住口鼻，跟着捷奔了出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给这个孩子起名字叫捷真的一点都没错。只见他灵活敏捷的穿梭在奇花异草中，如履平地般快速稳健。反观凝为了躲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串出来的枝枝节节，左闪右躲走的好不狼狈。不能怪他，这里他一来地形不熟，二来过去惨痛的经验告诉自己没事不要撞那些看起来娇嫩的花枝树杈。

　　好容易跟上，两人在林中穿梭，一前一后闪过各式花草树木，终于来到一片明净的湖水边。

　　啊——凝感动的一把抱住捷！

　　他终于看到了他的曙光、他的希望、他的生命！

　　他终于可以洗澡了！

　　第 4 章

　　二话不说，凝几下拨掉身上如同布片般残破不堪的衣服，一头冲到水中。清凉感一下子蔓延开来，舒服的他想大笑。

　　当然他最后没笑出来的原因是，当他满足的抬头，感激的想谢谢捷的时候，看到的是让他又一次想暴走的情形。

　　那个小鬼多久没洗澡了？？？？

　　凝皱着眉头，脸色越想越难看，好像从自己看到他开始他就这副样子，一身灰不溜丢，好不容易帮他理干净的头发也早就恢复原来的凌乱。全身上下无论哪里都似乎只要一搓就会搓出个泥团，凝可以肯定他一直看到的绝对不是捷原来的肤色。虽然他看起来就是黑黑的，可直觉告诉凝那是脏的。

　　想着想着凝一个寒颤，自己居然跟这么个脏小鬼呆了一个多月不算，还跟他一起睡了好几天……唔……好恐怖！自己怎么早没注意到？

　　于是凝赶紧招手让捷过来：“小捷啊，你也下来洗洗。”

　　捷似乎明白了凝的意思，于是迈开脚步……直接往后逃，离了好远才停下，躲在一棵树后面探头看着凝。

　　他……他居然讨厌洗澡？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凝根本不能想象有人会不喜欢洗澡！都脏成那样了……

　　于是他刷的从水里站起来，以异常坚定的步子一步步迈向捷……

　　捷会逃跑吗？理论上当然会，可事实上没有。

　　捷看着凝对他招手就知道他似乎也想拉自己进那个恐怖的水池里，往昔溺水的记忆让他对除了溪水以外任何超过他膝盖的湖泊河流都害怕不已。于是他本能的逃开，可又担心凝会跟他那个时候一样所以找了个认为安全的地方远远看着。

　　他看到了什么？当然是凝从水中出来的样子，然后他看得呆住了……

　　捷一直都远离人群独自生活在森林里，在他的头脑里没多少美丑观念，所以他一直都没在意凝长相。反正捷当初把凝拖回来的时候凝一脸血肉模糊，根本分不出原来的样子。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就因为洗干净后居然会这么美，他一身洁白如雪，全身肌肤在晶莹剔透，更在捷细心护理下连个疤都看不见，身材修长，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满头银发如瀑直披到地，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彩光，烘托着整个人看起来都散着柔光，比出水精灵更灵秀动人。

　　当捷看着他一步步缓慢的走向自己时，心跳突然加快，自己都不明白源自何方的紧张让他整个人都忘记该做什么。当然捷组织不出语言来形容眼前看到的人，更猜不透凝对着他笑得一脸柔和……外带有点怪异的原因，所以危机感没有马上传达到大脑。

　　当自己回神时，捷已经被凝整个抗起，夹在腋下，快步流星的走向那片反光反的刺眼的湖中。

　　“啊——！”捷尖叫着挣扎着想逃跑，不过铁了心要刷干净捷的凝最终还是抱着他跳入水中，让他没了任何逃离的机会。

　　凝一手要安稳着随时想逃出去的捷，一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沾水往他身上搓着。

　　不顾捷害怕的哇哇大叫，疼的拳打脚踢，硬是一副不刷脱他两层皮不罢休的气势。

　　终于知道逃不掉的捷接受命运，死死扒在凝身上，害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

　　凝认证努力的擦着，忽略捷泪眼模糊哭的沾自己一头发鼻涕，忽略他全身颤抖害怕的几乎没勒死自己，忽略……忽略不了啊！

　　“你够了没？帮你洗个澡那么大动静！”板起脸，捏着哭花脸的捷正视自己，凝用难得严肃的口气教育着：“你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洗黑了我的衣服都没见你刷干净，还不给我老实点？”

