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流水声,却也掩盖不过我痛哭的声音。
我在记事本上写下他离开的日期,随著时间慢慢的逼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糟。
关上最无辜,总是莫名其妙的被我当成出气筒,可是他从来不埋怨,只是默默承受。但那却让我更加内疚,他曾问过我,我要的是不是简宁振能给得起的,现在却不能领会,他想要的我也只给另一个人。
那一天天空晴朗,是个适合远行的好天气。
我工作时一直不能专心,总是左右出错。主任在教训了我几次还是不能让我定下心来给病人抽血时,拉著比马还长的脸,把我赶回休息室写检讨书。
我的手像是没知觉一样在纸上鬼画符,思绪早就飘到了几里之外。
突然问手机铃声大作,我吓了一跳,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
是一组空号。我犹豫了半晌,还是接了起来。
那一端并没有人讲话,只听到隐约的呼吸声。
「喂?」我忽然紧张了起来。
「说话啊!」我拿著电话的手难以自持地颤抖了起来。
「学宇,」电话那头,宁振轻声呼唤著我的名字,轻柔的,低沉的,一如我们在一起时每个早晨的问候。¬
眼中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我捂住嘴,不想让他听到声音。
「学宇,我要走了。」¬
「思……」我只能简翠的发出鼻音。
宁振深深的叹了口气,语调开始哽咽,「宇……我们没有明天了吗?」
我咬紧下唇摇了摇头,忘了他根本看不到。
我们在电话两端各自沉默,直到他吸了吸鼻子,「我该上飞机了,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
万里晴空飞过一架飞机,我自窗外看去,轻声吐出:「再见。」
宁振走了,洒脱的放弃了所有的一切,离开我的生命。结果到头来,我还是只能当他生命中的过客。我学会在心痛中成长,在爱情中了解孤独。在今後没有他的夜晚,我将没有能力企盼,因为他不会回来。
我又成了「暗天使」的常客,习惯喝上一杯Angel'sTear,静静在自己的世界中回想。
我以为我可以像他一样潇洒,走得毫无牵挂,却在每个午夜哭醒的时候认知到,这场爱情的毒早已根深蒂固,回天乏术。那三年的感情像是一场朦胧的梦,我们没有留下任何爱过的痕迹,就连一张合影都找不到。¬
在那个寂寞又哀伤的金黄色秋季,迎来了我来到这世界整整二十二年的日子。关上一太早就送来了一大束的白玫瑰,堆满了我整个屋子。然後塞给我一个精美的盒子,把我推进房间。
我有些伤脑筋的看著盒子裏崭新的一套纯白西装,犹豫了片刻才把它套在身上。
镜子裏的我英挺俊逸,把西装恰好的撑了起来,我不禁微微笑了笑,看向桌上摆放的父母合照。你们放心了吧?当年那个只会在你们怀裏撒娇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个男人了。才走出房门就被关上抱了个满怀,「很适合你,帅呆了!」他轻吻我的脸颊。
「谢谢。」我对他笑。某些时候,我不再对他吝啬。
关上握住我的手往外走,「我订了位吃饭,法国料理喜欢吗?」
我轻轻点头,任他牵著。
他的手很大,正好把我的拳头整个包起来,紧紧的握著一刻也不肯放开。
我在检讨著自己是否有一点爱他,或是会像所有不懂得珍惜现在的人一样,只有在失去後才知後悔。
他订的位置是单独的贵宾房,靠窗的桌子可以把海岸尽收眼底。乳白色的高级洋蜡,高档的八二年葡萄酒,和架著小提琴在旁演奏的乐者。关上很会享受生活,更懂得如何讨人欢心,
他优雅地端起酒杯,「学宇,生日快乐!」¬
我也拿起品尝了一小口,「谢谢。」
侍者敲门推进了蛋糕,制作精美的引人垂涎,我看著上面鲜艳的草莓开心地笑了起来。
「许个愿望吧。」他帮我点燃了蜡烛。
我看著星星般的火光陷入沉思,缓绥闭起了眼睛,在心中许下唯一的愿望:「让我不要那么爱他。」
「学宇,睁开眼睛吧。」他轻声唤著我,手裏拿著一枚精巧的男戒递到我面前。
「这招好俗。」我嘴裏笑著他:心底止不住的感动。
「我不勉强你马上接受它,只希望有一天你会高兴的把它戴在手上。」关上把我的手掌摊开,把戒指放下,再紧紧握起。「这是我的愿望。」
我想如果没有宁振,此刻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惜如果没有他,我也就不会认识关上了,所以我们之间永远隔著另一个人,那是注定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收到西装口袋裏,「我答应你好好保存,但愿有一天我会想戴上它。」
关上笑的很满足,有时我会检讨自己对他是否太过利用,以至於我的一个微笑就能让他高兴个好半天。我也在期待他的温柔慢慢攻占我整个心房,当我的心只能容纳一人时,只求彻底把记忆赶走。
晚餐後我和关上手牵著手走在铺满了枫叶的小道上,秋天是个容易让人戚伤却又浪漫的季节,不时扬起的徐徐凉风吹起林问落叶,瞬间让人勾起无数感慨。
「怎么了,冷吗?」关上握握我的手。
「没有。」我阻止住要脱外衣的他,「我不冷,真的。」
关上静静地看了我半晌,长叹一声把我扯进怀裏,「学宇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忘了他?」
我苦笑,眼睛开始酸涩,「我也想知道。」
「即使不可取代,也不能做替身吗?」
我轻叹著,「你们根本是不同一种人,他代替不了你,你也不能代替他。」
他把我抱的更紧,「我真遗憾。」
「……我也是。」
那一夜我们回到了我冷清的小屋,关上没有回去,我把他留下了。
事隔半年,我们又有了亲密接触。只是一切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了其中的利益,我只想把自己交出去而已。
激情过後,他躺在身边问我:「如果你死时可以带走些东西,你要带走什么?」
我闭著眼好久都没有回答他,当我睁开眼睛想开口时,却发现他已经睡著了。
轻轻趴在他身上,听著他均匀的心跳,眼裏的泪没来由的滑落下来。
我只希望可以带走宁振的爱。对不起,还是没有你……