　　呜呜……依然哭的鼻子眼睛挤一起。

　　“哎！好了好了，乖啊！”不得已放柔了脸色，凝轻轻拍着捷的背哄着：“你乖乖合作，我很快就帮你洗干净了，好不好？”

　　摇头，继续哭的呜呜咽咽。

　　“你……那你想干吗？洗都洗了……”头痛、无奈，谁来告诉他要怎么处理怀中的小鬼头？

　　“……怕……”支支吾吾的在哭的打嗝的空间挤出个模糊的字眼。捷继续把眼泪鼻涕外加一脸污秽擦到凝的头发上肩膀上。

　　唔……头继续痛，感觉两侧青筋跳动：“怕什么？洗都洗成这样了，你敢说不洗？”口气上扬，明显透露如果他敢点头就淹死他，见他扑着没动就压低声音道：“好了，别怕了，我抱着你洗，这次会轻轻的，很快就干净了。”说罢找了块浅水有石头的地方坐下来，把捷抱好，端坐在自己腿上，然后轻柔缓慢的一点点打水帮他擦洗。

　　也许是水没刚才淹的那么高，也许是坐到凝身上比较有安全感，总之捷逐渐安静下来，双眼好奇的跟着凝手的动作转来转去。

　　“这才乖！”习惯性的拍拍他的头做为表扬，一边心中嘀咕：“哪里可怕了，洗个澡而已，怕成那样，都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嗯？好像哪里不对……怕……怕……啊——————！

　　刚才依稀好像仿佛大概从捷口中听到了类似语言的东西？凝顿住动作，一把抓着捷肩膀死死盯住：“小捷，你刚才说了什么？”

　　被彻底吓住的捷傻愣愣看着凝风云突变的脸，想在他略带扭曲的面孔上找到些许熟悉的感觉。

　　“你刚才说了什么没？”见他没反应，凝下意识抓的更紧些……

　　感觉双臂被死死钳住，捷扭着小脸不安的挣扎：“痛……”

　　刚才……刚才他是不是听到类似痛的单字？凝张着嘴看着捷，半天才叫到：“啊！你会说话了！你能开口说话了！”然后一把把他托高，举着他转圈，笑成一团。

　　没注意到自己处在凹凸不平的湖岸，一个打滑，两人同时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第 5 章

　　好容易从水中爬到岸边，凝一手托着捷的身子一手拍着他的背帮他吐水。捷呛得狂咳不止，吐了好几口水后才稍见好转。

　　鼻腔被水冲得说不出的难受，心头浮上那次溺水的恐惧感。转头看着那个害他呛水的罪魁祸首，心上的不满与怨恨让他对凝拳脚相加连踢带踹。

　　受到突来的急袭，凝一个失手差点又让捷滑落水中。捷赶紧抱住凝的腰身才没再次体会那空前的恐惧。

　　想到就恨，捷张大嘴狠狠咬上了凝的大腿，仿佛打算以此泄恨般的咬着就不放了。

　　知道自己刚才真的是吓到他了，凝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痛不已。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一个小豹子般的孩子。无奈下只能任捷咬着不松口，想着多少也让他发泄一下……

　　不过……痛……很痛……非常痛！

　　凝翻着白眼，拍拍捷的头道：“小捷……够了吧……肉都快给你咬下来了……”