「学宇,学宇!你这大懒虫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我被熟悉的大嗓门吵醒,揉著眼睛看了看旁边睡得正甜的关上,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就被人大刺刺地打开了。
「对不起……」待甄言看见我旁边躺著的裸男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红晕瞬间爬满他白净的脸。他尴尬地扭过头对我比比客厅,砰地甩上了门。
关上被声响惊醒,「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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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著肚子在床上哈哈大笑,终於让我见到了甄言的糗相。
「学宇?」
「没事……哈……你继续睡。」我夸张地挥著手,爬下床套上衣服,「我叔叔来了。」
他听到後一惊,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你慌什么呀,他还比你小呢。」
「那也是你家长啊!」他匆忙洗了把脸,拉著我就往外走。
甄言和关上没有正式的见过面,我有我的私心,毕竟这种复杂的关系只会让人觉得尴尬。
「你好。」关上露出一副尊敬的表情和我叔叔打著招呼,反而是甄言因为刚刚的那
一眼显得有点不知所措,眼睛飘啊飘的就是不肯放在关上身上。
我噗的一声又笑了出来,在看到甄言准备杀人的眼神时马上装起正经,「叔,你来干嘛啦?」
「还不足你这小鬼头过生日,昨天没时间,只好今早来补礼物啊!」他凶巴巴的一屁股坐进沙发,扔给我一个大礼包。
「这么破费。」我笑著从包包裏拿出一个个精美的男性用品,沐浴乳、刮胡刀、香水……保险套!我挤眉弄眼的朝甄言撇撇嘴,「还是夜光的呢!」
那两个人被我搞的又是一阵尴尬,很默契地一起低下头不作声。
我呵呵的贼笑,忽然发现甄言公事包裏的机票,「你要出差?」
甄言拾起头,郑重的坐直,「今天来,也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怎么了?」我和关上对看一眼。¬
「我已经辞掉了这边公司的职务。」甄言搓著手有些难以开口,「不是出差,我要回美国。」
我吃惊,「为什么?你当时回国不就是决定不再回去了吗?」
「我是去帮宁振。」他认真地看著愣住的我,二刚些天我和他通电话,他告诉我,公司管理方面出现很大的问题。你也知道,他之前根本没接触过企业管理,身边又没什么得力助手。我怎么说,也是企管硕士。」
「他要你去帮他?」
「是我自己要去的。」甄言叹气。「学宇,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和他毕竟是多年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砰的踢了下桌子:心里有些闷,「他需要你,难道我就不需要吗?」
「学宇,别任性了。」他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你现在有人陪著,我很放心!」
关上适时地伸过手臂把我揽进怀裏,「学宇,我还在你身边!」
我冷笑著,我能说什么?「走吧走吧!想去哪就去哪,不用管我!」我甩掉关上的手,推开甄言,把自己再次关回房间。
即使百般不情愿,我还是在甄言上飞机的那天,拉著关上一起开车到机场送他。
「要学著照顾自己,」他故作老成摸著我的头,「乖乖吃饭,不要总是吃泡面•」
我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知道了,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他被我说的脸红了起来,转过头看著关上不再理我,「学宇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他。」
关上握紧我的手一脸诚恳,「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再受伤害的。」
离别的感伤让我的眼眶热了起来,我推著甄言的肩膀,笑的比哭还难看,「你干嘛呀,好像交代後事似的,又不是一辈子见不了面。也不过就隔了个太平洋而已,随时可以飞回来啦!」
甄言不好意思地搔起脑袋,「对对对,我过年时就回来看你!」
广播中,总机小姐甜美的声音提醒著旅客人关的时间到了,甄言倾身抱了抱我,也开始依依不舍,「要想我啊!」
我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要走的,「快滚啦!」
他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和关上打了个招呼提起随身行李,匆匆落荒而逃。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慢慢变小:心裏五味杂陈。¬
关上拉著我的手,把我带进他温暖的怀抱中,「我们回去吧。」
我闷闷地点点头,让他带著我走出机场。
车子行驶在宽敞的高速公路上,头顶不时飞过一架飞机,我已经不确定哪一架载著甄言了,只知道自己开始讨厌起飞机,它又一次把我重要的人带离我的身边。¬
我对著高空中的飞行物叹气,心里有对甄言的不舍,和一丝丝的嫉妒,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待在宁振身边,而我已经失去了那个机会。¬
时光匆匆,我却总是度日如年,翻过又一页日历,甄言已经去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他忙的很少有空打电话给我,不然就是通话的时候累得在另一边睡著。
我们互相关心著彼此的生活,却从来没人提起过宁振。他知道我是在意的,却狡猾的等我主动开口询问。
时间并没有带走我对宁振的感情,只让它在我的脑海裏一天比一天鲜明。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如此执著地爱一个人,我们的感情并不像小说电影裏的轰轰烈烈,却刻骨铭心。
甄学宇,并不是个潇洒的人,还是在遇见他之後开始变的不再潇洒?