　　捷晃着脑袋，想甩开那只手，顺带牵动下面咬着的皮肉。

　　唔……疼啊！想到那小鬼咬着的是自己非常脆弱的大腿内侧，连那次伤得一塌糊涂是那里都没破半块皮。现在被这么狠狠咬着，实在不是一个疼字可以了得。

　　“小……小捷……求你，松开……真的很疼……”咬牙切齿好容易说完，也不敢再去推那个小鬼，生怕一个牵连大腿继续受罪。

　　听出了凝语气中得痛苦，捷终于良心发现松开金口。果不其然，白皙得腿上一个鲜红得牙印深深刻到肉里，艳红得血沿着口水和原本就沾湿得水珠散开，蔓延出一朵红艳诡异的花。

　　看着他的杰作，凝无语。随手抹了下留下的血迹，盘算着下次要教他即使生气也不能用咬的。

　　捷当然也看见了自己留下的成果，见凝抹了几次还是渗血后心中愧疚万分。他刚才是真的被吓急了，没真想要咬伤凝，还伤成这样，看着他不断流血的伤口，捷有一次低下头……

　　“你还来？”以为捷还没咬过瘾，凝吓得脸色刷白，不过在意识到捷的举动后就由白转青载由青转红。

　　他……他……他居然在舔？感觉到捷小巧的舌头小心翼翼的舔着，小嘴轻轻得吸允着，一阵温热湿痒的感觉伴随阵阵痛楚，给凝带来一种难言的刺激。好像有什么在挠心一样，那柔软小巧的唇舌让凝感到一阵颤栗，很快他的脸红透到了耳根。

　　一把拉开吸着他血的小鬼，凝窝了一肚子火，口气不佳的看着他道：“你气够了没？”

　　捷闻声抬头，伸舌舔舔被血染红的唇，随即垂下眼不敢看凝。

　　见他一脸知错，凝只能压了又压心中那一点火苗，说：“我没生气。”

　　话才说完就觉一道重力冲击而来，直接把他推倒在地，捷抱着凝的脖子抽泣起来。

　　就这么躺着没动，一手环着捷小小的身子一手轻拍着安抚：“好了……已经没事了，乖……不哭了哦！”

　　怀中小人哭的更凶，扭着身子外带蹬着腿踹上两脚做为回报。

　　必须要对他晓之以理！凝一边安抚一边说：“你不能怕洗澡，看看你黑得！刚才洗了一半，现在……你瞧瞧你身上有几种颜色？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知道他身上是积了几年得污泥，泡几下水果然去不掉。

　　捷动了动，抬头回敬上一双含泪纯真无辜到让人汗颜的大眼，眨啊眨得看着凝，一脸可怜相企图博得同情……哪怕一丝丝也好。

　　看着捷那一脸花猫，看着他满身色彩，凝狠心的忽视那双眼，告诉自己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自己不想再和个小泥鬼共处一室……自己……

　　“算了，真那么怕你就在这里坐着吧！”放弃了强迫他洗澡的念头，凝把他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嘱咐坐好，自己走下水，继续刚才进行到一半的清洁工作。

　　捷就这么痴痴的坐着看着，看着凝一点点清洗头发、脸、脖子、双臂、腿……整个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只可惜观众太小，还不能领略个中精髓。

　　洗完后凝清爽无比的走上岸，看了看自己丢在一边的两团衣物，湿得那团是他先前用来擦小鬼的内衣，本来就沾着血渍、汗渍、药草渍，再加上捷身上的泥渍，到是红黄绿黑什么颜色都有。至于干的那团……凝无力的拎起，考虑着要不要干脆洗干净。

　　他会挣扎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实在不习惯光着身子做事情，至少也要找个什么遮羞吧，风吹过凉凉的感觉让凝浑身不自在。