接著经历了金融风暴,国内的娱乐市场开始低靡不振。关上公司旗下的歌手层次明显降低,公司在一个月的时间赔了近百万。他开始早出晚归努力的想办法营救,自然而然的怱略了我。
我感叹著世界的变迁实在让人措手不及,今日快意逍遥,明天风云变色。
甄言生日那天,我特意在中午时间给他拨了个电话。看看表,他那裏已经是半夜了,应该有空和我讲话了吧?
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听,我郁闷的刚想挂断,另一边终於有人接了起来。
「hello?」
我整个人愣住,眼泪瞬间以惊人的速度挤满眼眶。日夜思念的人,竟然就在那端!
「Hello?」宁振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我惊讶地发现,即使时间飞逝,即使只有简单的音符,我却还能坚定地听出他的声音。
「宁……宁振!」我抖著声音叫出他的名字,害怕他就那么挂断。
他沉默了一分钟,语气有些不确定,「学宇?」
我傻瓜似的笑了,泪水流的更凶,「是我。」
「啊……甄言喝醉了,我送他回来。电话一直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我听出他的紧张。「没想到足你。」
我吸了吸鼻子,尽量装的很轻松,「最近还好吗?公司没事了吧?」
宁振听到我的关心笑了起来,「幸好甄言来帮忙,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呢。现在公司已经进入正常轨道了,不过还是有忙不完的事要做。你呢?」
「我?还是在医院啊,对著不同的病人,说真的有点烦呢!」我语气愉快地跟他讲著话,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不喜欢就换个工作吧。」
「算了吧,人生哪有事事都顺心啊,我以前还一直觉得自己能当个很好的医生呢……人生……想不到的事太多了。」
我想起和他的点点滴滴,没有再讲话。宁振听出了我的不快,也沉默了起来。
「学宇。」他忽然开口,「不管你信不信,这些日子来,我每天都在想念你。」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悲哀和心酸再也制止不住。「呜……」¬
「学宇,你在哭吗?」宁振紧张地在那头喊:「别哭,学宇,求你别哭!」
我哭的更大声,第一次让他发现我的脆弱,「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也开始呜咽了起来。
这段感情到底是安慰还是伤害,我在挣扎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电话卡裏的时间只剩下一分钟,系统提醒著。¬
「学宇,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宁振坚定地问我,沉重的呼吸像在等待宣判罪行的犯人。
我只是哭著,激涌而来的情戚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学宇,我……」
嘟……我来不及听宁振最後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时间已经结束了。听著电话裏冰冷的机械声音,我慢慢扣上了话筒,拉过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
我们本来是在同一条道路上,现在却变成两条平行线,越走越远。感情中掺入了失望和陌生,你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你,我也不再是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甄学宇。
可是宁振,我想你,我疯狂的想念著你……
那一晚又开始雷电交加,我躺在电话旁盯了它一整夜,却没有勇气再拿起,而它也一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息。各自天涯,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许远不只一个太平洋。
无论前夜风雨多大,第二天太阳照样高高升起。
我的眼睛有些肿,即使冰敷过後还是有些酸涩。低落的心情实在无心工作,索性直接跷了班,在脑海中幻想主任发青的脸,我恶劣地笑了起来。
忽然了解到一个事实,若想开心,只有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还在神游著,电话猛然惊叫起来。我吓了一大跳,像见到鬼一样盯著它,犹豫著要不要接起。如果真的是他……我深吸口气,拿起话筒:「喂?」
「甄先生,关先生在你那裏吗?他今天没来上班,也没有事先通知我。」关上的贴身秘书甜美的声音透露著焦急。
我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啊……他不在这裏,你有打去他家裏吗?」
「一直没人听。」
「可能还在睡吧。」关上最近为了公司的事烦恼不少,想是累坏了。「你别担心了,我等下过去看看。」