　　没勇气穿回那身衣服更没勇气就这么光着……凝陷入生平最大的犹豫中。

　　“啊……”不知是不是气自己被忽略了，捷从石头上不安分的发出声音想吸引凝的注意。

　　可惜凝完全陷入空前的为难中，根本听不见。

　　于是捷跳下石头，啪嗒啪嗒的跑向凝，打算来个身体力行，用行动唤回自己的重要性！

　　他一把抱住了凝的腿……

　　感觉到了粘上来的温度，凝回头看着捷，这小鬼一身说不清的色彩跟手中的衣物有的拼。

　　轻轻踢了一脚，见他没松开就说：“小捷！放开啊……你整个黑不溜丢还敢粘着我不放？”见他松开后伸手似要自己抱，又笑：“我不抱脏小鬼。”

　　一句话戳中捷的痛处，于是小脸又一次开始扭曲，眼看着就要滴下泪来。

　　“哎，别哭，没怪你！”伸手抚了抚他的头，算是哄住了那两滴泪没掉下来。“我去那边洗衣服，你要洗就跟着来。”指了指湖岸的浅滩，看了眼左右为难的捷，快步走向那里。

　　被刚才那么一闹，什么害羞犹豫全飞光了，反正这里也没人看，就一个光溜溜的小鬼，啥都不懂，自己还瞎计较个什么？想着就蹲在岸边专心用力的揉着衣服，指望还能洗回原来的颜色……

　　看着凝奋力洗衣的背影，想着他刚才的话，又看了看似乎不是很深的浅滩。捷艰难的跨出一步，又一步，再一步……终于走到了凝的身边，迎上了一张笑得绝美的脸。

　　第 6 章

　　换上晒的喷香的衣服，提着刷的干净粉嫩的小鬼，好心情的一路走一路欣赏林中美景。

　　一直没留意看，细观下来才发现这里到不失一片凌乱的美。色泽多变艳丽无比的各式花卉。棵棵参天巨大独立的古树、奇形怪状盘绕纠缠的藤蔓，各种植物相依相生的形成特有的奇观，造成这种互利互依的生态模式。

　　正看得出神，感觉到身边的小鬼动了几下，低头用目光询问。只见捷浑身紧绷，几乎连毛都快竖了起来，死死盯着凝的后方不放。

　　什么让他那么紧张？

　　凝回头顺着捷的视线看去，那里一团茂盛的草堆，隐约有着细微摆动，

　　沙沙响着，摇动越来越强烈，捷也越来越紧张，同时也感染了原本还悠哉游哉的凝。

　　是什么东西在一点点靠近。渐渐清晰的气味让凝浑身一凉，一把拉过捷到身后护住。

　　终于，一个黑绿的影子串出，向他们摇晃了几步后躺倒在地。

　　魔兽！

　　不……不对！看着地上那滩没什么动静的东西，凝闭气靠近。

　　是受伤的精灵兽啊！它粘了一身魔兽的血，再混合自己满身伤口，看起来奄奄一息。不难猜到刚才经过的是怎样一场生死搏斗。

　　凝伸出细长的手指翻了翻，它全身的咬痕齿印不止一种，好几道触目惊醒的抓痕也表明刚才这个小东西是以一敌众，能有命逃到这里已经算是极限了。

　　同情心顿生，精灵兽原本就是温顺善良，这只小得可怜得东西看不出曾与人订过什么契约，恐怕是迷了路才会跑到人界。低等魔兽就爱以幼小的精灵兽为食，它看起来九死一生，有命留到现在已算奇迹。全当有缘吧，先救它一命。

　　凝决定好后转头看着仍然绷紧身子的捷，微微一笑说：“别紧张，没危险，你过来抱着它，带它回去治疗。”

　　捷看了看凝又看了看地上的精灵兽，想了一会儿就走过来，伸手就抓。

　　“等等！”一把抓回两只小手，凝又好气又好笑，“先找个什么把它擦干净，好容易洗干净了你，别又沾回一身血！”

　　捷闻言从边上拉了片湿漉漉的叶子，对着小兽一下下的擦着，身下的小兽缩着身子抽动着。

　　“轻点，别那么狠，它受着伤呢！”见捷动作粗鲁，完全看不到那对待自己的温柔，凝嘴角扬起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